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眠金鱼by扯梨子
扯梨子  发于:2025年12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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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爱中的少女啊。
哪怕只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都要当作灵丹妙药。
葛思宁一直到十二点都没睡,兴奋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因?为她想踩点。
十一点五十九分,她开始倒数六十秒。
五十七、五十八、五十九、六十——
手机响了。
葛思宁爬起来接,是江译白的电话。
“还没睡?”
“嗯。”
“思宁,生日?快乐。”
“嗯。”
“你之前问我?,十七岁是不是很?好,我?当时说是的。现在我?还想告诉你,十八岁也很?好。以后的每一岁,都会很?好。”
葛思宁咬着枕头?,热泪盈眶:“……嗯。”
有消息进来,她拿开看了一眼,是徐静问她在和谁打?电话,一直占线!
葛思宁在心里祈祷她原谅自己重色轻友吧,她现在真的幸福得快要眩晕过去了。
江译白还没挂电话。
葛思宁叫他:“哥哥。”
“嗯?”
“我?是大人了。”
江译白说对。
“你是大人了。”
我?可以喜欢你了。
葛思宁心想。
十八岁的仪式感?只对个人有效,具有里程碑意义?的那一天过去以后,葛思宁还是要回到学校,继续痛苦的学习生涯。其实成?人以后,世界并没有什么不同,她依旧还是卑微的高三?考生。
一模和期末考的时间撞一块了,学校的意思是把期末考提前,让同学们多几次大考的经验,磨砺心态。
老?师们把每一次考试都描述得至关?重要,一时说这条线就是重本线,一时又说不看分数看排名,害得有些同学焦虑难安,稍有退步就失眠、干呕、脱发,经常还没从上一次考试中缓过神,下一场就接踵而来。复盘的时间太少,结果却太多,密集的节奏压得人喘不过气。
葛思宁拿试卷去办公?室问老?师,听到他们在议论,这次期末考估计不会出具体成?绩了,免得影响同学们一模的心情。不过主要原因?在于,隔壁学校已经有好几个跳楼的了。
历史老?师拿着葛思宁的卷子,耳朵却在听旁边的同事讲话:“我?听我?老?公?说,他们学校已经被迫放假了。唉,出了这么大的事,家长来学校闹,都不知道?要追究谁的原因?。学校肯定是要赔钱的,但?是老?师也遭罪。”
葛思宁好几次想催老?师讲题目,可历史老?师动来动去,心全扑在八卦上了:“可不是吗,现在老?师都变成?高危职业咯。现在的小孩,学习压力大,脑筋又转不过弯,一个个都是爹妈手心里的宝贝,哪里吃过苦?高三?这一年都熬不过来,一点挫折就草率结束生命,真不应该!”
好不容易听到了讲解,葛思宁拿着卷子回教室,看到徐静一个人在走廊外?面放风。
她走过去,问:“陈安远和徐之舟呢?”
徐静摇摇头?,“他们嫌教室太吵,去图书?角自习去了。”
其实图书?角也很?多人,大家都在争分夺秒地学习。
葛思宁叹了口气,和徐静分享自己在办公?室听到的八卦,结果徐静早就知道?了,还知道?更多细节。
“半个月前的事了,头?七都不知道?过去多久了。”徐静的表情有些冷漠,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很?触动,“那个女生家就在我?家附近,我?上下学经常碰到她,很?好也很?优秀的一个人,还经常和我?交流学习方法。唉,我?真的没想到,她会……思宁你知道?吗,我?之前经过她家,楼下有他们学校的人来献花。因?为她的事,他们学校迫于舆论压力,给全校学生放了两天假,我?当时听到她一个同学说什么,真是多亏了她,不然死的就是自己了。”
“我?好生气,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但?是我?更气这个世界,一个人死了,她的同伴能缅怀她的时间却只有四十八小时。四十八个小时以后,大家就不能再伤心了,因?为他们还要高考,他们还有未来……”
徐静说着说着就哭了,葛思宁搂住她,其实自己也抖个不停。
