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座位和葛朝越挨在一起,他原本在看杂志,还故意搞怪,让葛思宁看上面穿裸着上身的健美冠军,说人?家是牛蛙转世,结果回头看到泪流满面的妹妹,给吓了?一跳。
“干嘛呀?”他手忙脚乱地替葛思宁擦眼泪,“有这么辣眼睛吗?”
“呜呜呜呜……”
葛思宁不想和他说话,只一个劲地哭。
她突然想起葛天?舒在车上的话,觉得这样扫兴的自己很确实矫情。她怕被?坐在后面睡美容觉的妈妈听到,于是死?死?地抿着唇不敢让自己发出声。
葛朝越看得心里五味陈杂,葛思宁的敏感其实都藏在她的任性背后,连他这么粗糙的人?都常常拿她的细腻没?办法。
他搂着她的肩膀和她说:“别伤心了?。我?偷偷告诉你,我?以前读高中的时候考过好多次比你还差的成绩。我?们?班主任为此请过老爸好多次,他说,葛朝越这个人?啊,脑子是好使,但是就是不肯努力、没?有上进心,你们?做家长?的要想想办法啊……老爸说,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又不能?替他读书……我?那时候还觉得真好,没?人?管我?。后来到了?高三,不知道怎么了?,任督二脉突然就打通了?,我?开始发奋图强。”
葛思宁吸了?吸鼻子,靠着他的胸口说:“然后呢?”
她其实有点意外王远意居然不管葛朝越的学习,就算爸爸不管,那葛天?舒呢?妈妈也?不管吗?
葛朝越看穿她的疑惑,敲了?下她的脑袋:“所以你以为爸妈对你的严厉都是理所当然的啊?还不是因为爱你!我?十几岁的时候他们?可没?有那么上心,最多给我?报报补习班。”
葛思宁摸了?下被?敲的地方,不说话。
他继续侃侃而谈:“高一高二的时候,我?因为基础好,外加有点小聪明?,所以成绩还算过得去,不至于倒数,但是也?懒得往上爬。高三了?,我?突然觉得我?必须要考个好大学,就算虚度光阴,也?要去一个好的地方虚度。所以呢我?就开始努力了?,我?以为我?以前成绩一般只是因为我?没?用心学,现在我?洗心革面了?,那成绩应该会像坐火箭一样升上去。结果你猜怎么着?努力了?一个多月,不升反退了?!”
葛思宁听得揪心,“为什么?”
“能?为什么啊?因为你在努力的时候,别人?也?在努力啊。而且别人?还有更扎实的基础、更严谨完整的知识框架和考试对策。”说到这里,葛朝越声音低了?点,听起来有点失落,“最重要的是,我?发现我?其实没?自己想象的那么聪明?。”
“我?以为努力了?就会有结果,实则天?道酬勤是骗人?的,现实是努力了?才有结果的机会,至于机会大不大,都是看命。尤其是理科,天?赋就到这了?,没?办法。那会儿我?很纠结也?很难受,我?不肯承认自己就是这么平庸,于是几乎可以说是往死?里学。那段时间我?暴瘦十几斤,你忘记了??我?们?以前的班主任在学校里见到我?,都差点没?认出来。”
葛思宁有印象,葛朝越长?得高,那会儿突然暴瘦,她还笑他像竹节虫。
她根本不知道哥哥当时在经历那么痛苦的成长?,葛朝越也?没?有表现过分?毫,还附和她的玩笑,说:“你去哪里找这么帅的竹节虫?”
