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娘荣华路by倾碧悠然
倾碧悠然  发于:2025年09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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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都已经打扫过,但不难看出,她不在的时候,院子里经历了一场大战。
范母一想到儿子在她娘家人面前都不给她留面子,甚至还直接将杨家人轰了出去就气不打一处来,只是看到告状的罪魁祸首,火气是压都压不住:“你还敢回来?”
余红卿往常对这个老人家挺客气,但今日过后,她不会再给老人家好脸色。
“我也不想回啊,这不是还没去处么?”
最让范母难以接受的是儿子将那封她抽回来的信件拿走了,不用问也知,他多半是要将信送走。
“杨家到底哪里让你看不上眼了?你自己身上也流着一份杨家的血脉,做人不能忘本……”
余红卿一脸莫名其妙:“外祖母,您这话从何说起?我何时看不上杨家了?”
“方才你都没有正眼看客人!”范母怒气冲冲,“一转头就让你舅舅回来退亲,你再傲,难道还能一辈子不嫁人?”
余红卿不紧不慢,“中午我睡昏头了,知道院子里有客,干脆避了出去。怎么,他们是来对我提亲的?”
“你少装无辜。”范母气得浑身发抖,“跟你那个娘一样,看着待人赤诚,实则装模作样,撒起谎来眼睛都不眨。”
余红卿讶然:“有你这么说自己亲生女儿的吗?”
范母哽住,差点气晕过去。
林月梅急忙安抚婆婆,她从来就不喜欢余红卿,此时质问:“你敢说不是你请你舅舅回来的?”
余红卿眨眨眼:“是我请的。家里这么多客人,都是舅舅的表兄弟,他不该回来?”
总之,她不知道自己要定亲,至于退亲一事,她更是不知情。
范母气得又踹了一脚面前凳子。
“死丫头,连自己的血缘亲人都看不起,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余红卿微微蹙眉:“外祖母,亲事不是我退的,退亲就是看不起杨家……那真正看不起杨家的人是舅舅才对。”
这是事实。
范母被气得大口大口喘气,脸涨得通红,好像要憋死了似的。林月梅不停帮她顺气,又拿热水来喂,过了好一会儿,范母才缓了过来。
她站起身来,先是进了屋,没多久就气势汹汹地出来,搬了个凳子放在屋檐下,拎着绳子就要往梁上挂。
“我不活了……没活路了……”
这一回,轮不到余红卿去前院,林月梅的长子范玉华飞快去喊人。
范继海回来得很快,脸色铁青无比,关上院子门后冲着屋檐下一个要将脖子往梁上挂,一个拼命不让婆婆挂脖子的两人大吼:“是不是真的想死?”
林月梅急得跺脚:“他爹,快别嚷嚷了,娘就是被你给气的。”
“撒手!”范继海吼了一声,见林月梅不肯撒手,他冲上前去将人扯到一边,对着没有儿媳支撑后坐倒在地上的母亲吼道:“来来来,没人拉着你了,赶紧上!儿子不孝,您前脚走,儿子后脚就来!”
范母僵住了。
范继海见她不动,再次伸手一指绳子:“上啊!不然这绳子白挂了。你挂完了,儿子还要挂呢。”
范母:“……”
她趴倒在地,哭嚎道:“他爹啊,你睁眼看看啊……你倒是一走了之,为何不带我一起?这个逆子要逼……”
“儿子陪您一起死,陪着您走黄泉路,这还不够孝顺吗?”范继海上前扯了扯绳子,“太细了,去柴房把抬木头的那根麻绳取来!”
范玉文年纪小些,往常范母自诩是书香世家,很少撒泼打滚。他第一回见识这种场景,不相信祖母真的会自尽,还真打算去柴房取绳子,刚走两步,就被母亲给踹了一脚。
“添什么乱?缺心眼啊你,滚一边儿去,这没你的事。”
范玉华上前将弟弟拖进柴房。
柴房里早已躲着一个厨娘了。
东家的热闹不是那么好看的,见兄弟二人进门,原本扒在墙缝处的厨娘取了斧头,自然地摆出了一副准备劈柴的架势。
兄弟俩:“……”
院子里,余红卿出声:“舅舅,外祖母指责我看不起杨家,天地良心,我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敢看不起谁啊。”
范继海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强调道:“亲事是我不答应,无论卿娘愿不愿意,我都不会答应这门婚事。”
范母气急:“说到底,你还是看不起杨家!”
