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善听得惊奇不已。
 原来后来居上这个词是这么来的!
 成语竟在我身边!
 霍善明白了,刘彻这皇帝当得绝不是那鲁哀公能比的。他兴致勃勃地说道:“所以只有他们对您敢怒不敢言、只能委婉讽刺的份!”
 和鲁哀公的情况完全相反!
 刘彻道:“那是自然。”
 光听哀这个谥号,他就从没想过要跟这个鲁哀公比较。
 霍善按捺不住满心好奇,追问道:“那您把他的话听进去了吗?”
 刘彻再次笑而不语。
 讽刺的话谁都不爱听,汲黯前几年回老家待了挺久,直至去年刘彻要把控民间盗铸五铢钱的问题才把他拎起来干活,但也是安排他在外头当个太守而已。
 想再像以前那样经常出入禁中、闲着没事和刘彻聊聊天是没可能的了。
 不过这些事没必要让霍善这么个小孩子知晓。
 他还得保持个和蔼好姨公的形象来着。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霍善吃饱喝足,还要送他爹和他舅公出宫。
 霍去病哪里能让他送,揉着他脑袋让他跟太子回去歇着。
 要是想出宫了也不要忍着,直接与太子他们商量就是了。
 到时候让太子派人来知会一声,他马上来宫门接他回家。
 霍善点头如捣蒜,表示自己知道了。
 事实上他把霍去病的休沐日记得牢牢的,知道霍去病平时都是没空的,所以压根没打算在休沐日前吵着要出宫。
 父子俩在殿外说了一会的话,霍善便挥别他爹回去与他太子叔会合。
 刘彻秉承着“孩子来都来了不如考考他”的想法,把刘据拎去书房里考校他功课去了。
 霍善找过去后也没打扰刘彻两人,而是乖乖坐在一边用眼睛在刘彻书案上看来看去。
 刘彻瞧见他眼睛溜溜转,也不给刘据提问了,笑着问霍善:“你相中什么了?相中了朕便送你。”
 霍善师徒献上那么多好东西,刘彻对霍善是十分纵容的。哪怕摆在案头的都是他心仪的物件,他也大方地表示霍善看上什么都能拿走。
 霍善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伸手拿起一块书镇说道:“想要这个!”
 这书镇是刘彻看舆图或者帛书拿来压着边角的,纯黄铜浇筑而成,拿起来非常坠手。
 刘彻道:“要便拿去吧。你要来做什么?”
 霍善道:“敲鱼钩!”
 刘据:“……”
 他还以为霍善已经忘记了钓鱼的事,敢情他还一直惦记着呢!
 刘彻也没想过自己的书镇还来干这事儿,要是被那些读书人知道了还不得痛心疾首。
 得知敲鱼钩是怎么回事后,刘彻的目光落到了旁边的太子身上:“你为什么不直接让人给你取鱼钩?”
 刘据一阵沉默。
 是啊,为什么他要让人送缝衣用的针线,而不是直接命人把现成的鱼钩鱼竿送过来?
 不得不说,霍善天生有种把人带进沟里去的本领。
 霍善听着刘彻的话,也有些恍然。
 对哦,世上还有现成的鱼竿鱼钩。
 霍善依依不舍地拿着手里沉甸甸的书镇问道:“那这个还可以给我吗?”
 虽然在他太子叔这里不用敲鱼钩,他可以带回家里敲去!
 刘彻乐道:“既然说要给你,那自然就给你了。”
 他堂堂一国之君,难道还舍不得一个书镇不成?
 霍善高兴不已,抱着书镇和刘据一起回去了。
 刘彻等两小孩开开心心走远以后忽然回过味来,这两小子说的钓鱼难道是在……宫里钓?
 未央宫观赏鱼,危!
 霍善在宫里玩耍了一整天,还从刘彻那里薅了个沉甸甸的书镇回来,相当心满意足。
 许是因为跑东跑西着实太累了,霍善晚上几乎是沾床就睡,根本没有换了地方睡不着这种烦恼。
 夜里李时珍还是准备带他去太医院认药材。
 许是因为扩展内容过多,即使他们已经带霍善认了两三个月,认药材任务依然没有完成。不过这种进度缓慢是相对于霍善本身而言的,要是换成寻常学徒,不勤勤恳恳跟诊个十年八年怕是都不能出师。
 短短几个月就想把药材全部认完?
 根本不可能!
 要知道李时珍光是写《本草纲目》便花了将近三十年。
 霍善被李时珍牵着走在北京城街头,感觉整个北京城又热闹起来了。他好奇地问道:“这是又要过节了吗?”