旧事重提,心境截然不同?。
葛思宁尝到一点陌生的伤感,她从来没?有在葛朝越身上感受过这些,一时之间竟然淡忘了?自己正在经历的挫败感。
而时过境迁,葛朝越早就释怀了?。
高考结束到现在大学毕业,这几年他不断找寻着自我?价值,也?在这条路遇到了?很多志同?道合的伙伴。他发现大多数人?,无论是聪明?的、愚蠢的、家里有钱的还是条件艰难的,都是在黑暗里摸石头。有时候就算摸到了?,也?无法在当下知道这块石头是否适合自己,所以很多人?选错了?路,走向了?无所预料的人?生。
他在这道蜿蜒无尽的长?河里无休无止地寻找着,寻找着承认自己平庸的勇气,以及适合自己的石头。
时至今日,他怀抱着那颗好不容易找到的石头,看向岸边站着的妹妹。
她还小,胆怯是正常的,无法坦然接受失败也?是正常的。
但是每个人?都要越过这条长?河,找到石头去往自己的世界。所以,葛朝越想尽可能?地牵着她,在她尚未适应这个世界的法则之前,让她有一个参考的例子,或者?可以暂时停歇的肩膀。
他说:“思宁,不要害怕。每一个人?都会经历痛苦,甚至每个人?所痛苦的时间都是等长?的,只是降临的瞬间不同?。你看,你努力了?就能?有结果,这一点已经超越很多人?了?,也?超越了?我?。其实你比我?聪明?,爸妈没?和你说我?的糗事是不想你骄傲,其实他们?比你想象中的还要爱你。”
飞机落地已经是晚上,葛思宁在车上睡觉,眼皮一直跳。
到了?酒店,哥哥和爸妈说要去吃饭,葛思宁说她不想吃,拿着房卡就去坐电梯了?。
她刷卡进门,把行李箱一推,外套一脱,就往床上瘫。
小睡了?二十分?钟,葛朝越打电话过来问她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他打包回来。
葛思宁说:“你看着办吧。”就挂了?电话。
她头痛得很,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忧思过度了?。
想到待会葛朝越要过来送饭,她就不想睡了?,免得待会被?门铃吓醒,导致精神衰弱。
她趴在床上,开机,第一时间是打开和江译白?的聊天?框。
宁:[我?到了?!]
宁:[定位]
江译白?那边没?有回复,葛思宁也?不在意。
只是想告诉他而已。
报备完,她翻了?下未处理信息,又发现了?一条好友验证。
葛思宁:“……”
她真是怕了?。
她想了?一下才点开,结果又是女?生,又是来自班群。
验证消息:【麻烦通过一下,有事跟你说。】
这个人?葛思宁倒是不用搜了?,和林雪一个小团体的。后来林雪和张月越玩越好,就和之前几个淡了?。葛思宁之前被?分?到她和一个组,两个人?有过不痛快,原因是其他组员都积极响应课堂活动拿分?,此人?却事不关己,躺平靠带。
葛思宁通过了?,问了?句有事吗。
对方也?很爽快,一点铺垫都没?有,就直接告诉她:【林雪周五请假没?来学校,是因为她和张月吵架了?。你和张月拍的大头贴被?林雪看到了?,她其他班的朋友给她发了?没?有打码的版本。之前林雪问过张月,和她拍照的人?是谁,张月说是初中同?学。她知道后质问张月为什么骗她,张月说是你强迫她出去的,不是她自愿的。张月把你们?的友谊说得很不堪,所以林雪才会跑来骂你。】
葛思宁几乎是拧着眉皱着脸读完这段话的,突然收到这条信息本就猝不及防,读懂了?前因后果后,葛思宁更是心情复杂。
她问:【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她们?又没?什么交情。
对方回了?一句:【没?有为什么。删了?。】
葛思宁:【?】
“……”
葛思宁看着那个红色感叹号,突然觉得这个班真是一群神人?。
她翻了?个身,原本想下床收拾行李的心情彻底消散了?。
葛思宁反反复复地打开张月的对话框,想编辑信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没?什么想问的。她甚至连自己当下的心境都无法分?辨清楚。她是失望张月原来是这样人?,还是伤心自己又被?背刺了??亦或者?庆幸自己远离了?一个不怎么样的朋友?
葛思宁没?有删掉和告密者?的聊天?记录,她又看了?几遍对方发来的那段话,直到心不再为此泛痛。
看着看着,葛思宁突然提取到一个关键信息。
谁给林雪看的照片?对方又是哪来的无.码版本?
葛思宁想起徐静之前给自己发的截图,把几个人?物一串,怒不可遏地总结,大概率又是女?子天?团在背后捣乱!
