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娘荣华路by倾碧悠然
倾碧悠然  发于:2025年09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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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孙娘子语气笃定,她靠在脚踏板上,手中拥着薄被,“姑娘的长相,一看就是主子的女儿。”
林月梅哭着跑回了娘家。
林家人关了铺子后就睡下了。
大晚上的扰人清梦,林家人的脸色都不太好。不过,看林月梅哭得这样伤心,夫妻俩倒不好责备。
林大同好奇问:“姑姑,大晚上的,你们家又吵架了吗?”
之前姑父一家过得还算和睦,从他退亲起,三天两头的吵,还每次都是大吵。
林父打了个哈欠,道:“受委屈了?说来听听,如果范家理亏,哥哥去给你讨公道。”
林月梅哭得更伤心了:“范继海他要休了我。”
“凭什么?”林父嚷嚷,“休你也行,你把两个孩子带着一起。”
人到中年,活的就是儿孙。
虽说范玉华兄弟俩人不成器,好歹也是站住了的男丁,范家也需要男丁传宗接代。
“我今天不想回去了。”实话说,林月梅瞒着枕边人悄悄收了兴安府好几年的银子,心里也很虚,不太敢和范继海单独相处。
怕他揍人。
林父立即道:“那就住下。”
林母有些不乐意,撇了撇嘴,又好奇:“今儿又是为了什么吵?”
林月梅就开始说晚上发生的事,听说有华美的轿子来接余红卿,林母深觉开了眼:“你说轿子上还镶金嵌玉?真的假的?咱们城里首富丁家,都没这么大的手笔吧?”
见嫂嫂语气惊叹,林月梅有些看不上眼:“丁家那是商户,人家是什么?那可是大官!”
林母好奇:“什么大官?”
林月梅卡了壳,她哪儿知道啊?
范继海从来都不跟他说前头那个媳妇的事,只知道是个高官之女,再嫁后过得不错,也是她从兴安府源源不断送银子这件事情上看出来的。
至于询问范继海这些事……她才不会傻到给自己添堵。
林大同一直站在旁边沉默听着,此时忽然问:“那表妹要走了?”
“已经走了,今晚住客栈,明儿一早就启程。”林月梅不想承认自己的嫉妒,可心里的酸水控制不住地一股一股往外冒。
“人家富贵着呢,用不着咱操心。”
林大同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慌乱:“她住哪间客栈?”
林月梅摆摆手:“不知道,人家也不跟咱说呀。”
林大同坐立难安,趁着全家人没注意,偷偷溜出了门。
大晚上的出门,林家夫妻肯定不放心。不过,想也知道他是去找余红卿了。
夫妻俩心有默契,都没有出言把人叫住。
瞧这样子,余红卿她娘应该是个很厉害的人物。至少不缺银子。
而银子这东西,却是林家最缺的,如果林大同能让人回心转意最好,自家多一个嫁妆丰厚的媳妇,还有一个大官做亲戚,简直是享不完的好处。
林大同不知道人在哪间客栈,但听着姑姑的描述,去城里最贵最好的那几家寻找总没错。
他家住的地方不算繁华,还坐了马车,才到了城里最繁华的地界。
他的思路没错,很快就有了眉目。
城里的喜客楼,也是唯一一家有客院的酒楼,愿意出钱的客
人不用噔噔噔往楼上爬……那出身尊贵的女眷裙摆逶迤,上楼下楼的不方便。
他正打算给几个铜板找伙计打听,就见几个伙计凑在一起小声议论。
“老母鸡多补啊,这家人倒稀奇,要一年以上的公鸡炖汤,难道公鸡更好?”
“肯定还是老母鸡好,只是这些贵人平时有大夫配药膳,兴许那药膳需公鸡来配。”
“想不通。你们看到那管事脚上的鞋没,缀着一颗比我拇指还要大的玉石,前头我娘买个小耳坠,那玉石都快看不见了,跟米粒儿差不多,也要了二两银子。我爹舍不得买,娘说拿来传家……”
林大同厚着脸皮凑了上去:“你们说的可是范夫子家里那个姑娘?”
几个伙计回头,满脸戒备地打量着他。
“你谁呀?”
林大同先递过去了一把铜板:“我是她表哥,听说她明儿就要启程,想来找她道个别。”
“贵人都睡了,多半见不着了。”伙计话是这么说,一点儿都没耽误他收铜板。
“那我就明早上见,她何时起身?”林大同话出口,也知道自己问了傻话。
这些小伙计怎么可能知道客人起身的时辰?
