不眠金鱼by扯梨子
扯梨子  发于:2025年12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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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运开始了,周遭人?来人?往。
葛思宁看着入站口鱼贯而入的人?群,想起大?学的每个假期,江译白都会提前返校。但不知道?他?是为了避开人?潮,还是小镇过于?无聊。
这几天葛思宁走了很多路、去了很多地方,这些地方并不像从?前她?和家人?光临过的时?尚大?都市那般繁华,也不像她?在网媒书刊上浏览到的旅游胜地那般引人?入胜,但是这座小城却容纳了一个男孩的成长。她?拾阶而上过的长满青苔的石梯或许他?也曾踏过;她?去过的公园、江边、小桥,或许是他?从?前上学的必经之路;她?品尝到的每一道?特?色美食,或许是他?家饭桌上的常驻嘉宾。
她?没骗徐静,她?真的只是想来看看这座城市。
看看究竟是怎样的风水,怎样的底蕴,怎样的天高海阔,才能滋养出不畏远行的品格。
她?走过多年前江译白走过的路,走了那么远,才稍微能明白一点他?。且是已经过去的他?。
葛思宁感到触动的同时?,又产生了犹豫和胆怯。
因为这轨迹实在太漫长,她?仅仅只是参与了一段,剩下的谜底太多,葛思宁没有把?握。而她?在出发之前就意识到了自己在这段感情里的姿态是多么傲慢,这让她?为自己如?今才知道?的、感受到的一切感到惭愧。
葛思宁不想像过去一样,在失去了无数个朋友以后?才明白该如?何与人?相处般试错,她?无法将江译白视作试爱的对象,于?是开始质疑自己的能力?。
她?能给他?很好的爱吗?她?的存在足够治愈他?吗?当理想主义开始考虑现实,葛思宁突然就理解了他?的踌躇。
迷惘让她?忘了爱情是两个人?的事,并陷入自我怀疑当中。
江译白又是大?年三十才到家,被老江罚酒。
他?挑衅地问:“你确定??”
老江说确定?。并给他?倒了一杯二锅头。
江译白摆手,“我不喝这个。”
他?径直走进老江的房间,从?衣柜最底下翻出一瓶喝了三分之一的五粮春:“我要喝这个。”
老江怒不可遏,指着陈安远:“是不是你小子跟你哥告状!”
陈安远挨了两下打,一直说没有。
晚上放烟花的时?候,江译白说他?:“嘴巴还挺严。”
“……”陈安远没说话,告诉他?,“哥,你不在家这段时?间爸过得挺好的。”
“这也不是他?偷喝酒的理由。”江译白捂着耳朵,扯着陈安远走开,点燃的烟花咻咻升空,砰的一声?在头顶炸开,楼下小孩在叫,陈安远凑过去听江译白的问题:“今年的体检做了没?”
“做了,医生说一切都好。”
“行。”
“那个,哥……”
“什么?”
江译白又放了一种烟花,这次更持久更绚烂。
“爸问你工作的事,我不知道?怎么说。”
“什么怎么说?如?实说。”
“可是……”
再?盛大?的烟花也是转眼即逝,下面那群小孩大?喊“怎么没有了”、“还会不会放啊”,江译白也没玩够,掏出钱夹,递给陈安远。
“去,给我买最大?的回来。”
离家最近的专卖烟花炮竹的店铺也就五百米。
陈安远蹲在地上没动,被江译白踹了一脚。
“我不去。”
“我给你跑腿费。”
“……”陈安远抿抿唇,“不是。是店里的阿姨每次见到我和老江就要抓着我们问你的事……我感觉她?是想给你介绍对象。”
江译白并不意外:“嗯。我也到年纪了。”
小镇青年早婚早育是普遍现象。
街坊邻里都知道?老江有两个姿色不错的儿子,且成绩优异、吃苦耐劳,光是这几点,在相亲市场上就算得上香饽饽了。
江译白没当回事,还有心情挨个发新年祝福。发到葛思宁,他?想了想,祝她?学业顺利。
[小宁鱼]:谢谢。
[100]:没了?
正在输入中……
三十秒后?。
[小宁鱼]:祝您财源广进。
江译白第一次不知道?回她?什么才好。
葛思宁不怎么回消息,也不发朋友圈,整个新年过得静悄悄的。感觉不是很符合她?的行事作风。江译白转钱试探过她?,她?回了个问号,没收。
[100]:徐静和阿远我都给了,就你不收。
[小宁鱼]:你也给他?们买电脑了?