她跟她们?都不当同?学这么久了?,却还是纠葛不断。
葛思宁真的不明?白?,对方怎么跟疯狗一样,整天?不是咬这个就是咬那个。
其实校运会之后,她们?经常在学校里碰面,都会擦出一点火花。
只是葛思宁趾高气昂惯了?,对讨厌的人?更是懒得用正眼看,于是避开了?很多交锋。
但这并不代表她们?的矛盾消失了?。
平时学习任务重,葛思宁没?空搭理她们?。
现在放寒假了?,她有空了?。
她跑去问徐静,问她有没?有xx的联系方式。
徐静说没?有,但是可以帮她要。
葛思宁说了?句谢谢,直接点开那个号码,添加好友。
现在是假期,大家都离不开手机,按理说应该通过得很快才对。
但是葛思宁等了?好一会儿,连葛朝越的饭都等来了?,也?没?等到验证通过。
她又加了?一遍,这次自报家门,且阐明?了?来意。
结果是一直到睡觉前,对方都还没?通过。
葛思宁这下更确定是她们?干的好事了?,这不是心虚是什么!
她气得想摔手机,但是想到徐静的消息还没?回,于是又打开聊天?界面。
徐静问她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让我?静静:【那几个女?生挺坏的,思宁,她们?是不是找你麻烦了??】
宁:【没?。但她们?私底下还在传播我?的照片。那张照片是和我?,额,和我?同?学一起拍的,这次影响到她了?,所以我?才想找她们?理论。】
让我?静静:【纳尼】
让我?静静:【怎么这么贱啊!】
葛思宁被?贱这个字惊到了?。
徐静反应这么大,她反而没?那么生气了?,还安慰徐静:【嗯,其实也?还好吧,主要是我?们?之前就看彼此不顺眼?毕竟照片我?选择了?发出来,那就代表我?做好了?被?人?保存和转载的心理准备。】
葛思宁其实知道有一些人?在视奸她,她有时候还会刻意发一些炫富的照片,配一些气人?的文案,例如?喜欢我?的人?有福了?,因为我?真的过得很好。
让我?静静:【emmmm,话是怎么说没?错,但是必要时你还是要拿起法律武器保护自己。】
宁:【没?那么严重吧……】
让我?静静:【有!】
葛思宁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徐静的义愤填膺,她想象着徐静说这个“有”字时铿锵有力的语气,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生出一种被?支持的感觉,飘飘然的,吹得她的不开心都飞走了?。
宁:【谢谢你!时间不早了?,早点睡吧,晚安。】
让我?静静:【好哦,你别不开心了?,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我?嘴巴很严的[嘿嘿],晚安!】
葛思宁放下手机,坐在落地窗前吃饭,吃到一半,王远意过来敲门。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提醒你别熬夜,早点睡。”
“知道了?知道了?。”
葛思宁觉得这些都是老调重弹,所以听了?开头就把门关上了?。
王远意张着嘴站在外面,把剩下的话咽进肚子里。
葛天?舒见他略带失落地回来,不用猜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她高高地叹了?口气:“女?儿长?大了?,当然不喜欢被?管了?。”
王远意没?应,推开阳台门到外面去吹风。
第二天?一早他们?出发去南山寺,还是葛朝越开车。
葛思宁坐到一半才反应过来,瞅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说:“车技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呵!”葛朝越不服,“一直都很好,谢谢。”
王远意坐在后面,夸道:“你哥平时上班,出外勤经常开公司的车,开多了?就熟练了?。再加上次去出差,那里的地势叫一个难走,山路崎岖,你哥经历过那么一遭,现在开这种平地还不是手拿把掐?”
葛思宁从前面探出个头来:“爸爸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王远意愣了?一下,眸中亮起罕见的兴奋,他告诉葛思宁,他以前也?去过那个地方,而且是作为顾问和考察团一起去的。
“应该是九几年吧,我?大学刚毕业,本来打算考研的,老师推荐了?我?一份工作,说我?一定感兴趣,我?便跟着去了?……”
他娓娓道来自己的年轻岁月,那段被?工作裹挟却极其充实的时间。
葛思宁听得入神,但也?只有她在听。
另一边的葛天?舒戴着墨镜,用丝巾围住脸,是一点阳光都不能?晒到,冒出一句:“也?就这么个技能?被?锻炼出来了?。”
葛朝越说:“已经很厉害了?好吧!妈你都不知道那边的情况,开着开着半路就会随机刷新野生动物,以前我?只在动物世界见过黑熊,上次去出差真是集齐图鉴了?。”
葛思宁震惊:“这么厉害?连熊都有?那你晚上睡在帐篷里,不怕被?叼走啊?”
