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VIP2024-5-05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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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善从小跟着师父没心没肺地长大,每天领着群小屁孩到处撵鸡追狗。
他本该快快乐乐地成长为新丰一霸,可惜一堆奇怪的人老来烦着他——
你的好友华佗给你发送了一个开颅术。
你的好友张仲景给你发送了一本《伤寒杂病论》。
你的好友孙思邈给你发送了一本《千金方》。
你的好友李时珍给你发送了一本《本草纲目》。
霍善:???
你们这群小老头儿都谁啊???
数月后,赫赫有名的冠军侯霍去病出现,始终没能说服霍善学医的小老头儿们顿时激动了——
华佗:那是你爹,你爹危险!
孙思邈:冠军侯,终年二十四岁!
李时珍:今年他已经二十三岁了!
张仲景:为了你爹,来跟我们学医吧!
霍善???
#震惊!我爹竟是冠军侯!#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轻松 汉穿
搜索关键字:主角:霍善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震惊!我爹竟是冠军侯!#
立意:医者仁心!
作品荣誉:vip强推奖章
年仅三岁的主角霍善意外开启“医馆经营系统”,获得了华佗、张仲景、孙思邈、李时珍四位名医当老师,并开始经营一个可以穿梭时空的特殊医馆,陆续接待来自各个世界的患者,比如即将前往沙丘的秦始皇、即将前往海南岛的苏轼等等。由于主角霍善年纪实在太小,与这些人接触的过程中发生了许多逗趣可爱、引人发笑的趣事,而霍善本人也在一次次鸡飞狗跳中逐步成长,渐渐成为许多人口中的“小神医”!
本文以年幼主角霍善的成长历程串联历朝史话,以简练轻松的文字戏说历朝风云人物,全文没有尔虞我诈,不谈恩怨情仇,剧情简单明快,人物鲜活可爱,平实生动,老少咸宜。
(作品上过vip强推榜将获得此奖章)
年中/年终盘点奖章2023年度
古言组年度盘点优秀作品(在年中/年终盘点活动中入选的作品将获得此奖章)
公元前118年,乃是汉武帝元狩五年,大体上算是风调雨顺的好年景。
此时西方罗马帝国的凯撒大帝还有十八年才出生,东方大汉帝国的汉武大帝却已经三十九岁,正值春秋鼎盛、野心勃勃的好年华。
有这么一位雄心勃发的帝王,注定了元狩这个年号将有多不凡:许多极具意义的改制以及征战都发生在这几年。
譬如去年卫青、霍去病舅甥二人携手横扫大漠,达成了不起的“漠南无王庭”成就。
元狩五年的长安城算得上是东方最繁荣的大都会。
要知道从汉高祖那会儿起朝廷便时常将各地豪富大族都迁入关中,天下有钱人都被老刘家陆陆续续连家端过来了,长安城要是还发展不起来得多丢人?
出了富庶的长安城往东走,可以看见同样富庶的新丰县。
相传高祖时期太上皇因为思恋故里而郁郁寡欢,高祖便叫人一比一还原了家乡丰邑的街巷,还把乡里那些个卖酒的、卖饼的、斗鸡的、蹴鞠的,全给迁了过来聊慰太上皇思乡之苦。
简而言之,新丰县祖上个个都曾阔过。
全是奉命陪太上皇斗鸡走狗的拆迁户。
新丰县城南面有个遥遥枕着骊山的双鲤乡,双鲤乡底下管着个福寿里,是个相当宁静的小村庄。
天刚蒙蒙亮,村民们就陆续出门干农活去了。
小孩们也都起得老早,正热热闹闹地聚在村口的晒谷坪上蹴鞠。
“传给我!”
“哎!”
“该传我了!”
“哎哟,你踢我干嘛!”
旁边有个小娃娃站在高高的土墙上(对他来说挺高),分明人矮腿还短,却神气十足地纵观全场。他身上看起来是穿着麻布短衣、麻布短袴,实则是染成麻黄色的细绸,穿在身上又细滑又凉快。
眼看晒谷坪里马上要乱作一团,他拿起挂在胸口哨子呼呼呼地猛吹,嘴里喊着“犯规”“犯规”,要小伙伴们停下来认识认识自己刚才的错误踢法。
实际上在场的都是些只会追着鞠球跑奶娃娃,哪里知道什么犯规不犯规?只不过小娃娃的话他们是肯定听。
没别的原因,大家正在踢的鞠球是他的,没他的话大家都玩不了啦!