 明代的商户是很懂得把握商机的,每次节日将近便会开始卖力地打广告搞宣传,争取能趁着过节大赚一笔。
 霍善跟着李时珍来北京城的次数多了,渐渐也能察觉街头巷尾每逢节日会有什么变化。
 李时珍笑道:“冬至快到了,冬至对我们而言可是大节日,朝廷上下都会休假三日让官员们回家采买过冬物资,就像你前两天与你师父去县城里买米粮肉菜那样。”
 霍善恍然了悟:“原来是冬至!”
 李时珍指着不远处一个卖画的摊子说道:“看,这是在画九九消寒图。”
 明代涌现了大批职业画家,他们有的成为了达官贵人的座上宾,有的则是落魄街头以卖画为生。
 这个时代蓬勃的商品经济让他们能够凭借画技养家糊口,画师们见识过大都会的繁华,自然愈发不愿意回去过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苦日子。
 所以在北京街头这种现画现卖的画摊还是挺常见的。
 有人提出要买九九消寒图的时候,那卖画的人当场挥毫在纸上画了枝梅花。
 霍善还是头一次看人在纸上作画,杵在旁边瞧得目不转睛,只见那画师随意勾画几笔,那曲折遒俊的梅枝便跃然纸上。他没有停顿,仍是笔落如雨,转眼就在纸上勾画出了一朵朵梅花。
 李时珍在旁给霍善介绍九九消寒图是怎么回事:这图上一般会有九九八十一片花瓣,只消每天早上起来给它染上一瓣,待满枝梅花红遍便是暖和的春天了!
 文人最是爱风雅,即便是寒冬腊月也要找点雅事消磨漫漫冬日。
 霍善不懂什么风雅不风雅,只觉这人作画可真快,眨眼间就能画出八十一瓣梅花。
 要是换成他的话,可能得磨磨蹭蹭画个半天,而且画出来的成品铁定没这么好看!
 霍善问李时珍:“我们买一幅吗?”
 李时珍道:“这又不难画,我们自己画便是了。”他领着霍善去了太医院,见他还对那九九消寒图念念不忘,竟真的提笔给他画了一张。
 霍善高兴不已,把它挂在药柜旁边,准备等冬至到了每天来画一画。反正现在华佗他们不是忙着研究开颅手术就是忙着研究药物临床实验,没空带他出去采药,他基本每天都跟着李时珍来太医院!
 说不准可以画满九九八十一天呢!
 李时珍随他挂去。
 这边才刚准备开始教学,太医院又来了个老熟人,锦衣卫都督陆炳。
 瞧见李时珍在,陆炳也不找旁人了,让李时珍跟着走一趟。
 李时珍看了眼霍善,问陆炳能不能带上他。
 陆炳道:“自无不可。”
 霍善也记得这个大好人,就是这人给他尝了那很好喝的茶。
 他爹给他找的干茶叶完全没有那个味道!
 霍善一点都不怕生,迈开腿便跟着李时珍往外走。
 李时珍问陆炳这次是什么差使。
 陆炳道:“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让你去给右都御史诊个脉。”
 目前的右都御史是刚升官的胡宗宪,他在浙江平定海寇立了大功,特地入京献俘来了。
 嘉靖皇帝得知他把浙江最大的海寇王给端了,高兴得直接行了告庙礼,也就是开太庙告诉列祖列宗咱把浙江海寇给平了。
 也是胡宗宪这个功劳来得足够巧,正好碰上今年到处地震不断,嘉靖皇帝需要一点好消息振奋人心。
 既然胡宗宪送来了这么个好消息,那加官进爵自然是少不了的。
 作为一个求长生爱好者,嘉靖皇帝不仅给胡宗宪赐了自己热爱服用的仙丹,还命陆炳亲自请太医去给这位冉冉升起的国家栋梁给把把脉。
 陆炳这个锦衣卫都督自然是嘉靖皇帝怎么吩咐便怎么办。
 胡宗宪今年才四十多岁,身强力壮得很,身体没啥大毛病,所以李时珍这次过去也就是走个过场而已。
 李时珍得知是去给胡宗宪诊脉,也放下心来。
 胡宗宪对付海寇确实有一手,浙江在他坐镇之下确实平静了挺多年。
 霍善好奇地小声问李时珍:“海上也有贼寇吗?”
