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瞬间她?无暇去?想他人?会作何反应,只?是一个劲地发泄心里的委屈、失望、愤怒和无措。
她?的英雄梦不是破碎的,而是被懦弱傲慢的自己亲手?摔碎的。因?为她?在?失去?吴思的信任以后终于?承认自己是被优待的一员,因?为她?写了道歉信却庆幸吴思没有看到,因?为她?一边瞧不起在?公?共场合哭泣的人?一边哭泣。
彼时她?觉得一切都是自己的错,无论是被老师骂还是成绩下滑,甚至是被造谣、被讨厌,都是她?活该。
葛思宁那颗年轻的灵魂不断地颤抖,她?以为只?要承认错误就能摆脱错误,于?是把所有的问题都往自己身上?揽。
哭了很?久她?的眼泪都还没有流干,直到晚读的铃声响起,她?才发现四周安静下来了,人?也走光了。
葛思宁抽着鼻子抬头,扯过纸巾把脸擦干净。
她?其实没有那么忘我,完全沉浸在?悲伤里,心里的某个角落她?还是在?乎面子,想等同学都离开了再起来。
葛思宁揉了揉眼睛,突然发现葛朝越还没来。
她?拿出手?机,是早上?上?学的时候王远意让她?带的,防止下午学生家长太多,联系不上?彼此。
打开微信,哥哥和爸爸都给她?打过电话,不过不是找不到她?,而是说外面堵得厉害,暂时进不来,让葛思宁耐心等等。
葛思宁回了个好,放下心来,又醒了醒鼻涕。
桌子上?堆满了纸巾,她?想丢垃圾,抬头才发现,班里还有一个人?。
葛思宁真的要被吓死了。
是李函。
他还没走。
而且还在?学习!
疯了吧!葛思宁后知后觉自己的失态,羞耻感爬上?脊背,一想到他听自己从头哭到尾,就觉得丢脸。寒假那么多时间,他非要抓这一分一秒吗!
她?的纸巾非丢不可,甚至还有很?多不要的资料要丢。葛思宁绕远路从后门出去?,但是回座位的时候不得不经过李函。
一想到座位,葛思宁就觉得难过。为她?没能改变的局面而难过。
她?经过李函,想到昨天在?楼梯口碰到他的事,再结合吴思今天的反应,葛思宁突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她?走过去?,试探性地问:“突然打扰你很?冒昧,但是我想知道,你……昨天晚自习前去?办公?室干什么?”
李函看都没看她?一眼,刷刷写题:“拿作业。”
“……”
葛思宁想起来了,她?还想帮他来着。
被自己蠢到了,葛思宁抿抿唇,不知道该怎么再开口。
毕竟她?也没证据证明李函拿走了那封信,而且,李函有什么行为动机呢?他又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也不知道葛思宁考成这个鬼样?。她?和吴思平时的恩恩怨怨,他这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圣人?是不可能关注的。
葛思宁挽尊地说了句好吧。
她?心里挣扎着再问点什么,但怎么问都显得她?很?古怪。
她?抬脚,艰难地迈步,心里提出更恐怖的假设:会不会是别的老师或学生拿走了那封信?
那她?可真是要出名了!
葛思宁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还不如是吴思看了然后丢了。
她?晃晃脑袋,滚回座位收拾东西?。
十五分钟后,王远意来了。
他焦急地从后门进来,一看,葛思宁还没整理好呢,顿时松了口气。
“我还怕你等急了。”他蹲下来和葛思宁一起收拾,“刚走到你们高?一的教室去?了,哎哟,学校要是给你们装个电梯就好了。”
葛思宁说想得美。
“除非你让妈妈捐。”
王远意做出一个惊悚的表情,“那难如登天。”
葛思宁哈哈大笑。
她?座位附近的灯没开,天色渐暗,她?站起来开灯。光线一亮,王远意看到她?红肿的眼睛,一愣,直接上?手?摸了摸她?的眼皮,皱眉问:“怎么了?哭了?”