这个鞠球可不普通,是小娃娃的师父李长生做给他的。
小娃娃叫霍善,从小没爹没娘,由方士李长生抚养长大。
鞠球的球字以前又写作“毬”,里头塞的是动物毛羽,而李长生做的这个鞠球却是往里塞了个鼓足了气的猪膀胱。经李长生巧手这么一改,球踢起来的感觉就不一样的,使劲踢的时候能弹得老高哩!
这鞠球刚做出来的时候可把大伙给羡慕坏了,都想要一个这样的鞠球。
可惜根本不可能!
别说不是所有家长都肯惯着孩子,就算家长能答应也没辙,眼下离过年也还早着呢,谁家这时候杀猪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所以目前所有孩子都只能眼巴巴地等霍善抱着球出来玩。
一群孩子快快活活地踢了一早上球,霍善也过足了当裁判兼教练的瘾头,与小伙伴们围坐在大树下分吃零嘴。
乡里人的零嘴无非是些烤豆子之类的。
这东西又多又便宜,做饭时搁在灶上烤一把,拿来哄孩子没人会心疼。
霍善被小伙伴团团围在中间、收获了最多豆子。
他今年才三四岁大,身上却有股说不出的虎劲,一双眼睛乌溜溜的,瞧着分外机灵。
吨吨吨。
霍善愉快地吃完小伙伴们分给他的炒豆子,两只手捧起他师父给做的竹节水壶,昂起小脑袋咕咚咕咚地灌了一大口水。
甘甜的井水入喉,舒服得霍善眯起了眼。
【你知道鞠球怎么来的吗?】
一把慈和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
霍善转头看去,瞧见了那个给他送过一本《千金方》的小老头儿,好像叫孙思邈。
孙思邈如今的形态只有拇指大小,白胡子白头发,还穿这身白道袍,瞅着浑身上下都是白的,像团飘在他眼前的白雾。
关键是这小老头儿才拇指大小。
没错,他可以看到一些旁人看不见的东西、听到一些旁人听不见的对话。
这一切源自于数月前他脑海里冒出来一个叫“天下第一医馆”的神秘玩意,据说他们已经牢牢地绑定在一起了。可惜由于霍善不识字且听不懂它在讲什么,一开始他们根本无法交流,所以系统特意给他召唤了几个老师。
之所以不止一个老师,是因为那系统一开始给他召唤了名叫李时珍的老头儿教他识字,他听不太懂李时珍说话;对方又给他召唤来个叫孙思邈的老头儿,结果他还是听不太懂。
最后对方为了保险起见,一口气给他找来两个老头儿,一个叫华佗,一个叫张仲景!
这次他倒是能听懂他们说话了,可是他晚上要睡觉白天要玩耍,哪里有耐心听他们讲什么医理。
不听不听,统统不听!
四个小老头儿面面相觑,都不知该拿个奶娃娃怎么办才好。
《黄帝内经》有言:“非其人勿教,非其真勿授。”
意思大抵是你的医术不能随随便便教给别人,一方面要考察对方的品行、确定对方适不适合学医;一方面要考察对方是否诚心诚意想学,别人要是压根没那个想法,你非要追着别人教,那不是讨人嫌吗?
更可怕的是,对方没有一颗认真求学的心,学来学去学成个半桶水,迟早会害人害己!
所以像这种求着别人学医的事,自古以来便鲜少发生在杏林之中,学徒须得勤勤恳恳跟在师父身边白干几年才有机会学到点真本领。
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
孙思邈他们特别眼馋系统放出来的香饵:只要指引霍善这小孩成功开展新手任务,他们将来就有机会被雇佣到与霍善绑定的医馆里坐诊!
等到霍善完成新手任务以后,医馆里会陆续开放许多功能,比如摆满古今医籍的藏书阁以及许多他们闻所未闻的医技实操培训。他们作为给霍善当老师的名医,将来是可以共享这些功能的。
得知有这么多未知的新领域可供他们探索,孙思邈几人哪有不想一探究竟的道理?
名医之所以能成为名医,就是因为他们有着远胜于常人的探究精神。
每次教小孩教得心力交瘁,他们几人就要翻出那一个技能都没有点亮的医技树状图看上半天,齐聚在一起长吁短叹:这么多医技,他们统统都想学!