范继海:“……”
他对杨家不说掏心掏肺,这些年也自认仁至义尽,当即懒得争辩,“对对对!”
范母:“……”
更气了!

不摔不行,总不能真的吊死吧?
她当年只是一农妇,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好不容易搬到城里过上了好日子,亲戚友人全部都羡慕她。
就这么死了,别说她甘不甘心。旁人都会说她福气不够,过不了好日子。
见状,范继海松了口气,无人知道他袖子里的手已是满手汗水。
闹了这一场,厨娘很快告辞离开,院子里气氛凝滞,念儿出门,恨不能把脚放在肩膀上扛着走,生怕弄出了动静。
从那天起,范母单方面地不愿意亲近儿子,范继海有认错的意思,经常从外头买范母喜欢吃的点心,范母一开始不搭理儿子,后来开始吃点心,但还是不愿意与儿子说话。
林月梅都受不了婆婆的阴阳怪气,本来要撮合林范两家继续结亲的她都不敢触婆婆的霉头,主动退一步,甚至还出言劝说范继海答应杨家的提亲。
继海一口就回绝了,且当场就甩了脸子,一脸的不悦。
婆媳俩常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这日傍晚,全家又坐在一起吃晚饭。
余红卿吃饭时很是安静,别人不开口找她,她从不主动出声。
范继海坐上桌,看母亲心情不错,笑道:“娘,您身子好点了吗?”
范母拿捏儿子的手段很多,因为一哭二闹三上吊跟儿子闹翻了,她后来又冷着脸,但母子之间长期不说话也不可能,这两日开始装头疼。
“好些了!”范母吃吃喝喝,吃得差不多了,给边上的范玉华夹了一筷子菜。
“别光吃肉,吃点菜!”
范玉华笑了笑,继续埋头吃。
范母一脸怅然:“玉华都十四了,转眼十六,该娶媳妇的年纪。我娘家堂哥有个孙女和她年纪相仿,那姑娘从来没有下地干过活,肌肤特别白,长得也好,还会绣花……继海,你觉得如何?”
范继海微微皱眉,他不愿意让儿子回村里去娶媳妇,但之前和母亲闹得很僵,端起茶杯道:“您要是觉得合适,就约个时间相看。”
他以为自己顺从了母亲的意思后,母亲总该高兴些,之前母子俩吵闹的事就过去了。
结果,范母猛然起身,将手里的汤碗狠狠往地上一砸。
“啪”一声,汤碗碎一地。
范继海看着地上的碎瓷片,有些反应不过来。才好好说着话呢,怎么突然就发脾气了?
高兴疯了?
范母不等他询问,质问道:“同样都是你的儿女,旁人都会更看重家里的男丁。你可倒好,反过来了,你的女儿不能嫁入杨家,但杨家的女儿可以嫁给你儿子?范继海,你脑子被屎糊住了吧?那女人就那么好?你捧她就算了,连她生的女儿也恨不能当祖宗一样供起来……”
听着母亲的谩骂,范继海才明白她的意思。
所谓杨家姑娘跟儿子年纪合适是假,母亲提及此事,就是为了试探他。
可他们是亲生母子,有话可以直说,没必要拐这么大弯儿。范继海看着地上的碎片,那是上次掀桌后新买来的碗筷,原本是一套,十只碗六只盘。
才买十天天不到,这就碎了一个。
林月梅已经取出帕子开始哭。
范继海满心疲惫,真心觉得家里跟唱大戏似的,一天天的,就没消停过。他缓缓起身:“要砸是吧?”
他猛然一掀桌。
余红卿眼疾手快往后退,临退之前,还没忘了一手端碗一手抓筷。
过去那些年家里很少掀桌,好在她反应快,不然,就吃不成了!