葛思宁心虚地嗯了一声,不知道该怎么和爸爸说这些事,而且场合也不合适,她?就找了个靠谱的理由:“考差了。”
“能有多差,哭成这样??”王远意心疼得不行,“早知道我买个冰激淋上?来了,你看你眼睛肿的。”
“你拿过来都化啦!”一被关心,葛思宁更想哭了。她?努力把眼泪憋回去?,但是又想到自己把一切都搞砸了,没忍住,哽咽起来,“考的真的特?别特?别差……”
“考差了就考差了,哭什么?”王远意连忙给她?拿纸巾,“一次期末考而已?,问题不大。”
“可是,妈妈……还有……老师,同学……他们……”
他这么一表态,葛思宁顿时想到他平日里的悉心照顾,眼睛更是跟开了闸似的,刚才哭了那么久,居然还有眼泪可流。
王远意看得心疼死了,书也不收了,扶她?坐好。看她?胡乱擦脸,拿过她?哭湿的纸巾,上?手?仔细地帮她?擦,以免搓红皮肤。
“你怕人?说啊?还是怕谁笑你?那成绩是你自己考的,好坏都是结果嘛。一棵树结好果子,就肯定有坏果子,这一季收获不佳,说不定下一季就硕果累累了呢。至于?别人?要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呗。你一直都是爸爸妈妈的骄傲,这一点不会因?为你一时失手?而改变。他们看轻你不要紧,爸爸知道你的重量。”
葛思宁哭得肩膀都在?抖,“可是我很?努力……最后却……呜呜呜……”
王远意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样?的葛思宁了。
上?高?中以后,她?总是执着于?成熟的标签,为此改变了很?多自己认为幼稚的行为,并且有意识地培养自己的独立性。很?多时候王远意想为她?做点什么、想听她?说点什么,都苦于?没有机会。葛思宁太想长大,太想脱离父母的怀抱了,这一点总是让他伤心。
而此刻这个卸下铠甲的葛思宁,原来内里还是那个小小的女孩,会发脾气、会放肆大哭、会在?伤心时依赖父母的小女孩。
这王远意心软又心酸,他上?前抱了抱她?,摸她?的脑袋,说了很?多很?多安慰的话。
最后是葛思宁情绪过去?了,不好意思地说:“算了,好吧,唉……”
葛天舒打电话过来,问他们怎么还没回来,父女俩才匆匆收拾好,扛东西?下楼。
王远意拿了一大半,只?留一个手?提袋让葛思宁拎,看着爸爸额角冒出来的汗珠,葛思宁一边带上?后门一边问:“怎么不是哥哥来接?他又去?哪里偷懒了?”
尾音随着门缝的关门而消失,教室里彻底安静下来,李函放下笔,面无表情地喝了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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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好困。。其实没写完的,明天再来吧TvT
葛朝越把车停在小区门口, 解了安全带下车帮忙,陈安远一直说不用了。
少?年脸上浮着淡淡的尴尬和别扭,显然不习惯接受别人的好意?。
“哥,我自己可以。今天已经很麻烦你了, 你就别再动手?了。”
葛朝越直接帮他?拿了大半, 还从他?手?里?抢过他?宿舍的棉被, 俨然一副把他?当?小孩子照顾的派头。
“没事。江译白不在,你一个人搬这么多东西多辛苦。”
陈安远想接过重的,葛朝越躲了一下,还啧了一声,意?思是别抢了, 多大点事。
他?关上后备箱, 下巴一抬, 让陈安远带路。
看着葛朝越大包小包地提着跟在后面,陈安远有点烦躁。
早知?道之前就把宿舍里?的东西先搬回来了。
只是没有车, 总归是个麻烦。
到了电梯口, 陈安远摁楼层。
葛朝越走进去, 随口闲聊:“你哥提前回去了, 你呢,买了几号的票?”
“他?给我买了除夕的票。”
葛朝越一听就知?道江译白肚子里?憋了什么坏水,不着调地吹了两声口哨。
他?故意?问,“你和江叔叔还没和好?”
陈安远果然沉下脸, 闷闷地嗯了一声。
葛朝越哼笑一下,感觉他?和葛思宁有点像。
到了家,葛朝越把东西一放,哇了一声,走进来参观。
“你哥不错啊, 租的房子还算宽敞。多少?钱一个月?”