“我在这里等。”林大同殷切地看向几人,“哪位小哥值夜?那边院子有动静了,麻烦告知我一声。”
说着,掏出了一角碎银子。
这一次没人来接,其中一个伙计道:“我只能告知她已经起了,不可能带你进去。”
林大同反应也快:“我住在酒楼,可以么?”
孙娘子在小主子睡熟了之后,悄悄出门,有个小丫鬟已经等在了那处。
小丫鬟是她在入范家之前就派出去的,目的就是为了探听余红卿这些年以来的经历。
知道小主子大概的过往,他们更好伺候。也是想知道姑娘有没有受委屈。
小丫鬟脸色不好,恭敬地小声禀告。
孙娘子听着听着,气得一巴掌拍在柱子上。
“欺人太甚!”

恰在此时,收拾行李的念儿和盼春来了。
孙娘子深呼吸好几下,跑过去打开那几个箱子,如果余红卿的行李多,收拾贴身小衣和帕子之类就行。
盼春小声道:“姑娘从小到大所有留下来的东西都在此处了,念儿说,如果不带走,可能会被范家拿去送给其他人。恰巧东西不多,奴婢做主全装了带上了。”
箱子里的衣物都很陈旧,只有两身是新的,料子都很一般,花样更是好几年前的纹路。
孙娘子冷笑:“主子怕范家高调,所以每年送百两银子,想着他们不愿意让小主子一人过得好,其余几个孩子一起做新衣也足够了,结果就这?”
她闭了闭眼,庆幸自己将那个匣子接了过来。
不然,气也要气死了。
她气的不是范家节省,而是恨他们拿了银子不办事。
“罢了,回去让主子定夺。”
天亮后,余红卿起身,孙娘子已经带着丫鬟等着了,先是让她更衣,然后送来了早膳。
吃饱喝足,确定余红卿没有要道别的人,一行人上了门外的马车。
余红卿的马车分里外两间,里间有床,还有个小巧的梳妆台,像是一个套房,加起来跟她在范家住的屋子一般大。
马车不知道怎么造的,走起来并不颠簸,只微微的摇晃。
出了酒楼,马车往大街上去。
还没有转到正街上,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唤:“表妹!表妹,是我!”
孙娘子眼神一厉:“姑娘要见么?”
余红卿摇头。
林大同看着那华美的马车走远,铃铛声也越来越遥远。他一路狂奔,拼了命的追,后来累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马车走远。
城里来了华美的马车,有个书生跟在后面狂追,虽说看到的人不多,但这消息还是在书院内传开了。
与此同时,书院内还在传范夫子家借住的那个姑娘被家人接走的事。
苏芸儿听到这两个消息,莫名就觉得追着马车跑的那个人是林大同,再一寻找,发现林大同的位置空着,坐他旁边的人说,他今儿都没来。
一时间,苏芸儿特别慌,告了假跑去林家。
林月梅还在,看见苏芸儿进门,莫名就觉得两人同命相连。
“大同哥在吗?”
林母看到儿子失魂落魄回来,不用问也知道是没能如愿,她本也没抱多大的希望,那天上的云彩可以肖想,胆子大再伸手够一够,但既然够不着,还是得务实一些。
不过,她不太喜欢这姓苏的丫头,出身太差,给儿子没有助力,心眼子还多。
她不相信两人在假山处亲密被人发现的事情和苏芸儿无关。
即便真的是意外,苏芸儿一个姑娘家在成亲之前就和男人宽衣解带,明显不是个好东西。
“在,昨夜没睡好,早上起来说头痛,就没去书院。你找他有何事?”
两人那样都关系,寻找对方还要什么理由么?
苏芸儿张了张口,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关于她和林大同之间的二三事,书院内早已闹得沸沸扬扬,她就不相信林家人没听说过。听说了还是这样的态度,明显是不喜欢她。
她知道自己和余红卿之间的差距,有余红卿珠玉在前,林家看不上她,实在是太正常了。
不过,她若是肯知难而退,也不会站在这里:“伯母,我听说大同哥没去书院,很担心他,特意来探望。”
她递上了手里的点心。
林母扯着嗓子喊:“大同,有人来找你。”
她很看不上苏芸儿,但儿子因为她在书院那一片名声尽毁,在这个城里,儿子估计是定不下什么好姑娘了。
如今就指望着儿子往上考,日后去府城,去京城,定下比余红卿家世更好的姑娘,至于现在……先应付着,这也算是一条退路。
林大同脸色很难看:“你怎么来了?”