“……”
今年过得和以往有些不一样。
这两天来拜年的人?都快踏破门楣了,父子三人?心知肚明这些无事钟无艳有事夏迎春的亲戚都是来干嘛的,默契地装傻。
不过老江耳根子软,容易叛变。
某天在饭桌上他?突然跟江译白说:“你不在的时?候我去江边那家新开的咖啡店里喝了咖啡,搞不懂你们现在年轻人?怎么喜欢这种东西。我那天身?上没带钱,跟老板赊了账的,你帮我跑一趟,还一下。”
江译白头都没抬。
“行。”
出门前,陈安远站在门口:“哥,要不我去吧。”
“一次半次而已。”江译白并不放在心上。
老江这种欠人?家一毛钱都要连夜送到家门口的人?,怎么会赊账?况且喝咖啡根本不像他?这种老古董会做的事。
江译白推开门,那位女士已经坐在那里了。
她?的表情原本有些倦怠和不耐,但是看到来人?,眼睛亮了一下。
“你好。”对方站起来接他?,并向他?伸手。
“你好。”江译白礼貌地碰了碰,并没有相握。
女人?脸上果然露出一点不霁,但是又很快散去。
大?家都是聪明人?,可以省去开场白。
“我比你大?三岁,现在在本地帮父母打理一点小生意。我名下有两套房产,一辆四十万的车。如?果结婚的话,嫁妆可以给到二十万左右,并配备两套商铺。”
相亲的本质是快速匹配合适的对象,所以大?家有多少筹码,亮到桌子上一看,就知道?合不合适。
来之前女人?本来还有点不以为意,可江译白显然超出了她?的期待预期。所以尽管他?刻意把?自己的家境往差的方向讲,女人?却仍依依不饶。
说到最后?,把?江译白自己都说笑了。
他?直截了当地挑明:“抱歉,其实我目前并没有结婚的打算。”
女人?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就有了么?但是这种地方,人?言可畏。”
“那你离开不就好了。”
“你说得容易……”
江译白无权干涉他?人?的选择,于?是沉默。五秒后?,他?站起来买单。
“等等。”
女人?问他?:“你能给我一个具体原因吗?为什么拒绝我?因为我比你大?,还是因为我家比你有钱,你自卑?”
江译白都摇摇头。
“那是因为什么?”
“性格不合。”
女人?气结:“有谁第一次见面性格就是合适的,不都是磨合出来的吗?”
江译白没搭理这个问题,走到前台去。
回到家,老江问他?怎么样。
江译白说人?家没看上他?。
老江叹了口气,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
陈安远私底下问他?是不是真的。
江译白没说是也不是,只说:“我已经够早熟了,不需要一个同样世故的伴侣。”

在家呆到第七天, 江译白不堪其扰地准备回去了。
虽然?他往年也是差不多这个时间段走,但是今年他一说这件事,老?江明显松了口气。
出发前一晚,他问陈安远, 老?江是不是有什么秘密不想让他知道。并让弟弟趁着还没?开学, 在家留意一下, 有什么事给他打?电话。
陈安远说:“我觉得爸应该没?有秘密……他只是不想被你?管而已。”
江译白没?回来之前,老?江一直惴惴不安,可江译白回来以后,他又变得畏畏缩缩。
人上了年纪就是这样,家庭地位逐渐互换, 而这个过渡的过程对于弱势方来说是极其矛盾且磨人的。既期待孩子安排好自己的一切, 又害怕孩子约束自己。
江译白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拍拍陈安远的肩膀,让他也别太死心眼?:“有时候要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嗯。”
“对了, 小静年前不是来过吗?老?江什么反应?”
江译白突然?想起这一茬, 问了一嘴。只见一听这个问题就好像被踩到尾巴的弟弟本来都要出去了, 又不得不折回来, 转过身?踌躇道:“没?什么态度……我们没?提我们的关?系……”
“那你?怎么介绍她?大?学同学?”江译白好奇起来,“哪个大?学同学会千里迢迢来玩,还来拜访家长?”
