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古代,躺平开摆by桃梨不言
桃梨不言  发于:2025年09月22日

关灯
护眼
在一线城市打拼多年,汤婵总算攒够存款,实现县城老家财富自由。
刚打算辞职开溜回家躺平,美美享受退休生活,穿了。
汤婵:……………
没有互联网,没有空调,没有电子产品,医疗落后,物质匮乏,不能多谈恋爱,还必须结婚生子,一辈子看一个男人脸色。
汤婵:…………………………
“……这位夫人。”
看着眼前因女儿醒来而满是激动的妇人,汤婵眼神真挚动人,语气郑重诚恳,“实在抱歉,我好像不是您女儿——我也不知道怎么一醒来就到了这儿,看在咱们有缘的份上,您看能不能给我找个不那么疼的死法,说不定我没了,您女儿就回来了呢?”
京城的庆祥侯府来了位丧夫投亲的庶房姑奶奶,想求老夫人为她的独女婵姐儿寻一门合适的亲事。
没死成也回不去的汤婵接受现实,收拾收拾准备嫁人。
上孝敬公婆,下打理家事,大着肚子伺候一家子老小……
这些都是不可能的。
穿越也不能阻止她躺平退休。
汤婵仔细研究着几个结亲的备选对象。
所以这里头哪一个父母双亡、有娃有房,看上去还能早登极乐,让她快点过上有钱有闲的寡妇生活呢?
昔日阁老幼子、大理寺少卿解瑨的妻子为亲自照料获罪流放的娘家亲人,不顾夫君挽留,坚持和离。
解瑨不忍年老体弱的母亲操劳人情交际,决定再娶。
为了儿女考虑,他选中了出身低微的庆祥侯府表姑娘。
汤婵看着侯府因为解家给出的大笔嫁妆,含泪放弃命不久矣的梦中情夫,应下了这门亲。
新婚之夜,解瑨眉目冷峻,神情淡漠,“你只需谨守本分,照顾好母亲与孩子即可。”
汤婵:好的老板,没问题的老板[OK]
偶尔干活,常常摸鱼,总是躺平,她是一个合格的打工人!
五年后,天下大赦,解瑨的前妻回到京城,找上门来,意图再续前缘。
汤婵(逐渐狂喜):等等,她回来了,我是不是就可以退休了?!和离,立马和离!
解瑨瞬间抿紧了唇。
【高亮】
1.女主开场自爆,但没被架起来烧死。
2.女主现实功利最爱自己,最想找有钱老头嫁了躺平。男主传统封建士大夫,有妾有孩子,婚后1v1。已经知道男主设定跟不上时代了,纯爱战士们别骂了TT
3.男主名字跟明代首辅解缙同音不同字,我起名的时候知道但没在意,发文一段时间后被读者指出的时候已经不好改了,创到大家非常抱歉。
4.配角里有做预知梦的重生的和穿越的,戏份多。
5.架空仿明清,不考据。朝堂谋权相关可能不够严谨,逻辑为剧情服务。
6.非日更,新章一般在晚上,会频繁修文。虽然写得慢但肯定会认真完结嗷!
7.1.6入v,防盗80%,48小时禁买,感谢宝子们支持正版=3=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穿越时空轻松日常
主角视角汤婵解瑨
一句话简介:目标:早日守寡
立意:认真生活

她头痛欲裂,浑身上下都难受得紧,眼皮子沉重连眼睛都睁不开。
耳边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带着忧虑道:“高烧退不下来,怕是不好。”
他叹了一口气,“尽人事,听天命吧。”
这声宣判过后,一个妇人的哭声随即传来,汤婵浑噩中有种不妙的预感。
还不等她抓住这一丝清明,陌生的记忆排山倒海般涌来,汤婵直接晕了过去。
这一晕就是两天,期间汤婵像是看电影一般,把一位古代小姑娘的生平看了个遍。
汤大小姐,年十九。父亲汤远山出身寒门,天资聪颖,及冠时得中举人,入国子监,并迎娶了庆祥侯府的庶房女儿庞氏为妻。夫妻二人伉俪情深,琴瑟和鸣,结缡三年后喜得爱女,取小字宝蝉。
汤大小姐七岁时,汤远山进士及第,外放任知县,连任两届,政绩斐然,受百姓爱戴,后升为杭州府通判,转年又升为同知。