苏芸儿一脸的受伤。他娘这么说就算了,他也这么说。
“我很担心你。是不是因为余姑娘走了你才……”
林大同强调:“我只拿她当表妹。”
语气太急,更像是为了说服苏芸儿。
余红卿马车顺利出了城,往官道上行去。
她掀开了后窗,看向越来越远的城门,问:“我们这一去要走几日?”
“如果顺利,天气也好,五日之后就能入彭府。”
彭大人是她继父,也是兴安府的知府大人。
余红卿的母亲白如意,年轻时是京城中有名的财貌双绝的姑娘。双亲对她很是疼爱,未出阁时,她就有诗集在外流传,得许多年轻俊杰爱慕。
她容貌绝世,娴静优雅,风姿绰约,气质高华,爱慕者众,虽然很少出门,但每次出门都有年轻俊杰想要与之偶遇。因为她身边伺候的人多,大多数人靠近不了她,只远远看上一眼,已然满足。
十五岁了还没定亲,求亲者几乎踏平了太傅府的门槛。
她祖父乃是当朝太傅,教导过两任帝王,父亲年纪轻轻已是户部侍郎,得皇上信任。整个白府在朝堂中无人敢小觑。
可以说,只要白如意愿意,她可以入宫为妃。
但她不愿,从来不对京城的年轻俊杰另眼相待,后来更是看上一个小地方的新科进士,从来就很听话的她将那个新科进士带到了长辈们面前,想要与之定亲。
白家长辈不愿意,他们觉得那新科进士除了长相好点,没有任何优点。虽说新科进士靠着白府,绝对不敢给她委屈受。可这世上婆婆磋磨儿媳妇的多了去,连理由都不用找。
越是出身微贱的人,越是做事粗糙又粗鲁。
白如意一生从未违逆过长辈,第一回是想与一个小地方的新科进士定亲,然后,在家人不答应这门婚事,将新科进士一杆子支到江南做县令……举人捐官,一般是去偏远地方做县令,同进士去的位置能稍微好点,但进士一般不做县令。
在白如意看来,这是家里人对她心上人的警告。
她义无反顾,和他一起离京。
出京不久,范继海断了腿,便也丢了官,但她还是和他一起回乡了。
孙娘子没有说太细,看余红卿听得认真,笑道:“这些事情奴婢不太清楚,只知道个大概。彭大人是个温和之人,此时奴
婢启程,彭大人还嘱咐奴婢在路上务必要照顾好您。”

第13章 客栈惊魂
听孙娘子的话,继父似乎是个不错的人,但到底好不好相处,还得再看看,余红卿并没有就此松懈。
余红卿所坐的马车比一般的马车要宽些,比较占路,不过,拉车的三匹马儿神俊,似乎要机灵些,一路走得飞快,除非前面有马车挡路,不然,马车后面都不会堵。
天黑时,到了知行县。
这县城不大,像余红卿这样的马车很少,不太繁华,天黑后,街上亮着烛火的院落不多。
孙娘子并没有打算让她低调,直接去了城里最好的酒楼。
他们来时也在知行县住宿过,好像还让东家留屋子了。
这个县城里没有客院。
若不想上楼,就没地方住。
余红卿无所谓,她从小过得节俭,也没在外住过,这客房已经比她的屋子豪华太多。而且孙娘子很贴心,将被褥枕头全部换过,瞧那架势,恨不能把桌椅板凳都换掉。
东家和伙计们被使唤得团团转,但却没有半分不悦,脸上笑容始终没有落下过。
孙娘子解释:“接待我们这一行客人,赚的银子比他们往常一年的盈利还要多。”
东家为了感谢孙娘子,特意给她准备了一间上房,就在余红卿的隔壁。
孙娘子不想去住,出门在外,她得贴身守着小主子。
夜已深,余红卿白天睡得太多,有些失眠,孙娘子见她睡不着,便去厨房给她拿安神汤。
余红卿又不是失眠,是睡多了,忙出言拦了,却根本拦不住。
孙娘子是很贴心,就是不太听她的吩咐。
余红卿坐在窗边,吹着微风,感觉挺惬意,隐约听到后巷之中似乎有追逐训斥之声,夜太黑,看不清那边的情形,就是杂乱声越来越近。
她微微皱眉,想着自己住在客栈之中,此处还是二楼,身边有丫鬟,门口有人守着,外头再乱,也和她无关。
想着这些,她喝了口茶,一口茶没咽下去,一抹黑影从窗上翻了进来,她霍然起身后退,却已迟了。一把带着血腥气的匕首放在了她的脖颈之间,紧紧贴着她的肌肤,与此同时,她身边的盼春满眼惊骇,张嘴要喊,口张到一半,软软倒地。
脖子上寒意传来,余红卿垂眸,只看得到一双白皙修长的大手,手背上还带着血,手臂上包着巴掌那么大一块料子,料子墨黑,也不知本来就是黑的,还是被血染黑。
伤口太大,料子太小,料子的两头露出了皮肉翻卷的伤口。
“别动!我不想杀你!”
