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日,秦伽罗天天往丞相府送礼的事,大家都有所耳闻。此番又听她在席间提及谢相,众贵妇们顿时屏息,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大家都意识到,这大秦公主怕是又要整幺蛾子了。
“能得臣子这般辅佐,如此的情深义重,当真是令人动容呢。”秦伽罗又补充道。
楚青鸾执盏的手微微一顿,转而抬眸,一双凤眼依旧平静无波。
“伽罗公主言重了,谢相为国尽忠,推行新政乃是臣子的本分。”
秦伽罗轻笑一声,忽然道:“本公主有一疑问,想请昭阳公主帮忙解解惑。”
不等楚青鸾回答,她又继续道:“若是本公主向贵国的皇帝陛下请旨联姻,让谢相随我回大秦,昭阳公主认为如何?”
话落,现场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
所有人都震惊不已的看着秦伽罗,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一个他国的公主,竟然想拐带大楚的丞相,这何其荒唐?
当即,秦九歌率先拍案而起,一双杏眼里满是愤怒。
“大秦公主还真是好大的口气,真当我大楚无人了吗?”
定国公夫人也沉下脸来;“谢相乃我大楚的肱股之臣,公主此言,未免太过轻狂。”
其余一些清流官宦的夫人也跟着附和:“就是,莫非大秦朝中无人了吗,竟然跑我大楚来抢人?”
席间众人议论纷纷,不少人脸上露出怒色。
“谢相乃陛下钦点的辅政大臣,岂是能随意带走的?”
面对众人的指责,秦伽罗不仅不恼,反而掩唇轻笑道:“诸位何必动怒?本公主不过是听闻贵国丞相对昭阳公主一片痴心,却至今未得回应,连本公主这个外人都看不下去了呢。
她眼波流转,意有所指的看着楚青鸾:“今日一问,不过是想替谢相试探试探罢了。”
“既然贵国不愿割爱,本公主自然也不会强求,只是……”
她突然话锋一转:“听说谢相已经被家族除名,至今孤立无援,这要是在大秦,怕是要被抢破头了呢。”
一番话,既讽刺楚青鸾不懂得珍惜,又暗示大楚留不住人才,偏偏还说的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错处。
席间几位夫人气得脸色发青,却又不好发作。
秦九歌冷哼一声,“公主倒是会说话,不过我大楚的能臣,可不是靠着嘴皮子就能拐走的。”
楚青鸾则轻轻摩擦着手中的琉璃盏,忽然轻笑出声。
“公主这般关心我大楚的臣子,倒让本宫想起一桩趣事。”
“三年前大秦曾有使臣来朝,曾言贵国律法明裁——但凡尚公主者,需得弃官爵,缴兵符,不知伽罗公主认为,若是谢相真去了大秦,该当如何自处?”
话落,满座的女眷开始哗然。
这话分明在说——你大秦连驸马都要折辱,也配来大楚要人?
秦伽罗脸色微变,却见楚青鸾已经起身,淡淡的道:“本宫乏了,若伽罗公主真对谢相有意,不妨先去问问,谢相本人的意愿。”
说完,楚青鸾随即转身,朝着后院客房而去。
楚青鸾走后,一些贵妇和千金小姐们,纷纷当着秦伽罗的面就开始窃窃私语:
“堂堂公主竟这般不知羞耻。”
“就是,大秦的女子,都是这般不知礼数吗?”
“……”
秦伽罗脸色阴沉如水,正准备发作时,突然一名侍女恰好端来一碗梅子汤,不慎将汤碗打翻在了她的裙子上。
秦伽罗勃然大怒,抬手就要掌掴那侍女,却忽然看见,那侍女借着俯身擦拭的动作,迅速在手里比划了一下。
秦伽罗举在空中的手顿时怔在了那里。
那侍女方才的动作,分明是楚琅先前给自己的暗号,表示事已成,要她即刻起身去后院。
秦伽罗眼神骤变,生生收住扬起的右手,转而故作恼怒的起身:“不长眼的东西。”
她挥袖甩开搀扶的侍女,“随本宫去更衣。”
转过回廊时,她的脚步生出了几分急切。
不出意外的话,谢云祁应该已经中药了,并且正在厢房里等着自己。
与此同时,谢云祁正由一名下人领着,行走在通往后院的方向。
可随即他隐隐发觉有些不对劲。
因为这显然是通往后院的路,楚青鸾就算要见自己,也不会选择在这么僻静的地方。
那个女人,明明恨不得离自己越远越好,又怎么会主动找人来传话,说要见自己?