“思宁,我?好希望自己能救她。你说如果我?能知道?那是我?见她的最后一面该有多好?我?一定会跟她说很?多很?多鼓励的话,给她一个很?温暖很?持久的拥抱,我?想告诉她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英雄,我?不希望被牺牲的是你……如果可以,你的朋友肯定也希望你能活下去……”
地球并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消逝而停止运转,同样的,世界是无法被一个人而改变的。
葛思宁非常痛苦地意识到了一点,并且见证了叶菱飞蛾扑火的过程。
她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和吴思吵起来了,吴思字字诛心,骂得她丢弃盔甲。
她焦急向班里曾找她哭诉过的同学寻求帮助,但?是没有一个人站起来。
叶菱的眼睛转来转去,划过李函也划过葛思宁,最后像个孩童一样无助地号啕大哭。
葛思宁很?想站起来,她真的很?想站起来,她想站在叶菱身边去。
可是一旦触及吴思的目光,她又立马偃旗息鼓。
葛思宁忘不掉被吴思践踏的那些瞬间,她的身上没有任何伤口,可是心灵却已经被鞭打?得伤痕累累。在座的每一个人都被打?怕了,只有叶菱愿意交出自己仅存的勇气。
她好佩服她啊,如果可以的话,葛思宁真希望自己也能这样活一次。
可惜,葛思宁太懦弱了。
她的梦想已经被驯化成?一滩烂泥。
她不敢再逞能,只敢期盼,有那么一个人能够出现,将他们所有人从水深火热中拯救。
不用?太久,就像那场初雪一样,有过五分钟就足够。
叶菱被停学了,罪名是扰乱课堂秩序。
她父母很?偏袒她,来学校找了吴思好几次麻烦,觉得是她教学水平有问题。否则他们一向乖巧懂事的女儿怎么会气得都要顶撞老?师了呢?
这应该是吴思第一次被家长质疑,听徐静爸爸说她私底下气得不轻,在教师饭堂破口大骂。
葛思宁虽然没能目睹现场,但?他们班的人都被这件事波及了。
吴思那几天来上课,脸色都很?差,一半讲课一半抽问,回答不上来的直接男生俯卧撑,女生青蛙跳。
有一次被领导巡查的时候看到了,但?是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葛思宁作为语文这个科目的尖子生,更是如履薄冰。
因?为吴思对谁的期待越大,谁的下场就越惨。她已经是例子了,不知道?下一个会是谁。
她越来越觉得呆在学校很?难受,越来越能理解那些抑郁的同学,每次走进教室都好像被装进塑料袋里的金鱼,而袋子外?面有一只手在拼命地收束氧气。
那天是晴天。
经历了几天的暴雪,突然出太阳,雪融之时,冷得锥心刺骨。
葛思宁裹着羽绒服,都不想把手拿出来,但?是今天是语文连堂,吴思一定会抽问,她得提前做准备。
更重要的是,叶菱复学了。
有她在,吴思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果然,班主任走进教室的第一眼就看到了还敢和她对视的叶菱,开火车从她们组开始,叶菱好几天没来了,不清楚流程,没答上来,直接被吴思扇了一巴掌。
全班噤声。
葛思宁盯着叶菱的方向,这个角度让她看见李函也抬头?了。明明他是最不在乎别人怎么样的人,却也为这个巴掌而动摇。
葛思宁看见他垂在抽屉里的手紧紧地攥成?拳,她惊讶地发现,原来他也是会愤怒的。
吴思羞辱人越来越有技巧了:“叶菱同学,学校并不是你的游乐场,如果你在踏进校门之前没有做好回答问题的准备,那你其实可以考虑再回家呆一段时间。我?并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可以和你浪费,你作为副班长,作为你们组的第一个同学,你有想过你答不上来有多丢脸吗?你知道?你耽误了你后面的同学吗?”
她把叶菱骂哭了,脸上却没有一点愧疚,反而有种终于出了一口恶气的痛快。
吴思满意地转身,把李函叫起来,让他回答这个问题。
她之所以叫李函,是因?为想证明给叶菱看,同为班委,为什么你答不上来?
这个问题上节课已经问过了,甚至回答的人也是李函。
李函现在却说他不知道?。
教室里针落可闻,葛思宁听到吴思问:“你说什么?你不知道??”
李函点头?,“对,我?不知道?。”
他这样坚定,仿佛也要和其他学生一样,挑战她的权威。
吴思大步迈过来,逼近他:“我?再问你一遍,答案是什么?”
