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思宁难以置信这样的字眼会从她口?中出现,一向高雅端庄的老师在讲台以外的地方竟然是这样地普通,与常人?无异。她心里为她蒙上的那层滤镜碎了,连带着期待她的认可?的自己,好像也?被否定了。
吴思钻进车内,很快离开?。
空掉的车位仿佛还残存她的怒气,傍晚的风席卷着落叶飞驰,葛思宁望向始终沉默的李函,越发搞不明白他的用意。
她开?门见山地问:“你带我来?这里,就?是为了看这个?让我知道老师在和她丈夫闹离婚?”
天际渐暗,四周的路灯亮起来?了。
李函的脸在昏黄的黄线里显得格外苍白,明明是完整的,却像一张被揉皱的破碎纸张。
“这不是最近才发生的事情。从上学期期末开?始,吴老师就?已经和她丈夫分居了。”
葛思宁从树干后走出来?,一脚踢掉碍路的石子?。她不习惯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所以呢?”
“所以,那天她在办公室里对你发火,不是因为你错了。”
葛思宁皱眉重复:“什么?”
她不是没听清,她只是觉得很荒谬。
这段回忆带给她的痛苦和一系列的副作用,都令她下意?识地忽略细节,所以当李函旧事重提,葛思宁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而在她问完的下一秒,肌肉记忆卷土重来?,将当时锥心刺骨的失重感重新植入她的神经里。
而李函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她浑身?发痛。
“你写?给她的道歉信,她收到了,但是她没有处理。她选择了沉默,因为她觉得你的义愤填膺很幼稚。”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因为你的信她给我看了。”
葛思宁顿时住嘴。
原来?是这样。
从道歉信放到吴思桌子?上,到她重返办公室的那半个多小时里,这封信被拆封,且不止被一个人?看过了。所以那封信不是消失了,而是吴思拿走,或者丢掉了。所以去拿练习册并看了信的李函,才会在楼梯口?和葛思宁有了那样一场对话。
他当时的欲言又?止,是想安慰她?还是觉得她很可?笑?
葛思宁却已经想不起李函当时的表情了,她只觉得耻辱。
此刻她脑子?里滚过的全是吴思后来?的反应,她表现得那么平静,好像从来?没有阅读过她的委屈和冤枉一样若无其事。
如果说吴思冷处理的原因是葛思宁错了,退步了,不具备向她索要特权的资格了,那葛思宁可?以欣然接受。然而现在李函告诉她,吴思当时的怒火源于离婚风波。
那葛思宁算什么?她的提心吊胆、她的悔恨、她的讨好,算什么?
她甚至不是吴思愤怒的本身?,她只是被迁怒的池鱼。吴思根本没那么在意?一个学生的进退,哪怕那个人?是她一向器重的葛思宁?
葛思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窒息中发出声音的,她听见自己问李函:“她为什么要把?信给你看?她说了什么?”
李函说:“她说你没有集体精神。她说如果我和你受一点委屈能换来?整个班级的稳定,那也?很划算了。她说我们应该为自己能发挥那么重要的作用而感到高兴。她说她不懂你所谓的孤勇。她说她作为老师有自己的考量。”
葛思宁并不怀疑李函优越的记忆力。
“那你为什么要把?这些事情告诉我?如果你想告诉我,为什么当时不说?”
“我以为你能自洽。”
这句话太讽刺了,葛思宁被踩到尾巴,浑身?的刺都竖了起来?。
“你什么意?思?”她退开?一步,和李函保持距离,“还有刚才你说的那本书,又?是什么意?思?”
她讨厌被人?看轻,尤其是被竞争对手看轻。
然而无论是道歉信,还是她对吴思的讨好,这两件弄巧成拙的事情,都被李函知道了。他甚至是站在上帝视角旁观着一切,葛思宁原以为他们都是被豢养的蛐蛐,可?原来?被逗弄、被当作耗材的人?只有她自己。
这让她怎么冷静?怎么不生气?