意识到不对劲,谢云祁立马止住了脚步,并伸手扣住那领路小厮的肩膀。
“说,谁派你来的?”
那小厮吃痛,开始求饶:“相爷饶命,小的真的是奉昭阳公主的命令,前来找您有事相商量的啊。”
谢云祁却危险的眯起眼睛,声音冷得如同冰锥子。
“你是大秦的人!”
“是你们公主让你来的?”
他用的是肯定句。
小厮突然瞪大了眼睛,谢云祁没错过他眼底的错愕和震惊。
“很好奇本相为何会猜到对吗?”
那小厮依旧不语,但防备又忌惮的表情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因为在国公府,下人都直接唤她公主,或者殿下。”
小厮怔了怔,恍然大悟。
但紧接着,又是懊恼,似在后悔当时为什么没留意到这个小细节。
见自己的身份被拆穿,他索性也不装了,继续道:“谢相果然睿智,只是即便您现在发现,恐怕也于事无补了……”
谢云祁心中顿时警铃大作,正准备手上用力时,一股燥热突然从丹田上窜至四肢百骸。
第109章 要么现在就杀了我,要么……
那小厮趁机挣脱桎梏,迅速躲进一旁的阴影处,不怀好意地笑道:“相爷别着急,您的心上人,就在前面等着您呢……”
这药极其霸道,短短数息功夫,谢云祁的额头上已经出现了一大片冷汗。
“找死!”
他试图汇集内力与掌心,朝着那小厮狠狠的拍出一拳,结果刚一运气,就发现根本无法让内力汇聚。
他踉跄着扶住墙角,咬住舌尖拼命迫使自己保持清醒。
就在这时,一抹熟悉的红色身影在不远处一闪而过,那裙子,似乎正是今日楚青鸾所穿的那身。
谢云祁大喜过望,忙不管不顾的追了上去……
那小厮见状,也没阻止。
他刚才也看到了,那道身影,正是伽罗公主。此番他也算是任务圆满完成。
这头,楚青鸾刚进入厢房,挥退伺候的下人,准备小憩一会儿,结果这时候,大门被人‘砰’地一声给撞开——
只见谢云祁踉跄着跌入室内,素来一丝不苟的衣袍,此刻已经有些凌乱不堪。
他单手撑在门框上,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那双总是锐利如刃的凤眼此刻也布满血丝,目光灼热,几乎要将人烫伤。
楚青鸾心头一跳,立即起身:“谢云祁,你——”
话还没说完,谢云祁已经反手扣上门栓。
他呼吸粗重,声音也嘶哑得可怕:“殿下……别叫人。”
离得近了,楚青鸾这才注意到,他脸上布满了不正常的潮红,身躯也微微发颤。
一股怒意自楚青鸾身体里迸发出来。
“何人如此大胆!竟然公然在宴会上对你下药?”
他试图安抚住谢云祁,起身去开门:“我这就去唤太医——”
“来不及了。”
谢云祁突然逼近,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炽热的掌心烫得楚青鸾心头一颤。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他抵在了雕花屏风上。
“谢云祁,你——”
警告的话音戛然而止。
他突然低头吻了下来。
这个吻,带着浓烈的血腥气息,还有灼人的温度,强势的不留半分余地。
楚青鸾惊愕地睁大双眼,双手抵在他胸前想要推开对方,却触及到一片滚烫的肌肤。
谢云祁则趁势加深了这个吻,另一只手不由分说的扣住她的后颈,将她锁在怀里。
“谢……”破碎的抗议声被吞没在唇齿间。楚青鸾清晰的感受到,他的每一寸肌肉都紧绷到了极致,像是在用最后一丝理智,克制着更疯狂的冲动。
“砰!”
楚青鸾运功,一掌拍在他的胸口,将谢云祁生生逼退两步。
谢云祁闷哼一声,踉跄着扶住桌沿,疼得整个人都躬下了身子。
——楚青鸾那一掌,刚好打在他旧伤未愈的地方。
楚青鸾唇上的口脂已经被晕染开来,在她冷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靡艳。
她抬手擦了一下,指尖上沾染一点殷红,眉头微蹙:“谢云祁,你清醒一点!”