这边近学校又近地铁,肯定不便?宜。
陈安远说了个数字,葛朝越点点头:“差不多,比我想象中便?宜一点。”
他?顿了顿,想到什么,说:“不过估计是你哥跟房东砍过价。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我们出去玩,如果去到什么可以砍价的场合,你哥都是我们一群张不开?嘴的大老爷们里?挺身而出的那一个。”
葛朝越的本意?是想和陈安远分享江译白的趣事,但是陈安远听完,有些低沉地说了句不知?道。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江译白的消费作风,把钱花在刀刃上。
可以买贵的,但是不能买贵了。
葛朝越还是第一次来江译白的住处参观,之前一直没时间?,也没机会。所以这会儿陈安远给他?拿了拖鞋,葛朝越就不客气地进去参观起来。
他?沿着沙发转了客厅一圈,又走到外面阳台眺望,嘴巴里?念念有词,时不时冒出几个用以表达感慨的不文明语气词。
回头的时候陈安远给他?递杯水,他?说了句谢谢。
葛朝越有感而发:“两兄弟一起住真好啊,平时上班上学彼此照顾。不像我,回家有啰嗦的爸妈和喇叭一样的妹妹,上班又只能住在宿舍里?。”
他?成绩一般,虽然上学期间?也拿过几个奖项,但是含金量不高,所以没有江译白那么自在,手?里?有offer可以选择。他?现在实习的单位虽然体面,但是因为?是捡漏进去的,所以没什么筛选的余地。
唯一的优点或许就是,具体工作是他?想做的。
这些事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江译白肯定知?道。
葛朝越既然不避讳江译白,就不会避讳陈安远。尽管对方没有对他?的怨言做出回应,但他?还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有时候其实我也会想,如果我能和你哥当?同事,好像也不错。我虽然理论知?识没他?丰富,但是我实践能力比他?强。这不,我们领导带我出完差之后,现在什么脏活累活都找我……”
大少?爷下乡历险,说出来可是热门话题。
陈安远对他?们这个专业一直很感兴趣,站在旁边静静地听他?吹了一会儿牛。
葛朝越说着说着就瞥他?两眼,虚荣心得到空前的满足。回想之前他?和葛思宁分享自己是如何在暴雨天气披塑料衣抱着测绘数据死?里?逃生,却只换来一句“哪有那么夸张”的吐槽,那场景真是伤透了葛朝越的心!
聊到自己擅长的领域,葛朝越是身体也不累了,时间?也忘了,滔滔不绝地和陈安远分享自己的项目经验。
不过说到最后,葛朝越还是很客观地评价:“但是我们这个岗位,赚不到什么钱。你如果以后想在京都发展,靠自己买车买房,还是得跟你哥这行,做gis、遥感、数字孪生,哪一样都比我有前途。”
陈安远眨眨眼,发自内心地问:“那越哥你为?什么要选择现在这份工作呢?”
葛朝越愣了愣,其实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
他?大大咧咧的性格也不擅长将梦想书面化,他?只是接触了,然后觉得喜欢,就决定做,就这么简单。
他?漫不经心地说:“喜欢呗,还能为?什么?再加上命好,有家人兜底,不用操心钱的问题,所以就这么肆无忌惮了。”说到后面其实有点自嘲的意?思在。
陈安远不清楚真实情况,但是提到钱,他?总是很敏感。
葛朝越还想说点什么,手?机响了。
陈安远也才?意?识到已经这么晚了,他?条件反射地要留人吃饭。
“不了,家里人等着我呢。”葛朝越挂掉电话,看信息,看着看着啧了一声,抱怨道,“我妹那个烦人精,一直催。”
陈安远知?道他?今天其实是去接葛思宁的,只是吭哧吭哧托着一大堆行李的他?在校门和葛家父子撞上了,所以才?有了幸运的顺风车可以坐。
欠了人情,陈安远很忐忑:“……你今天没去接她,真的没关系吗?”
“不是还有我爸吗?她一个走读生能有多少?东西,需要两个壮汉去拿啊?又不是搬家。”
“好吧。”
陈安远穿上外套,“那我送你。”
“嗯。”葛朝越换鞋出门,突然想到,“诶,要不我带你回我家吧?你哥不在,你一个人在家吃什么?”
他?带朋友回家带习惯了,自来熟得很:“正?好介绍你和葛思宁认识。你没见过她吧?平时看光荣榜吗?”
“……”
陈安远不怎么看,但是他?们见过。
“还是不了,冰箱里?有菜,再不吃我怕坏了。”
他?拒绝了,但不是因为?葛思宁,而是不喜欢三番两次地麻烦别人。
江译白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葛家的恩惠,是因为?他?还得起。陈安远觉得自己还不起。起码现在还不起。
葛朝越也不强求,说了句行,“那我走了。你就送到这吧。”
电梯下行,刚好到这一层。
陈安远重复:“今天真的谢谢你。哥,下次我请你吃饭。”
“自己做的饭?”