陈安远不想告诉江译白自己撒谎了,闭闭眼?, 决定把葛思宁给卖了。
“因?为葛思宁也来了。”
江译白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她和?徐静一起来的,顺便一起回去。”
江译白怔了怔,年前那段时间忙,他倒没?留意到葛思宁的去向。
主要是她现在也学会喜怒不形于色那套了, 一改之前爱发动态炫耀的作风,变得高冷神秘起来。
返程的路上,江译白看了她的朋友圈好几次。
因?为被他抓包过,所?以葛思宁大?概率不会再屏蔽他。
想太多也没?用,江译白给小宁鱼发信息。
[100]:寒假过得怎么样?
一直到回到家,江译白都没?收到葛思宁的回复。
恰好陈锐找他打?球,江译白答应了。
期间提到葛思宁,陈锐表情带着怜爱:“唉,别提了。王叔和?葛阿姨年初二的时候大?吵了一架,到现在还在冷战呢。思宁夹在中间,估计不太好受。”
江译白拧了拧眉,问:“为什么?”
“今年年初她好几个哥哥姐姐结婚,爷爷奶奶看到了难免触景生情,想起葛朝越,说他如?果在的话就怎样怎样啦,又阴谋论他回来以后估计都没?什么好姑娘肯要他了。老?一辈的观念就是要先成家后立业,现在倒好,直接倒反天罡。葛阿姨不帮儿子说话也就算了,还落井下石附和?那群长舌亲戚。王叔一向能忍,但是就忍不了这一点,夫妻二人旧事重提,旧账越翻越多,就吵起来了。”
裂缝是无法被修复的,就算粘合了,也还是会有痕迹。
陈锐叹口气,又说起另一件事:“你?知道葛阿姨有个挺喜欢的后辈,叫胡梦吧?”
江译白听完葛家的事,心情有些沉重。这会儿提到胡梦,他大?概能猜出给葛思宁近期不发朋友圈的原因?了。
他点点头:“嗯。”
他们坐在水泥阶梯上,江译白反复拍打?着手上的篮球,空旷之处,回音仿佛近在耳边。
“胡梦爸妈一直望女成凤。这不,孩子才刚上大?学,他们就已经盘算着怎么把女儿弄出国了。说国外的舞团更?专业,机会更?多,又说家里既然?有这个条件,就想尽可能地托举孩子。你?也知道葛阿姨这个人,想一出是一处。那天胡家一走,她就问思宁想不想出国。“
江译白瞳孔微微放大?,“她怎么说?”
“以思宁的性格,放在平时,她肯定急着和?胡梦打?擂台了。但是这次不知道怎么了,葛阿姨只是提了一嘴,她反应就特别大?。那天我刚好在他们家吃饭,思宁站起来特别生气地说她才不去,又问葛阿姨为什么总拿她和?别人比。王叔也说她一个女孩,不想她离家太远。结果葛阿姨来了一句‘那你?又舍得让你?儿子远走他乡’?唉!葛家好不容易消停两天,矛盾又激化了。”
陈锐想到那天的修罗场都还心有余悸,他本来是带着调和?的任务去葛家串门的,结果不仅没?调解成功,还差点把自己给搭进去。
他搂住江译白,仰天长叹:“我们思宁真是可怜。都他妈怪葛朝越,开了个坏头。”
江译白倒是很理性:“管他什么事。”
这件事说到底是王远意和葛天舒理念不合,无论是夫妻还是父母,两重身?份所?导致的不同的矛盾一直没?得到解决,多年来像一个定时炸弹一样埋在这个家里,而葛朝越只是导火索。
陈锐自然?也清楚,他只是想骂葛朝越两句。
骂完他又说:“话说思宁为什么反应这么大呢?虽然?她现在的学校和?专业都不错,但是出国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还是说,她害怕一个人在外面,没?人照顾她?”