谢云祁低喘着,勉强抬头看她,眸中似有片刻清明。
可不过数息,药性再次翻涌而上,甚至比先前更加凶猛。
只见他浑身肌肉紧绷,额头和手背上青筋根根鼓起,像是随时都能爆体而亡。
“噗!”
突然,他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在他因中药而略带粉色的皮肤上,显得格外旖旎。
他在试图运功抵抗。
可那药性十分霸道。
“谢云祁,你先坚持一下,本宫这就去……找个清倌人……”楚青鸾咬牙道。
“楚青鸾……”
他嗓音嘶哑的不成样子,眼底翻涌着近乎疯狂的欲念,“你……要么现在杀了我,要么……”
他猛地抬头,漆黑的眼底深得骇人:“就别再推开我。”
楚青鸾后退一步,冷声道:“谢云祁,你清醒一点,这不可能——”
话音未落,谢云祁突然低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几分怅然和失落。
他哑着嗓子,眼底猩红一片,“好……”
“那臣……自行了断便是!”
说完,他猛地咬住舌尖,鲜血瞬间从唇角溢出,顺着下颌线滴落。
这一刻,他整个人就如同一个濒临破碎的瓷器,浑身肌肉紧绷,冷汗浸湿了衣裳,却仍固执的不肯再靠近她一步。
唇齿间的鲜血越溢越多,呼吸也越发沉重,仿佛下一刻就会爆体而亡。
楚青鸾瞳孔一缩,终于忍无可忍。
她一把拽住他的手腕:“疯子!”
然后,猛地推开窗户,运足内力,拽着谢云祁纵身一跃——
“哗啦!”
冰冷的池水瞬间将两人淹没。
谢云祁闷哼一声,刺骨的寒意让他浑身一颤,可药性未解,他仍死死地抓住她的手腕,眼底翻涌着欲念。
楚青鸾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将他狠狠压进水里:“谢云祁,你给我清醒一点!”
水花四溅,他的墨发在水中散开,唇色苍白,却仍固执的盯着她。
仿佛就算是死,也要把她刻进眼底。
与此同时,秦伽罗也带着人来到了后院。
她环视一周,结果厢房内空无一人,正恼怒的想要离开时,忽然听见水池方向传来细微的声响。
她行走的脚步一顿!
等秦伽罗绕过厢房,走到后方水池的时候,这不看不要紧。
一看,眼前的画面竟差点让她绷不住。
只见谢云祁独自浸泡在冰冷的池水中,墨发在水中散开,衣袍湿透紧贴在他身上,水面上还泛着一圈圈未平的涟漪。
只不过秦伽罗早已被眼前的画面给震撼,是以并没有留意这个细节。
比如谢云祁明明没有动,可水面上却荡漾着涟漪。
她眼底迅速闪过一缕精光,娇声道:“谢相怎的在此?”
她蹲下身,指尖轻点水面,故作担忧道:“这池水寒凉,若是伤了身子可怎生是好?”
谢云祁闭目不语,额角青筋鼓起,显然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秦伽罗见状,心中暗喜——这分明是中了药!
“让伽罗来帮您吧……”
秦伽罗故作羞涩的解开外衫,露出雪白的肩颈,“谢相看上去似乎很难受,若是迟了,怕是得内力尽失,筋脉尽断,伽罗如何能忍心?”
说着,她抬起脚就要踏入那方池水——
一柄长剑突然钉在她脚前,入石三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秦伽罗往后一倒,整个人狼狈地跌在地上。
她恼怒的转过头去,却看见裴渊寒着张脸,正缓缓从树影中走出来。
“大秦公主,请自重!”
他语气冰冷,目光如刀般落在秦伽罗身上。
秦伽罗又不自觉的想到他给自己喂毒药的狠戾,身子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但仍强撑道:
“裴将军,本公主这是在帮助他,他现在危在旦夕,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出事吗?”
裴渊冷笑一声,“公主的‘好意’,谢相怕是消受不起。就不劳公主费心了。”
裴渊虽然和谢云祁是情敌,但这个时候,他没办法装作看不见,眼睁睁看着秦伽罗犯下大错。
秦伽罗见他坏了自己的好事,不由得银牙暗咬,目光死死地瞪着裴渊。
但碍于场面,她也只能重新披上外衣,满脸不甘地离开了现场。
这时,裴渊的目光落在谢云祁身上,正欲开口,突然——
“哗啦!”