话题被?打断,王远意上下嘴唇碰了?碰,调整了?一下坐姿。
葛朝越戏谑地看了?她一眼,“说到哪里去了??在路上碰到的,那天?我?们?跨越两百公里到邻县去考察。我?平时都睡在山里,又不是睡在马路上。”
“哦哦,那也?很危险吧?”
“废话!”
王远意难得地没?有提出异议,反而赞赏地说:“人?年轻的时候就是要到祖国的各个地方去看看,不同?的地域有不同?的气候,也?会有不同?的风景。放着大好山河不去翻越,总是呆在城市里多没?意思啊。”
葛朝越刚冒出一句“爸说得太对了?”,就被?葛天?舒驳斥。
“你别听你爸瞎说。你要去这些地方旅游,我?没?有意见。但是工作、出差就算了?,这种地方的项目基本上没?什么油水,条件又艰苦,下次你们?领导如?果还找你,阿越你要学会拒绝。如?果你不好意思开口,妈妈替你去说。别整天?干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还宽慰自己有意义,钱和职位才是意义。你一个实习生,多跟其他部门的人?处好关系,这才是你目前最重要的工作,其他的都是虚的。”
她这话一出,整个车厢都安静了?,原本该热闹起来的火苗顿时歇灭,葛天?舒却浑然不觉,还打开窗吹风。
葛思宁微微侧目,偷看了?葛朝越一眼。
她有些意外哥哥没?有接话,毕竟往日里,无论他认不认同?,他都不会让氛围冷掉。
葛思宁关心的眼神划过葛朝越紧绷的下颌线,葛朝越突然看了?过来。
她立马扭头,好像关心他是什么很丢脸的事情一样。
葛朝越笑了?一声,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伸过来,揉乱了?她的头发。
葛思宁怒不可遏,摁住自己的刘海,“别弄!我?好不容易梳好的!”
葛朝越笑得更大声了?,直接摁下她那边的车窗,让狂风凶猛地灌进来。
这下别说刘海了?,就连睫毛都快被?吹飞了?。
葛思宁缩在副驾驶上,恶狠狠地威胁他,再不关窗待会下车了?有他好看。
葛朝越充耳不闻,笑容明?朗。
狂风吹乱葛思宁的头发,也?吹动他的。
隔着凌乱的发丝,葛思宁清晰地感知到来自哥哥身上的肆意,还有生命力。
是那样蓬勃,旺盛,一如?爸爸口中辽阔的山与河,流露出生生不息的自由感,让人?忍不住生出一种感觉。
——没?有什么东西能?困住他。
跟爸妈出来旅游的行程就是要把当地的所有?景点都给过一遍。
葛思宁虽然?早有?心理准备, 但是还是忍不住叫苦叫累。对于她来说旅行的意义在?于换个地方呼吸,人就应该躺在?酒店里睡到?自然?醒。
第一天从南山寺回来以后,葛朝越找酒店借了大富翁过来找她玩,葛思宁躺在?床上不肯起来, 葛朝越见她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跟她说:“明天还要出门。”
葛思宁脸压在?被子上, 问:“去哪?”
“水世界?后海村?还是森林公园?忘记了。”
“……”她猜大概率都会去一遍。
葛朝越坐在?床边,扯她的手:“别挺尸了!到?你了!”
他把骰子塞到?葛思宁手里,葛思宁随手一抛,三,葛朝越帮她走棋。
“别不开?心了, 后天我带你单独行动。”
葛思宁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真的?”
“真的。”葛朝越看着她这幅没骨气的样子, 翻了个白眼, “之前不是说考得好给你奖励吗?我都准备好了,结果你考得这么差。”
葛思宁看了他两秒。
葛朝越:“……干嘛?”
她爬起来, 下床, 把原本葛朝越占据优势的大富翁用脚搅了个翻天覆地。
“葛思宁!”
始作俑者爬回床上玩手机, 等?吃晚饭。
葛朝越一边骂她一边整理棋局, 有?种?今天非要玩不可的倔劲。
葛思宁装聋,在?看微信。
江译白回复了。
隔了一天一夜,大忙人终于回复了。
葛思宁撇撇嘴,不是很开?心但是很期待地点开?那个红点。
100:[平安降落就好。]
100:[三亚天气怎么样?]
