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里—— by东以野
东以野  发于:2024年05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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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简介: 【正文完,全订仅需一杯奶茶钱,感谢宝宝支持正版~】
■美艳张扬山城孤女×矜贵克制京圈大佬
■一见钟情|先婚后爱|蓄谋已久|利益至上|破镜重圆
初遇谢冯笙,是在偏僻落后的山城。
在那之前,麦穗从未真正见识过云泥之别。
他站在那里,漫不经心垂着眼,把玩手中的折叠刀,便是高不可攀的模样。
她想走出大山,便要抓住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
暴雨塌陷的屋顶,恰到好处的装病……
在远道而来的一行人即将返程时,谢冯笙如她所愿说出那句:“麦穗,你跟我走吧。”
他们的关系是一场利益置换。
利趋而聚,利尽则散,或许该是最好的结局。
可是,那晚话剧《雷雨》散场后,麦穗转过身背对他,只觉得风雨好大。
再相遇,是二十六岁生日前夜,那辆挂有熟悉车牌的迈巴赫停在花店前。
几支盛开于凛冬的向日葵,连同一份秘密协议被人递过来。
他说:“麦穗,你嫁我吧。”
她同意了。
作为谢家掌权人,谢冯笙克己复礼,手段雷霆,人前人后端着一副慈悲面,无人见识过他抛弃原则的模样。
直到那日,谢冯笙与好友岑淮颂相对而坐,面容平静却语出惊人:“婚前协议按照刚刚说的拟定,最好快些,我急用。”
岑淮颂弯曲指节轻扣桌面:“不管是作为朋友,还是作为律师,我都有必要提醒一句,这份协议一签,以后你跟她闹得不愉快,到了对簿公堂的地步,谁来都没把握帮你赢官司。”
谢冯笙蓦地一笑:“不会,我自愿给她的。”
婚后,麦穗认真扮演着完美花瓶的角色,不问行程,不谈感情。
直到暴雨如注的深夜,她因急性胃病入院,谢冯笙驱车从临市赶回来。
她诧异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谢冯笙却反问:“为什么没给我打电话。”
麦穗沉默半晌,垂眸低声呢喃:“我们不是合约婚姻吗?”
「凌晨三点半,你注意到我的微信步数突增两千五。
我们不说爱,只在黑夜里渐渐靠近相拥。」
再后来,京郊别苑二层花园露台。
麦穗倚靠于墙边,仰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我学了一句德语,想要说给你听。”
在她拖延着说记不起来时,谢冯笙浅笑着望向她,深邃眼眸中爱意翻涌:“我不急,你慢慢想。”
直到听见寒山寺传来绵长悠远的钟声,麦穗凝视他的眼睛。
“Alles gute zum geburtstag, mein messias.”
——生日快乐,我的救世主。
『阅读提要』:
■非甜文,感情走向大致:酸—甜—酸—微甜—苦。整体He,但会写Be向的番外,关于主角【高亮】
■SC,非完美人设男女主,彼此专一,所有人物并非非黑即白
■题材设定及剧情发展,与现实无关,仅供闲暇一阅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天之骄子 婚恋 励志 逆袭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麦穗,谢冯笙 ┃ 配角:谭凡、岑淮颂、周政珩 ┃ 其它:HE/BE/OE
一句话简介:掌权资本x山城孤女,黄粱梦醒
立意:走出樊笼,遇见天明。

收到这条短信时,麦穗还在与周公相会。