她当时所留意?到的李函流露出来?的失望,都被她当成一种挑衅。
她觉得李函之所以告诉她真相,无非就?是想要奚落她一顿,将她这个竞争对手的自尊心放在地上踩,好消解自己的学习压力。
李函摇摇头,对她说:“葛思宁,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你别再为吴老师耿耿于怀。你可?能没有意?识到,没有她的认可?你依旧很优秀。我刚才和你说的书里的那句话,是想提醒你,你要以自我为中心。”
如果这番话换做任何一个人?来?说,葛思宁都会觉得暖心。
但这是李函,是她怎么考也?无法实现压倒性胜利的李函,是怎么甩也?甩不掉、怎么卷也?卷不过的李函。葛思宁犹豫了,她迟疑地想这究竟是陷阱还是方向标,她该怎么走才能避开?这阵不知道会将她带去哪里的漩涡。
她没有意?识到,现在被李函善待的她已经完全背叛了那个唾弃吴思的她,她已经坠入了老师为她和李函制定的制度里,变成了最服从的士兵。
葛思宁捂着耳朵和心声逃跑了。
很久以后,她才意?识到,李函的那番话并不是安慰,也?不是鼓励,而是结盟的邀请。可?惜那时她太年轻,太意?气用事,她错过了这个机会。
那是她离成为英雄的梦想最近的一次,但是她没有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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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感觉很疲惫,会不规律请假,不是不更,而是缓更、优更,有计划地更~
她?和江译白的指导老师不一样,答辩时间也就不一样。
她?私底下问过他打算什么时候回学校,如果?不回宿舍的话,要早点定学校附近的酒店。江译白却?只回了句“谢谢”, 其他的一个字都没透露。
邱禾气得跳脚, 但是舍友们说:“他一直都很高冷啊。我们班, 他好像也就和你说的话比较多?你们面对面的时候不是还好吗,说不定是江译白不喜欢在网上聊天呢。”
“有道理。”
邱禾转头打开小群,号召大家答辩结束以后一起?吃饭。
可惜一直等到晚上,都没等到江译白接龙。
她?怂恿一个和江译白关系还不错的男生去劝,终于在凌晨一点多看到了江译白的名?字。
老规矩, 还是在学校周边吃。
邱禾是下午场, 姗姗来迟, 背着一个看着就很重的单肩包,“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我来晚了, 你们都饿了吧?点菜了吗?”
朋友帮她?拉开江译白旁边的空椅:“就等你啦。”
邱禾和她?交换了下眼色, 用唇形说了句谢谢。
有人说点了, 让她?看看还加点什么。
江译白在话音刚落之际就把菜单递了过来,邱禾心?里一暖,觉得舍友说得果?然不错。现?实接触比网络聊天好得多。
江译白显然是已经和他们叙过旧了,这会?儿有点兴致缺缺, 等上菜的间隙,邱禾问他:“感觉怎么样?答辩的时候没被为难吧?”
“没有。”江译白回答她?,“就是参考文献少了点,要再找点理论依据。”
“是这样的,毕竟是本科论文嘛, 还是要考虑数据支撑的。”
“嗯。”
邱禾保研了,在论文方面有很多心?得,但她?不想一直和江译白聊这些事,索性断了话题另起?。
“毕业去向你决定了吗?还是待在现?在这家公司?”
“嗯。”
“好羡慕你呀,我听说学弟学妹们说他们对实习生的要求特别高,今年春招毙掉了好多人。”
“还好吧。”江译白老实说。
但邱禾知道他觉得还好是因为他有能力。
“可是我听葛朝越说你经常加班。”
说到他,江译白有了点表情?,“你最?近和他有联系吗?”
邱禾一愣,其实没有,是她?之前好奇问的。但是葛朝越作为江译白的好朋友,她?平时也会?有意识地拉拢。所以这会?儿她?说,“还好吧,不至于断联。”
见江译白对这件事感兴趣,邱禾顺势聊下去:“对了,葛朝越没回来,是怎么答辩的?”
“申请了线上答辩。”
“哦哦。那?他是不是不能回来拍毕业照了?”
江译白点点头,心?里却?想,葛朝越高中被初恋甩了以后曾发过毒誓,说这辈子不会?再和女生说话。
邱禾居然和他还有联系,说明他们关系不错。
中途江译白出去接了个电话。
四周都是大排档,他特地走远了一点,到一个安静的地方。
“喂?”
