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芸端着茶杯坐在他对面,越听越觉得他这菜品点得熟门熟路,都是这家?饭店拿得出手的?招牌菜式。
服务员走后,叶芸狐疑地?放下?杯子:“你?真没来过?”
白闻赋如实告知:“第一次来。”
叶芸赞许道:“那?你?还挺会点菜的?。”
服务员陆续将盘子端上桌,本以为菜上得差不多了。最后又端上来一个瓦罐,这罐子样式老旧,和?其他菜品格格不入。
叶芸抬起头询问:“这是什么,我们好像没有点。”
服务员对叶芸解释道:“这是糟锑头,菜单上没有,我们老板特地?交代上的?。”
叶芸刚露出不解之色,紧接着就瞧见服务员弯下?腰同白闻赋说:“宗老板向您问好。”
白闻赋回他:“转告他,我一会儿过去。”
服务员走后,叶芸挑了眉:“你?不是说第一次来?”
“是第一次来。”
她扫了眼瓦罐:“怎么回事,老板还对你?特殊照顾?”
“这家?饭店确实没来过,不过这个老板炒的?菜我吃了好几年?。那?时候他还没有门店,在松港北路的?岔路口支个摊子,我经常会去光顾。”
“十几年?前??”
“差不多,那?时候我们都还年?轻。”
白闻赋告诉她:“这个老板叫宗宝兴。”
宗宝兴,宝兴酒家?,所?以他问叶芸饭店名字的?时候,大概已经猜到了。
叶芸说他:“那?你?都坐下?了还不跟我讲,看着我自卖自夸,敢情都是你?吃剩下?的?。”
白闻赋压着笑意:“许久未见了,不确定那?老板还能不能记得我,吃顿饭没想麻烦人家?。”
他舀了勺糟锑头放进?叶芸碗里:“有一回我去晚了,他要收摊,见我饿着肚子叫我跟他回家?吃,我才知道这道菜是他爱人做的?,他爱人身体不好,这道菜不是常能吃着,你?尝尝。”
说罢,白闻赋起身对叶芸说:“我去打声招呼,很快回来。”
叶芸点点头,白闻赋离开后,她拿起勺子尝了一口,糟香扑鼻,味蕾散开的?瞬间,一种?奇妙的?感?觉在脑海里环绕,现在的?她和?年?少时的?他产生了某种?牵连,在时空的?缝隙短暂交错,同一个地?界,不同时光里,感?受着相同的?味道。
偏偏这时候门口进?来了一群人,打断了她享受美食的?雅兴。
第65章
严世华瞧见了叶芸, 本来往里走的步子忽然调转过来,晃晃悠悠来到叶芸跟前,阴阳怪气地打了声招呼:“这不是我们貌若天仙的叶老板嘛, 怎么, 一个人吃饭这么寂寞?”
叶芸懒得搭理他,端起?茶杯瞥向窗外,面色疏淡。
跟严世华同行的人瞧出气氛不对?,拉着?他走。严世华甩开?同伴, 丝毫不给叶芸留情面,出声质问她:“是不是你让白老板把我们?除名的?”
叶芸神色微顿,转过头来:“你胡说什么?”
彼时, 旁边吃饭的人都顺着?动静看了过来。
严世华今个儿势要?跟叶芸过不去,
指着?她便道:“你少他妈装,仗着?一副好皮相这么快搭上人家?白?老板, 我说你自?视清高什么,搞了半天是嫌我庙小, 想攀高枝。”
一个漂亮女人甭管多?清白?,一旦被人戳着?脊梁骨,沾上桃色传闻,旁人的眼光立马就有了多?种解读, 特别是叶芸这样?年轻且小有成?就的女人。
严世华的一句话就能轻易毁掉过去几?年她所有的努力,让外人认为她是靠出卖色相, 攀附男人上位的女人。
此时已经有不少人在低声议论, 叶芸的脸色瞬间冷了下去, 抬起?头刚要?开?口, 余光瞥见白?闻赋的身?影从后场走了出来。
服务员已经第一时间告知老板,前厅有人闹事, 一同出来的,还有这家?饭店的宗老板。
严世华见叶芸刚欲说话又止了声,靠在椅背上气定神闲地盯着?他,气不打一处来。
“你不说话是默认了,白?老板呢?你现在就把他叫出来,我当?面问问他凭什么把我们?给除名。”
白?闻赋的声音浑厚有力地响起?:“我们?的办事员给所有被驳回单位寄过一份很详细的说明,上面有具体被驳回的原因,你这是没收到?”