“……你愿意?赏光的话。”
葛朝越拍拍他?的肩膀,说他?:“开?个玩笑,你太见外了。”
“江译白的弟弟就是我的弟弟,下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你直接跟我开?口就行。像今天这种情况,要是我没遇到你,你是不是得抱着一大堆东西去挤地铁啊?多麻烦!”
“嗯。谢谢哥。”陈安远嘴上应了,但心里?想的却是,再有下次他?一定会狠下心来打车。
送完葛朝越,他?回到空荡荡的家里?。
还不是很饿,他?把行李简单收拾了一下,在餐桌的盘子底下找到了江译白留下来的现金,还有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伙食和水电费。
陈安远这才?想起来要交水电了,房东昨天刚发了账单。
他?找出来看了看,为?即将要付出去的一笔钱而感到心痛。
这时,他?猝不及防地想起葛朝越的话。
——不用操心钱的问题,所以就这么肆无忌惮了。
得拥有多少?才?能说出这么有底气的话呢?陈安远不知?道。
但是他?越是回忆刚才?和葛朝越的对话,就越清楚他?们不是一路人。
葛朝越回到家的时候,家里?难得很安静。
他?扯着嗓子叫葛思宁,还以为?放了她鸽子会被狠狠地宰一顿,结果走到饭厅,才?发现葛思宁已经提前吃完饭,上楼了。
“爸!你们怎么都不等我!”
王远意?说:“我和你妈不是都还在这里?吗?妹妹放学饿了,就让她先吃了。”
很小的一件事,但是葛朝越就是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王远意?叮嘱他?:“思宁心情不好,你别惹事。”
葛朝越嗤了一声,显然没当?回事:“又干嘛?”
“考差了,自尊心受挫了呗。”葛天舒在一边凉凉地说。
“能有多差啊?还能不及格啊?”
王远意?无奈摇头:“你妹要是有你一半心宽,我都不用这么头痛。”
葛朝越嘿嘿一笑,“我就当?您夸我了。”
三亚的行程很赶,明天下午的飞机,晚上大家都在收拾行李。
葛朝越去敲葛思宁的门,提醒她:“记得带防晒霜,别以为?冬天没有太阳。”
没人理他?。
他?哐哐敲门。
敲了一分钟,葛思宁忍无可忍,隔着门怒吼:“知?道了!”
葛朝越骂了一句小丫头,走了。
另一边,父母的房间?里?摊着两个行李箱。
一个是王远意?的,里?面大多装着一些日?常用品,毛巾牙膏牙刷药品之类的。他?有强迫症,所有的东西都要分门别类地放好,排整齐。
另一个是葛天舒的,里?面堆满了衣服和护肤品,她拎着几条度假风裙子出来,拆掉衣架,也不折,直接扔进了行李箱里?。
王远意?看得皱眉,见她随手?把拆下来的衣架放在柜子上,他?走过去拾起,放回到衣帽间?里?,又返回来帮她叠衣服。
葛天舒垂眸瞥了他?一眼,幽幽开?口:“这些东西有必要带吗?酒店里?不是都有。”
王远意?说:“外面的再怎么好也不一定干净,思宁又是女孩子,我带一份以免不时之需。”
葛天舒翻了个白眼,知?道无法说服有洁癖的人,她理所当?然地躺上床,靠在床头一边敷面膜一边看邮件。
王远意?仔细地把衣服分类好,贴身的外穿的,厚的薄的,裤子衣服,都按顺序、分左右地安放妥帖。
整理清晰了,他?抬头问:“还有什么要带吗?没有我合起来了。”
葛天舒想了想,“你帮我拿几顶帽子。”
三亚的太阳刺眼,她可受不了。
王远意?把所有的帽子都拿了出来,让葛天舒挑,她一带就要带五顶,箱子装不下了,王远意?把其他?的放到自己箱子里?。
说是他?的行李箱,其实他?的东西没多少?。
两个儿女都是马大哈,总是忘这忘那,有时候情况特殊,花钱也买不到必需品,总是急得团团转,做爸爸的不得不未雨绸缪。
清点完要带的,王远意?又想起来一些必需的身份证件。
他?找了半天,没找到葛思宁的,翻了好几资料袋,一堆乱七八糟的文件摊在床上,葛天舒分神看了一眼,看到某份协议,她勾勾唇角,语气嘲弄:“这你还留着,做纪念吗?”
