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色—— by时玖远
时玖远  发于:2024年06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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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顺手捞起一旁的酒杯,周泽阳斜她一眼:“你拿我酒做什?么?”
话音未落, 叶芸已经一口下肚, 周泽阳不跟她?计较,靠过来低声同她?说:“那人, 外面人叫他活阎王,改革开?放初期, 抓住经济的口子,搞展销会狠赚了一大笔,靠着成功经验去到各地结识合作商,扩充生意, 是个狠人。之前锡城的那场工业产品展销会影响深远,接下来会在咱们这举办, 不少人想去巴结他。”
周泽阳的话在叶芸脑子里晃晃悠悠, 她?又喝了口酒, 辛辣的味道滑进喉咙里, 血液也跟着游曳流转。
俞老板闻着风声回来了,一坐下来就对?周泽阳说:“到隔壁敬杯酒怎么样?”
周泽阳笑道:“俞老板身?先士卒, 我紧跟你脚步。”
考虑到没中间人介绍,这么冒然上去怕引起反感,俞老板暂且说:“观望观望。”
这话音才落,果不其?然还真有人端着酒来了,只不过还没靠近屏风,就被人挡在了外面,客气劝回了。
俞老板怏怏道:“还好我没身?先士卒,不过我们这个位置选得?够好,能近距离看看这位人物。”
说着俞老板和周泽阳不约而同抬起头,毫不避讳地盯着白闻赋。白闻赋坐在几人中间,单手搭在扶手上,姿态闲适自在。说到他的长相,颇具迷惑性,就这么瞧着,让人无从判断他的具体年龄。他身?上没有上了岁数男人的油腻和不修边幅,也没有年轻男人的稚嫩与青涩,眼神既不算温和也谈不上和善,散发出一种沉稳而独特的魅力。
俞老板做面料生意,周泽阳办服装厂,又是在这个穿衣讲究的地界,看人最先看的自然是着装。
白闻赋身?着深灰色斜襟西装,比起现?在时新的廓形西装,他身?上这套尤为妥帖精良,把他的气质衬托得?更显锐气。
俞老板悠然道:“我听说他是半道发家的,看穿着倒不像是暴发户的样子。”
“这人早年混迹沪都,跟的是赵之敬那样的人物,也是见过世面的。”周泽阳道。
俞老板挑了挑眉:“怪不得?,有来头的。”
叶芸坐在一边,垂眸听着两人的对?话。说到穿着,她?刚认识白闻赋的时候,他穿衣风格就和二尾巷的男人不大一样,绝大多?数人还穿着黑、灰、蓝老式外衣时,他已经穿上了皮夹克,放到现?在皮夹克都是奢侈玩意,更别说他那会故意穿条破牛仔裤,她?还失手帮他缝上了。
隔壁两人这么堂而皇之地盯着白闻赋议论,他自是能感觉到,移了目光瞧过来。俞老板猝然跟白闻赋对?上视线,端起酒杯刚要隔空致意,白闻赋便偏开?了头。
周泽阳将?话题引了回去,对?俞老板说:“要是俞老板这边没问?题,我们明天正?式去你厂里拜访一下,如何?”
周泽阳和俞老板周旋时,叶芸坐在旁边,不发一言地喝闷酒,好几次周泽阳将?眼神递给她?,她?都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她?无法定下心来,短短十几分钟时间,她?的心情被他来回蹂躏,她?差点都忘了他是个技术高超的放线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轻易拿捏人的情绪。
叶芸目光如雾般落在白闻赋身?上,眼瞳里细碎的光影悠悠荡荡。
白闻赋正?在同人说话,掀起眼帘转过视线,眸如黑海。
隔着一扇屏风,四目相对?,两顾无言。叶芸敛下眼睫,抬起纤白的手腕,将?酒杯递给一旁的小缚:“倒酒。”
小缚接过酒杯,站起身?忙前忙后替她?倒上酒,送回到她?手中,再乖乖坐回到她?身?边,秉承着一个助手该有的责任心,眼神跟着老板走,随时等着叶芸发话。
叶芸接过酒,压下一口,没再看他。
白闻赋敛眸,唇际微沉。
俞老板一改刚才好说话的态度,变得?迟疑起来:“叶老板、周厂长,不瞒你们说,我们厂今年资金也相对?紧张啊,一下子走这么多?货,我们的确吃紧,要不我先放一部分货给你们?”