水花四溅,一道纤细的身影很快从水底冒出来,墨发贴在她白皙的脸颊上,唇色也因寒冷而微微发白。
楚青鸾抬手抹去脸上的水珠,还未开口,就对上裴渊那骤然僵住的目光。
“殿下?”
裴渊目睹这一幕,只觉得声音发紧,眼底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痛色。
孤男寡女,双双在水池里,且楚青鸾的嘴唇隐隐还有并未完全褪去的红痕。
此情此景,很难不让人联想些什么。
谢云祁也适时的睁开眼睛,嘴唇微勾,突然‘虚弱’的咳嗽两声,整个人往楚青鸾身上倒去。
“殿下……臣好冷……”
他嗓音低哑,湿透的衣袍下身躯滚烫,偏还要故作可怜地往楚青鸾颈窝里蹭。
“方才若不是殿下相救,臣怕是……”
他故意说些引人遐想,似是而非的话来。
果然,裴渊的脸色已经不足以用难看来形容了。
“咔嚓”一声。
裴渊的拳头硬生生捏出骨节的脆响,眼底翻涌了暗色,脚底像是生了根,再也挪动不了半分。
楚青鸾睨了一眼谢云祁,声音听不出情绪:“看样子,谢相已经好多了,这湖水既然管用,就多泡泡吧。”
楚青鸾说着就要起身,然而却猛然发现,湿透的衣裙却紧紧的贴在她身上,勾勒出窈窕的曲线。
裴渊瞳孔一缩,连忙下意识的转身,不敢再看。
他当即脱下自己的外袍,然后快步朝着门外走去:“臣去叫知夏过来。”
知夏就在不远处,得知消息后立马取来干净的衣裙,迅速为楚青鸾换上。
待楚青鸾收拾妥当,这才跟裴渊解释:“谢相中的是一种无色无味的媚药,此毒应该不难查,必是有人混入宴会中下毒。”
她语气平静,仿佛方才在水中和谢云祁的暧昧从未发生:“裴将军,本宫只信得过你,这件事,便交给你去查。”
裴渊身形微僵,片刻后神情缓和了几分。
那句‘本宫只信得过你’,奇异的抚平了他心里的酸涩和不甘。
他哑声回应道:“……臣遵命。”
待裴渊走后,谢云祁靠在池边,轻笑道:“殿下就这么让他走了?”
他指尖把玩着一缕湿发,“臣可是差点就……”
“谢云祁。”楚青鸾打断他,眼神锐利,“你当真以为本宫看不出,你在故意激怒裴渊?”
她上前一步,站在池水边缘,蹲下身,突然伸手扣住谢云祁的下颌,眸若寒星,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仪。
“你以为本宫会相信,堂堂谢相,这么容易就被人下毒?”
谢云祁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竟这么快就被她察觉了么?
女人有时候太聪明,也很麻烦呢。
他笑了笑,看上去十分的魅惑:“殿下果然慧眼如炬,那您打算怎么处置臣?”
楚青鸾冷笑一声,指尖用力:“再有下次,本宫不介意亲手喂你十倍的媚药,再赏你十个西域进贡的胡姬,让你好好体会什么叫‘乐不思蜀’!”
谢云祁脸上的笑容凝固,漆黑的眸子颤了颤。
楚青鸾却突然松手,任由他重新跌回水中。
谢云祁呛了口水,湿漉漉的睫毛下眸光却亮得惊人。
“殿下果真……好狠的心。”
楚青鸾却不再理会他,转身步出了水池。
席面上,依旧是一片欢声笑语,觥筹交错。
秦九歌见楚青鸾出来,主动朝她禀报道:“殿下,我查过了,是府上的一个侍女被人收买,不过,对方已经服毒自尽了。”
楚青鸾凌厉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一众命妇或者贵女都在三三两两的交谈着,却不见了秦伽罗。
“大秦公主呢?”
秦九歌皱眉道:“说是身子不适,半刻钟前就已经离席了。殿下是怀疑这毒……”
楚青鸾没说话,但她直觉,这件事必定跟秦伽罗脱不了关系。
否则,为何秦伽罗会这么巧出现在厢房,还找到了水池这里。
若不是裴渊及时赶到,恐怕谢云祁今日就要被她给赖上。
想到此,楚青鸾的眼底逐渐汇聚着寒意。
正当她准备吩咐秦九歌继续调查时,却见一男子朝着这边匆匆而来。
“公主殿下,您没事就好。”
楚青鸾偏头一看,此人一身靛蓝色云纹锦袍,神色略显焦急。
他认得此人,是此前在琴会上大出风头的云家庶子,云砚。
楚青鸾微微颔首,“云公子,有事?”
