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会每个学期都?会团建,一般是?定在开学第一周的周末,葛思宁从来?没去过,这次却破天荒地地参与了。
大家都?很意外她的到来?,但是?表示欢迎。
葛思宁平时总是?在背地里骂这群同事道?貌岸然,不过她不得不承认,这些人的傲慢在此时帮了她大忙,他?们竟然没几个人受网络舆论影响,觉得葛思宁有?问?题。甚至还认为她作为他?们的同僚,就是?比那些“庶民”高一等。炫富又怎样,踩你又怎样?我就是?有?这个资本。
但葛思宁不是?来?找认同感的,她是?来?和宣传部的部长套近乎的。
对方是?学校贴吧的吧主,拥有?删帖的权利,葛思宁听说她好像还能通过特?殊途径找到发帖人。
葛天舒平时总和她念叨的社?交技巧在这时派上了用场,学生会多是?富贵子弟,受父母渲染,对虚与委蛇这一套十分受用,葛思宁没费什么力气,拿到了想要的证据。
她从聚会中早退,打车到葛天舒的公司,前台看见她,眼睛一亮,拿起电话就要联系她妈妈,但是?葛思宁甜甜一笑,跟她说:“姐姐,我是?来?找孙姨的。”
孙姨答应帮她的忙,但是?她说:“这件事必须让你妈妈知道?,不然她要担心的。”
“没关?系,您告诉她吧。”
葛思宁早就做好了被家长知道?的准备,但至于葛天舒要怎么知道?这件事,方式不同结果也不同。如果葛思宁直接向?她求助,免不了一阵奚落。让孙姨去说,会显得葛思宁已经想到办法了。
周一,葛思宁照常上学。
某一节下课,她越过长长的走廊,找到曾茉的班级,在众目睽睽之下,给她发了一张律师函。
发完她就走了,跟平时派作业一样公事公办。
任由身后曾茉怎么叫唤,她都?当作没听见,阔步向?前。
不在神经病身上浪费时间,也不参与狗咬狗的游戏,这是?葛思宁想出来?的办法。
同时,她也确认了自己傲慢的内核。因?为她发现比起纠正别?人的眼光,她更在乎自己是?否快活。她不仅告了曾茉,还连带传播舆论的其他?人,和解的条件却不是?删帖赔偿,而是?公开道?歉。
学校收到家长的诉求,出面找过葛思宁,但她家长的态度也很强势,觉得女?儿并没有?做错。而且他?们要的只是?当众道?歉而已,又不是?真?金白银,让犯错的人向?受害者忏悔,很合理,甚至很善良了。
周三,学校破例召开了本周第二次晨会,让参与此事的同学上台,向?葛思宁致歉。
然而在此之前,这件事情没有?传出任何风声,甚至在晨会之前,他?们都?还在议论葛思宁在这种情况下还敢来?上学。一时接到这么个重磅巨雷,同学们纷纷炸开了锅。
可葛思宁作为当事人,看着曾茉在麦克风下眼泪纵横的面孔,心里没有?一点波澜。
她们总在私底下说她仗势欺人,葛思宁就仗势欺人一次。
事后不少人来?问?候她,尤其是?帮过她忙的那个部长,夸她这样做特?别?解气,还约她下次团建的时间。不过那是?她们几个干部私人的聚会。葛思宁在学生会呆了这么久,从来?没被邀请过。
葛思宁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徐之舟问?她为什么,葛思宁说:“可能我清高吧,不想和这群人同流合污,就算对方帮过我。也可能我自私吧,用完就丢。”
徐之舟不喜欢她这种自嘲的语气,纠正她:“你没必要给自己设立这么高的道?德标准。你的这些做法我都?能理解,如果换作是?我,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葛思宁点点头?,“所以我们是?朋友。”
开学考的成绩隔周就下来?了,公布那天,葛思宁请了假。
那是?二月的最?后一天,葛朝越要走了。
很意外的,没有?一个朋友来?送他?。
他?甚至不让王远意和葛思宁去机场,说待会会有?同事到家门口来?接。
葛思宁发消息问?江译白是?怎么回事,江译白发了一段视频过来?,并备注,前天晚上。
她点开看,视频里,葛朝越喝到趴下,脑袋垂在桌子上,哭着在说什么。
背景里有?很多人声,葛思宁判断出是?他?关?系亲近的几个好友,但是?听不清他?在嚎什么,只看到他?举起酒瓶想要再?喝,结果找不到嘴巴,淋到了自己脑袋上。
画面一晃,录视频的江译白“喂”了一声,应该是?没想到他?这么蠢。
他?们早早进?行告别?仪式,将离别?的伤感分成很多份,在孤独的日子里分食,好像这样就没那么苦涩,就可以下咽。
作为家人,葛思宁要咽下去的东西,比他?们多得多。
她看着王远意把行李搬到葛朝越同事的后备箱上,一边搬一边和人家小伙子套近乎,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我的孩子拜托你多多关?照了。
葛思宁听得想哭,躲在车门旁边,不想出来?。
王远意缠着人家聊天,葛朝越趁这个空档来?抓她。他?把葛思宁揪出来?,一如既往地嬉皮笑脸:“你躲在这里干什么?想偷偷划别?人的车啊?”