区区给小孩子开蒙有什么难的?
四个小老头儿齐齐露出疲惫却坚强的笑容。
不坚强又能怎么办?眼下霍善字都认不全,新手任务都接不了!
为了更好地展开教学,他们还利用空余时间相互探讨、相互学习,如今孙思邈和李时珍都已经熟练掌握汉代关中话了!
孙思邈趁着霍善被自己发起的话题吸引,一面给他讲鞠球的起源一面塞入劝他学医的私货:【相传这东西可是黄帝发明来强身健体。黄帝知道不,就是《黄帝内经》的那个黄帝,你多识些字后我们可以教你学这本书……】
霍善: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霍善拒绝接受孙思邈的劝学,马上把小脑袋转了回去,兴致勃勃地与小伙伴们分享自己刚获得的新鲜知识:“你们知道鞠球是怎么来的吗?”
小伙伴们齐刷刷给他当捧哏:“不知道!”
霍善得意洋洋地道:“相传鞠球可是黄帝做出来的——不是长安城里的那位陛下,而是《黄帝内经》的那个黄帝!”
小伙伴们听得糊里糊涂。
霍善索性捡了根枯树枝在地上划拉起来。
先写了个“黄”字。
再写了个“皇”字。
小伙伴们都不识字,但看得出两个字笔画不一样,惊叹道:“你会写字啦?”
霍善更得意了:“当然会!”
他本来也是不会的,记得去年李长生要教他识字,他屁股都没坐热就想往外跑。
别说和小伙伴们一起玩耍,便是抓知了追蜻蜓都比读书习字有意思!每到捡蝉蜕的季节,他天没亮就能爬起来到处寻摸,简直快活到不行。
这不是有四个小老头儿见缝插针地轮流教学嘛。
在他们通力合作之下,整体教学效果还是不错的,这不,霍善这会儿都能跟小伙伴们炫耀自己会写字了。
“字写得不错啊,谁教你的?”
小孩子们正热热闹闹地围着认“黄”和“皇”,却听身后传来一把天生带笑的好嗓子。
霍善好奇地转头看去,瞧见个三十五六岁的中年人,对方穿着一身粗布麻衣,手里提着坛酒。他身量极高大,凤眼狭长,相貌堂堂,只是脸上总噙着几分似戏谑又似嘲讽的笑,瞧着便不怎么正经。
是个不认得的外乡人!
霍善很有保卫福寿里的责任感,站起来问来人:“你是什么人?”
要知道寻常黔首和达官贵人不一样,他们平时顶多去县里赶个集,想要出远门须得去县里登记清楚去哪里、去多久、什么时候走以及什么时候回来。
自己随便往外跑可是犯法的!
正因如此,寻常人对外乡人的到来也很警惕,总担心这些外乡人是瞎跑过来的。
窝藏犯人也犯法!
“别害怕,我叫东方朔,是来拜访朋友的。”那男子笑眯眯地安抚众小孩,“你们这里一个叫李长生的人对吧?你们知道他家住哪儿吗?谁能给我领路?”
众小孩齐齐看向霍善。
东方朔明白了,瞧着最机灵的霍善应当就是好友李长生收的徒弟。
他身高九尺,手长脚长,一伸手就把霍善从小孩堆里提溜起来了。
东方朔把他拎在手里掂了掂,夸赞道:“长生把你养得不错啊,挺坠手的。”
霍善最不喜欢被人拎着了,登时奶凶奶凶地喝道:“快把我放下,不然我咬你!”
说完他还朝东方朔龇出一口小白牙,表示自己牙口可好了。
一咬必见血!
就问你怕不怕!
东方朔见霍善气鼓鼓的,便没再逗他,从善如流地放他下地。
霍善知晓东方朔可能是自家师父的客人,哼哼唧唧地将自己的东西收拾收拾,左手抱着心爱的鞠球,右手抱着心爱的竹节水壶,不太情愿地迈开小短腿把东方朔往自己家里领。
霍小善:你的小可爱突然出现!
开文啦!