余红卿抬眼,看到一双深邃的眼,眼眸狭长,眼中一片冷意,她忙垂下眼眸做乖巧状。
只看盼春倒得那么利索,她可不敢赌。
好死不如赖活着嘛。
原本要砸杯子报信的她,到底没敢松手……外头的人冲进来,怎么都不可能比面前的人动作更快。
而且,刚才她都没看清怎么回事,盼春就倒了地。丫鬟冲进来,估计也是送死。
余红卿心里乱七八糟,一瞬间想了许多事,她过往十几年日子憋屈,但多数是跟人斗几句嘴,结果一出门,这就……小命儿估计要交代了。
她好像没那个富贵命。
“杯子给我!”修长的手强行拽过了她手中杯子,余红卿感觉到他手上的冰冷,乖乖松手。
就在这时,楼下大堂中传来喧闹之声。隐约听到东家那有些沙哑的声音与人交涉,然后就是踹门声。
噼里啪啦地踹门声或近或远,凌乱的脚步声很快到了二楼。
“观姑娘打扮和这份住客栈都要换被褥的矫情劲儿,似乎出身不差。”男人出声,声音清冷阴鸷,“应该能阻止那些人闯进门,劳烦姑娘了。”
余红卿扯了扯嘴角:“这……太高看我了,我没那个本事,趁着还没过来,你快跳下去……”
脖子上一痛,逼得余红卿高高仰起下巴,男人冷淡道:“姑娘拦不住,那就……死!”
“死”字毫无感情,余红卿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周身凉了个透。
此时踹门的人到了门口,好像是衙门的人。
也是,除了衙门的人,也没谁敢这么嚣张。
孙娘子正在试图拦住他们:“不行不行!里面住着我家姑娘,这是二楼,楼梯上一直都有人,除非坏人会隐身,否则,人不可能上来!”
“啪嗒”一声,鲜血落在木质地上,余红卿瞄一眼后又抬眼看面前男人的脸色。
上半张脸苍白,衬得一双眼黑如墨,脸上蒙黑布,全身都是黑的,闻得到血腥味,但实在不知他受伤重不重。
要是伤重到快死了就好了。
此时他一双眼看着门,整个人浑身紧绷着,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狼。
“让开!”门外有粗哑的男声质问:“里面是重要的逃犯,若是跑了,你们担待得起?”
孙娘子半步也不肯让:“抓逃犯是你们的事,奴婢只知照顾主子,不能让主子被冲撞了去。”
粗哑的男声退了一步:“我等无意打扰女眷,你将门打开,容我看一眼。我等追的是专门欺辱贵女的采花大盗,此人已经祸害了二十多位大家闺秀,你不怕你家姑娘……”
采花大盗?
孙娘子心里有点慌,问:“你们能保证不进门?”
余红卿感觉到脖子上凌厉的寒意,厉声呵斥:“不行!大晚上的,一群男人站门口,传了出去我还做不做人?”
孙娘子闻言,疑虑尽去,若是人在房中,主子绝不会这般淡定,忙出言安抚:“主子别动怒,奴婢这就打发他们。”
还是那副恭敬的语气。
不知道是孙娘子低声说了什么,许是拿了能够表露身份的东西,外头的人到底是没进来,将左右两边的屋子都搜查了一番后,很快离去。
听着脚步声往楼下走,余红卿并不敢放松。
谁知道这个疯子会不会杀人灭口?