长宁冬季总有薄雾笼罩,时间不过下午四点,日光却已趋近昏暗,似是大雨将至。
距离市中心不远的住宅区高层。
银灰色厚重帘布将卧室落地窗密实遮住,隐约能摸黑瞧见床榻上的人影。
矮柜上的手机反复震动着,大有不眠不休的架势。
麦穗闭着眼,纤细白皙的一截小臂伸出墨色厚毯,将预设闹钟关闭。
动作行云流水,迅捷熟练。
大约三五分钟过后,她睁开眼,摸索着将手机取来。
陈见夏的短信躺在最上边。
麦穗半眯着眼,慢慢适应盈亮屏幕,回复:【我等下过去。】
空气干燥,供暖又足,她捏捏自己喉咙处的软肉,总觉得像是要感冒,随即旋亮台灯照明,掀开厚毯下床。
客厅水吧案几上,恒温水壶日夜不休工作着,麦穗替自己倒了一杯,倚靠着沙发慢悠悠小口抿完,混沌放空的大脑才得以清明。
简单洗了把脸,在衣帽间换上衣服,麦穗裹好围巾出了门。
寒风凛冽,目光可及之处,只剩深棕枯黄的树木枝干,萧瑟寂寥,十分符合对这个季节的刻板印象。
她乘坐电梯下楼,迈下台阶前重新收拢胸前的针织围巾,将大半张脸埋进去。
陈见夏是麦穗大学时低一年级的学妹,两人因先后加入学生会相识,毕业后也没中断联系。
去年年底,陈见夏因为一些莫须有的事情被迫离职,被她请来花店帮忙。
清远花汀距离麦穗居住的太和西里住宅区不远,悠哉悠哉步行也仅需十几分钟。
傍晚客人多,麦穗到店后将围巾解下,自然而然担任起收银写贺卡的工作。
等到几人有时间抬头去看墙上的石英钟,已是晚上九点。
“这两天客流量大,可能是因为明天立春,都想买束花求个好寓意。”陈见夏将插花用的长案收拾整洁,温声解释。
麦穗沉默片刻:“每年都是固定的几天比较忙,我明天早点过来。”
她思考时总会无意识地抿唇,卷翘眼睫低垂,半遮半掩住那双摄人心魄的狐狸眼,不再似平日那般美得有攻击性,反倒多了几分我见犹怜的忧郁气质。
陈见夏有点出神,在麦穗轻声喊她名字时反应过来,将身上灰色工作服围裙解下,说:“不用,你在家好好休息。”
“对了,差点忘记正事,你等一下。”
绕过柜台,后方是用来保存鲜花的恒温储物间。陈见夏脚步匆匆,没两分钟折返回来,手上多了一簇粉白黄三色交错的玫瑰花束。
“学姐,这位客人真挺奇怪的。今天开店没多久,小苏接到预定电话,说是包好先在这里放着,一直到下午都没人来取,我就想着给预留手机号打个电话呗。”陈见夏回忆起这件事,唇角止不住上扬,“结果越看号码越觉得眼熟,再一细想,这不是你的手机号吗,所以就发了短信。”
麦穗手肘撑在柜台,掌心托住下颌,指尖在桌面上有节奏般轻点:“认识的朋友,知道我的手机号码,还知道我开着花店……”
几个人名在脑海中闪过,又一一划去。
陈见夏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替她补充:“其实你也不一定认识他呀,有可能只是他偶然见过你,觉得合眼缘,又恰好打听到这里。”
从前不是没有类似的情况出现。
彼时花店刚刚开业,麦穗近乎整天都守在柜台边,迎来送往,门庭若市。腼腆一点的,在线上订购平台下单,等在门店内偷偷观察她看到收花人是自己时的反应。
比这勇敢一些的,守在插花案前,等着她点缀包装好递过去,而后恰到好处说上一句,“这是送你的,麦老板,可以给我一个私人联系方式吗?”
越是得不到回应,越是兴味盎然。
久而久之,麦穗不堪其烦,选择聘请专业员工,这场闹剧才算落下帷幕。
她不再纠结,将手机丢进口袋,一手抄起花束抱在胸前:“那就当是奖励自己了。”
“对嘛。”陈见夏点头,咂舌评价,“这人品味还是很不错的。”
比起黑色雾面纸包裹着红玫瑰与满天星,眼前这捧三色玫瑰显然更符合麦穗的审美。
“已经很晚了,走吧,我请你吃宵夜。”
陈见夏兴奋击掌:“这道街拐角新开一家餐厅,鸡汤馄饨是招牌,听说味道不错。”
“刚好我们过去尝尝。”
花店工作室关灯落锁,陈见夏将滑落至臂弯的帆布包往上拉:“好冷,看天气预报,今天晚上似乎会有雨夹雪。不过也不一定会下,毕竟一星期以前,它就开始预告有雪了。”