“喂——译白。”
“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之前过年的时候不是在医院碰到了吗,本来想找个时间和你叙叙旧的,但是一直没时间。叔叔后来恢复得还好吧?”
来电的人是江译白的高中同学,读完大专以后回了小镇,寒假期间在候诊大厅见过,留了联系方式。
“挺好的,谢谢关心?。”他顿了顿,“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就是今天陪我家老人复诊,见到叔叔一个人来看病,怪可怜的。”
江译白皱眉,“你在医院见到他?”
“对啊,挂的急诊。”
“好,我知道了,谢谢。”
他挂了电话,转头给?老江拨过去。
等了好一会?那?边才接,江译白眺望着远处的路灯,开门见山地问,“在干嘛呢?”
“没干嘛,看电视呢。”
“电话不就在沙发旁边?怎么这么久才接。”
“嘿。”老江怕了他了,“怎么突然着急起?我来了,找我干嘛?”
听他这语气,江译白心?里那?口?气松了一半。远在家外,他也不想绕圈子,直接问,“我同学说今天在医院碰见你了。你哪里不舒服?”
“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小感冒而已。”
“小感冒你挂急诊?”
“不然我要挂什么?”
“……”
江译白突然无话可说,对于中老年人来说,会?挂急诊已经很了不起?了。
老江在那?头抱怨现?在挂号困难,好多流程过于繁琐,护士跟他说什么医保定点、线上预约,他弄了好久都弄不明白。
江译白一边听一边应声,“下次回去我帮你弄。”
老江沉默了一会?儿,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江译白握着手机,吸了口?气,想起?前段时间空气里还到处飘着柳絮,结果?一眨眼,马上就五月份了。他忙得昏头转向,很多事情?没办法在忙碌中决定。
但他还是改口?,“我让阿远帮你弄。”
老江闻言也没说什么,就说好好好。
挂了电话,江译白没马上回到人群里。
他在空地上站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
邱禾扭头,只能看到他孑然的背影。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个时候她?的打扰对江译白来说会?是种负担。
所以她?忍住了。
吃完饭,江译白赶末班的地铁回去,邱禾说自己?租的房子在地铁站附近,跟他一起?走,他说好。
在一众八卦的目光中挥手,邱禾背过身,看在回信息的江译白,感慨了一句,“马上毕业了,好舍不得啊。”
“嗯。”
“你也会?有这种感觉吗?”
江译白想了想,“有过。”
“那?现?在呢?”
他笑笑,“现?在更多的,可能是焦虑吧。”
“啊?焦虑什么?”
靠近大学的地铁站,深夜依旧人满为患,邱禾的声音被淹没在人声里。
到了地铁口?,邱禾问他:“你说你会?留在京都。那?即使毕业了,我有事还可以找你帮忙吗?”
江译白没想那?么多,这座城市这么大,如果?还能遇见,说明也是种缘分。
他礼貌地回复:“当?然。”
“如果?我在的话。”
期中考以后,葛思宁就没再见过体育老师了。
体育课不是改自习就是被占用,考试之前人人都抱怨时间过得好快,殊不知后面的日子才是真的摁下了加速键。
成绩出来以后的下一周,葛思宁就卸任了学生会?的大小事宜,从?此不用值日,但是还要早起?。社团老师让她?参加完下个月的游泳比赛再退,但葛思宁拒绝了。她?没那?么多需要收集的勋章,爱好和任务她?分得很清楚,真正的战场才刚刚开启。
日子似水一样丝滑地淌过,并不因为任何事情?而停留。痛苦会?过去,快乐也会?过去,但是过去的时间和即将到来的时间却?都是经历这些情?绪的人在承受。葛思宁经常告诉自己?要专注,不要因为别的事情?而分心?,但是卯足了劲走了一段路以后,她?常常会?茫然地抬头。然而抬头所看到的景象却?是,所有人都低着头。于是她?又重复地告诉自己?要专注。
不过这平静和麻木中又有一点不同。
葛思宁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回到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了。
她?后来每一次见到吴思,都会?想起?那?句贱人去死吧。
她?不知道该和谁倾诉这样的私事,花了很多时间去捡拾吴思在自己?心?里碎了一地的形象,但是就算捡回来,也拼不起?来了。
李函的话像一把剑插在葛思宁的心?头。
听完墙角的第二天,葛思宁鼓起?勇气想找李函聊聊,但是对方始终回避。葛思宁不明白为什么,他把一个炸弹一样的秘密丢给?自己?,然后就没然后了?