 李时珍道:“当然有。”
 他给霍善讲起了为祸明朝许多年的海寇问题,这些海寇不少都是沿海百姓以及倭国人,他们狼狈为奸到处作乱,上岸抢掠或者走私过后便往海里跑,逮起来特别不容易。
 没办法,江南实在太繁华了,有巨利在前不少人都甘愿铤而走险。
 听说那倭国人的祖先兴许还是秦始皇派出海去的徐福以及满船童男童女,秦始皇害人啊!
 霍善没想到不止山上能遇到贼寇,只觉这件事颠覆了他的认知。
 还有,江南居然很繁华吗?
 他听李时珍提起过江南是什么地方,就是会稽和吴郡那一带。
 汉代那里并没有很繁华!
 只是陆炳还在前头领路,霍善也不好多问,他准备等给胡宗宪诊过脉再好好问问李时珍江南是怎么繁荣起来的。
 一行人很快抵达胡宗宪的府邸。
 相对于右都御史这个职位而言,胡宗宪算是非常年轻的了。他不是那种刚直不阿的类型,而是个很懂得和光同尘的人。
 见了陆炳这个锦衣卫都督,胡宗宪态度非常客气:“怎好劳烦陆都督亲自跑一趟?”他与陆炳客套完,又笑着询问李时珍姓名。
 一点朝中新贵的架子都没有。
 李时珍知道自己只是个小小的太医院院判,即便胡宗宪说起话来再和煦他也没有托大,仍是恪守本分地上前给胡宗宪看诊。
 胡宗宪注意到旁边的霍善正用乌溜溜的眼睛望着自己,不由笑问:“你叫什么名字?”
 霍善见胡宗宪朝自己望过来,知道他是在问自己,麻溜回道:“我叫霍善!”
 既然对方先开了口,霍善就趁机和对方聊了起来,先问人家海寇凶不凶,再问人家打海寇有什么秘诀。
 这种事哪有什么秘诀,不过是摸清海寇的情况再设法将他们逐个击破罢了。
 真要细讲起来,里头的门道可多了。
 胡宗宪说道:“怎么?你也想打海寇?”
 霍善道:“不想!最好就是没有海寇!”
 胡宗宪也觉得是这样。
 “没有当然最好……”
 霍善见他不想给自己讲海寇怎么打,便改为问起江南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
 胡宗宪笑容微妙起来,说道:“江南最好玩的可不适合说给小孩子听。”
 霍善一脸懵懂。
 李时珍怕他们再聊下去,胡宗宪得给霍善介绍什么秦淮风月、扬州瘦马,赶忙把自己的诊脉结果说了出来。
 胡宗宪才四十多岁,身体再健康不过了!
 见李时珍一副生怕自己带坏小孩的模样,胡宗宪哈哈大笑,也不强留,笑着起身送他们离开。
 霍善没从胡宗宪那问出什么来,回太医院的时候便问了李时珍一路。
 仿佛很想亲自去江南看看似的。
 李时珍被他问得无奈至极,只能允诺道:“以后我可以带你去瞧瞧。”
 他当年为了写《本草纲目》行经各地,江南也是去过的。
 得了李时珍这句话,霍善才终于消停下来,乖乖跟着李时珍认药材去。
 一夜无事。
 第二日一早用过朝食,霍善便喜提漂亮的鱼竿一把。
 这还是他第一次摸到正儿八经的鱼竿,拿在手里爱不释手地看来看去,只觉他们以前用的鱼竿有诸多不足。
 他迫不及待地拉着刘据去自己早就看好的钓鱼宝座一起玩冬钓去。
 也不知是不是早起被霍善拉着练了一套五禽戏的缘故,刘据大冬天走在外头竟也不觉得冷。
 等坐到霍善挑好的钓鱼宝座上后刘据更是发现这地方居然是避风的,待久了不仅不冻人,还感觉身上一层层的冬衣裹得自己有点热。
 叔侄俩愉快地祸害起未央宫的鱼儿来。
 好在霍善的兴趣爱好多种多样,两个人轮流钓起了两条鱼以后他便宣布这个活动正式结束(主要是旁边的宫人告诉他这个鱼不好吃),与刘据一起找别的乐子去。
 霍善想到过两天就是冬至,灵机一动,邀刘据一起画九九消寒图。
 现在画好了,冬至那天一大早便可以把它挂起来,多有节日气氛!