“……学姐?”意料之外没得到回应,陈见夏疑惑抬头,却见麦穗微微侧目,凝神看向远处。
陈见夏有些轻微近视,不戴眼镜时眼前模糊一片,只能隐约瞧见轮廓。
在她看来,那里分明是黑压压的一片,如同过去每一个寂静深夜,没有任何异样的景象。
陈见夏又试探性喊道:“学……”
“见夏,我...我今天临时有事,不能陪你去吃宵夜了。”麦穗将手中的玫瑰花束塞进陈见夏怀里,“借花献佛,今天晚上随便吃,我报销。”
“啊...好。”陈见夏懂分寸,不再多问,只说让她注意安全便转身离开了。
目送陈见夏的背影消失在街道转角处,麦穗微微抿唇,深呼吸几瞬,走向光线昏弱的白蜡树下。
随着距离拉近,视野内那辆挂有熟悉车牌的黑色迈巴赫逐渐清晰。
与之同时闯进视线里的,是那道久未再见的身影。
霎时间,麦穗停住脚步。
隆冬时节,男人身穿浅灰色羊绒大衣,手臂间揽着一束花,随意靠在车身上。垂于身侧的指间夹了一支点燃的香烟,尾端蓄出好长一截,烟灰在寒风中扑簌簌落了下来。
这是谢冯笙多年以来的习惯。
身上香烟不断,却不用唇与舌去感受尼古丁带来的刺激,只是在工作之余的闲散时间,取出一只将其点燃,看着青灰烟雾缭绕周身。
那大概是他唯一愿意陷落的红尘醉梦。
两人相隔几步之遥,麦穗就那样站在原地,默不作声,静静望着对方。
黑暗之下,难以看清男人的神情,只有一片薄薄的衣角被风吹起来。
“下班了。”
男人声线沉稳,没有任何多余的、异样的情绪,仿佛两人之间的上次见面,并未相距三年之久。
麦穗于万千思绪中抽身,似笑而非笑地看向他的眼:“好久不见。”
男人愕然一瞬,继而轻笑,将手臂间的花递过去。
她没伸手接,看着眼前这一捧生机盎然的向日葵,直言道:“谢总来找我,总不会只是想要送束花这么简单吧?”
谢冯笙仍噙着一抹淡笑,没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选择迂回战术:“先送你回家。”
明明该是问询,又用着陈述的语气,柔和却不容抗拒。
气氛剑拔弩张,维持几秒钟的僵局被另一道更为年长的声音打破。
“麦小姐,深夜起风降温,应当是要落雪了。”
来人两鬓已斑,在麦穗与谢冯笙关系还算亲密时,对她颇为照顾,挂司机之名,担管家之责。
与谢冯笙深交的人,都称他一声荣叔。
麦穗抬步向前,与谢冯笙擦肩时,顺手从对方怀里拿过那一束向日葵,眼神似风清寂。
“荣叔,麻烦您深夜跑一趟。”
荣叔替她拉开车门:“您言重了。”
迈巴赫驶上深夜街道。
麦穗占据后座右侧一隅,将头靠在玻璃上。
路灯与树的残影交织相融,流转于她的眼底。
密集雨点坠于高空,捶打在车窗玻璃上,溅出一个个小水花,复又因重力往下滑,拉出绵长水痕。
不知不觉间,冬雨已悄然降临。
驾驶位上,荣叔透过车内后视镜窥见两人僵持,没话找话:“这雨里夹着冰渣,真要下起来,明天一早路面上恐怕会结一层薄冰,外出要注意安全。”
麦穗神色自若,微笑着看向前方:“荣叔开车一向很稳,不会有这个烦恼。”
自上车后闭目养神的谢冯笙在这一刻遽然抬睫,对上后视镜内老人的眼,眸色深深。
荣叔心领神会,紧闭上口,在等红灯的间隙,将中控台的音响旋开,打破封闭环境的沉默。
随机电台里,张智霖与许秋怡浅声哼唱着一首粤语歌。
“你我情如路半经过
深知道再爱痛苦必多
愿你可轻轻松松放低我
剩了些开心的追忆送走我......”
“荣叔,”谢冯笙声调淡淡,“调一下电台。”
“为什么?”麦穗终于扭过头,施舍半分目光,竟只是为了反驳,“我觉得这歌挺好。”
车内漆黑一片,谢冯笙的脸处于光与暗的交界线,麦穗看不清他的眼睛,只闻到对方身上残余下来的淡淡烟草香。
他侧过脸,唇角只扬起微不可查的弧度,光明正大打量她:“这首歌,寓意不好。”
麦穗微怔,漆黑眼睫垂落又抬起,将唇抿了抿,缄默片刻后蓦地放松,挺直的脊背靠回身后椅背。
再开口,她笑起来:“谢总还像以前一样,总是相信这些有的没的。”
“那你呢,还像从前一样吗?”