江译白不知道,但绝对不可能是这个原因?:“不对。”
“那就是我和?你?前后脚出国的事给她心里留下了阴影——”
江译白站起来,和?陈锐拉开一定距离后,把球抛给他,打?断了他的话。
“再打?一局。”
陈锐接住球,有些不明所?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总觉得江译白和?葛思宁之间有点怪怪的。
江译白的年假还没?结束。
他本想去葛家拜访,但陈锐劝他别去淌这趟浑水,这毕竟都是葛家的私事。江译白当然?清楚这一点,于是他换了个方式。
他打?电话给葛思宁,问她要不要出来玩,但葛思宁说不去。
他问为什么,葛思宁回复:我有别的事情要做。
还没?来得及考证她是否在找借口搪塞,得知江译白回来的同事和?朋友已经纷纷递来邀约,他推一半去一半,假期结束之前,突然?收到关?秋秋的求助。
小丫头虽然?加了他的微信,但是很少给他发消息,每次发都是十万火急的事情。
这次找他,是希望他能来接她。
江译白问她:“你?妈妈呢?”
关?秋秋说:“我跟冬令营的同学说我爸今年回国过年了,结营那天他会来接我。”
江译白之前帮林易带过礼物,所?以知道林易今年并没?有回国。
关?秋秋又跟同学们撒谎了。
江译白打?算去接她的时候和?她聊聊这个问题,但是在看到原本一脸阴沉的关?秋秋在他出现以后立马变得神采飞扬后,他又有点于心不忍。
关?秋秋朝他扑来,她的几个同学对视一眼?,上前来问江译白:“哥哥,你?真的是关?秋秋的爸爸吗?亲生的?”
关?秋秋的手一直在背后扯他的衣服,江译白跟那群小孩说:“叫叔叔。”
回到车上,关?秋秋发起脾气来:“你?刚才为什么不承认!这样他们会起疑心的!”
江译白说:“我好像没?有义务陪你?撒谎。我来接你?也仅仅是出于和?你?爸爸的交情。”
“我知道啊,但你?就不能帮我一次吗!”
“我印象里我帮过你?不少次了。”
除了家长会,有时候关?秋秋还会到江译白家楼下堵他,只为了让他在她考差的试卷上签个名?。
车厢里沉默下来,江译白秉持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的原则,问闷闷不乐的关?秋秋:“其实我很好奇,你?有那么讨厌你?妈妈的男朋友吗?我记得你?说过他对你?妈妈、对你?都还算不错。你?为什么总是让我来演‘父亲’这个角色?没?想过给别人一点表现机会吗,说不定他能做得更?好呢?”
关?秋秋瞥了他一眼?,又扭过头去:“因?为我信任你?啊。”
“你?为什么信任我?就因?为我是你?喜欢的类型?”
林易说过的话江译白到现在还记得。
“不是。”关?秋秋否认,“是因?为你?有当爸爸的样子。”
“什么意思?”
“只要不触及你?的原则、不耽误你?的正事,你?都会尽可能地满足我、为我排忧解难、关?心我的成绩、担心我有没?有被朋友孤立……”关?秋秋掰着手指数,“这些都是我爸,还有我妈的男朋友没?有给过我的。”
江译白抿抿唇。
良久,他忽然?说:“你?和?我认识的一个女孩有点像。”
关?秋秋好奇地问:“谁啊?”
“嗯……我的一个朋友。”他这样定义葛思宁。
“哪里像?”
江译白直视着前方的马路,半晌没?说话,关?秋秋催他:“说呀。”
他没?说,因?为关?秋秋估计不太喜欢这个词语。
敏感?。
她和?葛思宁一样,表面看着桀骜难驯,实则小心翼翼。
关?秋秋坦白了对他的感?觉,江译白就蓦地想起葛思宁所?说的,她对他的喜欢是女人对男人喜欢。
而不是别的。
这是不是就可以说明在葛思宁心里,她并不是因?为他符合她喜欢的那种?“类型”才喜欢他这个人?也不是因?为他是“哥哥”才会对他产生依赖?
关?秋秋自顾自地将他摆到“父亲”的位置上。
葛思宁却相反,她是使?劲浑身?解数想将他们之间的兄妹关?系给打?碎、毁灭。
江译白无法否认自己内心冒出来那一簇窃喜,可他不敢细究。
寒假结束了,返校前一天他询问葛思宁是否需要帮忙。
葛思宁说:“不用,陈锐哥送我。”
江译白早就问过陈锐了:“他说他绝不当第二次苦力。”
“好吧,其实是我爸妈送我。”
“我不信。”
“不信拉倒。”
她径直挂了电话。
江译白发信息给她:“那回学校以后一起吃饭?”