“我?不知道?……”
“啪。”
一个耳光落到李函脸上。
葛思宁觉得自己的耳朵应该是出问题,不然她听到的是什么?李函为什么要说自己不知道??还有吴思居然真的动手了,打?了她引以为傲的班长?
班主任真是被气急了,前有叶菱,后有李函。
她转身,看到葛思宁,呼吸更重了。
但?吴思早就放弃了葛思宁,所以点了靠窗边的一个女生起来。
“你来回答。”
她又恢复优雅的样子,缓步走过去,好像刚才打?人的不是她。
那个女生紧张地张嘴,还没发出声音,就被一道?急促的尖叫打?断。
“啊——”
等吴思回过神时,李函已经冲出去了。
走廊外?面没有任何防护栏,他高挑的身躯曾在校运会上为班级争回无数个跳高冠军,可是现在,他竟用?他引以为傲的技巧翻越了那道?矮墙,从五楼的阳台一跃而下。
这声尖叫,是葛思宁的心灵发出来的。
时空仿佛停滞了一秒,紧接着所有人都找回了自己的反应,吴思冲了出去,往下看,紧接着是教室里学生、正在上课的老?师、拖地拖到一半的保洁阿姨……葛思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找到位置的,但?她清楚地看见,李函躺在地上,躺在逐渐扩大血泊里,躺在尚未完全消融的茫茫白雪中,脸朝上,那双眼睛怔怔地望着天空,脸上还带着清晰的掌印。
万里无云。
葛思宁心里一直期盼的那个英雄,那个能够拯救世人、找到公?道?的英雄,以她从未设想过的方式,出现了。

第61章 那天阳光好……
那天?阳光好像是为了送别而来, 接下来的一周,天?气都是阴云密布,时不时落雪。街道被堆成白色,远远望去看?不到?尽头。偶尔有脚印和车轮滚过的痕迹出现, 又很快被掩盖。
葛思宁坐在飘窗上, 看?窗外簌簌而落的像羽毛一样的雪花, 外面是大人?们交谈的声音。
“……发生这样的事我们都很遗憾……如果影响孩子的备考心情就?不好了……你也知道我们现在当老师的不容易……”
李函跳楼的事情被太多人?目睹,偏偏几个重?点班都在一层楼,学校不得已在一模前?放假,生怕影响成绩好的学生的发挥。
领导最近忙坏了,他们私底下列了个名单, 逐家家访。目的是了解学生目前?的心理状态, 希望家长配合疏导孩子的压力?, 不想?给他们留下心理阴影。
葛思宁知道自己为什么在名单上,因为她?是种子选手。
比起表达遗憾和关心, 学习更害怕的是升学率下降。
这种场合父母处理得得心应手, 她?还听见葛天?舒说想?捐钱, 就?算是他们家给死者家属的一点慰问。
葛思宁戴上耳机, 不想?听一点后续。
她?打开手机,点开李函的□□空间,他妈妈公布了他的日记。
每一篇,都像遗书。
葛思宁在家的这两?天?, 把这几张图片逐张看?了个遍,每次读他的句子,都会想?起他的作文。他的文笔真?的很好,不管写什么,都能撼动人?心。
“……抑郁的时候, 我将希望寄托在医生身上,期盼他能治好我。自残的时候,我又把念想?寄托在爸妈身上,祈祷把我带到?这个世界的人?,可以?收回我的生命。绝望的时候,我甚至把希望寄托给了学习,我以?为考好了我也会好起来……”
葛思宁每次读到?这里,都会忍不住啜泣。
曾几何时,李函也将希望寄托到?了她?身上。
“她?说请假的人?都是不懂得利用时间的人?……她?说就?算抑郁也应该坚守在学校……她?说连这点挫折都挺不过怎么面对高考……我不由得想?,高考真?的这么厉害吗?比希德、草酸艾司、阿戈美拉还厉害吗?等考完了,我就?能好起来了吗?”