叶芸对?于俞老板前后态度的转变,一点都没感到意外。
反倒周泽阳皱起眉来:“一部分货是什?么意思,我们也不可能跟合作商那边说只交一部分货,这货一出就是一整批。况且,刚才不是谈好的嘛。”
俞老板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周老弟,我也想跟你合作双赢。但?我刚才跟你聊的时候,有一些风险没考虑进去,就比如说刚才讲的资金问?题。你那边但?凡延期,我这
边也得?跟着停转,这不是小事情,还得?好好合计合计。”
叶芸侧过头,视线在大厅巡睃一圈,定格在了严世华身?上。严世华察觉到叶芸朝他看去,对?她?露出了个挑衅的眼神。
叶芸顺势看向俞老板,开?口道:“上个月我跟严老板见了一面,也聊到了合作,严老板倒是答应给我们货,只不过他提出了一个条件,想让我和他成为自己人。”
叶芸这话一出,别说俞老板脸色微变,就连周泽阳都挑起了眉梢。
她?接着道:“我肯定不能答应,我们正?正?经经做生意,卖的是货,是灵感,是款式,不是人,俞老板你说是吧?”
“是、是。”俞老板附和道。
“我拒绝严老板后,他恼羞成怒,扬言要动用?关系让其?他厂子都不放货给我。我回去还跟我们那的人说,严老板不会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咱们这行业里,还是正?直的人多?。结果你看,你刚才跟我们周厂长说得?好好的,转个身?,回来就改主?意了。”
这一番话说得?坦坦荡荡,无形中将?俞老板架到了一定高度,他要是承认受到严世华的影响,那他也就成了不正?直的人,只能赶忙撇清关系。
“别误会,是我自己又思虑了一下,我们抗风险能力不足,跟严老板没关系。”
叶芸端着酒杯,修长的脖颈微微昂着,有种难以冒犯的清冷之姿:“说实话,不找你们,我们也不是无路可走,外面等着接单的厂子多?的是,大不了费点功夫到远些的地方调货,利润少就少点。不过俞老板是觉得?生意重要,还是人情重要?严世华一句话就让你心甘情愿丢下一笔大单,不知道的,以为他救过你命。”
同样一番话,如果是周泽阳讲出来,男人之间撕破脸难免会火药味十足。
然而出自叶芸之口却起到了截然相反的效果,她?利用?严世华不纯的心思先将?自己摆在受辱的位置上,再用?生意场上的利益与口碑不断旁敲侧击,让原本犀利的表述变得?柔中带刀,直击俞老板软肋。
俞老板要是拒绝这次合作,日后难免划为与严世华同流合污,保不齐被莫名其?妙冠上龌龊的名声。他们这个生意口碑很重要,虽然他和严世华相识一场,但?也没有必要因为他一番说辞,丢了生意,失了信誉。
权衡利弊一番后,俞老板提出:“我拿个主?意出来,你们看行不行?”
叶芸和周泽阳对?视一眼,看到了转机。
“找个中间人来做担保,毕竟付款方式对?我不利,我需要有个保障。”
叶芸和周泽阳都陷入了沉默,俞老板的提议不算过分,他们之前接触的老板听见他们的付款方式后,就没有下文了,起码这个俞老板愿意冒险。
可是关键问?题是,这个时候到哪去找个担保人来,又不是随便大街上拉个人来做担保就可以,起码得?有点实力,叫得?上名头的,否则俞老板恐怕不会松口。
就在气氛陷入僵持时,白闻赋侧了下身?子,同边上的人交代了一句。不一会儿,屏风外头一个长相魁梧的男人走来了他们这边,这人身?着藏蓝色衣服停在桌子前,说了句让所?有人始料未及的话。
“我们白老板说,他可以做担保人。”
桌上几人同时抬起头来看向隔壁,白闻赋低头端着茶盏,面容清疏。
俞老板措手不及地问?周泽阳:“你们认识他?”