严世华蓦地转过身?,面色一僵:“白?,白?老板?”
白?闻赋大步流星走回来,巍然挺拔的身?姿立在叶芸身?前,居高临下掠着?他。
“用得着?这么惊讶?不是你找我的?你们?要?是没收到,我可以让人再寄一份到你单位。”
严世华一改刚才嚣张的气焰,声音也小了些许:“收到了。”
白?闻赋嘴角微斜,蔑睨道:“既然收到了,那就是不识字了,要?是识字还能在大庭广众下为难我太太?”
严世华登时瞠目结舌:“你太太?”
周围人一片哗然,知道他们?身?份的早已惊掉了下巴,不认识他们?的人也被这突如其然的反转弄得议论纷纷。
别说严世华这行人被震惊到了,就连叶芸本人也是吃惊地抬起?头来。
白?闻赋的手搭在叶芸的肩膀上,轻轻捏了捏,对?上严世华不可思议的眼神,语气颇冷:“你非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讨个说法,我也不妨跟你说清楚。于私,你对?我太太出言不逊,故意刁难她与别人合作,什么龌龊心思你自?己清楚,我让你有手有脚从这里走出去,已经是对?你最大的仁慈。于公,你们?厂分别在去年和前年有过两次不合理交易,还有一起?恶意竞争事件,具体什么事,还需要?我继续说吗?”
严世华脸色大变,白?闻赋再说下去,就是触犯红线的部?分了,严世华恐怕得去局子里讨要?说法。
那份说明书严世华的确是看了,但驳回措辞严谨,他愣是没有看出来,以为主办方是随便找个由头把他打发了。殊不知白?闻赋对?合作企业资质审查严格,早就把严世华的老底扒了干净。
这下严世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大惊失色,顾不得什么脸面,低下头来:“不好意思白?老板,可能是下面人弄错了,没看清楚,我回去就说他们?,给你添麻烦了。”
白?闻赋睥睨着?他,语带警告:“我要?在外面听见一句诋毁我太太的言论,我拿你开?刀。”
他这话说得声色俱厉,不仅是说给严世华听的,更是借他敲打在场的人别乱嚼舌根。
宗老板挥了挥手:“送客。”
服务员将严世华一行人请了出去,摆明不接待他们?这桌,一群人饭没吃成?,灰头土脸地离开?了。
被严世华这么一闹腾,叶芸失了胃口。出了饭店后,她眸色轻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我是你太太,你是一点?退路都不给我留了?”
他低下头咬了下她的唇,快速、果断、带着?惩罚的意味。
“你要?什么退路?”
等叶芸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直起?身?,她唇上留下麻麻的触感,不断冲击着?心底柔软的地方,直到叶芸坐上车,心绪还在被他波动着?,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路线似乎不对?。
她侧头问他:“你不送我回去吗?”
“是回去。”他答得理所当?然。
车子驶入建山路,恍若从闹市区突然拐进公园。紫藤缠绕的凉亭,参天巨樟遮天蔽日,西式的建筑风格融合中式审美,私人庭院正中是流淌的大理石喷水池,自?然景观和建筑风格的和谐,让人一眼便爱上。
叶芸走下车,抬起?头看着?眼前这座气派的洋楼:“不是说不给我进吗?”
“我还说过把你扔进水里,我扔了吗?”
”......”
