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前驸马他小叔—— by咎书
咎书  发于:2024年04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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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岳犹不放过他,冷冷说:“你什么?你有胆子提祖母,没胆子应一声‘是’吗?”
展少瑛竭力捏紧了拳头,他多想说一句,我没有。
可时人对立誓之词如此看重,他若真应了誓怎么办。展少瑛的额上很快被逼出几许薄汗来。
片刻后,他终于羞愤地转过头去,不敢再言语。
见展少瑛的反应如此软弱,展岳不屑而嘲讽地勾起了唇,他拢好自己的衣领,淡淡道:“还以为你的翅膀长了多硬,不过如此。”
“今日看在祖宗牌位的面子上,我姑且放你一马。”
“但你最好记住我的话。”展岳说。
展少瑛的唇瓣迟疑地颤了颤,并未做声。
展岳于是又瞥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道:“你若还有半点良心,下次再起贪念之前,想一想祖母他老人家。”
“你媳妇儿也是个明事理之人,”展岳平静地说,“不要不懂惜福。”
说完这话,展岳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余下展少瑛独自站在那里,他的面孔狰狞而扭曲,像是古老神话传说里,那只尖牙利嘴的“年兽”。
展岳回到屋里的时候,嘉善已经躺在床畔上睡着了。
红色锦被下,她滚圆的肚子微微凸起,不知梦到了什么,嘴角的笑容恬静而温柔。
让人瞧着,就觉得一阵心安。
展岳本不想打扰她,只准备合衣在椅子上凑合一宿,见到嘉善这个样子,却实在心痒难耐。
他除去外衣和鞋袜,动作缓慢而轻柔地爬上了床。展岳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将脸埋在她发尾间,又侧头吮吸了一下她的耳垂。
嘉善也是困狠了,此时睡得正香,这样居然还是没醒过来,只是从嗓子里发出了一声幼小的嘤|咛。
展岳不觉微笑,害怕惊扰了她的好梦,不敢再毛手毛脚。轻轻地半抱住嘉善后,他满足地合上了眼。
两人相依在床上,好似一对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交颈鸳鸯。
世家大族向来盘根交错,像安国公府这样的,姻亲早就遍布了满京城。
闻老太君的辈分和威信都极高,又算是高寿和喜丧,所以这几日,前来安国公府吊唁的人不少。
闻老太君去世以后,张氏便是真正的一府主母了,她每日在灵堂忙前忙后,很有些主母的派头。
因为这几日嘉善与展岳都不曾回公主府,所以宋氏也听说了闻老太君的丧事。
宋氏本身对整个安国公府都不抱有好感,但是自傅时瑜嫁进展家以后,闻老太君明里暗里确实都帮衬了傅家不少,加上她又抚养展岳长大。
宋氏想着,做人不能失了良心,怎么着也得去看这位老太君一眼,聊表心意。
她到的这天,正好是闻老太君出殡前一天的早晨。嘉善因为熬了大半夜,实在精力不佳,正窝在院子里补觉。
因而宋氏也没着人去唤醒她,只身来到了灵堂里头。
安国公府的灵堂每一日都是热闹地,偏巧,这日,裴夫人及其儿媳顾珺仪也在。嘉善既然嫁到了安国公府,裴家就与安国公家是拐着弯儿的姻亲了。
裴夫人向来会做人,便带了顾珺仪一同来拜祭。
宋氏见到她们,正打算打声招呼,门口的齐氏已经令拂花递了两束线香给她。
既到了安国公府,自然还是拜祭闻老太君最为重要,宋氏便对裴夫人遥遥点了下头,接过线香后,先躬身跪拜。
齐氏出生的时候,永定侯府已然败落了,所以齐氏是真的不认识宋氏,她又怕是哪位没见过的贵人到访,怕自己失了轻重礼数。
于是齐氏略一思考后,施施然走过去,轻声问道:“不知夫人怎么称呼?”
宋氏见她态度还算客气,遂也温声答道:“傅宋氏。”
一听“傅”这个字,齐氏就明白眼前这位温婉的妇人是谁了,她并未太失态,只笑一笑道:“傅夫人好。”
伸手不打笑脸人,齐氏这样客气,宋氏便更不好唐突人家。虽然还不知道齐氏和安国公府的关系,但宋氏依旧礼貌地与她闲话了几句。
本来一切都很平静地。
这头的张氏刚与镇国公夫人搭上话,正想为自己媳妇儿引荐一二,扭头却见到傅骁的妻子居然堂而皇之地来了!