周泽阳也意外至极,面上却波澜不惊,给俞老板制造出一种摸不清底细的错觉。
这藏蓝色衣服的男人看向俞老板:“这位老板如果同意,我们可以跟你签份协议。”
“太荣幸了,我们去给白老板敬杯酒可以吧?”俞老板看向周泽阳,周泽阳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没有表态。
果不其?然,这位藏蓝色衣服的男人又道:“敬酒就不用?了,白老板想请这位小姐跳支舞,希望能赏脸。”
叶芸心神不定地抬起眸来,见白闻赋已经站起身?,往屏风外面走去,一时间这四周的目光全都落在了她?身?上。
周泽阳起身?凑到叶芸旁边,低下声来:“虽然这是结交那位千载难逢的机会,但?你要不情愿,咱们就回了。”
白闻赋的脚步停在了他们这扇屏风外面。今天她?无论是拒绝,还是同意,从他发出邀请的那一刻起,就将?叶芸拉到了众目睽睽之下,让她?无处遁逃。彼时,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她?,她?要是拒绝,所?有人都下不来台,包括她?自己。
叶芸喝下最后一口酒,翩然起身?:“跳个舞而已。”
这句话她?说得?很轻,不知道是在对?周泽阳说,还是对?自己说。
俞老板早已起身?让出道来,好给叶芸出去。
高跟鞋清脆悦耳的声音徐徐而来,白闻赋转过身?看向她?,漆黑的瞳孔像浸了墨,一眼望不到底。
她?迎上他的视线时,他向她?伸出了手。叶芸垂下眸,看着熟悉而宽阔的手掌,神情有片刻的恍惚。
放音乐的似乎是个耳听八方的人,此?时场内音乐忽然换了个调子,舒缓的音符流淌而来,白闻赋的嗓音低磁、震荡、敲打在她?心头:“你慢慢考虑,我等得?起。”
久违而熟悉的声音落入心底,心跳的频率打在耳膜上,光影颤动,熠熠生辉,他就立在她?面前,向她?伸出手,这样的场景让叶芸觉得?像是梦境。
她?屏住呼吸提起手腕,手落入他掌心的刹那,白闻赋收紧指节,柔软如柳的腰肢被他另一只手握住,清冽的气息笼罩而来,他指腹的温度顷刻从她?腰间的皮肤挠进她?心底,几乎是本能的反应,叶芸轻颤了下。
身?体对?他的敏感再次验证了那种无法控制的生理反应,过去那些极限疯狂和无尽缠绵给她?留下了渗入骨髓的体验,让她?的身?体对?他产生了一种无法解释得?清楚的信号,一旦他靠近,他标记过的烙印便会立马显现?出来,控制着她?的神经、感官、甚至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在为之跳跃。
他察觉到她?细微的反应,唇边漫过几不可见的弧度,转瞬即逝。
近来关于白闻赋的传言不少,但?无论故事怎么传,总归大家都是知道,他从前落了残疾,腿脚不好。尽管看见他的身?影出现?在舞会上,也没人想到他会下场跳舞。
但?眼前,他的确邀请了一位女士,那么众人自然也都投来好奇的视线,想一探究竟到底是哪位佳人让白老板不顾及自身?情况,也要邀她?共舞。
聚光灯打下来,叶芸身?上那件原本看着像是雾面的丝绒长裙,便泛起了柔和的光泽感,垂坠的质感在灯影下多?了重奢华的视觉效果。
贴合身?形的剪裁将?她?姣好的比例展现?得?淋漓尽致,人群中一下子便议论开?来,互相打听场中女人的身?份。
然而这些议论声对?于叶芸来说,仿若自动屏蔽了,她?听不见,也看不到,面前男人的气息无孔不入地冲击着她?的神经,让她?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他身?上。同他跳舞的紧张感仍然跨越时空,萦绕于心。