葛思宁下午在?车上睡着了, 所以没回。
江译白隔了半小时,解释道。
100:[抱歉,这几天在?医院陪床,昨晚回家睡了一觉,睡到?现在?, 没看到?信息。]
葛思宁知道他一向?觉少,能睡一天一夜,显然?是累坏了。
她焦灼地询问:[你还好吗?]
江译白这次回得很快:[还好。]
葛思宁:“……”
她喜欢事事有?回应,但是这回应未免太平淡了!
宁:[是叔叔住院了吗?之前不是说是小事吗,怎么到?陪护的地步了?]
100:[嗯,之前是感冒,后来不放心带他去体检,才发现有?点小毛病。医生?建议手术,就做了。]
葛思宁在?床上滚了滚,不擅长回复这种?话题。
她绞尽脑汁,让自己看起来尽量温柔可人:[那手术很成?功吧?会有?后遗症吗?希望叔叔快点好起来(大哭)。]
她后面其实还打了一句“希望你能快点睡上好觉”,但是想了想,又删掉了。
江译白回了句谢谢思宁。
就没有?然?后了。
葛思宁不懂人情世故,但第六感总是很准。她的直觉告诉她江译白不喜欢说自己的私事。就算要找证据,葛思宁也能找到?很多个她鼓起勇气问了,却被忽略的问题。她不觉得那些问题是被无?意略过的。
葛思宁看了那句谢谢很久,越看越恼火。
谢什么啊!搞得一点都不熟一样!
她气得丢掉手机,在?床上蹬腿。
葛朝越问她发什么神经,跟突然?中邪似的。
葛思宁凑过来,斜在?床上问他:“你最近跟译白哥有?联系吗?”
葛朝越在?一人分?玩两角,慢半拍地问答:“有?啊。”
“你知道他最近在?干什么吗?”
“在?照顾他爸吧。”
“……”他果然?知道!
葛思宁更生?气了,江译白完全把她当小孩,连这种?程度的事情都不肯告诉她。
葛朝越分?神掀眸看了她一眼,幽幽道:“你干嘛不自己问他?你们不是很熟吗?”
“我问了,他不告诉我。”
葛思宁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委屈。
“哦,那看来也没那么亲嘛。”
葛思宁拿枕头打他,让他滚回自己的房间?去。
葛朝越用手挡了几下就放弃了,任由?她打。
“别啊,我想跟你待在?一起。”
葛思宁做了个呕吐的表情。
“还没吃饭呢,就恶心我。”
葛朝越看上去一点不伤心,攥着她的手腕作势要强吻她:“来来来,给哥亲一口。”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葛思宁吓得到?处乱爬,像一只被喷了药的蟑螂。
葛朝越报复成?功,捧腹大笑。
“干嘛反应这么大?”他佯装不懂,“你小时候裹着床单装新娘,还找我当新郎,说要嫁给我的事,你忘了?”
“……”
“你提这件事干嘛!那时候我才几岁?”
“小孩才不会说谎啊。你以前还偷偷把我的自拍照发到?q.q空间?,炫耀自己有个又高又帅的哥哥,这件事你也忘了?”
“啊啊啊!我不听不听!”
葛思宁受不了,全是她的黑历史?。
葛朝越又回忆了几件往事,突然?冷不丁地问了句。
“思宁,其实你的理想型不会是我这样的吧?”
葛思宁瞳孔怒张,果断否认:“才不是!”
结果正中葛朝越下怀。
他理所当然?的套话:“那是怎么样的?”
“温柔的?霸道的?还是有?钱的?你们女生?不是很喜欢那种?男主吗,什么愿为一个人毁了一座城?”
“……”
葛思宁:“那都是几百年?前流行的题材了!”
“那你现在?喜欢什么?”
“我……”葛思宁想了想,别扭地说,“我现在?都不看小说了。”
“别啊。”葛朝越扭过她的肩膀,“其实我觉得你喜欢创作这个爱好特别好。你真的没考虑过继续写文?”
她撒谎了:“没有?。”
“那中国就要少一个诺贝尔文学奖了。”
“……”
葛朝越才发现自己扯远了。
他又认真起来:“不管你喜欢什么类型都好,以后找男朋友,至少要找一个像哥哥一样的,知道吗?不能比我差。还有?,不能比我大!”
王远意打电话来叫吃饭了,葛思宁挂掉了电话,回了句好的。
她撇撇嘴,心里有?鬼,所以回答得很敷衍。
“像你有?什么好的?”