汤家虽比不得名门望族一般大富大贵,却感情深厚,生活和睦舒心。汤大小姐是家中独女,自小得父母爱护,父亲还为她订了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汤大小姐与未婚夫情投意合,只等着及笄便出嫁良人,相夫教子。
谁料世事无常,三年前,汤父突发恶疾,撇下悲痛欲绝的妻子女儿,撒手人寰。汤家并无有力亲族可依,汤母虽是出身侯府,却是早早分家出去的庶房一脉,汤家无人支撑门楣,立刻破败了下去。
与汤大小姐有婚约的祝家出面帮忙操办了丧事,然而等母女扶柩回籍归来后没过多久,祝家便上门以“汤大小姐需要守孝,家里的哥儿耽误不起”为由,委婉提出了退亲。
话虽如此,但汤母心里明白,世人逢高踩低,趋炎附势,自家已经落魄,对方想要结一门更有力的妻族才是真。
齐大非偶,这种情况下,就算捏着婚约不松口,女儿嫁进门也过不了什么好日子,汤母没有多犹豫,解了婚约。
至此,两家本还算相安无事,可等汤大小姐守过孝期,汤母开始另为女儿择选亲事时,祝家那位前未婚夫却不知昏得哪门子头,竟寻上门来,诉了好一通衷肠,说当初退婚一事是家中逼迫,实非自己所愿,而汤家如今状况不好,汤母给汤大小姐相看的对象都不尽人意,他不忍明珠蒙尘,依旧愿意娶汤大小姐,只是要委屈她为侍妾云云。
汤母被这一番话恶心得够呛,刚开始还碍于修养,只是板着脸婉拒了祝文杰。没想到祝文杰依旧纠缠不休,还很是委屈说起自己为了说服母亲和新婚妻子接受汤大小姐,花费了多少努力,又说他与汤大小姐两情相悦,定会照顾汤大小姐终身,请汤母不要棒打鸳鸯。
汤母闻言气个倒仰,谁同你两情相悦?
对方这样玷污女儿的闺誉,汤母再也顾不得其他,直接拿着扫把将人赶了出去。
祝文杰从汤家狼狈退走,汤母把祝家写在了记仇本上,最后的面子情也没留下。
然而很快,一些关于汤大小姐的流言在暗中流传了起来,有说汤大小姐与有妇之夫有私情的,又有命格不好克父克兄弟等等之说。
汤母偶然得知后被气得浑身发抖,想都不必想,这些流言跟祝文杰脱不了关系。
然而汤母却毫无办法——祝家是本地望族,祝文杰的新婚妻子周氏也是个有来头的。周氏的父亲虽然只是个百户,隔房一个叔叔却在京中做官,并且长女因姿容秀美,被选进大皇子府做了侍妾,极得宠爱
,还因生育有功被提为侧妃。
如今中宫无子,彭贵妃所出的大皇子居长,又素有贤名,只待正妃诞下嫡子,便能成为名正言顺的储君,周家堂姐如今是侧妃,以后可就是贵妃。
有这等靠山,普通人家自然无法与这两家做对,更别提顶梁柱已经去世、只剩孤儿寡母的汤家。
汤家闭着门,都能听到外头纷纷扰扰的言论,而汤大小姐自小被父母保护得太好,性格天真柔弱,自父亲去后,几番世态炎凉,让本就心思敏感的小姑娘再也承受不住,病倒在床。
汤母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今年春日,汤母带着身体好了些的汤大小姐到城郊散心游湖,却没想到一个错眼,汤大小姐竟趁着汤母和丫鬟不注意投了湖。
虽然很快被人救起,可春日湖水寒凉,汤大小姐又是典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身子本就不甚康健,受寒后更是高烧不退,兼之存了死志,小姑娘就这么香消玉殒,等这具身体再醒来,瓤子就换成了现在的汤婵。
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汤婵寒窗苦读十二年,从十八线小城镇考到一线大城市,毕业后又不分昼夜奋斗了十二年,攒够存款实现县城财富自由,安安心心准备辞职回老家躺平。
眼见着美好的退休生活向自己招手,穿了。
烛光摇曳,汤婵盯着古色古香的床帐,生无可恋,好想骂娘。
她闲暇时会看看网文,自己却从来不想穿越,这简直跟一睁眼发现自己被拐卖到贫困山区给老光棍当媳妇一样惊悚好吗?