桌子一掀,满院子狼藉。
范母见状,又开始坐在地上嚎,林月梅上前去劝,没把婆婆劝起来,自己还跟着蹲地上嚎啕大哭。
范继海脸色铁青,兄弟两个和厨娘又躲到了柴房。和上次一样,兄弟两个扒门缝,厨娘拿着劈柴的刀,一边劈柴一边扒门缝。
院子里在吵架,余红卿也不好端着个碗在边上吃,她习惯了细嚼慢咽,真的没吃饱,于是扯着嗓子喊:“念儿,我小腿烫伤了,扶我一把。”
念儿一惊,看了一眼主子的裙摆,衣料干燥,不像是有烫伤,她瞬间了然,装作惊慌的模样上前将主子扶进屋中,顺手将房门关上。
今日之事,余红卿已经猜出了前因后果,说到底,就是老太太觉得儿子看不起她娘家,林月梅估计也想知道姐弟三人在范继海心里的地位。
一场戏演完,婆媳俩都接受不了真相。
林月梅看见范继海不吭声,知道他又要像往常夫妻吵架时那样将她晾到一边。
晾上个几天,自然就和好了。
林月梅越想越伤心:“明明……都一样,你为何要分出个三六九等?”
范继海看出了她们在试探自己,还是那话都是一家人,明明可以直接问,偏偏要装模作样。
方才他随口答应了和杨家相看之事,就是不想让母亲生气,并不是说两家相看了这婚事就一定会成。
想要谈不成婚事,只一个“八字不合”的借口就行。
原本他很会替人着想,一般不会当面说难听话,可林月梅的试探让他动了真怒。
“对!在我心里,姐弟三人就是不平等,你满意了么?”范继海伸手一指京城的方向,“人家什么身份?你什么身份?身份不同,孩子亲事凭什么一样?你以为帮人养了孩子,你的孩子就能平起平坐?做梦!”
这话很伤人心。
林月梅惊得呆住,眼泪却扑簌簌往下掉。
范继海吼完了妻子,回头又对着老娘怒吼:“在我心里,你杨家人就是配不上卿娘!少做白日梦!”他踹了一脚凳子,“一天天的可真敢想,一个庄稼汉还想娶卿娘,美不死他!”
那封被取回来的信昨天已经启程,范继海原本还有些不舍,此时是真心觉得卿娘不适合留在范家。
走了也好!
范继海特别生气,真的很想一走了之。
但家丑不可外扬,一家子吵吵闹闹的,他此时出门不管去找谁,都会被人问及发生了何事。
关于余红卿的身世,只有婆媳二人知道,兄弟俩应该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猜到了,此外,再无人得知。
范继海还是决定出去走走,不找友人,就纯逛,临出门之前,他去敲了闺女的房门。
“卿娘,你伤得重不重要?不要看大夫。”
余红卿张口就来:“涂了药了。”
范继海心情复杂:“商队已启程,想来兴安府那边很快就会有消息了,你再忍耐一下。”
这话又点燃了婆媳俩心里的怒火。
什么叫忍耐?
余红卿在这家里一住十几年,范母一看到她就想起当初那个除了美貌一无是处的儿媳。林月梅也一样,余红卿就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一根刺,夫妻俩越是亲密,这根刺就越扎人。
这些年来,林月梅的心里早已被这根刺扎得鲜血淋漓。
“合着我照顾她这么多年,她还受委屈了?又没少她吃又没少她穿,还忍耐……我未出嫁时要是有她的好日子,做梦都要笑醒。”
“她娘是什么人?你娘是什么人?”范继海以前从来不将这些身份上的差别摆在明面上来说,但从今儿起,他不打算再忍了,“林氏,这日子你想过就老实过,若是不想过,收拾铺盖滚。”
林月梅脖子缩了下,一看边上婆婆的眼神中也满是怒火,她感觉到婆婆会帮自己,心里的害怕瞬间消散了大半:“我嫁给你这么多年,照顾你吃喝拉撒,给你生儿育女,还替你孝顺亲娘,我凭什么滚?要滚也是别人滚,那寄人篱下的在家一住多年,如今还挑拨得全家吵吵闹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脸!还大家闺秀的女儿,我呸!笑死个人!”
余红卿对自己的生母没有印象,但也绝不允许有人辱她,林月梅当着她的面说这些话,明面上是羞辱她娘,实则就是在欺辱她!
她从小就傲,脾气也倔,当即豁然起身,猛然拉开了门板。
林月梅听到门口的动静,下意识望了过去,对上余红卿黑沉沉的眼眸后,心下惊了惊,但又不愿承认自己被一个小丫头给吓住了,她梗着脖子:“看什么?想打人?我照顾你那么多年……”
余红卿目光一转,看向范继海:“舅舅,她张口胡说,你不管吗?小时候我是奶娘照顾的,长大了是念儿照顾我,她何时照看过我?”