他的外表变化不算大,清晰的轮廓,挺拔的身?躯,纵使换上一身?西装,骨子里桀骜不羁的气场仍然像是天罗地网。
说来他们第一次跳舞还是在那个小舞厅里,碍于当?时的关系,伦理道德的约束,他的手始终虚扶在她?腰侧。而这一次见面,他甚至没有问?过她?一句是不是单身?,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握住她?的腰,难以遁逃的局促感让叶芸略感慌乱。

第55章
她很快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 例如?,转移到他的穿着上。叶芸发现他这件西装选用的是羊绒的面料,羊绒成本高, 面料纤维柔软, 对褶皱极度敏感,目前来说用羊绒做西服的人不多。出于职业习惯,她搭在他身侧的拇指轻轻划动,感受着面料的工艺。
白?闻赋垂下眸来, 漆黑有力的瞳孔里荡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迷离之色:“你同其他男人跳舞手也这么不老实?”
叶芸扬起脖
颈:“有什么问题吗?”
他居高临下盯着她,目光落在她脖子那截雪白的肌肤上?,甚至可以看见她清晰的血管, 感受到她跳动的脉搏, 鲜活、真实、令人血脉偾张。
他流畅的唇线轻轻一抿:“不知道的,以为你在暗示什么?”
“暗示什么?”她乌亮的双眼流转之间, 是动人的姿色。
馨人温软的香气萦绕而来,仿佛她真的在暗示什么。
然而仅仅刹那之间, 她的神色便淡了下去:“我?做人是有原则的,不会对有妇之夫做什么不该有的暗示。”
白?闻赋忽然笑了,笑得莫名。他的笑容太具感染力,尖锐的嘴角稍一上?提, 笑容便让人轻易沉溺其?中。
叶芸的心悬了起来:“你笑什么?”
“你的原则又不是没被打破过。”他眼里搅动着醉人的光泽,刺进她的心底。
叶芸的脸色登时沉了下去, 就?像是个力求上?进的好学生, 被坏学生带坏过一次, 好不容易改邪归正, 他还戳着她的痛处,一而再地提醒她, 她曾经也跟着他离经叛道过。
不过很快,叶芸的神色便恢复如?常:“过去小不懂事,现在不可能再做荒唐事,白?老板要是顾及太太的名声?,还是自重吧。”
她又一次将话?题往上?面引,然而白?闻赋仿若洞悉了她的意图,偏偏只字未提,笑而不语。
曲子到了最后的高潮部分,叶芸舞动之间连贯的步伐充满韵律,完美的华丽转身,她已不需要他再搀扶也能站得稳妥。再面对他时,她不着痕迹地跟他拉开了距离,灵活的身姿像个不可控的鸟儿,随时会从他掌心溜走。
他耷拉着眼睑看着她:“舞技大有长进,经常跟人跳舞?”
叶芸克制着起伏的情绪,回道:“是啊,多跟不同的人练一练,才能找到感觉。”
她不该同他说这些气话?,她没有资格责怪他开始新的生活,可是当?他这么问的时候,她还是控制不住说出这些话?来。
一曲毕,她无视他眼底的锋芒,垂下眸来,客气地同他说:“谢谢白?老板关照,后会有期。”
步子调转,她刚准备离场,腰间的手徒然一紧,强健的手臂穿过她整个腰,将她箍到身前。
“我?说结束了吗?”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眼里压抑着排山倒海之势,似洪流湍急,阴云骤起。
叶芸的身子几乎贴上?他的胸膛,心跳失控地坠入悬崖,低呼道:“白?闻赋!”