葛思宁咬唇,说,“我要扎爆他?的轮胎,这样你就不能去机场了。”
“你都?多大了还干这种事。”
“我就干!”她怒吼一声,眼泪也跟着出来?了。
葛思宁忍了好久,却被他?的三言两语击溃,她手忙脚乱地擦眼泪,葛朝越明显也慌了神,没想到她还这么脆弱。
他?粗粝的手心跟抹布一样在葛思宁脸上乱揉,眼泪浸入掌纹,让妹妹摸起来?像块滑不溜手的肥皂,他?心里抽痛,但是?嘴上犯贱:“你现在都?不长痘痘了,说明已经不是?青春期,是?老姑娘了。老姑娘不能像小丫头?一样哭,坚强一点好吗?”
“……滚啊。”
“不滚,我坐车。待会在天上飞。”
“……”
葛思宁真?的又气又伤心,被他?说得越哭越起劲。
“好了,”葛朝越叹口气,拿她没办法,“没了我,不是?还有?江译白吗?你总把人家当亲哥,当我是?捡来?的,现在我走了,你和你哥好好的。”
“不一样。”葛思宁小声说。她顿了顿,突然拔高声音,“不一样!”
“好好好,知道?了,我耳朵都?要聋了。”
葛朝越何尝不知道?她舍不得,但是?人总要长大,而接受分离就是?长大的一项必修课。人生还有?很多必修课,这一课他?已经给葛思宁上了,只愿,将来?江译白离开的时候,葛思宁能别?那么伤心。
时间到了。
葛思宁已经不流眼泪了,但是?抽噎得上气不接下气,葛朝越在副驾驶上朝他?们挥手,她背过身去不看,一看就控制不住情绪。
王远意在旁边拍着她的肩膀帮她顺气,并叮嘱葛朝越各种事宜,葛朝越一直嗯,一直点头?,直到父亲再?也无话可说,他?再?也没有?可以停留的时间,才正式启程。
车尾气撒了一地,很快随风散去。
如此晴朗的天气,葛思宁却觉得自己心里在下雪。
她和王远意互相搀扶着回到家,谁都?没有?说话。葛天舒不在,她甚至在明知道?葛朝越今天出发的情况下,依旧选择去出差。葛思宁在心里怪过她,但是?她也担心,如果葛天舒真?的在家,那葛朝越还能不能走。
除去除夕夜那晚的崩溃,后来?葛天舒对这件事情的态度平静到诡异。
葛思宁不敢探究这背后的深意,她光是?演好自己的角色就已经精疲力竭了,根本没有?勇气也没有?精力去探究大人们的谋划。
她回到房间,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在外面待了太久,她的手脚都?冻僵了。
躺了一会儿,江译白发消息问?她,“你哥走了?”
葛思宁回了个嗯。
100:[思宁,开心点。]
宁:[我会的。]
他?大概是?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输入了半晌,才回了个摸摸头?的表情包过来?。
葛思宁握着手机,准备睡着的时候,葛朝越的电话把她吵醒了。
他?准备登机了,上飞机之前的最?后一通电话,他?想打给葛思宁。
“没良心。我才走多久,你睡得着啊?”
“干嘛?”