他的日记里不断地提到?学校,提起老师,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可大家都知道是谁。原来在隐忍的背后,李函的内心早已用血迹写满了诉状。他不是不在乎,不是没有过想?要?反抗的心情,只是他站起不来。像后来的葛思宁一样,被打断了手脚。
他的残缺比葛思宁更早,所以?在葛思宁流露出对老师愤懑,写下那封道歉时,李函选择了沉默。他不希望葛思宁的勇气被浇灭。后来他看?到?葛思宁因为吴思的种种针对而产生了自我怀疑时,他告诉了葛思宁老师的秘密,是宣判她?无罪,想?重?新唤醒她?的孤勇。他把所有的生机都交付给葛思宁,他希望葛思宁就?是那个拯救他的“英雄”。
可惜,葛思宁不够强大。
她?也输了。
所以?李函明白了,真?正能够拯救自己的人?只有自己。
他的坠落是为了解放自己,并非成为救世主。
这个世界是没有英雄的。
他在跳楼的前?一天?,写下这句话。
葛思宁读到?这一页,内心的情绪挣扎尖叫着出笼,想?告诉他有,一定有。可是她?该拿什么证明呢?她?什么也没做到?,什么也没做成,她?如此懦弱。
江译白来看?她?,葛思宁下楼的时候听到?王远意说,“小江,那就?拜托你了。我们做家长的能说的都说了,但是这种事情,唉……她?哥哥不在家,也没个人?能逗她?开心。麻烦你带她?出去散散心吧。”
“我知道了。”
江译白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尽量表现得不那么忧心忡忡。
他扬起一如既往的笑?容,“思宁,我带你去看?海好不好?”
可惜京都是内陆城市,没有海。
可是这里有全国最大的人?工湖,建成的那一年就?举世闻名,成为这座经济高速发展的城市里的一大亮点,被媒体誉为工程奇迹,甚至还有编者将其写进散文里,戏言原来科技发展到?一定程度,自然也能伪造。
今天?雪下的小一点了,人?工湖周围零星地站着几个在拍照的游客。
葛思宁眺望着一望无际的水面,心里却很清楚它的界限。
江译白碰了碰她?的手,凉得令人?害怕,他说:“思宁,我去买杯热奶茶给你,你站在这里别动好吗?”
奶茶店就?在马路对面,江译白一边等店员出餐一边往外看?,生怕葛思宁食言,更害怕她?做出什么意料之外的事。
虽然他始终认为葛思宁是坚强的,但是这样的事情,换做是谁都会受影响。她才刚刚十八岁,就?成了一场悲剧的目击者。那个男孩甚至和她是同桌。江译白光是想?到?这些细节,就?会替她?难过,并由此产生更多的顾虑。
他盯着壁窗上贴着的圣诞贴纸,意识到?,马上又是一年了。
昨天?hr来找他,问了他很多事情。看?似闲聊,实则是想?了解江译白目前?的生活情况。他说,作为我司去年唯一留任并转正的实习生,他的个人?能力?已经得到?高层一致认可。且基于他具备委派海外的各项条件,公司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
如果江译白愿意的话,他可以?申请外派。
“当然,这个机会和驻外还是有一定区别的。毕竟你的工作年限不足。开始的那几年是要国内外来回跑,但这对你积累项目经历是有帮助的,将来如果申请驻外,通过的可能性也会大一些……”
那段时间他因为老江的事,每半个月就?会抽空回一次老家。
入冬那天?,他到?家的时候打了个喷嚏。
老江喃喃道,“澳大利亚现在应该是夏天?吧?”
江译白一愣,开玩笑?说,“伤口在脑袋上,想?太多不利于伤口愈合。”
老江却攥着他的手,“译白,自私点。”
“什么?”
“别为了任何人?,就?为你自己。自私点。”
店员给奶茶套上杯套,推到?江译白手边,他被温热的杯壁烫了一下,回过神来。
葛思宁还站在那里。
江译白说不用打包了,他就?这样拿着走?。
到?她?身边时,江译白的手已经被煨得滚烫,他把奶茶塞进葛思宁手里,“拿着。”
葛思宁沉默地顺从,捧着杯子,一言不发。
江译白看?她?垂头时倾下的睫毛,竟没有勇气面对她?的眼睛。
他敞开手心,贴上葛思宁的手背。
感受到?体温的葛思宁抬眼看?他,江译白却不知为何,移开了视线。
葛思宁始终没有说话,也没有喝那杯奶茶。
最后是江译白觉得风变大了,再吹要?头疼,于是带她?回到?车上。
刚准备问她?有没有什么地方想?去,可一转头,坐在副驾驶的葛思宁已经泪流满面。
习惯了她?大吵大闹的哭泣方式,此刻面对她?无声滚落眼泪,江译白的第一反应是无措。
密闭的空间里,他听到?葛思宁哽咽着开口。
“哥哥,我好没用。”
他慌了神,一边替她?擦眼泪一边反驳,“不,思宁,你怎么会没用呢?”