齐彻正欲开口,目光却在触及她嘴唇的时候,猛地顿住——
她的嘴角处,有一些轻微的红肿,不像是蚊虫叮咬,倒像是——
被男人吻过!
霎时间,一股冲天的愤怒自心底陡然升腾而起,齐彻死死地攥紧袖子里的手,勉强维持着仪态。
到底是谁?
是谁吻了她?
谢云祁?
还是裴渊?
见他不说话,秦九歌突然开口:“喂,殿下很忙的,你要没什么事就赶紧退下吧。”
齐彻喉结滚动,强行压下心头的杀意,挤出一丝笑容:“是臣唐突了,方才我看到一个侍女行迹可疑,担心殿下安危,所以这才冒昧上前。
既然殿下无碍,臣这就告退。”
齐彻说完,还未等楚青鸾回复,就转身离开。
楚青鸾盯着他离去的背影,凤眸微微有些疑惑。
这背影,为何感觉如此的熟悉?
楚青鸾摇头,问:“本宫只是觉得,他的背影像极了一个人。”
秦九歌眯起眼睛,又朝着齐彻看了一眼,结果发现,还真是。
“像谁?齐彻那狗男人吗?”
“殿下怕是多虑了,前阵子我听说,齐彻从公主府逃出去以后,在渡江时遭遇风浪,整艘船都沉了。”
秦九歌冷哼一声:“那狗男人尸骨无存,倒是便宜他了。”
楚青鸾微微一顿,收回目光:“可有让人打捞过,确定他已经死了?”
“打捞了整整七日。”秦九歌抱着胳膊道:“打捞上来的尸体里,有三具身形相仿的,都被泡得面目全非,不过在其中一具尸体上,发现了你当年送出去的一块玉佩,想来就是齐彻无疑。”
楚青鸾沉默片刻。
听见齐彻的死讯,她内心十分平静,没有一丝波动。
“殿下可觉得不解气?”秦九歌问。
楚青鸾垂眸,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一个死人罢了,不值得本宫浪费心神。”
殊不知,齐彻在转过一道回廊之后,立马收起脸上的笑意,一双阴鸷的眼睛里满是扭曲的恨意。
他‘咚’的一拳捶在墙上,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眼睛死死的盯着后院所在的方向。
“谢云祁!我一定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很快,楚青鸾也没在宴会上多待,过了片刻就打道回府。
却在出发的时候,又遇见了裴渊。并且执意要相送。
“殿下,关于谢相被人下药一事,臣有了新的发现。”
楚青鸾微微颔首,示意裴渊在前面开道,前去附近的茶楼一叙。
两人很快在醉仙楼的雅间落座。窗外已经出现暮色,映照在裴渊的侧脸上,平添了几分沉郁。
“殿下,臣查到今日宴会送酒的侍女,曾私下和东宫的侍卫有过接触。”
楚青鸾喝茶的动作一顿:“东宫?”
“是。”裴渊从怀中取出一枚鎏金纽扣,“这是在那侍女的房间找到的,东宫侍卫的服侍配饰。”
“而且,那媚药来自北境,赵莽刚接管北境军,想来媚药是他提供的。”
楚青鸾指尖轻扣桌面,若有所思:“可太子为何要对谢云祁下手?
莫非,是与那大秦公主有关?”