“没什么,就是?想告诉你,我留了一万块钱给你。放在你书架的第二层,压在粉色书封的后面。”
“什么?”葛思宁被这个数额惊呆了,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光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去找哥哥所说的那笔钱。
葛朝越笑了一声,臭屁地说:“我是?不是?很大方?唉,还不是?想到以后没什么机会回家了,补贴不了你,才决定给你留多点零花钱。不过你可别?乱花啊,要是?被我知道?你拿我的钱去做坏事,我一个电话就能找到人教训你。”
葛思宁都?没听他?说什么,在书架上快速翻找着粉色封皮的书刊,终于在碰倒一堆书后找到了葛朝越所说的那笔钱。
用白色的封条捆着,厚厚的一沓。
葛思宁看着这些钱,莫名难过起来?。
她知道?这对葛朝越来?说不算什么,他?们家的孩子都?是?富养,更何况葛朝越已经成年了,平时出门一趟就能拿个一两千。工作以后更不用说,每个月家里都?会有?补贴,不然他?那点工资,以他?大手大脚的做派,根本活不下去。
她举着手机却不说话,葛朝越还以为断线了,喂了好几声才反应过来?,问?她:“是?不是?感动得说不出话了?”
葛思宁不想承认,她问?:“你去那边那么久,钱够吗?爸妈给了你多少?”
葛朝越沉默了。
葛思宁心里一沉,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急切地重复问?题,并焦躁地催促:“说啊!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
“我要登机了。”
“喂?喂——”
嘟嘟嘟。
那头?挂了。
葛思宁由此意识到,这才是?真?正的代价。
葛朝越一直按葛天舒所安排的路走,如今变卦,他?总得付出什么,才能从葛天舒手里换取自由。
可笑葛思宁一直以为,是?葛天舒大发慈悲,放他?走了。又或者说他?们赌了什么,比如葛朝越必须要做出成绩,或者三年后必须回来?之类的。
原来?都?不是?。
葛朝越的离开,是?一场流放。
葛思宁拉开窗帘,外面阳光灿烂。
爸爸种在院子里的花开了,万物复苏之际,四处春和景明。
可她却觉得,她的冬天好像才刚刚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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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任务进度:收集读者眼泪(1/10)
葛思宁开学考试的成绩很理想。
她早在请假那天就用小程序查到了排名?和分数, 还特?地搜了李函的成绩。很可惜,两个人差了一分,葛思宁在他后?两名?。
葛天舒什么?也没说,收到短信后?给葛思宁发?了个红包, 葛思宁没收。葛天舒也不?问, 知道她是自尊心作祟, 认为?自己本来就是这个水平,有什么?好褒奖的。
每次大型考试结束以?后?学校都会颁发?进步奖,鼓励排名?上升的同学继续努力。对于中下层的学生?来说,这确实是场小型加冕,但是对一直占据高处资源的葛思宁来说, 却是在敲警钟。
她把那张奖状贴在自己桌面上, 搬离了前门的位置。葛思宁希望自己牢牢地记住这种?失败的感觉, 记住冬天吹进她身体里每一阵风。
葛思宁的新座位在李函旁边,两个人隔着一条狭窄的、被书箱堆满的过道, 一举一动都清晰可见。不?知道吴思是不?是别?有用心, 想要继续维系他们的竞争关系。
葛思宁虽然考得不?错, 语文成绩却不?太突出, 倒是英语意外地拿了全班第一。
她去办公室送作业的时候,英语老师还开玩笑说自己后?继有人了,问她寒假是不?是去国外玩了,怎么?听力分数突飞猛进?又说如果高三还能带葛思宁, 一定要跟吴思抢课代表。
葛思宁听得汗流浃背,吴思却只是淡淡地笑笑,说:“让给你。”
这回答让葛思宁很不?舒服,好像被凿了一下。
只是一下而已,她却感觉一直让自己依靠着的那面墙摇摇欲坠。
“老师, 这是缺交名?单。”
葛思宁把练习册抱到吴思手边,把登记的便利贴递给她,吴思看?都没看?,只说了句“知道了”。
没什么?不?对,但葛思宁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好像缺了什么?环节。她想不?出来,也不?好意思说,放下东西就走了。
她走到办公室门口,神差鬼使地回头看?了一眼,恰好看?到吴思改完了手头的卷子,开始改练习册。
葛思宁一如既往把自己的那本挑出来,放在最上面,以?供吴思参考。可吴思掀开了一眼,很快合上放到一边。
——她不?再拿葛思宁的答案当作参考答案了。
那面墙落下一块飞石,砸在葛思宁心头。
可是她心里却能为?吴思找到许多理由?,比如自己确实退步了,答题的精确度有所下降;比如吴思终于找到了练习册的参考答案;比如……老师已经不?再需要她了。
她离开办公室,心不?受控地凉下去。
葛思宁走到图书角,在别?人看?不?到地方伸手攥住自己的胸口。手指将校服拧成扭曲形状,她很想接住自己下坠的心,却做不?到。春天总会过去的,她不?能一直盛开。她懂啊,但是她没想到真?的无法挽回。
回到教室,葛思宁喝了口水,开始背单词。
可是没一个进脑子。中文英文的密度好像不?同,记住了中文就忘记了怎么?拼,记住怎么?拼却不?记得意思,总之无法共存。
葛思宁吸了口气,抹了把脸,看?了眼下课一直待在教室里刷题的李函。
她去交作业的时候对方就是这个姿势,她回来了他还是这个姿势。教室的喧闹好像对他造不?成影响,他是他自己的世界。
葛思宁的胜负心把负面情绪推了出去。
她努力集中注意力,但是才过了五分钟,就有人来打?扰她。
有几?个同班的女生?围到她桌边。
葛思宁眼睛都没抬一下,问:“有事吗?”