 他现学现卖地给刘据介绍九九消寒图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据听了霍善的说法,也觉很有意思。
 冬至过后确实会越来越冷,冷到极点之后又会慢慢转暖。
 这个变化周期仔细算下来的话确实是八十一天。
 刘据有些犹豫:“我画得不好。”
 霍善道:“我也画得不好!”他卖力又说刘据,“我们多画几年肯定能越画越好看,到时候回头看今年画的说不准会觉得很有意思。”
 刘据被他说动了,他确实感觉这件事很有意思。
 两人便让人去裁帛研磨,待在书房里头花了老半天研究梅花到底该怎么画。
 由于霍善总是能冒出层出不穷的新想法,所以他们这一整天过得十分充实。
 眼看马上到用膳的点,霍善又对刘据说道:“我们去寻陛下吧!”
 刘据茫然:“去寻父皇做什么?”
 霍善道:“昨天说好的,我们要教陛下学五禽戏,这会儿陛下肯定忙完了,我们教完陛下正好可以吃饭。”
 多好的蹭吃蹭喝机会!
 一定要去刘彻那边把饭给蹭了!
 虽然严格点来讲,刘据这边的饭也算是刘彻提供的,但是直接端上来的饭哪有蹭来的香?
 霍善一脸正色地说道:“我们既然答应了陛下,必须得言而有信才行!”
 他说得义正辞严,刘据丝毫听不出他是准备去蹭饭吃的。
 想到霍善昨天反复强调的“食言而肥”,刘据心里那点怵意很快被他压了下去。
 刘据用力点了点头,拉起霍善的手跑着找他父皇去。
 现在他已经很习惯跟着霍善跑起来了!
 甚至开始领跑!
 即使到了寒冷的冬天,刘彻偶尔还是需要和朝臣开个小会。
 这天他就留丞相庄青翟和御使大夫张汤聊起了正事。
 就在这场小型会议快结束的时候,刘彻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小孩子的脚步声。
 接着两颗小脑袋从门外探了出来。
 从中认出了自己儿子的刘彻:“……”
 怎么感觉太子性情越来越跳脱了?
第64章 
 庄青翟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年纪小得不得了的朝阳侯了, 记得他第一次在陛下嘴里听到这个名字,还是接过那份《寄生虫图谱》的时候。
 现在再见到霍善,庄青翟的心情很复杂。
 因为就在刚才,刘彻让他们讨论科举该如何实施。
 科举的落实须得和官学建设配套进行, 你要搞考试, 首先得有考生吧?看来接下来一年的考核重点要往文教方面偏一偏了。
 作为刘彻拉拔出来干活的文官代表,庄青翟对这件事还是乐见其成的。打仗的事他们插不上话, 搞教育这件事可就是他们的专长了, 卫霍两家打仗再厉害, 碰上文教方面的事恐怕就抓瞎了吧?
 庄青翟一开始是这么想的,后来才从自己的消息渠道得知一个极为荒谬的真相:刘彻拿出来的这个科举章程, 居然是从朝阳侯那儿得来的!
 这么小的娃娃哪里懂什么人才选拔, 无非是有人借他之口把这些构想说给刘彻听。
 这背后的人是谁?
 难道是冠军侯霍去病?
 如果霍去病有这般厉害的门客, 他们自己怎么不出来说, 反而还让个奶娃娃出面?难道是想看他们卖力把科举大办特办,最后才站出来摘桃子?
 没想到啊, 霍去病居然是这样的人!
 嘶,这可比卫青可怕多了。
 难怪那么多人都放弃讨好卫青、转投霍去病门下。
 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张罗, 最后成就的可能是霍去病, 庄青翟心里就很不得劲。
 可是不好好办事的是不可能的,没看到张汤一直在边上虎视眈眈吗?
 上任丞相李蔡畏罪自杀后,张汤便觉得该轮到他当丞相了,因为刘彻有什么事都爱找张汤办, 张汤也都尽心尽力完成任务, 堪称一把指哪打哪的绝世好枪。
 当新丞相的任命下来了, 张汤心里一直不平得很。
 庄青翟这个丞相也当得兢兢业业战战兢兢。
 没办法,有头恶狗在旁边盯着你, 你敢不尽心尽力就得被狠狠咬上一口,换成是你你敢偷懒吗?
 想想上任丞相李蔡的下场吧,坐在这个位置上一旦失了圣心,能自杀都是好的!
 反正吧,庄青翟看向霍善的眼神很复杂很复杂。
 张汤也注意到太子和霍善的到来,起身向刘据见礼。
 刘据没想到还有旁人在,本来想把脑袋缩回去的,结果张汤已经向他行礼了,他只好入内向刘彻问安。
 正事也聊得差不多了,刘彻让庄青翟和张汤退下,目光转到两小孩身上:“怎么过来了?”