而她那位没心眼的儿媳,还镇定自若地和宋氏在聊天!
张氏当即就怒上了心头。
这几天,盛妈妈打着闻老太君临终嘱咐的名义,明目张胆地将闻老太君房里的许多藏私都给了展岳,其中还包括了好几处宅屋和田地。
呵,明明她这房才是嫡系长孙,明明她男人被立了世子,凭什么那老不死的,事事儿都先想到展岳?
他不过是个不光彩的妾生子,却尚了公主,当了二品高官,做了从龙之臣。他已然这么厉害,还有什么需要闻老太君帮衬的地方?
那老不死的心眼到底是有多偏儿?死了还没个消停!
张氏正日日为这桩烦心事儿火大呢,见到宋氏,更是一阵心头火往肺里钻。
她忽地撇开了镇国公夫人,一把扯过齐氏,站到了宋氏对面去。
张氏不阴不阳地瞥了宋氏一眼,古怪笑道:“真巧啊,傅夫人今日怎么登我家门了?”
“傅姨娘不过是我家国公爷纳的一门小妾,我们与傅家本身也算不得正经姻亲,”张氏有意刺宋氏,说话都故意捏着人的短处,她皮笑肉不笑道,“没想到会劳动傅夫人大驾。”
宋氏果然被张氏一席话给气得脸庞铁青,她也是见过傅时瑜的,知道那女人性子骄傲,当年委曲求全不过是为了傅家和傅骁。
如今傅时瑜逝去,却还要被张氏这样拿捏身份。
宋氏感觉好像在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她的目光寒气森森,正预备开口反击,裴夫人身边的顾珺仪却先她一步,客客气气地张嘴说:“安国公府当年毁诺,夫人很以为荣吗?”
张氏愣了愣,不禁瞧了顾珺仪一眼。
顾珺仪的肌肤娇嫩,她睫毛很长,乌眉水目,说话时总带着三分娇柔,看起来真是一点儿杀伤力都没有。
张氏于是卸下了戒备,笑了笑,道:“那倒没有。”
“既然没有,为何还要恶意中伤故人?”顾珺仪道,“永定侯府当年最为光辉之时,也曾一女百家求,傅家却从没有生起过解约之意。”
“傅家陡一败落,安国公府便自食其言,”顾珺仪声音轻轻柔柔,她道,“夫人觉得安国公此举很光明磊落,值得广而告之吗?”
张氏没料到顾珺仪的口齿会这样伶俐,一时轻了敌,再想找回场子却也难了。
偏偏顾珺仪还在一旁滔滔不绝,她道:“我听闻老太君昔年曾与傅侯夫人交好,在傅姨娘嫁进贵府以后,老太君出于愧疚,一直对傅姨娘百般回护。”
“不知道老太君在九泉之下,听到夫人如此议论先人旧事儿,会生出何感想。”说着说着,顾珺仪忽然郑重地对闻老太君的牌位鞠了一躬,轻轻道,“夫人请嘴下积德,也当为老太君谋福祉吧。”
顾珺仪的话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一顶“不孝”的帽子,已经无形压在了张氏的头顶上,沉甸甸地。
今日来拜祭的人里头,不乏像镇国公夫人这样与闻老太君多年交情的,也不乏对永定侯府可惜之人。
听到顾珺仪的话,各自看张氏的眼神都变了。
张氏眼下是打不成狐狸,反惹了一身腥。她张张嘴,想为自己找回点儿面子,但又自觉不像顾珺仪这样能言善辩,便赶紧给身旁的齐氏递眼色。
齐氏却目光放空,不晓得在想什么。
张氏于是焦躁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幸好这个时候迎春跨门而入,福了个身说:“夫人,四殿下来祭奠老太君了,正在灵堂外候着。”
迎春的话好像及时雨般,解了张氏的燃眉之急,她都没细听是谁来了,便赶忙忙地说:“快请进来!”