就算运气好,投个好胎成了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的千金小姐,可古代物质匮乏,高门大户饭桌上的东西可能还不如后世普通人来得丰富,更别说古时医疗落后,任你是皇帝,小病小痛也可能一命呜呼。
没有互联网,没有电子产品,没有空调地暖,最可怕的是身为女人,人身、恋爱、婚姻没一个自由,不仅要盲婚哑嫁,一辈子看一个男人脸色,还要为了所谓的血脉香火,一次又一次地在产床上闯鬼门关……
汤婵:累了,毁灭吧。
躺了许久,眼前的景象依旧没有改变,汤婵不得不接受现实,先观察一下处境再说。
她准备坐起身来,然而刚一动作,脚上传来的紧绷感觉让她不由心中一沉。
连忙掀开被子看上一眼,只见双足被白色棉布裹得又细又直,汤婵眼前又是一黑。
这姑娘居然是裹了脚的!
从汤大小姐的记忆中得知,缠足风气自几代前始,近些年在高门中愈发盛行,并且有逐渐往平民人家蔓延的趋势。出身高贵的官宦千金自小便将双脚缠紧,让双脚变得纤、直、窄、瘦,不仅看着小巧优美,且裹足以后,女子行动受限,不便走动,便更显贤淑贞静,有大家风范。
——鬼尼玛个贤淑贞静、大家风范!
汤婵一脸狰狞,只觉得心里有一万只羊驼狂奔而过。
她一激动,不慎弄出了声响,外间打着瞌睡的小丫鬟瞬间惊醒过来。
见到半坐起来的汤婵,小丫鬟惊喜不已,“姑娘醒了!”
她腾地蹦了起来,“奴婢这就去叫人!”
不等汤婵开口说什么,小丫鬟就转身飞奔出去,眨眼便没了踪影。
汤婵无奈,她抬眼打量了一下四周,窗边榻旁摆着绣架,榻上小桌有个绣筐。
她下地扶着床边站起身,慢慢挪过去——还成,走路的话,比较像是穿了特别挤脚的鞋子,没有特别疼,汤婵稍微松了半口气,拿起了绣筐里的小剪子。
这具身体也不知多久没吃饭了,全靠汤药吊着,很是虚弱,汤婵走了两步便觉得头晕。她闭眼缓了缓,又慢慢挪回到床上,先将裹脚布拆了。
棉布被一圈一圈解开,随意丢在地上,汤婵动了动脚丫子,另外半口气总算也松了下去。
并不是印象中像粽子一样的三寸金莲,骨头没有折断变形,脚趾形状功能也都正常,想来原身若是有需要,解开缠足布,换上普通绣鞋便能正常走路。
只不知是先天原因还是因为缠足,这双脚完全没有足弓,是严重的扁平足。
汤婵穿越前是先天性的重度足弓塌陷,走路久了脚疼,也不能负重,青春期穿矫正鞋、做了许多恢复训练,才让自己日常不受影响。
如今倒好,穿个越,一朝回到解放前,也不知是什么孽缘。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汤婵回过神,将小剪子握在手里藏好,借袖子掩住。
等抬起头,便见一位素衣妇人被一位年长仆妇搀扶着疾步而来。
妇人看上去年岁三十有余,长相清秀肤色白净,却面露憔悴,眼睛红肿,似是许久没能好好休息,正是汤大小姐的母亲庞氏,一旁年长的仆妇则是汤母的陪嫁心腹伍妈妈。
汤母见到醒过来的女儿,红肿的眼睛又泛起了泪意。
她径直扑过来,将汤婵抱进怀里,“娘的宝蝉,你可算是醒了!”
阿弥陀佛,自女儿昏迷不醒,她整日求神拜佛,什么法子都试了,老天保佑,女儿总算是醒了!
汤母紧紧搂着汤婵,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你怎么能想不开做出这种傻事,你爹爹已经没了,若是你也不在了,娘可怎么办?”
妇人身上的佛香涌入汤婵的鼻腔,突如其来的拥抱让汤婵很不自在。
看着没比自己实际年龄大多少的汤母,汤婵张张口,却实在喊不出那一声娘。
“宝蝉?”
察觉到不对,汤母松开手,疑惑地看向汤婵问道:“怎么了?”
女人望来的眼里满是担忧爱护,可汤婵知道,这些不是给她的,而是给那个已经去了的小姑娘。
虽然告知真相对痛失孩子的母亲残忍,但不是她的东西,她不能要。
“……这位夫人,”汤婵深吸一口气,“我不是您的女儿。”
汤母以为自己没听清楚,“什么?”
汤婵叹了口气,既然开了口,后面的话也好说了。
“我说,我不是您的女儿汤宝蝉。”
汤婵语气诚恳,“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睁眼就到了这儿。”
“占了您女儿的身子实在抱歉,但我不是有意的——您看咱们能不能一起想想办法,比如给我找个舒服点儿的死法,说不定我走了,您女儿就回来了呢?”