 霍善道:“昨儿说好要教您五禽戏的!”
 刘彻这才想起昨天的戏言,笑着夸道:“你倒是记得挺牢。”
 霍善道:“那当然,我是天底下第一守信的人!”
 刘彻想到了他那“天下第一医馆”,乐道:“你倒是事事都要争第一。”
 霍善道:“做事不争第一争什么?”
 刘彻听后觉得没错,他也想争第一。
 这些年他一直都打算在朔方、沧海以及西南夷设郡,希望西至朔方、东至沧海、南至西南夷诸地全都在大汉的掌控之中。当初丞相公孙弘强烈反对,认为朔方、沧海诸地于大汉根本毫无用处,反而还白白消耗国力。
 现在朔方以西尽归大汉所有,马上便能打通前往西域的道路,接下来兴许能从西域诸地引进棉花等于民生大有益处的作物。
 虽然公孙弘已经病逝,没法见证他建设朔方城的正确性,刘彻心里还是对自己的决策颇为自得。
 只要是土地,怎么可能没用?
 无非是他们目光短浅,不知道该怎么把它用好而已!
 连个四岁小孩都不如!
 对于二话不说直接上手打得匈奴屁滚尿流的卫青和霍去病,刘彻只有一个想法:满意,非常满意。
 不过这其实也不能怪公孙弘他们强烈反对,因为西北的土地是真不好开发,别说粮食种上去了,就算是人走过去也能被那里的天气弄得皮肤干裂。
 也就祁连山一带邻近水源的地方可以定居。
 想要在这些地方长长久久地在上面烙下大汉的印记着实不容易。
 更别说刘彻想的还是三面同时扩张,比如这沧海郡,其实就是辽东临近朝鲜半岛那一带,在许多人看来这地方也是毫无用处,不仅路途遥远,气候还极其恶劣。
 真要把这个沧海郡维持下去,朝廷年年都得赔上大量人力物力。
 不如不要!
 当时在公孙弘等人的反对之下,刘彻只能搁置了东北、西南两个方向的扩张计划,专注于和匈奴耗到底。
 好在当时卫青出现了。
 如今霍去病也成长起来了。
 对于实现了自己开疆拓土梦想的卫霍二人,刘彻自然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连带看霍善这孩子,刘彻也是越看越喜欢。
 他当然知道那么完备的取士之法不可能是个小孩子想出来的,可就算是别人教的又如何?别人想献策能通过四岁小孩之口说清楚,有的人四十好几都还整不明白自己手头的工作!
 有本事你也去让个四岁小孩流利地介绍出什么事察举制来。
 能把事情讲明白,这本身就是一种能耐。
 所以说来说去,还是娃聪明讨喜!
 既然小孩子都把自己的话记得这么牢,刘彻自然不会食言。只不过在这接见朝臣的地方学五禽戏还是怪不好意思的,刘彻便领着两个小孩回了禁中。
 伴着逐渐西移的斜阳,刘彻父子俩一起跟着霍善学五禽戏。
 其实霍善早上已经教过刘据了,所以刘据就是跟着巩固一下。
 霍善的主要教学对象还是刘彻。
 出来放风偶然瞥见这一幕的李时珍:?
 呼叫华佗,呼叫华佗。
 别做手术了,快来看看这从未设想过的一幕!
 汉武帝刘彻带着戾太子刘据在学你家五禽戏!
 华佗最近被李时珍一口一个“开颅术”,一头扎进了神外手术这个天坑里头,结果他就发现……以前自己做的还真是些小手术。
 因为自己的手术器械和系统提供的手术器械相比实在太过简略,所以他权衡之下决定学习一些如何使用这些超越时代的手术器械。
 接着他发现神外手术许多的解剖学知识都是他此前没接触过的,他还得进修一下相关课程。
 之所以说这玩意是天坑,就是因为即使他把这些课程都进修完了,也不一定能够保证自己一刀切下去会不会出现什么难以预计的后果。
 毕竟人的脑子有多重要,有脑子的人都知道。
 面对摆在自己面前的一个个亟需解决的问题,华佗的感觉是这样的:上不完,这补习班根本上不完。
 早知如此,不如先开普外科学掏粪。
 一把年纪的华佗已经迷失在神外科领域里,每天学得昏天暗地。听到李时珍的召唤,他觉得自己也该出来醒醒脑了。
 拇指大的小老头儿出现在霍善肩膀上是感觉肩颈麻麻的,忍不住先自行活动了一下筋骨才定睛往前看去。
 然后他就看到了刘彻正带着儿子在练他熟悉无比的五禽戏。
 华佗:?????