王远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后,没有回答。
等找到了需要的材料,把东西都放回去的时候,他?才?应了一声。
“嗯,提醒我自己。”
葛天舒完全不接招:“你那要收好,可别被葛思宁知?道,不然可有得闹。”
王远意?铁青着脸:“不用你说。”
见他?吃瘪,葛天舒心情大好,从唇缝里?漏出哈哈两声,像割人的刃。
出发前的夜晚, 葛思宁早早就睡觉了?。
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身心俱疲的痛苦了?,梦里有一个片段是她又回到了?十五岁的暑假,没?有遇到江译白?之前,写小说和看小说是她生活中唯一发泄压力的方式, 可当时这个出口却被?堵住了?, 于是她只能?站在汹涌的压力里, 任由自己被?淹没?,坠入。
葛思宁是被?吓醒的,坠海的失重感真实得令人?心悸,她睁开眼睛的那个瞬间腿都是软的。
她想喝水,结果不小心把杯子碰洒了?, 葛思宁不得不起来收拾干净, 顺便刷牙洗脸。
回到房间已经睡不着了?, 看着外面天?色微亮,她决定去跑步。
上一次晨跑好像还是在两个月以前。生活琐事繁多, 再加上平时上学根本不够睡, 更别说早起跑步了?。
葛思宁沿着熟悉的路线跑了?两圈, 意外地在路上发现不少出来晨跑的人?。以前她刚开始跑步的时候, 这个点,除了?陪在她身侧的江译白?,还有早餐摊贩,几乎可以说是空无一人?。
葛思宁顺便买了?早饭回去, 到家的时候王远意刚要拿着钥匙出门,看见她带了?早饭回来,第一反应是:“你起这么早。”
第二反应是:“天?还没?亮,你出去跑步要注意安全?。”
葛思宁却觉得他杞人?忧天?,“没?事的爸, 附近都是熟人?,而且我?也?这么大了?。”
王远意却不认同?,把钥匙放回去,跟在葛思宁后面进屋:“你能?有多大?你还没?成年呢。而且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那么多尾随的事情发生,不要没?降临到自己身上就不当回事。”
葛思宁把早餐往餐桌上一放,随口回答知道了?知道了?,就上楼洗澡去了?。
王远意不是很满意她敷衍的态度,但是也?不想一大早就起争执。
葛思宁摘下有线耳机,把歌关掉,准备拿衣服,屏幕上突然弹出一条好友验证。
她脚步一停,解锁,好奇会是什么人?加她。
看发送时间,是昨晚十点左右。那时她已经睡着了?。
葛思宁点开看,是一个没?见过的头像,来自班群。
验证消息是:【你能?不能?别这么不要脸。】
一大清早的突然被?人?骂了?一句,葛思宁眉头皱起,点开她的资料卡,复制了?她的q.q号到班群里找,此人?在班群里的备注是林雪。
怎么会是她?
葛思宁心沉下去,第一时间想到张月。
因为她和林雪在班上几乎没?有交集,分?班到现在也?只有发作业本的时候有过接触。除此之外,就只剩下上次她朝张月发脾气,林雪为张月打抱不平而指责她的事情了?。
葛思宁想不出事情过去这么久,她还来骂两句的原因。
她通过了?好友申请,并且发了?一个问号过去,然后就去了?浴室洗澡。
等吹完头发出来,林雪还是没?有回复,葛思宁以为是她还没?起床,于是把手机放到一边,下楼吃早餐去了?。
然而一直等到中午十二点,家里人?把行李搬到车上准备出发了?,葛思宁还是没?收到任何回音。
她又发了?个问号过去,消息却显示发送失败了?。
林雪把她拉黑了?。
葛思宁一头雾水。
她主动加她就是为了?骂她一句?
发什么神经?
去机场的路上,葛思宁一直被?这件事困扰,以至于葛朝越说笑话的时候,爸妈都配合地在笑,只有葛思宁臭着张脸。
葛天?舒最讨厌出去玩的时候有人?扫兴,于是阴阳怪气地说:“唉,又不是我?们?替你去考试的,考差了?怎么还怪到我?头上来了??”