范继海无奈。
“她张口胡说的,你别当真。”
余红卿对他这样的态度很不满意:“这就行了?”
“不然呢?”林月梅神情得意,“我们养你多年,你该感恩,若是敢对我们动手,你的那些亲人肯定都会以你为耻!有本事,你打我啊!”
太嚣张了。
余红卿抬步出门。
林月梅并不怕她,满眼的挑衅,她心里甚至还希望余红卿动手打人。
动手打长辈,会被人戳脊梁骨。
“我呢,很快就会搬走,原也不想多事,可你们欺人太甚。”余红卿裙摆划过林月梅,未有半分停留,她一路直奔柴房,一把抓出来了年纪较小反应不如哥哥快的范玉文,反手就是一巴掌。
“做晚辈的不能打长辈,那做姐姐的教训不听话的弟弟总行吧?”
打完后,她将人狠狠往地上
范玉文直到摔倒在地,脸上疼痛传来,耳朵都被打得嗡嗡的,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捂着脸,满脸不可置信地质问:“你打我?”
余红卿抬脚就踹:“我打的就是你!”
只一脚,就将范玉文踹了个人仰马翻。

第8章 秘密
余红卿没有练过武,脚上没多大力气。但范玉文年纪小,同样没练武,摔了一跤后躺在地上捂着胸口,半天都爬不起来。
她收回脚,整理裙摆,恢复了往日温婉和善的模样后,才笑看向林月梅:“舅母,您是长辈,卿娘肯定不敢对您动手,但教训弟弟总是对的吧?”
林月梅气到浑身颤抖,半天才憋出一句:“玉文不需要你教!你只是表姐,不是亲姐姐!”
“哦?”余红卿目光一转,“我打都打了,怎么办呢?”
“你不要名声了吗?”林月梅看到儿子痛成那般,感觉比打在自己身上还难受。
余红卿一脸无所谓:“我用不了多久我就走了。更何况,这是发生在咱们院子里的事,无外人知道,怎么可能影响我名声?”
她转身回房:“不要再惹我!”走了两步后又嘀咕,“连个女人都打不过,废物!”
林月梅看像婆婆:“您不管么?”
老人家平时最疼自己的两个孙子,舍不得孩子起早贪黑的读书,范继海越是严厉,她越是护着。
孩子读书的天分本就不高,仗着长辈的疼爱又不肯刻苦,如今是高不成低不就。范继海想要送两个孩子去学手艺,婆媳俩也舍不得。
范母如今是走到哪儿都要把孙子带上,就怕孙子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被儿子给教训了。
“她才是废物!”范母淬一口,“就这么爆的脾气,即便能够嫁入高门,早晚也会被休回家!没脑子的东西,跟她那个娘一样……”
话音未落,有窗户猛然被推开,紧接着飞出一个茶壶。
茶壶在院子里摔成碎片。
范母吓一跳,反应过来后,跳着脚骂:“你是疯了吗?家里的东西都是银子买的,你说砸就砸?”
余红卿理绣线:“这家里从上到下都掀桌摔碗,我这也是跟您学的。”
范母:“……”
“卿娘,原先你不是这样的。”
余红卿动作一顿。
她原先是怎样的?
温婉懂事,从不与人争执。
但是她发现一直朝她献殷勤貌似对她情根深种的未婚夫转头对着另一个女人浓情蜜意,还口口声声说不管娶谁,他心里始终挂记着心上人。
她是什么?
如果温婉懂事换来的是别人的漠视与欺辱,旁人只拿她当个好看的摆件,不拿她当人,那她为何还要懂事?
院子里的这场闹剧最后不了了之。
吵也好,闹也罢,林月梅不会因为范继海甩脸子就回娘家不回来,范母也不可能真的寻死。
余红卿预感自己很快就会离开,这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说走就要走,她还有些舍不得。于是,白日里有空的时候都会带着念儿去街上走一走。
这日回来得比较迟,居然在靠近书院时碰到了请教夫子而晚归的林大同。
余红卿目不斜视,仿佛面前的人不是她曾经的未婚夫,只是一个陌生人。
即将错身而过时,林大同出声了:“表妹,对不住。”
“无需多言。”余红卿眉目清冷,“事已至此,你就是以死谢罪,也改变不了事实。”
林大同一脸怅然:“书院中有许多才华横溢的学子,姑父帮忙牵线,你的婚事肯定不会差!但是芸娘不一样,她出身差,又因为我毁了名声,我若是不管她,她……”
余红卿抬步就走:“你有多善良,有多想怜惜红颜知己,不必告知于我。”
林大同扭身追了两步:“表妹,咱俩从小一起长大,没有男女之情,也有兄妹之情。表哥想请你帮个忙。”
眼看女子脚下不停,他厚着脸皮亦步亦趋跟上:“我娘不接受芸娘,表妹能不能劝一劝我娘?”