葛思宁像是意外他的执着,回了条语音过来:“你?最近是很闲吗?还有你?这句话怎么说得跟你?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一样……社会人士请安心工作,不要三天两头往学校跑了。”
江译白听完,回了个问号。
葛思宁的语气乍一听很不耐烦,但是江译白还好歹也认识她这么多年了,能听得出她的虚张声势。
再加上她整个寒假神龙见首不见尾,江译白打?算突袭她。
去看过她那么多次比赛,江译白知道葛思宁训练的日期和?时间。
他那天恰好要去京大?开会,结束以后把车开到体育馆的停车区,等到葛思宁差不多下训了才联系她。
江译白下了车,往场馆正门走。
他边走边拨号,结果那边一直显示占线。
他走出几步,打?算重拨,可惜还没?有拨出去,他抬起的手臂就从耳侧慢慢滑落。
葛思宁出来了,而且很急切。
她飞奔向早就站在门口的、长身?而立的男人,靠近的同时,两人默契地放下手机。原来这就是占线的原因?。
许巍绅士地接过葛思宁的运动包,葛思宁挣扎过,但最后还是妥协了。
他们并肩一起往外走,没?看见从侧门进来的江译白。
江译白看着他们离开,葛思宁脚步轻快,许巍面带微笑。
春季的傍晚风微凉,却不似半月前那般凛冽,是个适合散步、出行、约会的好时节。
她刚才挂掉电话的时候已经顺势熄屏,把手机塞进了口袋里。
江译白也就没?必要再打?了。
夜色灰暗,灰蒙蒙的云层压下来,他坐在车里许久没?动。
这不是葛思宁身?边第一次出现别的男人,可是江译白却莫名?有了危机感?。
他清楚地明白为什么,因?为许巍和?江望不一样——他想他也是傲慢的,过去不曾将江望那样的毛头小子放在眼?里,亦或者说,没?有将葛思宁放弃他的说辞当真。他过于了解她这件事既是优点也是缺点,这使?得江译白既能看穿葛思宁的谎言,又能观察到她的决心。
她说过她喜欢江望是因?为他们是同一个类型,她或许就是单纯地喜欢他们这种?男人,甚至和?性格、家世、年龄无关?。江译白不是幻想过有一天他能解开心结和?现实束缚去接纳葛思宁,可这前提是,他潜意识里认为他在葛思宁那里始终存在机会。
而许巍的出现和?存在,打?破了他的美梦。
完全不一样的“类型”,不一样的男人,让江译白陷入深深的恐慌当中——人是会变的,这一点他很清楚。他却下意识认为认真的、诚恳的、倔强的葛思宁在爱情这件事上也依旧葆有专一的品质,他以为即便这个世界所?有的人和?事都褪色,葛思宁都不会改变。
恃宠而骄。
他突然?意识到这一点。
他忽上忽下的心情是葛思宁给的,同样,他的游刃有余也是葛思宁给的。
暗色的车窗上倒映出江译白沉静的面容,可他清楚自己心里现在在经历一场怎样的地震,他透过这面玻璃看到的自己和?以往在世人面前展露的那个自己截然?不同。
他脸上没?有一点笑意,眼?里的嫉妒像火苗一样烧着他的瞳仁,这陌生的感?觉令江译白不安,却也让他亢奋。
过了许久,江译白挫败地弯下腰,将额头抵在方向盘上。
原来他就是如?此恶劣的一个人。
再怎么伪装、否认,也没?有用。

葛思宁边走边纠结,最?后还是跟他重申了一遍。
这次她把话说得很?直白:“我以前?有过好感的男生经常会经过那里,而且我们?都?是那个时间下训……我不想他难堪,也?不想你被别人议论。”
许巍怔了怔, 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来:“思宁, 既然你们?已经结束了, 那我的出现又有什么问题呢?”
“也?不是……”
“你总是过多地考虑别人的感受,有没有想过,其实感情这件事,最?无法两全?”