余红卿正想表态说自己不会告发他,就注意面前男人身子晃了晃,再一瞄地上,蔓延开的鲜血快有茶壶那么大一摊。
男人稳住了身子,但另一只垂落的手臂正在发抖,余红卿电光火石之间看了两眼,心一横,抬手推他抓匕首的手,同时猛一抬脚,狠狠朝他身下踹出,与此同时,剩下那只手去抠他手臂上的伤处。
先推再踹后抠,推开了手臂,脚下踹得实实在在,抠却落了空。

男人后退两步,闷哼一声,没倒下。
这都不只是尴尬,余红卿小心翼翼收回脚,暗道一声“天要亡我”。
她心知,除非男人受伤很重,她的攻击才不会落空。
男女天生在力道上悬殊巨大,何况面前这人从窗户翻进来打晕盼春又用匕首胁迫她,前后加起来也就是眨眼间的事。
可让她就这么认命,她做不到。
余红卿反正都是死,猛然捡起桌上茶壶就扔,只恨茶水拿来有一会儿了,不够滚烫。
不然,任他武功多高,也敌不过热水烫身。
茶壶飞起,那人也一跃而起,堪堪避开茶壶,黑影消失在窗外。
茶壶落在地上摔成碎片。
黑影消失,余红卿回过神,发现自己浑身都湿透了。
“姑娘?”孙娘子语带询问。
余红卿忙出声唤人:“进来!”
又弯腰去扶地上的盼春。
盼春怎么倒下的她没看清,但这么久都没流血,应该只是被打晕了,伸手一摸鼻子,确定还有气,余红卿大松一口气。
与此同时门外的孙娘子从主子的声音中察觉到了不对劲,推门而入,看到屋中情形,脸色大变,第一反应不是叫人进来,而是将门紧紧关上。
她看到地上的血,扬声喊:“拿热水来。”
地上又是血,又是茶水又是碎片,盼春还昏迷不醒,孙娘子想到方才那些官差口中之言,眼神惊恐地打量余红卿浑身上下。
“姑娘,你……你没事吧?”
孙娘子还是那副稳重模样,却连敬称都忘了。
她不敢想,如果姑娘被人糟蹋,自己要怎么跟主子复命。
余红卿摇头:“无事!那人应该不是采花……咳咳!”
“不是就好。”孙娘子果断接话,不再深问
,无论主子有没有被欺辱,都只能是没有,严厉地嘱咐道:“姑娘,此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就是一场不能对外人提及的梦,梦醒了,咱就把它忘了,记住了么?”
她接过盼春,使劲掐其人中。
盼春只是单纯被打晕,迷迷茫茫醒来,她比余红卿更糊涂,连自己怎么晕的都不知道。
孙娘子试着询问,盼春是一问三不知,伸手摸着后脖颈,当时她感觉脖子一痛,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那些官差搜遍了整个酒楼,动静那么大,瞒不住昏迷了的盼春,与其遮遮掩掩让盼春到处询问再露了行迹,孙娘子直言:“有歹人闯入酒楼,还想来搜姑娘的屋子,你多半是被歹人给打晕的。”
盼春大惊:“歹人闯进来了?”
“没有!”余红卿摇头,“没见着人。”
盼春刚想松一口气,目光一转,看到地上暗红色的血,脸色霎时就变了。
孙娘子语气严厉:“你记住我的话就是!不许在外头胡言乱语,否则,影响了姑娘名声,你这条贱命赔不起!”