裴渊神色微僵,垂眸掩去眼底的复杂。
他已经审过秦伽罗,得知这件事是因秦伽罗的私心而起。
可这话他现在不能说,秦伽罗此番来大楚,是为接他回大秦,在他假死脱身之前,暂时不能透露这一切。
他知道,楚青鸾很聪明,往往只需要一点蛛丝马迹,就能查探到背后的一切。
裴渊不敢冒险。
“臣不敢妄断。”
楚青鸾在想着事情,暂时也没留意到裴渊的异常。
裴渊望着夕阳下楚青鸾沉静的侧脸,喉结滚动。
明日秋猎后,他便要假死回大秦,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殿下。”
他声音低沉,“猎场上凶险无比,记得不要单独行动,无论何时,都要留侍卫保护。”
楚青鸾抬眸,点了点头:“本宫会注意的。”
裴渊又道:“猎场西南角有片沼泽,表面看似与寻常草地无异,若遇见危险,可以往东北方向瞭望台撤退,那里的守卫是臣亲自安排的。”
“还有,天气转凉,记得要侍女多带几件御寒的衣服。”
他说得很细致,仿佛要将所有的注意事项都交代清楚。
楚青鸾眉头微微蹙起:“裴将军今日怎么……”
“臣只是担心,太子会在猎场设伏,还有三皇子……”
意识到即将失态,裴渊赶忙转移了话题,端起茶盏掩饰自己的神色。
“三皇子虽然母族不显,但据臣所知,他也并非像表面那般与世无争。”
楚青鸾凝视着他,总觉得今日的裴渊,话格外多。
那双眼中的情绪也太过复杂,像是藏着千言万语。
“裴渊。”过了半晌,楚青鸾开口解释道:“今日在定国公府后花园的事……”
“殿下。”听他要提起谢云祁,裴渊猛地起身,拱手道:“时辰不早了,臣恭送殿下回府。”
他承认,此刻的自己,像极了一个懦夫。
他害怕从她口中听到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她对谢云祁,已经超出了君臣之谊的微妙情愫。
楚青鸾定定的看着他,他侧身立于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整个人仿佛融入一旁的阴影里。
她忽然想起多年前,她在宫外查案遇到危险时,裴渊也是这样默默的站在屋子外,为她守夜。
“罢了。”
她没再继续那个话题,“明日猎场,你也要多加小心。”
裴渊保持着行礼的姿势,直到楚青鸾的脚步声消失在长廊尽头,才缓缓起身。
秋风从窗棂吹进来,掀起他的衣摆,他伸手缓缓抚在剑柄上,那儿有一道陈年刻痕,是他第一次领兵时,亲手为他佩剑留下的痕迹。
如今这上面的刻痕已经发亮,是常年摩擦所致。
记得当时楚青鸾亲手将剑递到他手里,郑重地道:“此剑赠予你,愿君为社稷,守四方。”
如今剑仍在,誓言未改,只是明日之后,他就要以另一种方式守护她了——
与此同时,秦伽罗从宴会上离席后,直接去了皇宫,面见楚皇,并求得了一道旨意——那就是秋猎的时候,她也要参加。
楚皇看在两个相交的份上,还派了一队禁军跟随保护秦伽罗。
消息传到公主府时,知夏的脸色顿时就拉了下来。
“殿下,这大秦公主还真是贼心不死,此番舔着脸要参加咱们大楚的狩猎,怕是又要弄出什么幺蛾子。”
楚青鸾微微沉吟,随即道:“无妨,让她去,让人盯紧她的动向。还有东宫那边。”
知夏皱眉:“殿下的意思是,这大秦公主已经私下与太子达成了合作,要在猎场上对付您?”
想到在定国公寿宴上发生的事,知夏很快想通了来龙去脉,一双杏眼顿时能喷出火来。
“公主,我这就去弄死她——”
楚青鸾见她这副火急火燎的样子,有些无奈的摇头。
“冷静些,她好歹是大秦的公主,若真的死在大秦,你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可我就是气不过她那趾高气扬的样子。好像全天下都该围着她转似的。公主放心,到时候所有的罪责我一人承担就是,绝对牵连不到公主府。”
楚青鸾嘴角狂抽,“可你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是义阳郡主,也是皇家人。”
知夏一愣,颇有几分懊恼。
“早知道,就不该当这什么郡主了,行事都还要碍手碍脚,”
“若我回了顾家,岂不是就能牵连到顾霆远了?”
知夏摸着下巴,似在认真考虑这件事。
楚青鸾忍不住扶额叹气:“你呀,怎么还是这般冲动。”
她伸手轻点知夏的额头:“就算你回了顾家,你以为顾霆远会放任你去胡闹?”
“那可说不准,他若拦我,我就连他一起收拾!”
楚青鸾被逗笑了,摇头道:“罢了,你这脾气,本宫说不过你,不过眼下局势复杂,我们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翌日,便是大楚国三年一度的秋猎。
从高祖皇帝时候起,大楚皇室就延续了这一传统。
秋猎不仅是彰显皇室尚武精神的盛事,更是各方势力暗中较量的舞台。猎场设在京郊的皇家围场,方圆数百里,林深兽猛,唯有真正有实力的勇士才能拔得头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