“……副班长,我们是想和你说声对不?起?。”
“嗯。”
她反应太平静,一副早已洞悉一切的样子,女生?们面面相觑了几?秒,很诚恳地说:“对不?起?,我们不?应该投那些稿,希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告我们。”
帖子里的内容葛思宁没细看?,但有的稿子一看?就知道是谁投的。
比如现在来道歉的这几?个人,就是之前被葛思宁拒绝帮忙带早餐的人。
葛思宁还是“嗯”,并不?给她们好脸色。
有时候有的人讨厌你,只是因为?没占到你的便宜。
这一点葛思宁深有体会,所以?她不?想浪费时间?。
女生?们跟她确认:“那你原谅我们好吗?”
葛思宁被她们蠢到了,终于抬头,朝她们没什么?情绪地微笑一下:“谈不?上原不?原谅,反正能当同学的日子可能也不?多了。”
女生?们被她一噎,恼火的同时又惴惴不安。
但她们不敢再惹葛思宁,结伴来又结伴走。
第二?天徐静来找葛思宁,说曾茉已经把贴吧的帖子删了。
徐静问她:“你明明可以自己删,干嘛要留着等她自己删?”
葛思宁说:“我删或者管理员删,都没有她自己删有用。”
曾茉精心打?造了这样一个针对葛思宁的舆论漩涡,纵容所有讨厌她的人在其中狂欢,葛思宁几?乎能想象出曾茉刚发帖那几天是如何美滋滋地抱着手机刷新评论的。
她就是要让曾茉知道,自己有一万种?方法删帖,可她不?删,因为?她不?在乎。
徐静和她说完这件事以?后?,没多久葛思宁就收到了一个明显是小号的好友申请。
对方借验证框骂她:恶心人你真?有一套。
葛思宁回复:截图了。
吓得对方直接销号。
曾茉因为?这件事被停学一周,女子天团现在看?到葛思宁都要绕路走。
学校里依旧风言风语,但是都不?敢当着她的面说,葛思宁就全当是狗叫了。
她现在一颗心扑在学习上,和李函较劲。
葛思宁原本只在大考前临时抱佛脚,多上一节晚自习,但是这个学期开学以?后?,她每天都学到十点半才走,走之前总要看?看?李函,然后?带书回家继续卷。周末她也不?再放任自己睡到中午,周六上补习班,周日和徐之舟徐静陈安远三个人到图书馆去自习。
周测、模拟考、月考,每次考完试,葛思宁看?完自己的成绩后?,都会下意识去看?李函的排名?,她偶尔也会超过他,但是总徘徊在五名?之内,差距不?大。
而且葛思宁好几?个科目都存在波动性,虽然总分都差不?多,但语文考差的时候英语就会高分一点,语文考得好的时候,数学又会差一点。相比起?李函这个六边形战士,葛思宁感觉自己总有一个地方在漏风。
考试前后?,吴思依旧分批找人谈话。李函和葛思宁这两个人在她这里已经是默认的一批,但不?知道是葛思宁过于在乎吴思的看?法,还是吴思真?的有点针对她,葛思宁总觉得吴思对李函比对她上心,那些鼓励的话,吴思总会看?着李函的眼睛说。
千丝万缕的小细节缠成了毛线团,葛思宁被这些行为?推进了一个错误认知里,她认为?吴思之所以?会冷落自己,是因为?她没能达到吴思的期待——她没能压倒性地赢过李函。
老师偏爱成绩更?好、更?稳定的学生?,好像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十七岁的葛思宁并不?觉得这个行为?模式有什么?不?对,或许是因为?她曾是这个模式里的受益者。所以?她想的不?是推翻这个模式,而是寻找再次进入的入口。想再次成为?幸运儿的她,除了努力提升成绩以?外,还明里暗里地向吴思献殷勤。
她的讨好并不?明显,因为?在行为?上能做的很少,更?多的还是体现在心态上。
有时候葛思宁被吴思点起?来回答问题,坐下后?总会表现得尤为?激动,李函都看?在眼里。