想给我们初来乍到的霍小善求点营养液!富婆,饭饭,饿饿!(*/ω\*)
写在前面:日常文,从崽小时候写到大,没啥大格局,只是热爱分享一些藏在史料堆里的小快乐;非考据党,剧情非全部跟着历史走,人物关系以及事件发生时间可能会按剧情需要调整,这类调整在小说里不是错误,不必特意指出(?)。
①非其人勿教,非其真勿授:出自《黄帝内经》
②鞠球做法:出自《康熙字典》
“鞠即毬字,今蹴鞠曰戲毬,古用毛糾結為之,今用皮以胞為裏,嘘氣閉而蹴之,或以韋為之,實以柔物,謂之毬子鞠”
③说起召唤出来的这几位名医,有三个在隔壁《闲唐》和《嬉闹三国》出现过哦(此处毫无广告痕迹
不远处有座洁净整齐的农家小院,其中一侧用竹篱笆围起了几只肥母鸡,它们边咯咯咯边来回踱步,看起来有股子“劳动最光荣”的骄傲劲。
毕竟家中小主人霍善吃的蛋全仰赖它们供应。
另一侧有口大大的石井,井旁坐着个丰神俊朗的青年男子,约莫也是三十五六岁,一身方士打扮。
此人正是霍善的师父李长生。
他正专心致意做着雕刻活,刻刀在他手里灵活飞动,那刀分明又轻又薄,由他使来却有着削铁如泥般的锋利。数不清的碎屑雪花似地散开,精巧的图纹渐渐随之显现。
这是李长生最近刚接的新活:给新丰县一富豪的老母亲做墓砖砖模。
汉兴八十余年,至少有七十年是覆笼在黄老之学影响下的。
须知他们的高祖皇帝可是个能在儒冠上撒尿的狠人,他打下大汉江山后虽然起用了一批儒士,但也仅限于起用。
接下来几任帝王都十分推崇老子的“无为而治”,希望天下黔首能休养生息、安居乐业。
学《老子》的人得意洋洋数十年,压得儒士们抬不起头来,有什么想法都只能憋着。
近些年倒是有了些许变化,主要是刘彻继位后儒士之中竟憋出了一个董仲舒。
董仲舒这家伙通读百家之学,精挑细选地把有用的东西都揉吧揉吧编进自己书里,然后给刘彻上书提出“罢黜百家”的建议。
刘彻一看董仲舒的说法,又是什么学术上的大一统、又是什么天人感应,处处都搔到了他痒处,欣然把这个建议推广开去。
当然,这并不妨碍刘彻继续寻仙问道、迷信方士。
矛盾吗?不矛盾。
你看董仲舒提了天人感应的说法,说明儒家也认为人间之外别有天,那他想上天成仙有什么不对?
连当皇帝的都如此坚定升天之说,寻常人就更不用说了。尤其是活着的时候有钱有权、格外幸福的那批人,他们都坚定不移地认为人死之后可以升天为仙。
这一点充分体现在汉代人的墓葬文化上:他们用来砌墓室的墓砖都印有各式各样的导引图,深信这些与成仙相关的图纹能够指引逝者羽化成仙。
皇帝和许多达官贵人更是在生前便开始修筑自己的陵墓。儿孙给自己修陵墓,哪里有自己亲自盯着来得尽心?
比如当今陛下刘彻的茂陵目前已经动工二十多年了。
足见时人对死后之事是多么重视。
既然大伙都信这一套,李长生这个方士想混口饭吃可太简单了。
比如他正在雕刻的砖模便是门不错的营生。
墓砖都是先做好砖胚,再把砖模往上一摁,各具花样的砖头便成型了。
李长生做的砖模又更为特别,都是依据逝者的家庭情况、个人经历、临终心愿等等为对方量身定制一套升天导引图纹。
只不过这种独一份的东西么,价格总是贵一些的。他一年只需要接上一两次活,就可以养活自己和两个徒弟。
李长生正埋头地忙活着,忽听院外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
一听就知道是霍善回来了。
人相处久了是可以认出对方足音的,霍善这小子从学走那会儿起就特别好动,一天到晚跑来跑去,走起路来还特别用力,每一脚都踩得啪啪响,一个月就能把鞋子穿坏。
李长生放下手头做到一半的砖模,汲了些井水洗净手。他才刚拿起旁边的巾子把手擦干,就瞧见霍善径直从外头蹦了进来,边朝他跑来边嚷道:“师父,师父,有客人来啦!”
李长生无奈地叮嘱道:“走慢点,小心摔着了。”他说完抬眼往门口一看,神色微讶。
霍善看看李长生,又转头看看东方朔,哒哒哒地凑到李长生近前问:“是您认得的人吗?不是坏人吧?”