 不愧是他们带的崽,连刘彻都能忽悠来学五禽戏。
 可能是因为霍善的离谱操作看多了,现在华佗都已经跳过震惊这一步直接感到骄傲。
 就霍善这股逢人就教的劲头,就算将来哪天刘彻开大朝会中场休息时领着满朝文武耍上一套五禽戏他们都不会吃惊。
 ……不对,那样的话还是得吃惊一下的。
 那画面想想就忍不住暗乐。
 霍善也注意到突然冒头的李时珍和华佗,不过他做起事情来是非常专心的,说好要教会刘彻他便全神贯注地教。
 一点都没被李时珍他们的出现影响到!
 刘彻平时经常打猎,身体还算不错,一套五禽戏学下来也不算太累。
 耍得还有模有样。
 霍善对刘彻的学习进度非常满意,对他太子叔说道:“陛下学得比你快多了。”
 刘据一点都没为霍善的话生气,还说道:“父皇本来就很厉害!”
 刘彻身上其实冒了点汗,听着两小孩在那夸自己,心情自然很不错。
 他留霍善两人一起用膳。
 霍善屁颠屁颠跟着刘彻去净手。
 今日份蹭饭成功!
 不得不说,跟着吃饭香的娃一起吃饭,自己不知不觉也能多用一些。
 刘彻本身食欲就不错,吃得很开怀;再一看自己儿子,饭量似乎也比平时大了点,也不知是因为平时不好意思放开了吃还是也被霍善给感染了。
 吃饱喝足,刘彻觉得自己得关心一下孩子,便倚着凭几问他们今天都做了什么。
 霍善把他们成功钓上鱼的事讲给刘彻听。
 他和刘彻讨论起来:“可惜宫里养的鱼不好吃,您挖的昆明池那么大,以后可要养点好吃的鱼才行!”
 昆明池这个历时三年的大工程已经正式竣工,公孙敖都去里头跟着水师训练了,也不知是真的卯足劲想要凭借自己拿点军功还是……不想让人频繁关心他的蛋。
 刘彻也是个实用主义者,这么大的人工湖光是拿来操练水师着实浪费了,所以他让将士训练之余在里头养鱼,到时候养出来的鱼先供奉列祖列宗,列祖列宗吃不完的便充当水师军粮或者拿去长安市中卖。
 总有一天能把挖昆明池的经费卖回本!
 听霍善针对昆明池养鱼计划提出建议,刘彻便开始和他探讨起具体养什么鱼好。
 霍善哪里知道养什么鱼好,他只能在自己吃过的河鱼里头给刘彻拣好吃的讲。
 至于这些鱼能不能人工养殖、该怎么人工养殖,他就一概不知了。不过霍善提议可以这么大的池子只养鱼太单调了,还可以养点鳖!
 李时珍说《齐民要术》中把鳖称为池塘“神守”,养鱼的同时可以放养一定数量的鳖。
 霍善兴致勃勃地给刘彻讲起自己现听来的神守传说:听说某个地方的鱼一旦超过三千六百条,就会有蛟龙来引它们飞走,所以得养只鳖来守护它们!
 昆明池这么大,当然需要好多只鳖!
 刘彻兴致盎然:“那我不养这神守,是不是可以见到蛟龙?”
 霍善:?
 这是从未想过的角度。
 霍善忍不住和他分辨起来:“那可是好多好多鱼,飞走就没有了!”
 刘彻道:“只需要三千六百条鱼就可以见到蛟龙,难道不值得吗?”
 霍善一时竟无言以对。他想了半天才说道:“河里的鱼肯定不止三千六百条,我从来没见过河里有蛟龙,可见它也不是每次都出现的!”
 刘彻听后觉得似乎是这个理,只能遗憾地放弃献祭三千六百条鱼让蛟龙现身的想法。
 吃饱喝足, 霍善和他太子叔一起回去。
 刘据还没及冠,仍住在后宫之中,和刘彻住处隔着条永巷。在温室殿里待着还不觉得,傍晚踏入永巷便觉得有点冷, 因为路途有点远, 又玩耍了一整天,霍善与刘据一起乘辇归去。
 等回到住处时, 霍善都睡着了。
 刘据便让人把霍善抱回去睡觉。
 想到今天自己和父皇待了那么久, 刘据心里也高兴得很, 早早便歇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