但或许是渐渐意识到了自己内心的狂欢只是精神胜利法,葛思宁开始变本加厉。
她作为?语文课代表兼副班长,很多班里的要务要经她的手,她为?了讨吴思的欢心,总是尽力去做,尽力到兀自牺牲一些同学的意愿和情绪。
以?前葛思宁虽然也是铁面无私,但是因为?她自己也对形式上的东西嗤之以?鼻,所以?如果有人表现出推诿,她也会试着和老师去沟通,尽管结果都是被老师批一顿然后?亲自下场,但有了这个流程,总比现在葛思宁为?了不?让班主任烦心,自己当众拍板强。
她抢着唱红脸的行为?引发?了很多同学的不?满,不?过又担心被她律师函警告,所以?不?少人私底下找李函商量,或者直接给吴思递投诉信。
尽管李函依旧没有接受任何同学的请求,但是在葛思宁的衬托下,竟显得没那么?冷血了。
期中考来得飞快。
青春苦短,少年少女却没有时间?享受。
学期已经过去一半,高三近在眼前,改卷那两天办公室里到处是叹息,年级组会一个接一个地开,主题多是围绕一轮复习如何展开、违规现象如何杜绝、各科成绩如何提高……各班班主任压力山大,且因为?这次是联考,所以?还要被派到别?的学校去交流心得。
葛思宁这次考试考得还算可以?,没有退步也没有进步,但是语文单科的分数却非常糟心。依旧是作文问题,她不?知道自己考试的时候到底在想什么?,又写歪了。好在她有逐步提升的数学和英语补救,否则再出现上学期末的情况,她真?的想从教学楼上跳下去了。
吴思却没有因此找她谈话。
葛思宁静候了两天,甚至头铁地去了好几?次办公室。
吴思都在,但没有任何表现。
这反应让葛思宁更?心寒,她破罐子破摔,第一次向李函低下自己的头颅,问他借他五十五分的作文来看?。
人的反射弧很奇怪,尤其是文科生?,写主观题的时候经常会产生?自己是天才的错觉。葛思宁写作文的时候觉得自己文笔堪比鲁迅,甚至在看?到李函的作文之前,葛思宁都还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只有四十二?分。然而在看?完李函的作文以?后?,葛思宁只恨这篇作文不?是自己写的。
她把作文还给李函,很生?硬地说了句:“谢谢。”
李函没有说不?客气,他一般都会说的,这点礼貌他还是有的,但是葛思宁没有注意,她把试卷放回自己桌子上,就开始去借别?人的作文。
她这样眼高于顶的人居然会为?了这点小事而拉下脸,李函垂下眼睑,不?知道在想什么?。
葛思宁为?此郁郁寡欢了好几?天。
最后?她鼓起?勇气去问吴思,老师我到底有什么?问题。
可吴思当时忙着去开会,并没有理会她。
那是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课,自习。
她灰头土脸地回到教室,一副铩羽而归的样子。
今晚要到亲戚家去吃饭,所以?葛思宁待会就收拾书包走人。按道理她应该抓紧时间?做今晚的作业才对,但是没得到吴思的点拨,她觉得很委屈,也很憋闷,趴在桌子上,一边默写一边掉了两滴眼泪。
突然,有人推了推她的手臂。是李函,他递了张纸条过来。
葛思宁现在对纸条都有阴影了,她接过来放到旁边,默写完了才看?。
居然是李函的字迹。
【待会放学你到教学楼后?面的停车场来,我有话对你说。】
第55章 那是四月下……
那是四月下旬, 春天刚刚过去不久,葛思宁站在一地不知名的被季节的骤雨打得零落的碎花地下,数着花瓣,等待一个秘密的到来?。
她双手攥着书包的肩带, 空气里还残存着黏腻的潮湿味道, 是树干被雨水浸润一夜后散发出来?的香气, 是时间带给树的恩泽。抬头遥望阴天的云朵,薄得像一片雾。葛思宁看了两次手表,李函才姗姗来?迟。
“抱歉,刚才去图书馆还书了。再不去就?到期了。”