葛思宁不语。
寒假葛思宁在家里呆得无聊,又开始进?行写作复建。许巍听说以后, 问她想不想试试写点别的体裁。
“我有朋友在创业, 做的是文创。他们?最?近正在招文案助手, 你有兴趣的话可以去试试。”
许巍只?给了公?司名和地址,并没有直接向对方举荐葛思宁, 给足了葛思宁思考的空间。
胡梦要出国的事情点醒了迷茫的葛思宁——她得开始寻找一个目标了。
再加上父母在家频繁吵架, 这些事都?推了纠结的葛思宁一把, 把她推进?了人生第一场面试里。
她本是没信心?的, 但是惯会装腔作势。
对方被她有备而来的认真所打动,再加上实在缺人,就破格录用了她。
葛思宁雀跃得不行,但是又担心?自己做不好, 或者做的不够好,所以在职期间向许巍求助的次数多了些。
且她不想让许巍以外的人知道自己在实习,因为害怕失败,害怕自己某天?踏进?公?司就会莫名其妙被开除,所以只?能?找他。
这是葛思宁第一次上班, 这段短暂的实习带给她许多新鲜的体验,有好有坏,让她浅浅摸到了职场的边边。
寒假结束以后,公?司的产品开始逐个上线,葛思宁终于能?在公?众号上看到自己的文字,虽然是被总策划甩回来改了成千上万次的版本,虽然只?有短短两行字,但好歹是她的努力成果。许巍发来贺电,并约她吃晚饭。
葛思宁一直记挂着这个人情,于是答应了。
那天?晚上许巍带给她一个好消息。
也?是这个好消息,让许巍最?近频繁来找她。
“其实去年上半年我们?公?司就在盘算这件事了,但是简玲那边始终不松口。许是年前?那场座谈会的反响不错,今年开春我们?主编再去联系的时候,简玲同意了。”
她即将?出版一本新书,这本书的主题聚焦于作者与读者的深度互动,由出版社进?行筛选,从?中抽取三份来稿,邀请他们?作为简玲的新书嘉宾,通过信件的方式和简玲一起探讨时代现状、女性?困境和社会生态等话题。
“思宁,我觉得以你对简玲的了解,以及对文学的敏锐度,你完全可以尝试一下投稿。”
“可是我没写过信,而且我对她的崇拜是单向的,我从?未想过与她对话。”
葛思宁并不认为自己的文学素养达到了能?和这样的泰斗的进?行触及灵魂的交流的程度,且她真的太害怕失败了。
高考这一仗她赢得太漂亮,那三年的荣光所带给她的优越感和步入大学以后泯然众人矣的落差感时常在她心?灵的无人之?处打架,现在的葛思宁做什么都?变得畏手畏脚,生怕稍有不慎,就连过去的荣耀也?断送。
可许巍坚持不懈地劝她。
今天?也?不例外。
即便在开口之?前?他们?有过一段不太愉快的对话,可是许巍的语气还是耐心?又温柔。
他说:“思宁,我知道这是你第一次尝试这样的事,所以你会感到无措是正常的。这也?是我人生第一本参与制作的书,我也?很?紧张……我现在并不是以一个了解你的朋友的身份在劝你,而是以一个文学工作者的角度判断,你可以。”
葛思宁为这样的认可而动容。
她稍微松口了:“那我再考虑考虑吧。”
“好。”
“……这段时间我们?就先别见面了。”葛思宁有点无奈,“我们?最?近训练任务重,我不知道有没有空。不好总是让你等。”
许巍怎么会听不出这是借口,但他还是说:“好。”
葛思宁因为这件事终日心?绪不宁。
人在做重要决定的时候总是容易瞻前?顾后,她除了担心?自己的能?力,还焦虑结果。
又一个失眠的夜晚过去,葛思宁早上上课差点迟到。
好在这节课的教授是出了名的心?善,签到时间长。葛思宁从?后门溜进?来,并掐着最?后十秒签上到,她就近坐下,重重地松了口气。
教授在讲台上喊还有谁没来,葛思宁摊开书,为自己的踩点行为感到窃喜。
上课上了五分钟,她旁边坐下来一个人。
这位置几乎贴着后门,视野不好,是迟到的同学的宝座。
葛思宁坏坏地想,同学,你来迟啦!只?能?灰溜溜地补签啦!
结果那人开口就是一句:“你昨晚做贼去了?”
“……”
她惊悚抬头,大脑以前?先一步识别出了声音的主人,可当江译白那张脸猛地闯进?视线里时,葛思宁还是差点忍不住尖叫出声。
她捂着自己的嘴巴,瞥了眼台上的教授,垂头弯腰压下声音问:“你怎么来了?”
比起葛思宁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他倒是显得气定神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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