为此葛思宁想了很多,例如李函是怎么知道吴思和丈夫分居的?这消息无从?考证,所以葛思宁认为李函的话不可以全信。
不过有一点,她?觉得李函说得很对,就是要以自我为中心?。
虽然她?还不明白何为真正的自我,但是葛思宁回顾往今,她?发现?自己?都是在为别人学习。为父母,为老师,为被认可……总之不是为了自己?。
可是如果?不是为自己?的话,那?么也太辛苦了。忙到头来都是为了别人?多不值得啊!这让葛思宁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地愚昧,她?开始扭转心?态,思考自己?的人生目标。
高三迫在眉睫,级组开始征集大学志愿,以此来激励学生。
葛思宁在理想大学那?栏写?下c大。
如果?说之前她?还有过犹豫,那?么现?在则是坚定不移。
——现?阶段,她?的人生目标就是考上她?想去的大学。
因为是统一征集,所以是公开的,还会?贴到光荣榜上。
葛思宁在上一次考试中夺得桂冠,新的照片和志愿被曝露在人来人往的校园干道上,在一众清北的目标中,她?的梦想显得特别务实。
徐静也填的c大,为此还特地来问过她?:“都说c大是理科生的梦中情?校,我倒是没想过你会?想和我当?校友。哈哈哈!葛思宁,你是不是暗恋我?”
葛思宁说:“是。”
是暗恋,但不是暗恋徐静。
她?喜欢的另有其人。
她?想去的远方,也和这个人有关。
徐静顺便约她?:“这周放大周,不过下周又要月考了,陈安远问我们要不要去他家复习。”
徐静说的时候还有点忐忑,都准备好措辞和葛思宁解释为什么是去陈安远家了,结果?葛思宁问都没问,就说好。
自从?上次送蛋糕碰到陈安远以后,葛思宁再也没去找过江译白。
葛朝越走了以后,他来家里的次数也变少了。
葛思宁绞尽脑汁地在微信上和他聊天,但是他们一个忙学习一个忙工作,总是不同频。
所以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名?正言顺能见到他的机会?,葛思宁怎么能放过?
周五晚上,她?甚至为此敷了个面膜。
第二天,她?从?衣柜里拿出那?条崭新的浅绿长裙,在镜子前比了又比,照了又照,最?终决定穿上。
去的路上,葛思宁幻想着江译白看到自己?穿上这条裙子时的表情?。
他会?说什么呢?还是什么都不说,表情?却?流露出惊艳呢?
葛思宁没忍住笑出怪异的声音,惹得路人回头,她?很快收敛好表情?,加速前往。
在陈安远家楼下碰到一起?来的徐静和徐之舟,两个人皆对葛思宁今天的打扮有些惊讶。
五月的天气虽然不再寒冷,但是离真正的夏天还早。葛思宁这条裙子不仅露出两条胳膊,前胸的设计更是挖得有些空,乍一看,还以为是哪家的在逃公主。
徐之舟“隆重”两个字的嘴型都冒出来了,被徐静的咳嗽截胡。
徐静朝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直男闭嘴。转头对葛思宁说:“哇塞,仙女下凡!今天怎么穿得这么漂亮?”
葛思宁不好意思地说,“没有啊,就是想起?衣柜里有条裙子没穿过。”
“你自己?买的吗?还是家里人买的?”
“……别人送的。”
徐静一下子嗅到不对劲的味道,谁会?送这么一条华丽的裙子?对于一个学生来说,这太奢侈,也太精致了,除了明年的成人礼,没有场合适用。
她?们一边往小区里走,徐静一边用手肘撞葛思宁:“老实交代,‘别人’是谁?”
“没谁……”
“骗人!我才不信。说啊说啊说啊……”
两个人就这样一路闹到家门口?,徐之舟给?陈安远发了条语音:“我们到了,你开下门吧。”
旁边徐静已经直接上手,双臂箍住葛思宁的腰,一副抗拒从?严的样子:“快说!不说是吧?那?我换个问法,送你裙子的人是不是男的?这么有品味,肯定是帅哥吧?”