他还是第一次听见到她闹脾气地喊他全名,嘴角轻扯。
场边上?开始骚动起来,一首曲子已经结束了,这两人不仅没离场,怎么好像还难舍难分了?
周泽阳和小缚皱眉站起身,奈何在他们起身的同时,隔壁屏风门口站着的几个男人便瞧了过来。两拨人互相提防着,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轻快的调子响起,白?闻赋勒住叶芸的腰带着她移动步伐,叶芸被动地跟上?他,满脸写着不痛快。
忽然,他捏住她那枚戒圈,压迫的眼神落了下来锁住她的目光。
叶芸瞥了眼被他捏住的手,心里头闪过一丝局促,随后开门见山提醒道:“既然大家都有各自的生活,这样影响不太好。”
无名指一阵吃痛,他的目光带着势不可挡的侵略性向她笼罩而来:“影响到你了?那正好。”
叶芸嗅到了危险的信号:“你要干吗?”
白?闻赋嘴角微斜,西装革履下,是野性难驯的灵魂。
“你以为我?想干吗?跟一个甩掉我?的女人重修旧好?”
他眼神轻慢而冷讽,似刀子割破叶芸的伪装,迫使她想逃离。他发现了她的意图,腰间的手臂更加牢固。
“不是你让我?找其?他女人,把你忘了吗?你知道的,我?向来都会依着你。”
他用最纵容的语气说着最剖心挖骨的话?,叶芸眼睫禁不住晃动,她不想听这些,一个字也不想听,她不需要知道他和别的女人怎么样,也不再想知道他后来的生活,她情愿今天没有遇见过他。
叶芸收回手,面色苍冷地说:“那祝福白?老板。”
白?闻赋不仅没有放过她,眼里的星火一触即燃,烧向她:“跳舞哪有跳一半下场的,你就?这么喜欢有始无终?”
叶芸的思维像浸在冰与火的双重考验里,一边是理智的拉扯,另一边是无尽的冲动,两股浪潮不断冲击着她内心的堤坝。
她默了几秒,抬起眸迎上?他的目光:“跳舞是吗?希望你跟得上?。”
说完,她加快脚步,踩着心中的节奏,直接切换成快三?步,白?闻赋随即跟着调整步伐。
这种舞步需要在快速旋转中,逆时针方向运行,融入翻身、摆动、倾斜等技巧,特点?是速度快,旋转度大。
由?于节奏变快,步子加大,他们的身影也开始整场飞舞,许多人陆续停下来惊奇地盯着他们。裙摆飞扬,交替环绕,她眸色疏淡,他眼底暗沉,无声?的较量跟随着他们的脚步,愈演愈烈。
俞老板站起身拍了下周泽阳:“这是在干吗?”
周泽阳迷惑地回:“跳舞吧。”
“我?知道是跳舞,跳那么快干吗?”
“这......谁知道。”
其?余人跟他们的反应差不多,不解归不解,但?并不妨碍大家看热闹。
叶芸本来以为白?闻赋跳不来,她倒不是顾虑他的体力,只是这个步伐变换之快,对于他来说绝对是不小的考验。让她意外的是,这些技巧他都接住了,尽管他始终面色冷峻。
她充分相信,如?果他的身体好好的,她或许根本不是他的对手,然而此时,她占尽了优势,却感觉到了他右腿在吃力配合。
仿佛就?在一瞬间,记忆的闸门被猛地推开。
那摞书向她砸来,他的右腿为她挡住了劫难,极力忍耐、步履艰难。
她失意落寞,他骑着车带她跨越大半座城市,再撑着右腿的不适将她带回家。
她绝望逃离,他跋山涉水去接她,哪怕腿疼得无法动弹。
回忆像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将叶芸浇醒,她停下脚步,鼻息微喘睖着眼睛,无数理不清的情绪汇聚在胸口,化为一句嗔怒:“你疯了吗,这样跳?”