葛思宁没和他私底下接触过,所以这会儿有点紧张。他一道歉, 她刚才的不耐烦就?都消失了, 变成无足轻重的愧疚。
“没关系。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葛思宁实在好奇。
但李函果然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他看着葛思宁的眼睛,目光从她的瞳孔转移到地上的残花落叶上, 声音淡漠地和她分享:“我最近在看一本书, 叫《被讨厌的勇气》。”
他还会看课外书啊。这是葛思宁的第一反应。其次, 他和自己说这个干嘛?分享?找共鸣?葛思宁不明白, 但是她礼貌地附和:“嗯,我看过,很哲学的一本书。”
李函笑了一下,那笑容是无法定义的, 但葛思宁却通过他的表情知道自己会错意?了。
他说:“书里有一句话,我觉得很适合你。”
“什么?”
“过度关心自己在他人?眼中的形象,反而是以自我为中心。”
葛思宁忍不住蹙眉了,这是在干什么?
专门她叫出来?讽刺她?
还没等葛思宁开?口?,李函就?攥住了她的手臂,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拉到了粗壮的树干背后。
葛思宁吓了一跳,如果不是李函立马松了手,她真会尖叫出声。
“怎么了?”
“嘘。”
教学楼后面的停车场是露天的,地下停车场离这里很远,所以停放的车辆多是这栋楼里赶着上早课的老师的交通工具。
葛思宁顺着李函的目光看去,先是听到人?声,遥远又?模糊,但是语气里的愤怒和狰狞却扑面而来?。如此短促尖锐的气息,显然是在争吵。葛思宁心跳加速,感觉自己好像间谍。
然而当吴思拎着包走进视线里时,葛思宁的紧张和好奇汇聚成了震惊,她瞪大双眼,再三确认后,看向带她偷听的李函,脸上写?满了不明所以。
对方却置若罔闻,淡定得不像第一次撞见。
吴思走到拥有百年历史?的树干前,背面藏着两双耳朵,而树荫下,她站在车门边不动,脸色冷若冰霜。
“夫妻一场,你非要做得这么绝是么?好啊,你来?啊,我教哪个班你不是知道吗……对,我要脸,但是你既然不要脸,我也?可?以不要……”
声音由?远及近,葛思宁从对话中判断,电话那头的人?是她丈夫。
像老师对学生的家庭情况有所了解一样,老师的私人?生活在不经意?间也?会存在一定程度的泄漏。人?脉网络中的每一条线都能互通,更何况是吴思这种资历深、被家长抢着巴结的特级教师。
葛思宁也?从葛天舒口?中听过吴思的事情,例如丈夫年纪比她大了将近十?岁,两个人?的孩子?却很小。葛思宁觉得这都是个人?的选择,而且吴思确实事业心很重,晚婚晚育也?正常。
如今面对脱离了正常范围的情景,葛思宁说不意?外是假的。
表面上平静冷漠的班主任,私底下却和丈夫感情破裂。这反差不仅仅打破了她平时树立的个人?形象,还侵蚀着她作为老师的权威性。原来?离开?学校这个小型王国,吴思在另外一个世界里并不具备独裁的权力。
葛思宁感觉自己的每一个毛孔都紧缩着,她屏息凝神,生怕吴思发现她和李函在这里。
半遮半掩的视线里,吴思的侧脸看上去很疲惫。她刚去别的学校上完交流课,还赶在最后一节课回来?开?会,近期工作排山倒海地向她扑来?,她还要分神去对付丈夫的算计。
“我已经说过了,离婚协议我不会签的,孩子?不归我,房子?车子?也?不归我,我要那逐日贬值的十?几?万有什么用?!你他妈还是个男人?吗,你这样做和让我净身?出户有什么区别——不要再打电话给我!贱人?,你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