烛火啪地一声,爆了一个灯花,汤母傻在一旁,“宝蝉?你……你在说什么啊?你不认识娘了吗?”
之前满心的喜悦现在全部转成了焦急,汤母的手按上汤婵的额头,神情焦虑,“是不是还烧着呢,怎么净说些胡话?”
汤婵无言以对,试图再次沟通,“夫人……”
“快别说话了,赶紧躺下!”
汤母惶然地打断汤婵的话,转头对着一旁神情惊骇的伍妈妈喊道:“快将大夫请来,宝蝉怕是病还没好全,脑子都烧糊涂了!”
伍妈妈回过神来,连忙收敛神色应下。
她瞄了一眼汤婵,并不出房门,而是站在门口喊来一个小丫鬟去传话,自己随即又回到汤母身边。
汤婵张了张口,却不知还能说些什么。
汤母眼圈泛红,忧心忡忡地看着汤婵。
这几天的大喜大悲太过煎熬,她紧握着汤婵的手,不自觉落下眼泪,“……你若是有了什么事,叫娘可怎么活呀……”
这话听得汤婵心头一酸,她低下头,没有再说话。
大夫很快到了。
汤婵抬眼看去,老大夫须发皆白,说话声音听着耳熟,应该与她晕倒看电影之前听到的苍老声音是同一个。
汤母连忙向大夫求助:“……小女自醒来便开始说些胡话,说什么不是我女儿,像是把自己当成了另一个人,还一心想要寻死……劳您瞧瞧,她这是出了什么问题?”
“夫人莫急,”老大夫沉声道,“容老夫看看再说。”
汤婵在一旁听着,眼下她也没办法再说什么,只将袖中的小剪子又往里掖了掖,伸出手去让大夫诊脉。
老大夫凝神听了汤婵的脉相,开始出言试探问道:“你说你不是庞夫人的女儿?”
汤婵有些犹豫,她不愿占汤母便宜,但也不想对一个外人实话实说。
老大夫没听到回答,又接着问道:“那你是谁?可有名字
汤婵依旧保持了缄默。
老大夫连着问了几个问题,却问不出什么,便不再多言,抚着胡须沉吟片刻后,才开口对汤母道:“令爱在湖里没有磕到头,脑后也没有淤血,不是外伤导致的神智错乱,许是遭逢大变,情志受了刺激而引发的癔症,老朽先给汤大小姐开个宁心安神的方子试试罢。”
汤母握紧了手中帕子,“癔症?”
“正是。”老大夫点点头,解释道,“老朽曾见过一例,一位妇人痛失爱子,惊恸之下昏厥过去,再醒来便不记得自己有过这个孩子了。令爱许是接受不了自己的遭遇,才不愿承认自己是汤大小姐。”
汤母似乎被说服了,“那她这病什么时候能好?”
老大夫没有把话说死,“这个说不好,先用药看看罢。这类病症,自然而然痊愈的例子也是有的。”
汤母皱着眉头,神情惆怅。
但她转念一想,女儿总归是醒过来了,便打起精神,告诉自己须得知足。
她向老大夫颔首致谢,“有劳您了。”
老大夫连忙行礼回道不敢,下去开方子了。
汤婵一直都没再开口,汤母则是收拾好心情,安排厨房给汤婵送饭。
因在病中,餐食十分清淡,一碗红豆薏米粥,一碗鸡汤面,四碟精致小菜,还有一小份参汤,看上去卖相都极佳。
这具身体已经几日没有进食,此时闻到香味,汤婵胃里一阵紧缩,大脑发出饥饿的信号。
她没能把持住,没骨气地拿起了筷子。
汤母边给汤婵布菜,边轻声细语对汤婵道:“……大夫说了,你这病好生将养着,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好了。哪怕好不了也没事,只要你还在,娘就什么都不求了……”
话里饱含着一个母亲的一腔慈爱,汤婵听着,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吃饭的动作都不自觉缓了下来。
她没有打断,但也没有给出回应。
汤母对她的沉默不以为意,陪汤婵吃完饭,又看着她用了药,扶着汤婵躺下给她掖了掖被子,柔声道:“快睡吧,好好睡一觉,娘亲明日再来看你。”
汤婵闭上眼睛,等汤母轻手轻脚离开,她才将一直藏着的小剪刀拿出来放在枕头边,想了想,还是拿起来塞进袖子里。
这一晚太长了些,汤婵叹了口气,再次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日正午,汤婵睁眼后看着毫无变化的床帐,认命地叹气起床。
杭州府的晚春已悄悄有了暑意,暖风习习,汤婵趁着天暖,叫丫鬟准备热水沐浴。
洗好出来,汤婵将头发擦至半干,用一根发带散散拢住,披着薄衫坐到廊下,叫来一个擅长女红的丫鬟,一边询问,一边对比着记忆,在布上画着什么。
汤母走进屋里,第一眼便见到汤婵半干的头发。
“你这孩子,”汤母嗔道,“病刚好就沐浴,若是再染风寒烧起来可如何是好?”