东方朔:“………”
你小子说这种话能不能小声点?
霍善一点都不怕被东方朔听到,男子汉大丈夫从不背后说人小话,合该当面大声讲!
李长生抬手摸了摸霍善圆溜溜的脑袋,笑着说道:“这是我的好友东方朔,你去叫易知多备些吃食,今儿要招待客人。”
东方朔哈哈笑道:“我就知道来找你蹭吃蹭喝准没错。”
霍善又哒哒哒地跑去后院给易知传话。
易知是个哑巴,父母去世以后为兄嫂所不容,不仅不给他吃饱,还变着法儿折磨他。
有次霍善意外撞见了易知挨打,非得让李长生把人给带回家。
李长生抵不过他的央求,只得与那户人家商量着把易知带了回来。
易知本来没正经名字,“易知”二字还是去年李长生给他起的。霍善仗着别人不能说话,对着易知一口一个“师弟”地喊,非说是他先进的师门,所以他是师兄,易知是师弟!
别说易知是哑巴反驳不了了,就算他不是哑巴也不打算反驳。
每次霍善喊他师弟他回应得很快。
自从正式拜入师门后,易知便自觉地肩负起劈柴挑水烧火这些杂活。
易知年纪小,身板还不算太结实,脾气却格外倔,李长生不让他干他也非要干,仿佛不干点活就对不起自己吃下的饭似的。
李长生知晓他这种性格是从前那些经历逼出来的,便也没再多劝。
霍善一鼓作气跑到后院,把李长生的话告诉正在劈柴的易知。
易知今年也才十二三岁,皮肤和霍善一比黑得像木炭,裸露出来的手臂上还有许多旧伤。
难看得很。
可霍善从来不在乎他长什么样。
瞧见易知劈柴劈得一身汗后他还放下左手的鞠球,大方地打开自己的竹节水壶招呼易知喝点水再忙活。
易知接过竹节水壶,但没有喝里头的水,而是准备一会帮霍善洗干净再装满水备用。
霍善哪里知道易知的心思,他把水壶递出去后便又哒哒哒地往外跑,径直跑回李长生身边。他学着他们的样子盘腿闲坐,竖起耳朵听他们说话。
李长生正在问东方朔怎么穿着一身粗布麻衣。
东方朔把手往脑袋后面一枕,悠闲自在地靠到了背后的井沿上,优哉游哉地仰头看着澄碧如洗的天穹。
他慢悠悠回道:“还能为什么,被罢官了呗。”
李长生不满东方朔的含糊其辞,皱着眉继续追问:“怎么被罢官了?”
见李长生非要追根究底,东方朔只得实话实说:“我在宫里撒了泡尿,没撒对地方……”
李长生:?????
霍善听到东方朔这等离奇的经历,也忍不住悄悄转过头往东方朔身上打量。
这家伙是怎么撒的尿?
居然把自己从官身给撒成庶人了!
东方朔本就是那种好戏谑的性格,见师徒俩都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不由乐得哈哈大笑:“我真没骗你们,就是撒了泡尿。”
至于撒在什么地方会直接贬为庶人,那肯定是……撒到了大殿里。
这事儿要是没旁人知晓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可惜他被言官盯上了。
那些言官早就看不惯他经常凭着一张嘴升官受赏,逮着他这么大的把柄自然纷纷进入了疯狂弹劾状态。
结果很明显——
他的官职被一捋到底,现在成庶民了!
李长生满脸无奈地道:“碰上这种事,你怎么还能笑得这么开怀?”
他从来没听说过这么荒唐的丢官理由。
东方朔道:“这有什么,正好休息几年。”
他是在御前露了脸的人,刘彻也没有赶他回乡,而是命他在长安待诏,可见他日后应当还有机会复官。
李长生还是愁眉紧锁,仿佛丢了官的是他自己。
东方朔见好友如此情态,自然知晓好友是在为自己担心。他反过来宽慰李长生:“如今朝中诸事纷乱,我这也是暂避锋芒。”
李长生正欲说什么,余光扫见霍善正支棱着两只耳朵在旁听。
李长生先把霍善告诫了一番:“今日我与你东方叔父所说之事,你一句都不要往外说,记住了吗?”