上一回来叶芸都没好好瞧瞧这里,就被白?闻赋直接抱上了楼。这次顺着?台阶步入门厅,整洁考究的陈设映入眼帘。视野开?阔的客厅,北面是会客室和书房。另一面是餐厅和厨房,从厨房边门出去是侧花园,景致怡人,种有芭蕉、罗汉松、茶花、白?玉兰等花卉。暖色的灯光晕染着?,温馨和闲适感油然而生。
白?闻赋的声音在楼梯上响起?,喊了她一声:“小芸,上来。”
叶芸寻着?声音沿楼梯一路走到二楼,白?闻赋将白?天穿的衬衫换了下来,递给叶芸,往她手里塞了枚纽扣。
“搬货的时候磨掉了。”
叶芸低头看了眼,问他:“有针线吗?”
“跟我来。”
白?闻赋将她领进卧室,指着?那花梨木的梳妆镜:“抽屉里有,我去洗个澡,你缝好拿进来给我洗了。”
叶芸应了声,坐在梳妆镜前,拉开?浮雕抽屉,里面摆了一套崭新?的针线盒。
她手指轻触,眼里流出欢喜之色。从前她替他收衣服时,看见他纽扣松了,只能窝在昏暗的小房子里,找些碎线头来为他缝上。
记忆像一辆不停穿梭的列车,再次为白?闻赋缝衣服,心里不再是生计与彷徨,有了生活和未来。
叶芸灵巧地打了个结,截断线头,敲响浴室的门。
不一会儿,白?闻赋拉开?门,他的头发湿着?,水滴顺着?脸颊落在精壮的胸膛上。
叶芸眸光晃动,一时间不知道目光该落向哪处。
“要?看吗?”白?闻赋察觉到她的眼神,问她。
“什么?”
热气扑面而至,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拽住她的思维,她以为白?闻赋是要?将那处给她看。
从前在洋坊街开?裁缝店的时候,那些已婚妇人来叶芸店里唠嗑,什么黄家?媳妇偷了汉子,沈家?老爷外面养了个妖精,这些妇女有时候聊起?荤事,连男人的尺寸都会议论。
叶芸做裁缝对?尺寸敏感,她以为男人都是差不多?的。直到听闻这些妇女间的玩笑?,才知道她过去到底承受了什么。
他冷不防地问她这话,她倒真生出了想一探究竟的好奇心,目光不自?觉的在他腰腹间徘徊。
白?闻赋嘴角微提:“你早上不是说想看我腿上的疤吗,你到底想看的是什么?”
叶芸被他洞悉了羞耻的心思,脸颊肉眼可见地攀上红晕。白?闻赋轻笑?一声,抬手握住她的手腕拉进门内,接过衣服扔在一边,扣住她脑袋,那双薄长的眼睛散发出灼热的眸光:“看吧。”
周围热气缭绕,叶芸仿若被丢进一个巨大的蒸汽笼,他就在眼前,精壮的腹肌上横着?狰狞的刀疤,大小伤痕或深或浅,像深渊里的地狱使者,在黑暗处吟唱圣歌,诱惑着?人慢慢落入他的陷阱,甘之如饴。
这是头一次他和她坦诚相待,将他的全部?拿到她的面前,连同他伤痕累累的心脏也一并挖了出来。
叶芸看见了那条丑陋的疤痕,像骇人的巨型蜈蚣盘在他的右腿上,充满杀戮的气息。明明他身?上找不到一处完好的地方,每一寸肌肉却蓄满可怕的力量感,形成?了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不断侵
占着?她的情感,她被他蛊惑,身?体越来越热,眼底渐渐浮上一抹动人的春色。
他俯下身?,舌尖缠绕着?她的唇瓣,声音埋在喉咙里,带着?醉人的温柔:“嫌弃吗?”