窗外,夜雨愈下愈大,如织如瀑,勉强算作她给出的回应。
似是无奈,又或是舟车劳顿太过疲惫,谢冯笙短暂丢弃平日里克己复礼的原则,抬臂揉捏眉心:“麦穗,多年不来,是我的错。”
这样一句平铺直述的话,将麦穗溢于喉口的腹稿压了下去。她反复几次启唇,再未说出半个字。
此后的两三分钟,两人就这样保持着面面相觑,却又相顾无言的尴尬状态。
直到车速缓慢降下,驶入太和西里地下车库,停在指定位置。
麦穗无声长舒一口气,心说终于到了。
“谢谢您送我回来,荣叔,返程路上注意安全。”她将安全带解开,礼貌道谢。
目光触及自始至终静静盯着自己的男人时,麦穗脸上罕见地露出些许无措,斟酌着开口:“你......你来找我,是为什么?”
荣叔洞若观火,遍布皱纹的手抬起,将要按到控制挡板升降的按钮时,被人制止,“不必。”
地下车库光线还算充足,谢冯笙得以对上麦穗那双清凌凌的狐狸眼,他顿了一顿,缓慢地说:“不请我上去坐坐吗?”
“当然可以,随时欢迎。”
事情发展成这样,是麦穗没预料到的。
印象里,谢冯笙总端着一副沉稳矜贵模样,不管面对着谁,嘴角永远挂着那抹或深或浅的笑,像是带了一张完美面具。
三四年前某次深夜,麦穗曾借着酒意开他玩笑,搂着他的脖颈,凑到他耳边吹气。
“你见过山城的冬天吗?那里的春节比长宁热闹得多,年三十上午家家户户都会给大门贴上年画。”她委屈抱怨着,小声念叨着,“谢冯笙,你好像年画上的福娃娃啊,总是笑着,可我又觉得你并没有看上去的那样开心。”
彼时的谢冯笙如何回答,麦穗已经记不清了。
只是往事似旧电影,在脑海里一帧一帧缓慢放映,让她生出些许恍如隔世的错觉。
“叮咚——”
上行电梯抵达楼层,提示音响起,如同投入无波水面的一粒石子,将她唤回现实。
麦穗抬眸,视线右移,撞入谢冯笙深邃且带笑的眼,只得微微抬起左臂,生硬补充:“请。”
男人了然点头,顺着她的话接道:“多谢。”
那语气,那神态,倒不如不回话让她觉得自在。
麦穗下了电梯,将臂间抱着的向日葵花束收紧,加快步伐,心中不断腹诽自己的不争气,偏偏在他面前露出失态无措的一面。
打开房门,麦穗随手将钥匙丢在玄关桌案上。
“随便坐,我去准备煮茶。”她说完,径直穿过客厅。
一些金贵的茶叶只有封存于低温避光的环境,才能将最佳口感保留下来。
等她从专门买来的小型冰箱中取出茶叶,折返回客厅时,原本应当坐在沙发上的人却没了踪迹。
麦穗呼吸停滞,想开口叫他的名字,侧过脸,却见男人站在正对玄关的墙壁前。
墙壁之上,悬挂着一幅色彩艳丽,线条抽象的油画。

第2章 赐我樊笼
“别看了。”麦穗声线平缓,毫不客气地打断,“不过是幅赝品,应该入不了谢总的眼吧。”
“你喜欢这种风格?”谢冯笙侧目,啧啧点头,仿佛没听出她话里的阴阳怪气,“这幅画的真迹在京郊别院藏馆里,明天我让荣叔送来。”
麦穗缄默,脸上柔和笑意褪去几分,清亮的琥珀眼眸不带一丝温度,让谢冯笙疑心她是否因为这一句话而微愠。
又几秒钟,她清了清嗓子:“不用,过来坐吧。”
几案之上,青釉描彩瓷杯里片片茶叶在沸水浸泡下舒展。
麦穗动作不急不缓,半分钟后将泡好的清浅茶水,倒入两人面前小一号茶盅里,右掌一抬:“请。”
“这是山城今年的新茶?”谢冯笙抿了一口,“口感醇香,他们没辜负你的努力,茶坊今年的生意会更上一层楼的。”
麦穗很轻地笑了一下:“你今天是专程来夸我的?”