赵佑泽进灵堂时, 正好是灵堂里气氛最尴尬僵硬的时候。
顾珺仪简单几句话,却等于是把张氏放在了两根火架子上烤。一根名为“不孝”,另一根则叫做“不仁不义”。
偏巧张氏还轻易辩驳不得,否则容易将整个安国公府都拖下水。
见到赵佑泽进来, 张氏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忙巧笑着走过去, 亲自递了两束线香给他。
赵佑泽没有去管张氏脸上过于殷勤的笑容,只温声开口道:“府上老太君离世,父皇与我都十分痛心。今日我奉父皇之命, 特来祭奠。”
听到是章和帝派赵佑泽前来, 张氏的神情不由更加谄媚。她很快忘了刚才与宋氏的不愉快,笑一笑, 故意扬声道:“君恩似海,安国公府上下都感念不已。”
赵佑泽对她释放出一个温润客套的笑容。他接过线香, 上前去躬身奉告了闻老太君。
赵佑泽今日代表的乃是君王之恩, 不管张氏对赵佑泽从前是什么看法,在眼前这个场合,都定是把他当作一尊金光闪闪的大菩萨的。
她看了赵佑泽一眼, 讨巧地笑说:“四殿下为了老太君,特地从宫里出来, 定然辛苦了。不知午膳可要在府中用?”
赵佑泽依旧是和气的样子, 他道:“世子夫人好意难却,但我下午还需回宫练骑射,就不多叨扰。”
“稍后我去瞧完大公主,便要离开了。”赵佑泽的语气很平静, 他像是倏地记起来什么,忽然说, “瞧我这脑子,还要道旨意忘记宣了。”
四殿下这时候来宣旨,那必然是陛下看在老太君的面子上,体恤他们国公府,要给封赏了!
张氏努力掩住嘴角的笑意,迅速地扬声道:“妾身这便去唤人来摆香案。”
赵佑泽点头,也不多话,便随着张氏去忙活了。
灵堂里多是女眷,虽说基本上都是成了婚的,但赵佑泽已不再是小孩儿,不便与她们多待。
正好裴夫人和顾珺仪在此,他们几人便去了灵堂侧边谈天。
待得一时,张氏将香案都在正堂设好了,方才来唤人请赵佑泽。
赵佑泽随她出去,张氏已经将安国公和展泰也都请了出来,几人正打算跪下接旨,赵佑泽却先环视了一周,嘴角带着笑说:“怎么还劳动了国公爷与世子大驾?”
安国公道:“既是陛下有恩典,府上自然不能失了礼数。”
赵佑泽继续眉开眼笑地道:“傅夫人呢,刚还瞧见她在这儿。”
张氏不知道赵佑泽为何要问起宋氏,但是一提到宋氏,却又让她想起刚才在灵堂里当着众人丢了脸面一事儿,只淡淡答说:“殿下怎么问起她了?”
赵佑泽的语气波澜不惊,嘴角依然平和地勾起,他道:“也怪我没说清楚,导致世子夫人误会了。这旨意不是给国公府的,而是给傅夫人。”
“我见世子夫人,适才特地嘱咐了贴身婢女让傅夫人留着先别走,这才没留意她的行踪。”赵佑泽温雅地笑着,露出嘴边几颗洁白的贝齿,他道,“请世子夫人将她请过来吧。”
听到赵佑泽的话,张氏当即怔在了当场,眼里全是恍惚惊讶。裴夫人和顾珺仪还跟在赵佑泽身后,见此,顾珺仪便亲自去灵堂里请了宋氏过来。
既然是给宋氏的旨,安国公和展泰当然不可能继续在跟前凑趣,否则不是摆明了给宋氏添彩?
走之前,安国公还暗地里剜了张氏一眼,似乎是在指责她——连四殿下的话都没听清楚,你跟个哈巴狗似的乐呵个什么劲?
宋氏很快被顾珺仪请了来,不止是张氏,连带着宋氏在内,在场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赵佑泽的旨意会是给她的。
但是君王不可能随便一诺,既有果,必有因,且听听因是什么便是。
对上宋氏,赵佑泽的嘴角这下是真诚地弯了起来,他露出一个恬静而温文的笑意,朗声说:“夫人可算来了。”
他道:“请夫人听宣。”
宋氏微怔,又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一手紧捏了巾帕,沉沉跪了下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傅宋氏柔嘉淑顺,端庄维则……着即敕封为三品诰命夫人……’”
赵佑泽宣读完圣旨,将诰命的敕封文书递到宋氏手里。
宋氏脸上却不见喜色,她依旧怔楞地跪在那里,倒是赵佑泽先出声问说:“夫人还不谢恩?”