葛思宁招架不住,但是她?才不说。
听到开门声的时候,她?心?里还在得意地想,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然而,当?门缝敞开,她?远远看见客厅里和江译白并排坐着的邱禾时,她?从?周五开始堆积的期待和喜悦,统统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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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大家打起精神来!难受是正常的,想哭也是正常的,舒服是留给死人的0v0!
她?以为暗恋是两?个人的事。
门开?的那个瞬间,一阵穿堂风朝她?扑来,吹在她?赤裸裸的胸口。葛思宁之前有多喜欢这条裙子大胆的设计,现在就有多后?悔敞开?自己的心脏。她?的心好像被开?了个大洞, 以至于她?除了怔怔地?看着江译白和这个素未谋面的年轻女人以外, 什么也不?会做。
直到他朝她?招手, 对她?说。
“思宁,过来。”
所有人都进来了,在互相打招呼,只有葛思宁是受江译白的召唤而?迈动步伐。
她?走过去,邱禾打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先是脸, 然后?是穿着。
她?夸了一句:“妹妹好漂亮。”
可目光里?暗藏的探究却让葛思宁不?太舒服, 葛思宁扯了扯裙摆,有些无措。
江译白跟葛思宁介绍:“这是邱禾。”
葛思宁不?知该如何作答, 她?仿佛只听得到江译白的声?音, 可是他在说自己不?想听的话。
她?嗯了一声?, 垂下眼, 完全?忽略邱禾的夸奖,走到一边去。
江译白察觉到她?的反应不?对,正想开?口,就被突然凑过来的邱禾打断。
“她?就是葛朝越的妹妹?”
“对。”
“果真?如他所说。”
“什么?”
“像公主一样。”
徐静和徐之舟经过客厅的时候他们两?个人打了个招呼。
“姐姐好!译白哥好。”
江译白抱歉地?笑笑, “阿远说了你们今天要来,但是没说是来学习的。我朋友今天在附近考科四,顺便来家里?坐坐。不?会打扰到你们吧?”
邱禾俏皮地?把自己刚拿到手的驾照打开?,摇了摇,“再不?考就要过期了。”
徐静很捧场地?“哇”了一声?, 又说:“什么打扰,我们才是来打扰呢!”
江译白和邱禾坐在客厅,陈安远招呼着徐静和徐之舟到岛台上去,葛思宁早就坐下来了,背对着他们,但还?是必不?可免地?听到他们的对话。
“他们都是你弟弟的同学啊?”
“嗯。”
“年轻真?好……不?像我……现在的女生都挺会打扮的……”
江译白回?了什么,她?听不?清,但是葛思宁下一秒就把刘海上的发卡给扯了下来。
那是她?为了这条裙子精心搭配的,早上还?在镜子前调整了很多次角度。
徐静看到了她?的动作,歪头问?了句:“思宁?”
葛思宁却跟没听到似的,径直把作业拿出来写。
陈安远恰好在这时问?她?:“你喝什么?”
徐静有点担心葛思宁,觉得她?突然就变得不?对劲了,随口回?答:“凉水就好。”
她?刚坐下来,徐之舟就问?她?问?题。
陈安远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橙汁,就坐下来学习了,大家很快进入状态,徐静不?好再出声?。
他们如此自觉,客厅也保持着安静。
邱禾把声?音压得低低的,但还?是有一点动静,让人知道他们一直在聊天。
“你都不?知道我科二的那个教练有多好笑……”
她?绘声?绘色地?说着自己练车时的趣事,突然察觉到江译白的目光总是时不?时落在别处。
邱禾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看到四个奋笔勤书的脑袋。
她?了然一笑,“你这家长?当得也太严格了,这不?是都在好好学习吗?”
江译白收回?视线,没解释。
过了五分钟,他从房间里?拿了件外套出来。
他沉默地?披到葛思宁肩头,吓了她?一跳。
少女仰头看他,江译白用唇形说了句“冷”。
葛思宁连句谢谢都没有,也没把外套穿上,就任由它披在肩头,笔尖不?停。
邱禾看在眼里?。
她?心细,知道江译白不?是怕葛思宁冷,而?是因为葛思宁对面坐的是徐之舟。
她?叹了口气,说,“公主这条裙子的领口是开?得是有点低,我都怕她?走光了。不?过这条裙子怎么看也不?是日常出行能穿的吧?还?是说,今天在座有她?喜欢的人,所以特地?打扮?”