她刻意忽略男人放在身侧的深棕牛皮袋,漠不关心继续品茶。
“当然不是。”谢冯笙放下茶杯,纤长骨感的手拿起忽视已久的档案袋,指尖微动,将缠绕的细线解开,取出其中装订整齐的一沓白纸,递了过去。
麦穗接过,映入眼帘的五个大字让她怔愣出神。
——婚前协议书
在这份婚前协议下边,还有一份婚姻契约。
麦穗一目十行,将这两份合同大致浏览一遍,旋即随手放在茶案上:“我不明白,谢总您这是什么意思。”
谢冯笙正襟端坐,右手抬起,慵懒地、缓慢地覆上麦穗莹白手背,轻轻施力,将她刚刚拿起的瓷杯取下,为她斟一盏茶。
淡褐色的茶水自高处倾斜而下,半分不差落入杯中。他将属于麦穗的茶盅端起,递到她的唇边,眉尾上扬,示意对方张嘴。
麦穗被他理所应当又自然至极的动作唬住,不受控制地启唇。
温热茶水入口,途径喉口落进胃里,带来丝缕暖意。
不知是这暖意作用范围太广,还是茶叶里的□□太有效果,亦或者是私心有偏,麦穗竟然头脑一热,冒出一种想要不问因果,直接点头的冲动。
但她还是克制住了。
谢冯笙没在意她的失神,放下手中的茶,慢条斯理道:“麦穗,你嫁我吧。”
客厅内极静,麦穗听到了恒温水壶加热的咕噜声,听到了窗户被雨点捶打的撞击声,听到了两人的呼吸声,听到了不知以谁为名的心脏跳动声。
“你这是通知,还是请求?”纵然胸腔激荡难平,她仍维持着面上的平静,轻佻笑问。
谢冯笙长久与她对视,喉口滚动,语气沉缓,一本正经:“你也可以把这当作是在挟恩图报。”
此话一出,麦穗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逃避般垂下眼,躲开谢冯笙那双坦荡的眸。
他可真是足够直接,足够坦诚。
麦穗兀自扣弄着指节,懈了口气,抿抿唇角:“为什么?你总要给我一个理由。”
“你知道的,谢氏集团总裁的位置虽然历来都是有能者居之,但也会综合考虑掌权人的私人情况。今年春节过后,就是股东大会,如果结婚的事没有解决,我没有把握获得七成以上的支持。”
他冷静地答,仿佛只是作壁上观,谈论着与自己无关的事,可这分明又是他最看重、最在意的,否则三年前两人也不至于闹得那般不愉快。
“所以你来找我了。”麦穗忽地起身,“你还有其他选择吧。”
“没考虑过其他人。”谢冯笙拉住她的手,温和地笑,动作又带着与之相反的强硬,迫使她重新落座,“你是最好的。”
“……”麦穗一噎,没了脾气,倒不是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两句甜言蜜语哄住,而是在思考这事的可行性,“我的身份,我们曾经的关系,你家里那些老古董能同意?”
谢冯笙笑了,为她的口无遮掩,为她的用词准确:“只要你点头,我不会让他们有机会反对。”
“那你……”
麦穗侧身半对着他,欲言又止。
她想问谢冯笙既然现在可以,那为什么三年前不可以。
可她又有些许害怕,只是些许。
害怕问出口,得到一个令自己难以接受的答案,索性选择闭口咽下,不给自己找不痛快。
“合同里写明的,会在公证生效后正式交接给你,如果还有其他想法,可以提,只要我能做到。”
麦穗歪头:“这么大方?不怕我狮子大开口?”
“毕竟是让你吃亏的事。”谢冯笙摊摊手,“你认真看协议了吗,我们的婚姻关系终止与否,决定权在我,虽然大概率能在三五年内结束,但如果有意外……总归是耽误你了。”
“明白了。”麦穗点点头,“那我能提一个写在合同之外的要求吗?”
“你说。”
“陪我去一趟寒山寺吧。”麦穗没给他时间拒绝,紧随其后补充,“我知道老古板们的隐性规定,你不用陪着进去,在车里等我就好。”
“我陪你进去。”谢冯笙神情自若,端起茶盅,食指在杯沿有节奏地敲着,语气稀松平常,“未婚妻要求的第一件事,无论如何都要做到。”
“……”
麦穗张了张嘴,终是没再刨根问底。
两人一同喝了盏茶,麦穗翻了翻两份合同,用谢冯笙递来的钢笔签下自己的姓名、身份证号以及日期,又从书房里取来印泥按下手印。
程序化的流程在谢冯笙的注视下有序进行,签完后,麦穗将合同递给他:“那就祝我与谢总合作愉快。”
听到她的话,谢冯笙唇角上扬,将合同放入档案袋收好:“那我只能祝我们百年好合了。”
他说完,捏住麦穗伸出来的指尖,用力收紧,叫她挣脱不得。
片刻过后,没事人似的松了力度,将凉透的茶一饮而尽。
“荣叔还在楼下等着吧?”麦穗适时打断他试图续茶的动作,贴心提醒。
“哦,确实。”谢冯笙意味深长看向麦穗,“你是不是紧张了?”