“是!”盼春很快镇定下来:“奴婢陪姑娘坐在窗边赏月,没有人进来过。”
孙娘子补充:“官兵试图闯入,被我被拦在了门外。”
盼春连连点头。
出了这个意外,余红卿以为自己会更加睡不着,躺上床胡思乱想,后来还睡得特别沉。
翌日启程,孙娘子压住了想要即刻赶回兴安府的想法,越是慌张,越容易露出马脚。
当时贼人确实在姑娘的房中,而她借助彭大人的威势将人拦在了门外……那件事情若是传出,不止影响姑娘名节,还会于彭大人仕途有碍。
包庇犯人是重罪,身为官员还要罪加一等。
但若是事情重来一次,孙娘子也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只能怪自家倒霉,刚好住到了知行县,还刚好住到那间客栈。
换一个客栈,可能都不会遇上这糟心事。
马车晃晃悠悠,按照原先的行程不紧不慢,好在接下来一路顺利,第五日的傍晚,一行人恰恰赶在关城门之前到了门口。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彭大人家中女眷的马车,一路上众人纷纷避让。
余红卿从小窗缝隙间往外瞧,心情挺复杂。
从来都是她避让别人,如今自己成了被避让的那人,这感觉……挺新奇。
彭大人并没有住在知府后院,而是新买了一个三进大院子,孙娘子大概是提前得过吩咐,马车直接去了正门。
只有贵客入府,才会打开正门。
马车从正门而入,又走了几息,才到下马车的地方。
为了赶着入城,今儿几乎没停歇,马车上虽能活动手脚,可余红卿坐了太久,手脚还是有些麻。
孙娘子扶她下马车:“姑娘别怕。”
余红卿嗯了一声,隐约看见不远处有一行女眷分花拂柳而来。
天色朦胧,园子里各处亮起烛火,隐约能看得见周围景致如仙境。但从花木之中来的女眷,浑身打扮鲜亮,愣是压过了这满园的景色,比这景致更美几分。
“可算到了。”
走在最前面的美妇满眼急切,急切的脚步在离余红卿前面四五步远时顿住,似乎有些近乡情怯,眼圈微红,眼眶含泪。
美妇看着也就二十多岁,身形曼妙,容貌清丽,穿一身大红也不显俗气,反而愈发美艳逼人。
余红卿房中有一面铜镜,她知道自己的容貌,此时再看面前美妇,一眼就认出这是亲娘。
她张了张口,想要喊娘,却又闭了嘴。
隐约记得谁说过,大户人家的闺秀唤亲娘不是喊娘,而是喊母亲。再说,孙娘子虽口口声声说白如意这些年一直想要和女儿相见,可……相见是一回事,认不认女儿又是另一回事。
若是如范继海那般只给她安一个家里亲戚的身份……毕竟,世人对女子的名声更加苛刻。白如意身为大家闺秀与人私奔,余红卿的存在,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众人她曾经做过的悖逆之事。
换一个身份,对她更好些。
孙娘子上前行礼:“主子,奴婢将姑娘接回来了。”
白如意如梦初醒,缓缓上前,握住了女儿的手。
入手指尖微凉,白如意微微蹙眉:“卿娘,你的手怎么这样凉?”
“瞧瞧,这孩子都欢喜傻了。”一个和白如意年纪相仿,容貌不及她,但言语态度更加飒爽潇洒的妇人笑着出声:“卿娘,我是婶娘。”
余红卿不看她,只盯着白如意眉眼:“您是谁?”
白如意一愣:“我是你娘啊!十月怀胎,拼了命才把你生下的娘啊!”
声音如泣如诉,短短一句话中,情意复杂难言。
余红卿退后一步,跪下后深深伏地:“红卿,拜见母亲。”
白如意再憋不住,眼泪霎时滚落,急忙用帕子捂嘴,呜咽出声。

母女分别多年后相认,话不多,众人却都红了眼眶。
白如意忍住泪意,弯腰扶起女儿:“卿娘,快起来!”
虽然女儿的名字不是先前说好的,但这都不要紧,要紧的是,孩子到了她的身边。
“来,我送你去你的院子。厨房里备着菜,一会儿全家给你接风,到时候再带你认人。”
彭府的繁华是余红卿以前从未见过的,一路上,她极力克制自己的眼神不乱扫。
走了半刻钟,母女俩才进了一处小院。
院子里放着一架秋千,白如意笑道:“这是你父亲……大人亲自给你绑的。他有公务在身,没能第一时间接你,一会儿接风宴上,应该能见上,他是个很好的人。”
余红卿点点头。
身后的女眷乌压压一片,但余红卿方才仔细分辨了下,总共是六位主子,其余都是伺候主子的下人。
两位和白如意年纪相仿,其余四个都是小姑娘,最大的和她年纪差不多,最小的估计正值豆蔻。
院子里有五间房,正房的门开着,里面一片粉色,床铺桌椅软榻屏风样样俱全,余红卿进门时,正房两边有七八个丫鬟福身行礼。
“以后你就住这里,院子里就住了你一人。彭府的规矩大,你才刚回来,可能会不习惯,但在这院子里你可以随心所欲。等你学了规矩,再收敛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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