汤婵叫不出娘亲,也装不出亲热,便只点头当做打了招呼,“无碍的,今日天暖。”
汤母不理会她的辩解,转头吩咐丫鬟:“快叫厨房给姑娘熬碗姜汤。”
汤婵抿了抿唇,“多谢。”
汤母似乎对她的生疏冷淡丝毫不放心上,她笑着坐到汤婵身边,看清汤婵在干什么,不由道:“怎么开始做针线了?你正需要养身体,费心思的活计交由丫鬟去做便是了。”
汤婵道:“我要做的丫鬟不会。”
汤母看了一眼她画的样子,确实是没见过的东西,“这是什么?”
汤婵也不瞒着,“这是矫正鞋垫。”
“矫正鞋垫?”汤母不懂,“你要矫正什么?”
“矫正扁平足。”
没有医学仪器测量准确的数据,汤婵只能自己估摸,但有总比没有强,配着每天恢复训练,希望能缓解一点算一点吧。
汤母没听明白,“什么足?”
“扁平足,就是脚底没有足弓,”汤婵比划着手势跟她解释,“正常脚底有个自然的弧度,能起到一个缓冲作用,但扁平足脚底是平的,会影响到下肢关节受力,对身体不好。”
汤母听得半懂不懂,“那你用了这个,裹脚怎么办呢?”
“不裹了,”汤婵摇头道,“我不缠足。”
汤母惊讶地瞪大眼睛,“那怎么行?”
她有点着急,“女儿家不好不缠足的呀!不然要背后猜测姑娘不娴静的。现在大户人家都喜欢缠足的姑娘做媳妇儿,不止世家大族、书香门第,连勋贵和武将家缠足的女儿都越来越多,若不缠足,说亲都不好说的……”
汤母一直想给女儿找一户读书人家,这样的门户重规矩,女儿不缠足怎么行呢?
汤婵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她现在没办法说出“亲事不重要”这样的话来。
横亘在二人中间的不是普通的母女代沟,而是跨越几个世纪的思想差距,争论对错根本没有意义。
最后汤婵只说:“我现在不能久站,不能走太多路,更不能跑,万一以后遇到危险,难道站在原地等死不成?”
汤母啼笑皆非,只觉得汤婵异想天开,“你一个大家小姐,好好在后宅待着,能遇到什么危险?”
汤婵摇了摇头,坚持道:“总之我不缠足。”
见汤婵态度很是坚决,汤母纠结片刻,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决定顺了女儿的意,“也罢,随你去吧。”
汤婵看她像是有话要说,“夫人还有事?”
汤母对女儿始终不肯叫娘一事感到一点苦恼,但她很快将此事放下,兴致勃勃说道:“伍妈妈同我说,你这一遭大难不死,合该是神佛保佑,咱们不若去普常寺进香还愿,我想着是这个道理,顺带给你父亲添炷香。”
汤婵心中一动,佛寺进香?
她心下琢磨了起来,点头应下,“您安排便是。”
见汤婵愿意出门,汤母很是欢喜,立即将事情交代了下去。
汤婵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分心听陪她做针线的汤母絮叨,“……你还记不记得你叔祖母?是娘亲的叔母,如今京城庆祥侯府的当家老夫人,最心慈和善不过的长辈。我儿时受了她不少照拂,只是后来你外祖与侯府嫡枝分家,我出嫁之后,与侯府关系便渐渐疏远了。”
“之前周、祝两家着实欺人太甚,娘亲没有办法,万般无奈之下,写了信给你叔祖母求助。本来没报什么希望,没想到你叔祖母极是心热,回了信来,邀请咱们上京去住呢!”