“啊?”
“担心我借着刚签好的合同企图留宿?”
“啊?”
“还是说,你想让我留下来?”
“我没有!”麦穗拔高声调为自己开脱,“我只是觉得天寒地冻,让他老人家在车里等这么久不太好。”
谢冯笙拖腔带调地“嗯”了一声:“你的关心,我会代为转达。”
“明天我来接你?上午还是下午?”谢冯笙站起身,“要不还是下午吧,我记得你习惯下午外出。”
知道他在揶揄,麦穗理不直气不壮地反驳:“不好意思,你记错了,我现在习惯上午出门。”
“好,那我明早九点来接你。”
麦穗点头,暗自松了一口气,对这个时间很满意。如果谢冯笙选在六点七点,那她就要思索今天晚上是否要熬个通宵了。
谢冯笙静了两秒,调转脚步:“我走了。”
“嗯。”
长腿迈出,走到门口,他又回过头深深看她一眼:“晚安。”
麦穗打着哈欠把门拉开,摆了个慢走不送的手势:“好梦。”
“……”
谢冯笙跨出房门,头也不回地走向电梯。
麦穗后知后觉,探出上半身,小声喊道:“谢老板。”
在谢冯笙回头问她缘由之前,她又紧跟了一句:“我看不想走的人是你吧。”
说完,“砰”地一声关上门,留谢冯笙一人站在原地,嘴角止不住地漾起弧度。
谢冯笙乘坐电梯下行,在地下车库上了车,荣叔已经开着暖风等了半小时。
谢冯笙:“荣叔,让你陪我熬夜,辛苦了。”
“人老了觉也跟着少了,倒是你该好好休息。”荣叔没有发动车子,而是扭转身体看向后方,欲言又止,“麦小姐……”
“已经签好了。”谢冯笙双眼紧闭,靠于椅背,抬手按揉酸胀的眉心,企图缓解疲劳。
“你很高兴。”
男人动作一顿,罕见没有否认:“你看出来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荣叔笑笑,又说,“但是这个合同签了,以后……”
“荣叔。”谢冯笙打断他的话,“有些事从前我自己知道,现在我们两个人知道,足够了。”
荣叔思忖几秒,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谢冯笙走后,麦穗卸下所有力气,慵懒半躺在沙发上。
山城的倥偬年月已过多时,本应摒弃的习惯在与谢冯笙分开后又捡了起来。客厅窗帘如同卧室内一般,一天里有大半时间都是拉合的。
她喜欢这样光线黑沉的环境,有一种回到当初那间土坯房的错觉。
每逢阴雨天,拿出盆与桶,放在屋顶缝隙的正下方,等待迎接腥腻雨水。
那种每天担惊受怕,不知房屋什么时候会坍塌的感觉不值得回忆,但是那片土地上,她不愿回去的家乡,埋葬着两个值得记挂的灵魂。
走出山城前,麦穗曾去看过一眼,在旁边圈出一块空地,荒唐至极却又觉得有迹可依。
她猛然睁开眼,竟在供暖充足的房里打了个寒颤,这才发现自己盯着头顶的华丽吊灯,小憩一觉。
麦穗晃了晃脑袋,将那些天马行空的念头甩出去。方才无厘头的想法暂且可以称之为梦,她敛眸思考,终是站起身,取来遥控器,犹豫着按下控制键。
只听“叮”的一声,两片窗帘自中间向两侧退去,收到角落里。
窗外的雨何时停了,麦穗并不知晓。她往前走了几步,将脸贴在玻璃上。
呼啸而过的风好似有着极强穿透力,让她感受到如坠冰窖的冷意,可她明明身处在温可比春的房间里。
在这里,玫瑰可以生存下去,向日葵也可以。

麦穗恍然回神,身体比大脑先一步有了动作,将那束向日葵拿起走进卧室。
花店老板最不缺的就是各式各样的瓶子,站在防尘柜前,她没纠结多久便选择了最漂亮的,谢冯笙在开业当天托人送来的那只。
透明玻璃花瓶口部呈不规则锯齿状,瓶身是出自业内大拿之手的精致浮雕,灯光照射下闪出细碎光亮,麦穗疑心里面掺杂了碎钻石,否则实在难以达到这般比拟星河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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