白?闻赋缓缓低下头,浓密的睫毛掩着眸底肆意的笑。
灯影朦胧,霓虹微漾,悄无声?息地划破夜空,他的声?音在音符游荡间飘落而来。
“小芸。”
这一声?呼唤让她心跳漏了半拍,她好似产生了一种错觉,他们不曾分开过,他仍然像恋人一样唤着她。
他和她拉开距离,声?音深沉且克制:“少喝点?。”
人声?鼎沸,华灯璀璨,叶芸缓缓转过身时,仿若掉进了时间的漩涡里。
周泽阳迎了上?来,低声?问她:“有没有事?”
叶芸无意识地摇了摇头,走回屏风里,心跳仍然在摆荡,因为一声?“小芸”,好像又被拽进了那些灰暗却沉沦的日子里,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直到她坐下来才感觉到有哪里不太对劲,再一摸无名指,原本套在手指上?的戒圈不见了。
她根本没有印象是什么时候被拿走的,只有可能是他迷惑性地喊她“小芸”时,顺势摘掉了。
叶芸脸色骤变,倏地站起身,把一旁的小缚吓了一跳,忙问她:“叶老板,怎么了?”
叶芸没回他,径直往外走。周泽阳察觉到那位大人物来势汹汹,在其?用意不明?的情况下,他有必要提醒叶芸:“别过去了。”
叶芸没法如?实告诉周泽阳发生了什么事,只能沉默地走到隔壁。她还没靠近屏风,便被那位长得五大三?粗的男人拦住了。
“白?老板在跟人谈事情,不便打扰。”
“我?就?跟他说句话?。”
“有什么话?等白?老板谈完了,我?代?为转达。”
对方面无表情,态度强硬,堵在门口,让她无法靠近半步。
叶芸唇际紧抿盯着他的身影,他偏偏吝啬给她一个眼神。
须臾,叶芸提高音色,对着屏风里唤道:“小缚。”
白?闻赋神色稍顿,
坐在他周围的人均露出惊色朝叶芸看去,却见对面一位高个小伙子站起身走了过来。
叶芸扭转脖颈,高跟鞋的声?音渐行渐远,小缚大步跟了上?去。

第56章
自从白闻赋拿走了叶芸的戒圈后, 她心中便隐隐有了不安。好像忽然之间?,整座城市都笼罩着他的影子,他在暗, 她在明?, 一切变得充满悬念和疑云,让她有了种堕入云雾的不踏实感。
两天后,周泽阳来喊叶芸一起去文化馆,许多报名参展的本地企业今天受邀过去, 确定参展席位。叶茂这样规模的厂子,自然是没法和本地那些名气大的厂商竞争,不过因着俞老板这层关?系, 他们能被顺道带进去。
周泽阳当然不会错过这次交流的机会?, 他还给叶芸带来了一个消息,主?办方较为看重参展单位的创新技术和文化背景。到场的面料厂商中, 有的是带了丝制工艺匠人前去的。
平日里想拜访这些匠人?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能有这个机会?接触到他们, 值得一去。
今天到场的单位,除了会?带技术骨干前去,也会?捎上?自家拿得出手的产品,类似一次小范围的内部展会?。叶茹在旁听得跃跃欲试, 也想去开开眼界,他们便带着她一同前去。
然而到了文化馆门口, 碰见俞老板才得知, 这进去是要入场卷的, 也只有报名?的单位能拿到, 分给他们就两张。
文化馆只要办活动,门口总是有很多小商小贩, 这对叶茹来说?也挺有意思的。叶芸和周泽阳毕竟是进去办正事,叶茹便说?道:“没事,你们去吧,我在门口逛逛。”
既然如?此,也只能这么办,叶芸指给叶茹对面一家茶馆,让她要是无聊了去那边等一会?儿。
交代完他们便跟上?俞老板的脚步,周泽阳忽而又回过头来,嘱咐叶茹一句:“你别乱跑,跑丢了没人?找你。”
叶茹不服气地说?:“鼻子底下一张嘴,丢了我也能回去。”