宋氏低着头道:“臣妾惶恐。”
赵佑泽笑一笑,温和说:“无需惶恐。”
他加重了语气:“夫人当得起。”
待宋氏起身后,赵佑泽才柔和地为她解释这个旨意的来意,他道:“前几日西北发来捷报。傅骁为先锋,率二百弓/弩手奇袭突厥牙账,叶利可汗措手不及,一时溃不成军,只能率残部而逃。”
“傅先锋立此大功,刚被擢升为四品中郎将。”
赵佑泽道:“捷报传来之日,大姐夫正好在父皇身边。”
因为是在人前,所以赵佑泽称呼展岳为大姐夫,好和淑娴的驸马忠义伯世子作区分。
赵佑泽道:“父皇问大姐夫,该给傅中郎什么奖赏。”
“大姐夫便说,傅中郎的发妻早年跟着他吃了不少苦,与其赏金银财宝,不如赏她发妻一个诰命的封号,也好让傅夫人日后出门走动时,不至于在别人面前无法挺直腰板。”
“父皇本就高兴,于是就应了大姐夫。”赵佑泽认真地说,“傅中郎初上战场便立此奇功,真是为我大梁男儿争了一口气。”
“我也在这里为夫人,道一声恭喜了。”
听到这儿,宋氏忍不住眼圈微红,一是为傅骁的争气,二也是为展岳的贴心。她与方才的张氏说了句一样的话:“陛下君恩似海,臣妾受宠若惊。”
裴夫人见她情绪有些激动,忙过去挽住宋氏的手,笑着说:“这样好的日子,怎么哭了起来。”
“总算是苦尽甘来,高兴还来不及呢。”裴夫人含笑,目光殷殷地注视着她。
宋氏抹了抹眼角,道:“是啊,苦尽甘来,让姐姐看笑话了。”
裴夫人装作没有听懂,只道:“这话要怎么说啊?”
赵佑泽见张氏站在旁边坐冷板凳,便又适时地开口道:“本来我该过傅府去宣旨的,凑巧看见夫人在这里,这才一时犯了懒。加上世子夫人如此热心肠,实在令我盛情难却。若因此,给傅夫人和世子夫人带来唐突之处,是我的过错,元康在这儿与二位说声抱歉。”
赵佑泽放得下架子,但是宋氏和张氏谁又敢接受他一声抱歉,连声说“不敢”。
宋氏一向能屈能伸,何况,她如今又得了实惠的好处,便谑笑着对张氏福了下身子,轻声说:“妾身也要对世子夫人说句谢谢,劳烦世子夫人特地为我准备香案了。”
张氏将头扭到一边,嘴角僵硬着道:“客气。”
张氏再傻,眼下也明白赵佑泽、裴夫人、顾珺仪还有那宋氏都是沆瀣一气的!她没想到,最狡猾的居然会是这赵佑泽。
先一番话把她哄晕乎,让她以为他是来给自家宣旨,待她把香案都摆好了,这才道明来意。
更可气的是,他明明看到了她唤住宋氏,却不在那时说出来。非要等她把安国公都请了出来,才摆她一道!
她留下宋氏,本身是想让宋氏好好开眼,好让宋氏看看陛下会赏给安国公府何等体面,没料到这次是自己被开了眼!
张氏气得牙根子都痒了,偏生还不能发作——人家四殿下可从来没说过这旨意是给你的,你自己个自作多情,能怪得了谁啊?况且人家连“抱歉”都说了,你还想怎样?
你脸大啊?