余红卿脚下一顿,不是想帮忙,而是没想到林大同这么不要脸。
“不能!”
她一口回绝,忽然瞥见街角处有一抹蓝色身影,正是苏芸儿。
苏芸儿家境普通,一家人都靠着给人做工为生,她的裙子不够多,偶尔会穿粗布的上衣下裤。今儿她就是一副朴素的打扮,此时杏眼瞪大,对上林大同目光后,拔腿就跑。
她明显是负气而去,林大同不放心,都来不及跟余红卿打招呼就拔腿狂奔而去。
念儿淬了一口:“什么人呐,明明都对不起姑娘了,居然还好意思舔着脸来请姑娘帮忙。”
余红卿不想回院子,去假山附近走了走。
原先假山上还有不少学子在此读书,自从林大同在此私会的事情暴露后,平时这边都少有人来。
她感觉假山上挺凉爽,就多坐了一会儿,往回走时,天色已晚。路上还遇见了两位请教夫子的学子。
其中一位学子看到余红卿时,眼睛都亮了,殷勤地上前行礼。
余红卿对这些学子没有兴趣,或者说,她就没想过要嫁人,未婚夫是范家强加给她的。她一直没提要退亲……不想成亲的女子在当下算是个异类,何况林大同对她不错。与其盲婚雅嫁,还不如嫁一个熟悉的表哥。
最重要的是,林大同要求着范家,那么,两人成亲后,无论林大同愿不愿意敬重她,都得给她足够的脸面。
回到范家门口,念儿忽然发现自家姑娘腰上的荷包少了一只,这事可大可小。若是有人抓着荷包做文章,姑娘会惹上麻烦。
念儿飞快跑回去寻,余红卿一人回家,她开门的动静很小,进院子后先去了茅房。
范家的茅房位于柴房后边,刚好紧邻着范母的屋子,余红卿正在整理衣裙,忽然听见范母屋中有动静。
原先她不爱管家中的闲事,此时却鬼使神差一般靠了过去。
“真的没有啊,书房里也找了。”林月梅的声音里带着点慌张,“会不会已经被烧了?”
“应该是让商队送走了。”范母语气中满满都是愤怒。
“啊?”林月梅声音更慌了,“那怎么办?万一追不回来,咱们这些年干的事就要暴露了。若是兴安府那边知道每一季送回来的银子没花在卿娘身上,会不会找咱们算账?那些银子都买了宅子了……要是还回去,兄弟俩拿什么成亲?”
范母咬牙:“我已经派人去追,肯定能追回!孽障!原先对那个女人言听计从,如今对一个丫头片子也这么好……读了那么多的书,整个人都读傻了。不想再为自己两个儿子考虑,居然还要把人送走……”
余红卿微微蹙眉,她从小没有饿过肚子,但每天都粗茶淡饭,衣物全是绸裙,但多数都是卖不出去的尾料做的。
难道兴安府还给她送银子了?
送来的银子都能买一个供兄弟俩成亲所用的宅子?
潍州府四面环山,很难找得到平坦的地方,府城里的宅子价钱很高。这么一算,兴安府送来的银子绝对不是一笔小数,至少也在百两以上。
她没听说过有人给她送银子的事。事实上,她的身世都是自己猜出来的,有一次趁着范继海酒醉试探,范继海当时承认,但翌日就后悔了,特意找到她说他喝醉酒了胡言乱语,头一天夜里说的话都不算数。
若是她不够细腻,怕是到现在还以为自己是寄人篱下的亲戚。
若婆媳俩真的领了兴安府给的银子,且只要她留在潍州府那边就会一直送银子的话,也难怪婆媳俩不想让她离开。
这留的不光是一个能给家里换好处的姑娘,还是摇钱树!