都说知子莫若父,李长生手把手将霍善带到这么大,不是亲父胜似亲父,哪能不知道他是什么性情?不叮嘱他一句,他等会就去外头跟人讲了。
霍善大失所望。
撒尿丢官这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新鲜事竟不能和别人分享!
可是李长生都发话了,霍善也只能乖乖答应下来:“记住了。”
东方朔道:“孩子还小,你别这么严厉。”他又把手枕回了脑袋后面,随口与李长生继续刚才的话题,“记得当初扩建上林苑的事吗?”
李长生当然记得,点了点头。
霍善却听得一头雾水,不知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于是他把脑袋凑到东方朔面前追问:“什么事?”
见他好奇心这么旺盛,东方朔便给他讲了当初的事。
那时候当今陛下刚登基没几年,特别喜欢微服出行。后来陛下嫌弃几个行宫都离得太远,来回奔波非常辛苦,便打算广征土地扩建上林苑,圈起一大片田野和山林供自己游猎取乐。
东方朔正好在旁,忍不住好生劝说了一番,认为这事儿劳民伤财不该干。
结果么,刘彻给他升了官,还赏赐了黄金百斤。
霍善睁圆了眼。
黄金百斤,那得花多久!
“这不是很好吗?”霍善不解地追问。
东方朔道:“是很好,可惜陛下一转头便命人着手扩建上林苑去了。”
这就是当今陛下刘彻。
他是个很有主意的人,想做的事没有人劝得住。他觉得自己还非常年轻,兴许还会一直年轻下去(如果他求仙问道成功的话)。
若不是前几年淮南王等人叛乱,他可能不会那么快立太子。
眼下太子虽立,可根本没人知道陛下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别的不提,光是去年将军李广自杀以及今年丞相李蔡自杀这两桩大事,就足以让东方朔窥见长安城里的暗潮涌动——
既然官都丢了,他还是先当几年闲人吧!
霍小善:撒尿丢官,闻所未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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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东方朔的撒尿壮举:参考《汉书》
【先是,朔尝醉入殿中,小遗殿上,劾不敬。有诏免为庶人,待诏宦者署。】
不愧是能入滑稽传的人,什么事都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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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发生的时间节点有所调整
②汉武帝转头占地扩建上林苑:也是参考《汉书》
【是日因奏《泰阶》之事,上乃拜朔为太中大夫给事中,赐黄金百斤。然遂起上林苑,如寿王所奏云。】
也不愧是刘彻!
③汉代人的升仙执念:马王堆很好地体现了这一点,感觉墓里所有设置都是为了让亡者升天……
对于长安城中那些风云变幻,霍善是全然不懂的。
他旁听到一半闻到庖屋那边传来的香气,立刻就坐不住了,屁颠屁颠跑去给易知帮忙烧火(实际上是想看看等会吃啥)。
入夏后不仅草木繁茂,连野兔鸟雀也多了起来,最近易知在屋后的桑地里拉了张网,每回过去溜达一圈都能寻摸到几只笨鸟。
这会儿易知已经把刚逮回来的鸟都料理干净了,正把它们架在炉上烤得喷香。
霍善就是被烤鸟儿的香味吸引过来的,他在外头玩耍半天本来就饿,闻着肉香更是恨不能当场啃上一口。
瞧见霍善那一脸馋样,易知心里软和得很。他吃了许多年的苦头,所以更珍惜如今的生活,打心里把霍善当自己亲弟弟来疼。
甚至比亲弟弟还亲。
易知擦干净手给霍善盛了碗肉羹,让他先垫垫肚子。
这么小的孩子不能吃太多烤肉,得想办法先把他喂饱。
霍善眼睛一个劲往烤得油滋滋、香喷喷的鸟儿上瞟,看到肉羹连连摇头:“先不吃,先不吃,等会一起吃!”
一看就知道他是个从小没挨过饿的娃儿。
别家孩子闻到肉香都得馋哭了,霍善却根本不稀罕,要吃更香的。
易知拿他没办法,只得由他在边上眼巴巴地看着。
等招待客人的酒菜都备好了,易知也没闲下来,而是洗净石磨给霍善备了些豆浆。
客人的份自然也不会少。
转眼便到了饭点。
东方朔入席一看,由衷赞道:“你们家这小厨子可真了不得,烹蒸炙烤样样精通。”
小豆丁霍善听后骄傲挺胸,活像是被夸的人是他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