张氏回房以后,当天就砸碎了一套青瓷的茶具,她不仅仅是为了赵佑泽摆她一道生气,更是为了宋氏诰命的封号。
张氏贵为国公府的世子夫人,眼下也不过是二品诰命,从前在宋氏跟前,那是能理直气壮地说话的。
现在自己虽然还比宋氏高一个品阶,可她相公傅骁却也被封为四品中郎将了,即便官职不高,可中郎将是武官,掌实际兵权。
这对于傅骁而言,是升天般的飞越。
才失了闻老太君可依靠,展岳就似乎又要有所依仗。
真是便宜了他这个庶孽。
张氏于心中冷笑,长长的指甲掐碎了琉璃花瓶里一朵开得正盛的花。
赵佑泽宣完旨后,得知嘉善还在小睡,便没有再去打扰她。
他这月还有一日休沐期,安国公府地方小,处得也拘束,等嘉善到时回了公主府去,二人再叙也不迟。
可早上的这则宣旨风波还是辗转传到了嘉善耳朵里,是由顾珺仪告诉她的。
顾珺仪说得兴起,双眸干净而纯澈,她认真道:“说四殿下不是踩着时机进来的,我都不信。”
“公主是没有见到那个场面,我瞧世子夫人的鼻子都险些气歪了。”顾珺仪捂着嘴儿,不住地与嘉善笑说,“我不过是占几句口头便宜,到底还是四殿下有本事,几句话就帮傅舅母争回了面子。”
顾珺仪道:“这下,看世子夫人还敢不敢口无遮拦。”
傅骁原是白身,如今他得封中郎将,摆明了是未来可期。哪怕永定侯府仍旧还在获罪,但章和帝的态度业已说明一切。
今上是位爱才惜才之君,只要傅骁来日还能立下军功,谁又再敢去拿傅家曾经的罪过说事儿?
权利向来是可以操控一切的。
嘉善自然也明白这点,她笑了笑,轻声地道。“表嫂仗义执言,也帮了舅母不小的忙,舅母临走前,特地让我帮她感谢表嫂呢。”
顾珺仪摇摇头,笑着道:“傅舅母送了我那么珍贵的一个镯子,我不过是投桃报李,没因口舌之争给她惹麻烦就好。”
嘉善当即道:“怎么会。”
宋氏封了诰命,嘉善也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只是当夜在展岳回来以后,嘉善却捏着他的衣领,抱怨了几句:“怎么瞒得这么严实,连我都没透句风。”
展岳柔声解释道:“不是有意的,那日家宴,父皇就预备宣旨,不过是祖母的事发生得突然,这才耽搁了两天。”
“小舅是个厉害的人,”嘉善想到傅骁的样子,笑着感慨了句,“他未负傅家家风。”
永定侯傅炎当年勇冠全军,名震西北。傅骁不仅没有辱没先人的名声,更没有辜负那个为了他,含垢忍辱的傅时瑜。
展岳点头:“是啊。”
“可惜,小舅几年内,恐怕都无法返京了。”展岳道,“不如,让舅母与我们再一起住阵子吧?”
打一次仗实在太损国力,傅骁既然有能力退敌,章和帝自然不会轻易放他回京,必然要派他领兵严守边境。
接下来几年,大概傅骁都要在边关与安定侯过苦寒的日子了。
嘉善和宋氏一直处得很好,对此当然没有意见,她道:“自然是好的。只是,舅母才封了诰命,来日需要走动的地方会越来越多,只怕舅母不方便。”
展岳想了想,点头说:“倒也是。”
“那等你生完了,我就送舅母和亭哥儿回傅家。”
展岳道:“你肚子大了,待在安国公府里,我总不能放心。明日为祖母扶灵以后,还是早日回公主府去。”
安国公府上下,总是没个消停的时候。还要个把月嘉善就要生产了,展岳不想冒险。
嘉善点头,也赞同他的意见。
只是嘉善没有想到,就在她即将回安国公府的前一日,院子里会迎来一个特殊的客人。
展少瑛的妻子,齐氏。

第105章
自打嘉善住到了安国公府以后, 齐氏就一直想方设法地想与嘉善聊解一二,可惜苦无机会。
不想,张氏这次终于办了回“明白事”,竟要派她前去对嘉善慰问一番。真是瞌睡有人递枕头, 齐氏于是正大光明地去往了展岳与嘉善住的院子里。
不同于对张氏的轻蔑与敌意, 嘉善对齐氏还是有些许好感的。
陈楚已经查明, 当日闻老太君病重,是齐氏悄悄派了身边的丫头去寻剑兰,这才使剑兰有了向宫里小黄门递话的机会。