“你这么善良,这么勇敢,你做过很多人?不敢做的事,也做了很多人?不会做的事……至少,你拯救过我啊。如果没有你,或许我到?现在还是一蹶不振。思宁,思宁,最好的思宁……不是你的错。没用的不是你。”
他越说,葛思宁哭得厉害。
江译白的心都快被她?的眼泪融化了,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说出口,全世界都站在葛思宁的对立面,可他不能。可是,可是,现在不说的话,什么时候才?说呢?他已经瞒过葛思宁一次,如果这次再不说,她?势必会恨他一辈子。
伤她?的心还是和她?老死不相往来,两?种选择都不是江译白想?要?的。
可是,可是。
“思宁,思宁,你听我说。”
他没有哭,也没有哽咽,可他内心淌出的歉意和愧疚,并不比葛思宁的眼泪少。他逼迫自己直视她?,直视她?的期待。葛思宁现在肯定在想?,他会说什么呢?他还有多少鼓励和安慰呢?她?都想?要?。
可惜,江译白不能再给她?这些了。
这样只会徒增她?的依赖。
他说,“思宁,我要?走?了。”
命运馈赠他第二次难得的机会,可江译白此刻只觉得抱歉。
葛思宁愣愣地望着他,眼眶里还挂着泪光。
“去哪里?”
她?傻傻地问,“去哪里?”
江译白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因为她?的眼睛告诉他,她?知道答案。
葛思宁一直重?复,去哪里。
而江译白能给她?的回答只有,对不起。
她?不再问,我怎么办。
你走?了我怎么办?
她?别过头去,哪怕是这种时候,她?依旧不忍看?他难过的容颜。
一模结束以?后,学校进行了职位调动,美其名曰平衡资源,实则只换了一两?个老师,目的是给吴思留几分薄面。
葛思宁的新班主任是个很年轻的男人?,也是教语文,大约三十出头,说话一板一眼的,但是意外地好说话。
其实到?这个阶段,老师已经不重?要?了。大家都已经找到?自己的轨迹,人?人?都恨不得一口气跑到?终点。
成绩出来以?后,葛思宁估测过,去c大是稳了,但想?随便挑专业,她?还要?再努力?一点点。
她?发呆的时候总在草稿纸上写c大,不敢写那个人?的名字。有一次被老师抓了个正着,结果纸拿起来,满满的c大。老师拍拍葛思宁的肩膀,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思宁啊,有梦想?是好事,但是也要?注意听课。别钻牛角尖。”
那件事以?后,学校应该是给老师们开过会,以?往尖酸刻薄的科任老师现在说话都委婉了不少。
走?廊外面加装了防护栏,但是到?外面放风的同学却越来越少了,一是复习计划紧迫,二是老师看?到?了就?会驱散。
学校制定了很多新制度去构建新秩序,而李函,永永远远地留在了旧的秩序里。
可葛思宁会永远记得他。
高三生上课上到?到?除夕夜才?放假,葛思宁回到?家,差点被玄关堆放的年礼砸到?脚,她?心有余悸地喊了声“爸”,王远意诶了一声走?出来,又很快回到?厨房去:“马上吃饭了啊。”
今年考虑到?葛思宁要?高考,葛朝越又不在,所以?葛天?舒自己回了爷爷奶奶家。王远意白天?去拜访,晚上又回来给葛思宁做饭。
家里前?所未有地冷清。
王远意突然问她?:“你和译白吵架了?”
提到?他的名字,葛思宁心里一咯噔,含糊地说,“没有。”
王远意沉吟了一会儿,觉得有些事情,他应该教给葛思宁。
“小江今天?来拜年了。”
“这么早?”
“嗯,因为他急着回老家。等过完年回来不知道有没有时间,公司那边催得紧,希望他放完假以?后就?马上上任……思宁,这些事情你都知道吧?”