江译白说:“裙子就是用来穿的,和场合无关。走光不?是她?的问?题,是姿势问?题。如果她?喜欢的人真?的在场,却没有礼貌回?避这个瞬间,那也只能说明那个人有问?题。”
他语气平静,邱禾却无端听出一点不?悦。
她?忙打圆场:“我就随口一说。”
江译白却很严肃,“她?知道了会不?高兴。”
邱禾愣了愣,讪讪道:“葛朝越平时那么开?得起玩笑,怎么他妹妹和他不?一样?”
“人和人之间本来就不一样。”
说罢,江译白站起来,走向岛台。
“待会午饭留下来吃吗?阿远亲自下厨。”
陈安远羞恼地?叫了声?“哥”,还?是拦不住江译白拆台:“他一大早就出去买菜了,就是为了给你们秀一手。不?吃白不?吃。”
徐静最积极:“好啊好啊!我等这天等很久了!”
江译白挑眉:“哦?你知道他做饭好吃?”
“他天天说,能不?知道吗?”
陈安远黑脸了,“我哪有?”
邱禾走过来,“有那么好吃吗?那我也想尝尝。”
江译白看向葛思宁。
“怎么样?要我给你爸妈打电话吗?”
她?却不?看他。
“不?用,我本来就说了中?午不?回?家的。”
“那好。”江译白抬抬下巴,问?徐之舟,“那你呢。”
徐之舟:“恭敬不?如从命。”
于是热热闹闹地?吃了个中?午饭。
陈安远做菜的时候,其他人在客厅坐着聊天。
邱禾是个活跃氛围的老手,面对这几个高中?生更是游刃有余,哪怕是情绪不?佳的葛思宁,也在她?热情的追问?下回?应了几次。
因为他们马上就要高三了,所以必不?可免地?被问?到想考哪个大学。
徐静灵光一闪,才想起江译白就是c大的,于是忙问?很乐意和他们交流心得的邱禾:“姐姐!我想考c大,你有什么建议吗?”
“建议啊……”
邱禾很中?肯地?分享了一堆学习干货,她?说话很有逻辑,而?且简单明了,就连想考别的学校的徐之舟也听得津津有味。
葛思宁看似也认真?在听,实则心思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她?听着邱禾婉转的声?音,目睹她?与人交谈时温柔素净的面容,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难受。她?知道这是嫉妒,她?曾经见?过它,但是又和以往的样子不?太相似。这次它从爱情中?来,将?葛思宁重重地?打倒在地?。
葛思宁垂眼看到自己的裙摆,欧根纱柔软轻薄地?贴着她?的小腿,她?凝望着上面精致的花纹,想起江译白送这条裙子给她?时,还?送了她?一句话。他说绿是果实成熟的前兆。葛思宁将?其理解成他对一个少女的祝福,他对一颗种子的耐心。可现在,他的面前,他的身边,却已?经有一朵盛放的花了。这让葛思宁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助,伴随着揪心的酸楚袭来。她?突然意识到她?的时间并不?如她?想象中?的多,而?他的心意,她?似乎也会错了。
她?以为暗恋是两?个人事,可原来这是全?世界的事。
她?根本没有权利和身份阻止命运在他身边安放什么角色,因为她?暂时不?在他的命运里?。
她?眨眨眼,有点想哭了,却掉不?出眼泪来。
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有消息进来了,葛思宁解锁去看,是坐在她?对面的江译白发的。
100:[怎么了?心情不?好?]
“不?过我这些都是纸上谈兵,不?如让江译白跟你们顺便说说大学怎么学习?他可是我们专业的绩点第一呢,如果不?是他放弃了保研,说不?定都轮不?到我……”
江译白突然被点到,抬头,挑了挑眉。邱禾一看就知道他开?小差了,嗔怪地?推了下他的肩膀,“你能不?能对学弟学妹们的前途上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