“我思来想去,你爹爹走了,咱们娘俩势单力薄,被那起子小人缠上,投奔亲友不失为一个法子,只是着实得放下面皮……”
休养了大半个月,汤婵身体见好,可以出门,汤母便带着汤婵去了普常寺。
普常寺坐落在景色清幽的云林山上,历史悠久,香火鼎盛,今日正好是十五,寺中更是人流如织。
汤婵随着汤母进大殿上了香,突然感觉旁边似乎有一道锐利的目光盯着自己,转过头却只看到伍妈妈搀扶着汤母起身。
汤婵收回视线,这时却见一位年轻的小和尚来到几人身前,行了一礼道:“三位施主安,住持有请。”
汤母闻言很是惊喜,“有劳这位小师父带路。”
几人跟着小和尚往后面禅房方向而去,路上汤母跟汤婵解释道:“……普常寺的住持慧觉大师年过九十,佛法精深。你爹爹与大师私交不错,当初你爹爹去世,法事还是大师做的呢。”
提起汤父,汤母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她叮嘱汤婵道:“待会见到人不可失礼。”
汤婵默默点了点头。
一行人来到禅房,见到了住持慧觉大师。
对方胡子花白,精神矍铄,半点不像年近百岁的人。
汤母与慧觉大师互相打过招呼,慧觉大师念了声佛号,却直接看向汤婵。
“施主有烦忧?”
汤婵被他的眼神看得一愣。
沉默片刻,汤婵痛快点头,“我不属于此处,很想回家。”
“阿弥陀佛,”慧觉问她,“施主何必执着?”
汤婵无语,老和尚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她摇头道:“我不是她。”
慧觉却问:“你又怎知道你是你?”
汤婵一下子噎住,因为记忆?意识?灵魂?
她还真没考虑过这么哲学的
不对,差点被老和尚绕进去了,不管怎么定义自我,她之前三十多年的经历总不是假的吧?
汤婵抛开脑中复杂的线团,从不信神佛的人,此时怀着期待问道:“我还能回家吗?”
慧觉摇了摇头,“万事万物,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并非人力所能及也。”
汤婵一下便泄了劲,失望肉眼可见。
慧觉此时却看向伍妈妈,“这位施主,世事一切皆有定数,老衲无能为力。”
汤婵也跟着看了过去,联想到刚刚在大殿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心中并不意外。
伍妈妈颓然闭上了眼,心里再无一丝侥幸,“多谢大师。”
而从二人对话开始就愣在一旁的汤母颤抖着声音问:“你们……什么意思?”
她听得半懂不懂,却隐约觉得,似乎有什么她一直本能恐惧着的真相要被戳破了。
伍妈妈跪到地上,狠狠对着汤母磕了一个头,红着眼圈道:“夫人,大姑娘已经去了,那天晚上醒过来的,根本就不是大姑娘!”
“不可能的!”汤母连连摇头,“怎么可能呢?宝蝉只是病了,你看她不是好好的……”
“夫人!”伍妈妈提高声音打断了汤母,“夫人是否还记得,大姑娘烧得最凶险的时候,已经没了呼吸,大夫都说救不回来了,只是片刻后大姑娘又恢复正常,大夫便说是短暂闭气……”
她哭着喊道,“夫人,咱们要对得起大姑娘呀!”
要对得起宝蝉……
几个字像重锤一般砸在汤母的心里,一阵撕裂般的剧痛霎时炸开在汤母胸口,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眼前一黑,身体彻底瘫软下去。

天边响起一声闷雷,淅淅沥沥的雨声从窗外传来,汤母睁开了眼睛。
伍妈妈一直守在床畔,见汤母醒来,伍妈妈惊喜,“夫人醒了!”
昏倒前的记忆回笼,汤母揪紧被子,落下泪来,“宝蝉……”
伍妈妈手足无措,她跪到汤母身前,“都是奴婢擅作主张……”
“不……”汤母哪里不明白,伍妈妈求了慧觉大师,又刻意安排了普常寺一行,是为了逼她看清真相,“你做得对,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宝蝉……”
宝蝉本来性格内向,娇怯敏感,低声细语,行止最是循规蹈矩不过,而醒来之后,她变得举止随性,说话直接,看人的眼神从不闪躲,神态语气全都无比陌生,还说出了许多以往闻所未闻的东西。
哪里有母亲认不出自己孩子的呢?
只有愿不愿相信罢了。
她将一切归咎于宝蝉生病,自欺欺人,把自己骗了过去。
只要宝蝉好好的,她就不必面对丧夫又丧女钻心剜骨般的痛,更不用在夜深人静之时,自责痛恨自己这个不称职的母亲没有看好女儿。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