葛思宁放下勺子,手柄撞到?碗壁,掩盖住她?的叹息,“知道。”
王远意犹豫了几秒,开口,“思宁,他到?底不是你的亲哥哥,所以?有的时候,你不能给人?家定那么高的要?求。译白那样的家庭,能培养出他这样的孩子,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他有上进心是好事,我们不能……”
“爸。”葛思宁显然不想?听这些,站起来打断了王远意的话,“我吃饱了。”
“思宁……”
她?走?到?楼梯又走?回来。
葛思宁说,“我从来没有把他当亲哥哥。”
她?对江译白的感情,从一开始就?不单纯。
在家过了个清静的假期,期间只有手机消息打扰她?,群发的新年快乐葛思宁一概不回,只和徐静还有徐之舟互道了新年祝福。
往年她?都会主动给江译白送祝福,但是今年葛思宁装死装得彻底,连他的电话都没接。以?前?生气会看?他的信息,但是不回,现在是看?都不看?了。
陈锐倒是回来过年了,还带葛思宁放了烟花,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但是什么都没说。有一次葛思宁听到?他打电话:“怎么你们一个两?个都伤了妹的心?而且都让我收拾烂摊子?”
某天?他不知道怎么了,突然要?和葛思宁录视频,他比了个半心问葛思宁:“思宁和谁最好?”
葛思宁抬手也比了个半心,和他合在一起,昧着良心说,“和你最好。”
当晚就?看?到?陈锐发了朋友圈,江译白在下面评论了一个问号。
陈锐回复了两?个字,嘻嘻。
葛思宁看?了个问号看?了很多天?。
她?寒假就?放十二天?,上学前?,才?终于接到?了葛朝越的电话。
葛思宁冷漠地吐槽,“知道的说你去建设祖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卖到?非洲当黑奴了。”
“……”
葛朝越好不容易有空给家里打个电话,不想?浪费时间和她?拌嘴,过问家人?的近况后,他忍不住说教:“葛思宁,你还记不记得我走?的时候你哭成泪人??你知道为什么你会这么难过吗,因为你平时根本不珍惜我。”
“所以?呢?”
“所以?你要?学会珍惜眼前?人?。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哥已经给你上过一课了,你要?学会坚强。”
葛思宁直接给他挂了。
葛朝越也不回拨,但是给她?发了江译白的航班日期,除此之外什么也没说。
所有人?都觉得她?闹情绪是因为舍不得。
毕竟这些年,她?和江译白的关系,大家有目共睹。可他终究不是家人?。即便是,谁也没有干涉别人?人?生的权力?。
只有葛思宁知道,她?是气自己无能。
她?以?为她?只要?她?展现的依赖足够多,给江译白的感动足够重?,在他身边的时间足够长,就?可以?左右他的决定。
葛思宁认为自己付出的已经很多了,可原来在江译白心里,她?依旧是无足轻重?的存在。
没有人?能阻止他,也没有人?能留下他。
她?恨的是这个。
她?恨自己没能重?要?到?让他舍不得。
返校以?后,每个班都贴了一份倒计时。班主任让值日的同学每天?撕一张,提醒同学们离高考还有几天?。
新老师不像吴思那么有经验,三言两?语就?可以?调动同学们的士气,班会开了一节课,全是鸡汤。大多数人?听到?一半就?拿卷子出来写了,葛思宁也不例外。
十二天?的假期听起来很少,却给了很多同学弯道超车的机会。开学后的第一次小测,很多原本成绩稳定的人?考得都不是很理想?。文重?班每天?卷生卷死,下课几乎没人?出来,好像根本不用喝水,也不用上厕所,争分夺秒的做派让其他班的同学叹为观止。
葛思宁倒没有刻意和谁攀比,只是按照自己的节奏来。最后一个学期了,心态比什么都重?要?。
她?每天?的放松时刻或许只有晚自习开始之前?,广播站放歌的那十几分钟。
冬天?还没结束,傍晚天?黑得很早,夕阳被沉云压得只剩一线橘光,喇叭在短暂调试后传来广播员的朗读声。
“这首歌是高三x班的陈晓明同学点给物理的歌,谢谢你曾以?合格的形式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可是为什么现在你再也不来见我了?一首《我怀念的》,送给每一个为此痛苦过的同学。”
教室里发出一阵哄笑?,窗外天?色暗沉,葛思宁放下笔,打算给自己一首歌的时间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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