王远意拍了?下她的手背,示意她别这样。
葛朝越瞄了?眼副驾驶的葛思宁,假装附和妈妈:“对啊,考差了?应该怪出题老师才对。”
葛思宁没?反应,握着手机看窗外。
过了?一会,她像是终于忍不住了?,解锁屏幕,开始狙击知情人?士。
最有可能?知道内幕的人?是张月,毕竟葛思宁和林雪的纠葛是以她为连接点,所以葛思宁直接把截图甩了?过去,开门见山地问:“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结果张月就回了?三个字:对不起。
葛思宁:???
她以为张月是在帮林雪道歉,但是什么都不说就道歉,又算怎么回事?
可惜葛思宁后面发了?好几次问号,张月都没?有再回复。如?果不是显示消息发送成功,葛思宁险些以为张月也?把她拉黑了?。
朋友做到最后,连这点情面都没?有了?。
葛思宁很失望。
等待登机的时候,她坐在候机厅一言不发。
葛朝越买了?零食给她吃,并且在她旁边一直逗她,葛思宁都没?有心情吃,也?笑不出来。
直到葛天?舒的手机发出叮的一声。
像是针落可闻的房间突然掉下一颗陨石——是学校的成绩短信发过来了?。
葛思宁一听这个铃声就条件反射地弹起来,火速凑到妈妈旁边去。
葛天?舒高声念着她的各科成绩,王远意侧首俯听,葛朝越也?挤了?过来。
“语文95,数学129,英语131,文综……”
葛朝越视线往下看到总分?,眼睛一瞪,大咧咧地说:“切!说考差了?我?还以为有多差呢,不就是语文分?数低了?点吗?说实话葛思宁,你是不是故意装忧郁,想让我?围着你转?”
这个想法一出来,葛朝越福至心灵,一脸恍然大悟地指着葛思宁:“哈!原来是这样!这就是你惩罚我?昨天?放你鸽子的方式!”
葛思宁一巴掌挥掉他的手,“你说什么呢?”
她催促葛天?舒:“往下滑往下滑,看班级排名。”
葛天?舒手指一动,露出一个11。
葛思宁深深地吸了?口气,人?往后仰,好像下一秒就要晕厥了?。
葛天?舒还笑得出来:“高中以来第一次跌出班级前十。级排名23。葛思宁,你考试睡着了??”
王远意赶紧打岔:“这个数学考得很不错啊,你不是说这次题目出得特别难吗?”
葛思宁瘫着装死?。
葛天?舒翘着二郎腿不轻不重地拍了?她的手臂一巴掌,像安慰又像惩罚,妈妈语调轻浮地说:“趁还没?登机我?打辆车送你回去算了?,考这么差还好意思出来玩。回去我?就给你请家教。”
葛思宁不语,把羽绒服的帽子往脑袋上一盖。
家长?收到短信,意味着线上也?可以查分?了?。
班群里有二维码,同?学们?已经炸锅了?,都在讨论成绩。
葛思宁扫码登录,可以看到各科的答题卡扫描件、小题得分?和精确的排名。
她虽然清楚自己这次肯定考不过李函了?,但是找排名的时候还是难免紧张。
在确认李函在她前面,而且还是很前面的时候,葛思宁的心算是彻底死?透了?。
她在接到吴思的任务时有多不服,现在就有多难受。
被?规训的思维尚且无法挣脱潜意识里的服从性,葛思宁心里漫上一阵失落,再无当时吴思问她考得怎么样时的松弛和自信。
她反反复复地回想起班主任后来那个失望的眼神,脚底满上一股寒意,一直弥漫到内心深处,散开化作自责、内疚和悔恨。
她恨自己不知天?高地厚,和老师顶嘴。她更恨自己自以为是,沉浸在无往不利的辉煌历史里洋洋自得。
葛思宁暗自发誓,等度完假,她回去一定洗心革面,好好学习。
要上飞机了?,关机前葛思宁跟再也?玩不到手机了?一样,疯狂地刷新动态。她也?不知道自己想看什么,但就是很焦灼,需要窥探别人?的心情来平衡自己。特别是负面的。她阴暗地想,有没?有考得比她更差的?
登机以后,葛思宁不知道为什么又哭了?。她其实内心很平静,但是就是忍不住流眼泪。后来在高三无数次麻木地落泪后继续拾笔刷题的时候,她才明?白?当时困在她心头的那团浓雾名为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