她抬起?双手绕过他的脖颈,已经不需要?再多?的言语,她的身?体给了他答案。
他感受到她的回应,炙热的手臂横亘在她腰上,将她揉进骨子里,叶芸攀在他身?上,小腹阵阵发紧。
他在浴室里要?了她一次,密闭的空间蒸气缭绕,她头发湿漉漉地散着?,莹白?如玉的身?子朦胧娇媚,让他上瘾。
持续的刺激太过强烈,她大口喘息差点?缺氧,被折腾得身?子又润又滑,他将她放在地上时,她双腿软得打颤。
他拧开?水抱着?她重新?洗了遍澡,水流冲了下来,他托起?她的下巴与她接吻,鼻腔里充斥着?令人眩晕的荷尔蒙气息,叶芸再次尝到了那种被他拽着?沉沦的滋味。
销魂,荡漾,心醉神迷。
叶芸本来准备待一会儿就回去的,衣服被弄湿了压根没法穿出门,身?子软绵绵的,被他抱上床。
白?闻赋得到愉悦的情绪有些亢奋,他将叶芸揽进怀里,一会亲下她的额,一会儿握住她的手抚摸着?她指间的纹路,不给她睡。
叶芸干脆在他怀里翻了个身?:“跟我说说我走后的情况。”
白?闻赋原本松弛的神情一点?点?冷了下去,半晌,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阴霾传进她耳中。
“我找不到你,能找的地方,能问的人都问遍了,他更是找不到你。”
叶芸的心被拉扯着?,隐隐作痛。
“我大概有半年没去管他,门口人都说他有病躲着?他,他过得也不大好。”
“有次我从江城回去,他出事失踪了,找了两日,最后在一口枯井里面找到他,人被发现的时候就剩一口气了。送到医院抢救,进去就没再让他出来,一边养伤一边治疗他那病。刚开?始不算太顺利,后来又辗转了两个地方才稳定下来。妈陪着?他在穗城接受了一年的治疗,回来待了一段时间,他还是决定回到穗城生活。
目前在那边做点?小买卖,日子过得还算踏实。”
他的声音像是古老的泉水,从高耸的山巅历经蜿蜒崎岖的山石一点?点?汇聚到她的心田,填补了那空白?的梦境。
但叶芸还是捕捉到他话中省略的部?分。
“怎么会掉到井里面,人为的?”
白?闻赋的目光落了下来,缠绕在叶芸身?上。
“发生什么事了?”她抬起?头找寻他的视线。
他没有说话,眉宇深锁。
叶芸看进他的眼里:“不要?瞒着?我。”
她不再是从前那个单纯的小丫头,三言两语就能粉饰太平。
白?闻赋没再隐瞒:“有人告诉他在那一带见到你,把他骗了过去推进井里关了起?来,问我要?了笔钱。”
闻斌身?边的那帮狐朋狗友都知道他有个做生意的大哥,把心思打到了他身?上。那时候白?闻赋已经不再管闻斌的事了,他甚至都很少回二尾巷,即便回来看佟明芳时碰见闻斌在家?,他也从不给闻斌什么好脸子。叶芸走后,他们?两也算是决裂了,兄弟两半年没说过话。
闻斌警告过那些人,他大哥不可能管他死活,被关进井里时,就没想着?还能活着?出去。直到井盖被打开?,白?闻赋的身?子逆着?光探下来对?他伸出手......
这世间的事,或许早在暗地里标好了定数,没有人能跨过时间的暗流。
烟火人生,每一步都是必经之路,余味苦涩,终有回甘。
叶芸环过白?闻赋的腰腹,将脸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便是这个世上最治愈的声音。
头顶的铜质吊灯散发着?均匀的光泽,他凝视着?她,眼神专注而迷离。
“我找过方丽珍。”他突然说起?。
“两次。”
白?闻赋抬起?手捉住她小巧的下巴,拇指从她润泽的下唇摩挲而过。
“她骗了我两次。”
叶芸眼神闪躲,当?初是她嘱咐方丽珍不要?将自?己的下落告诉白?闻赋,是抱着?跟他彻底断掉的打算,没有给彼此留任何希望。
白?闻赋盯着?她的表情,瞧出了她当?时的决绝,眼里逐渐阴云密布。离找到她也就一门之隔,她亲手把门锁上了。
他低下头,蛮横的吻碾压上来,强烈而彻底。叶芸被他的身?躯笼罩着?,他擒住她的手压在身?侧,隐忍的情绪喷薄而出。
难以描述的战栗让她再次敏感起?来,她被他的气势震慑住,往后缩了下,被他一把扯到身?下,心底防线猛地被突破,他没有给她任何缓冲的时间,强势地占领着?她所有的感官,让这个夜变得惊心动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