周泽阳摸了几张零钱塞给她:“自己买点吃的。”
说?罢,没给叶茹推脱的机会?,回身大步而去。
叶茹来沪都时?间?短,城里商贩卖的东西她从前在老家没见过,看什么都稀奇。
报名?参展的单位陆陆续续都进去了,一群人?浩浩荡荡从远处而来,直奔场馆。路过门口的摊位时?,走在人?群中的白闻赋侧过眸,视线落在叶茹身上?,打量了眼,停下脚步。
他这一停下来,同行的人?陆续跟着停了下来。商贩们并不知道这些领导突然停在他们摊子面前做什么,以为是要撵他们走,纷纷露出不安的神色。
叶茹也察觉到不对劲,回过头去,这一瞧,才发现身后站了不少穿着像大老板的人?,且这些人?都在看着她,着实把叶茹吓了一跳。可随即她便对上?了白闻赋的视线,嘴巴微张,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你在这干吗?”白闻赋确定没认错人?,出口问道。
叶茹指了指文化馆里面,语无伦次地说?:“进不去,没票,我在,在门口等我姐他们。”
白闻赋眉梢略抬:“跟我走。”
叶茹反应过来,赶忙跟上?白闻赋。走在他身边,叶茹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她不清楚大姐知不知道他也在沪都,万一待会?碰见了怎么办,上?次大姐说?没联系了,要是猛然碰见得多尴尬。
叶茹的脑瓜子乱成了浆糊,脸色也紧紧绷着,打算一进去就赶忙找到叶芸,先把这个消息告诉她。
白闻赋侧了下视线,问她:“什么时?候过来的?”
叶茹拘谨地回:“前阵子才来的。”
说?着已经走到大门口,叶茹紧张地问了句:“你有多的入场卷吗?”
她这句话惹得周围人?展颜而笑,白闻赋还没回答她,门口的工作人?员便让开道,叶茹目瞪口呆地跟着他们顺顺利利地走入了文化馆,根本?没有人?问他们要入场卷,她这颗悬着的小心脏才落了回去。
他们这行人?走入文化馆后便忙了起来,一些厂商过来寒暄打招呼,也有办事员过来对接工作。
叶茹一个人?杵在旁边东张西望,白闻赋跟随办事员走开两步,又回过头来对叶茹说?:“你是自己逛,还是我找个人?带你过去?”
彼时?叶茹已经透过人?群瞧见了周泽阳的身影,她忙说?道:“不用了,我们厂长在那,我自己去就行。”
白闻赋点了下头,叶茹壮着胆子小声?说?了句:“谢谢姐夫。”
她注意观察着白闻赋的反应,他并未说?什么,嘴角略勾,便离开了。
周泽阳正在同人?交谈,目光一转,竟然看见叶茹一脸坦然地走了过来,他差点以为看错了。
“你怎么进来的?”
叶茹神神秘秘地告诉他:“跟人?混进来的。”
周泽阳啧啧称奇:“你个丫头倒有点本?事。”
“我姐呢?”
周泽阳环视一圈:“这会?没看见,人?多,你跟着我别乱找。”
迫于厂长大人?的威严,叶茹只能暂且乖乖听话。
......
因着不是正式展会?,现场比较杂乱的,不少厂商带来的产品堆在一旁。
叶芸来得比较早,同两个面料厂商先后聊了会?儿,后来瞧见了严世?华,不想触霉头,便去了另一边。
走到家具厂商那的时?候,她一眼瞧见了那件花梨木的梳妆镜,便驻足不前,跟厂商攀谈起来,才知道这家厂子专门生产红木家具。这件花梨木梳妆镜,就是由传承三代的匠人?雕刻而成,无论是木料的选用还是雕刻技艺都属上?乘,名?副其实的高?档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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