葛朝越说:“我的意思是像我一样,无?条件对你好的。那种?图我们家的钱和图你美?色的,咱们不能要。”
两人一起去坐电梯。
葛思宁双手环胸,道:“我有?什么美?色可言?你不是一直都觉得我长得丑吗?”
葛朝越不想让她太得意,于是说:“是啊,但你有?才华,这不弥补了嘛?”
气得葛思宁吃饭的时候坐到?离他十万八千里的地方去。
跟着爸妈一天跑好几个地方,绕是葛思宁再有?精力,也扛不住这么造。
但好在?葛朝越说话算话,隔天真的帮她回绝了爸妈的旅游攻略,带她单独行动。
他们租了一辆摩托车,在?海边的公路上穿梭。
热辣辣的太阳落到?身上,葛思宁穿得很单薄,风穿透她的身体,把哥哥的声音带到?耳朵里。
她没听清:“你说什么?啊——”
话音都还没落,葛朝越就突然?加速,吓得葛思宁下意识抓住他的衣服,结果抓得太用力,差点把葛朝越掀起来。
两个人从太阳湾一路吵回酒店,葛思宁黑着脸不理人。
吃完午饭,葛朝越看着时间?,告诉她:“差不多可以出发了。”
“去哪?”
“去了你就知道了。”
他打了车,停靠在?国际体育中心。
葛思宁还没下车就已经看到?外面的宣传海报了,她扭来扭去,在?手机上搜了好几遍,最后忍不住跟葛朝越确认:“我们是来参加签售吗?真的吗?你有?门票?”
葛朝越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两张票据,得瑟地挑挑眉:“没票我带你来干什么?”
葛思宁捂着嘴,怕自己尖叫出来。
放假前一个月她就知道她最喜欢的作者简玲要在?三亚办读书会,这位老师身体不好,再加上年?岁已高,一直鲜少露面。
葛思宁得到?消息后一直在?蹲购票信息,但是因为要上学和备战期末,根本抢不过其他有?钱有?闲的书迷们。
她没跟任何?人说过这件事,所以从来没幻想过哥哥会替她实现。
葛朝越领着她去排队的时候,葛思宁突然?想起之前他参观自己的书架时,评价的那些不好听的话:“你怎么这么喜欢这个作家?写什么的?切,好冷门的题材……”
葛思宁吸了吸鼻子,突然?好想哭。
人好多,葛朝越虽然?牵着她,但还是频繁回头,有?种?生?怕她走丢了的紧张。
可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葛思宁偷偷擦掉溢出来的泪水,手放下来的时候被葛朝越看见了,他开?玩笑说:“不会吧,这么感动啊?那我这黄牛票收得还挺值。”
葛思宁一巴掌拍在?他的背上,声音都变调了,还说:“没有?。”
他们看似性格截然?不同,实则一样别扭。
葛朝越勾勾唇角,没说什么,跟她换了个顺序,让她先进去。
室内人山人海,来者手里皆捧着简玲的书籍。
葛思宁一下子慌了神,签售的书都是自带的,她有?很多,但是都在?家里。她没想到?自己能来,所以两手空空。
她回头焦急地望向?葛朝越,结果他不知道又从哪里变出来一本绿色封皮的珍藏书来。
“从你房间?偷的最薄的一本。”他说,“你别骂我啊。”
葛思宁内心汹涌澎湃,接过书,嘴上平静:“今天不骂。”
两个人好不容易找到?位置。
葛思宁没有?参加过这样正式的读书会,因为她崇拜的作家大多已经去世,或是谢绝媒体的厚爱。
她没记错的话,简玲上一次举办对外活动已经是十年?前的事。那时候葛思宁七岁。她十三岁第一次读到?她的书,说是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也不为过。她垂头看着手里那本已经绝版却因保存妥当而依旧崭新的老版纸质书,已经退出主流的书封设计和随着时间?流逝而变得脆弱的纸张,在?她手上却是那样珍贵,迥异于当时她身边所流行的华丽精致的言情小说,像一把弯刀割开?明月一样闯入她的世界,为她文学基础奠下基调,往后葛思宁所写下的文字大多都有?她的身影。她是受她影响而长大的一代,在?新生?代作家不断涌现的时代里,她是她声势微小却绝对忠诚、热情的余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