余红卿眼中升腾起一股雾气。
她在范家多年,生母从来没出现过,甚至没派人来探望,她以为是母亲不管她的死活。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生母其实有在乎她。
余红卿被退亲的那天起就决定不再忍耐,此时她奔到了范母的屋子门口,一把将门推开。
门板弹在墙上,屋中的婆媳二人望了过来,看到门口是她,都会有些心虚。
“我听见了。”余红卿双手环胸,“你们背着舅舅拿了兴安府送来的银子。”
“胡说八道!”林月梅尖声道:
“你耳朵聋了吧?我们明明在说过两天去陈家贺喜的事,我想聘陈家的姑娘做儿媳妇,礼物有些拿捏不准,特意来问你外祖母拿主意而已。”
她语气又急又快,明显是造就编好的说辞。
余红卿不打算多纠缠,这两人死不承认,她说再多都无用。一物降一物,此事还是得让范继海出面才行。
一转头,余红卿就看到了兄弟俩的屋子门虚掩着,且还看见有个脑袋飞快缩了回去。
她一想到过去林月梅总是在全家吃饭时念她置办衣物花了多少银子,好像全家人只有她一个人做新衣,只有她一个人在挥霍银子似的就气不打一处来。
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余红卿冲过去一脚将门踹开,门后的兄弟俩吓得连连后退。
此时余红卿眼神很凶,像是要吃人。
挨过打的范玉文恨不能缩到墙角去,余红卿顺手捞起门口的椅子,对着角落的兄弟二人砸了过去。
林月梅尖叫:“夭寿哦!余红卿,要是他们兄弟俩又受伤,我跟你没完!”
余红卿质问:“要告我吗?还是要撵我走?”她冷笑连连,“不管是把我告进大牢,还是将我撵出门去,你们那源源不断的好处可就没了,你舍得?”
就在这时,院子门被推开。
不是念儿,是范继海回来了。
他喝了些酒,脸颊上红一片,皱眉问:“什么好处?”
婆媳俩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都想扑过去捂住余红卿的嘴。
余红卿抢在她们动手之前率先道:“兴安府经常送银子来,只要我在一日,她们就能收银子,难怪不让我走,难怪非要把我留在潍州府。平时都有银子收,等我成亲,她们定还能收到一大笔嫁妆!”

第9章 陌生人至
范继海喝了酒,原本有些微醺,听到这话,那点酒气瞬间消散。他脸色格外难看,目光在婆媳俩身上扫来扫去。
此时天色渐暗,他看不清婆媳俩的脸色,但能发现二人的姿态不对劲,明显是心虚。
范继海这些年来大部分的精力都花在了书院之中,原本他还觉得自己对女儿不错,没少吃,没少穿,还给她选了一个看着前途无量的年轻人做夫君。
曾经林月梅总是在他耳边念叨女儿的开销大,他一开始并不在意,孩子若是跟着她娘,衣食住行上根本不会受委屈。吃好一点,穿好一点都是应该的。
但林月梅说的次数多了,又说家里拮据,这两年孩子越长越大,花钱的地方多。范继海心里还真的生出了几分怨气。
如果……如果婆媳俩真的从兴安府讨要来了大笔银子,那他凭什么怨?
“真的?”
婆媳俩谁也没出声。
余红卿接话:“他们还说那些银子已经买了宅子,宅子是给玉华他们成亲准备的。”
“说话!”范继海厉声大吼。
他是个读书人,年纪轻轻就考中了进士,即便没有入仕,众人对他都很尊重。在这奉贤书院中比他年长的夫子有许多,但那些人都对他客客气气,隐隐都以他为首。
身份被架上去了,范继海平时待人温和有礼,很少发这么大的脾气。
林月梅吓得身子抖了抖,她不敢出声,但又不敢继续装哑巴。
“是……那是娘的意思,第一封信是娘让人送的,后来就送了银子回来,还带了口信,让好好照顾卿娘……”说到这里,她差点咬着了舌头,“那边没有送过信,只按时送银子,我们不想收,也没处拒绝呀。”
林月梅还在喋喋不休,范继海恍然大悟,难怪他送信时,母亲居然能从商队手中相信取回来。
母亲在乡下长大,在乡下将她养大,一生之中住在城里的时间远远不如乡下久……其他的乡下妇人搬到城里会很不习惯,连门都不敢出。母亲却能找到商队,还敢出言将信讨回来,他早该觉察到不对了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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