她和展岳能够及时回府见闻老太君一面, 齐氏功不可没。
所以听说是齐氏来了的时候, 嘉善忙打起精神,为了以示尊重, 她令丹翠给自己草草梳洗一番后,穿好了外衣, 方叫齐氏进来。
齐氏是侯府闺秀出身, 言语举止大方而娴静,她先对嘉善行了个礼,温言说:“自殿下有孕后, 妾身一直想去公主府探望,却直到今日才得了机会, 真是失礼至极。”
齐氏说这话, 便是有与嘉善示好之意了。嘉善本就因闻老太君一事而承她的情,二来,闻老太君过世,安国公府的中馈就要全权交由张氏管理了。
嘉善虽然不打算与张氏相争这点儿仨核桃俩枣的权利, 但是安国公府里头,最好还是要有一个自己的人。
嘉善原本属意的是展岳的二嫂余氏, 如今齐氏既然主动抛出橄榄枝,嘉善自然也愿意接。
打定了主意以后,嘉善便含着笑意道:“齐候夫人的礼我亲自看过,很是不轻,你的心意我都明白。女子出嫁从夫,即便是失礼,失的也不是你的。”
嘉善眼角的笑容温柔而知心,很容易赢得齐氏的好感。公主都这样给台阶下了,齐氏当然更加懂事。
她柔声细语地说:“公主能明白妾身的苦心便好。”
嘉善与她笑一笑,令跟前伺候的丹翠捧了一盘最新时节的荔枝上来。
有道是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虽然这个时候,荔枝的栽培技术已经远胜唐朝,但是在眼下的月份,新鲜的荔枝依旧难寻。
齐氏的目光定格在那晶莹剔透的饱满果实上头,她拨了拨额前的碎发,轻声笑说:“不敢瞒公主,妾身今日来,其实还是有一事相求。”
无事不登三宝殿,嘉善固然能猜到齐氏的示好绝不会毫无缘由,她倒也没恼。像齐氏这样单刀直入的人,总比那等明抬举,暗作害的要心地纯良。
何况她与齐氏原就没交情,彼此若扯上了利益,反而能处得更久。
嘉善淡然一笑,温和道:“你说。”
齐氏的黛眉团团扭曲在了一起,她道:“如果,我欲与展少瑛合离,不知道公主可否有良策?”
嘉善再也料不到齐氏是为了这个相求,不由深深看了她一眼。
光看眉目,齐氏的长相是很清秀的。可惜她的脸型不算小巧,下颔处略有些宽,这使得她整张脸的五官搭在一起,显得很沉静内敛。
嘉善本以为齐氏是因为安国公府中馈的事儿来找自己,若是为此,嘉善很乐意助她一臂之力。
不想齐氏竟魄力非凡,开口就是想合离。
这可是御赐的婚事儿啊!
嘉善不觉正色,沉着语调问:“为何想合离?”
齐氏微不可查地叹了声气,再抬头时,她似笑非笑地与嘉善说:“妾身听闻,陛下曾有将公主许给展少瑛之意,公主却推辞了。”
“妾身斗胆问一句,”齐氏声调平淡,“公主当时为何推辞?”
嘉善撩起眼皮,侧身看了齐氏一眼。
她笑:“你很会说话。”
嘉善鲜少有这种被人说到语塞的地步。
张氏以为齐氏好欺负,可见张氏是真的从来不会看人。
若说上一世的展少瑛只是自私而懦弱,那么经灵堂一事以后,他便又染上了欲壑难填、得陇望蜀的毛病。
从私心上来讲,嘉善对齐氏是抱有歉意的。
本来该陷入安国公府泥潭的是她,是她人为性地改变了这份因果,自己得救了,却拉了另一个无辜的女孩儿下水。
若齐氏是个与展少瑛一般的人,或者齐氏与展少瑛恩爱,那么嘉善心里大概还能好受些。
偏偏齐氏聪慧,既不屑与张氏同流合污,又无法与展少瑛携手白头。
嘉善微微叹息一声,勉强笑了下,道:“这事儿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分出结果的。不过,你既开了口,今后我会帮你留意。”
“你与他毕竟是父皇亲赐的婚事,”嘉善点到即止地说,“你应当明白,要解决此事,并不容易。”
嘉善不轻易允诺,但如果应了,也自然不会随意毁诺。
齐氏心中明白,自己这个要求实则是有些强人所难了,也正因为难,她才找到嘉善来投诚。
这事儿,她无法和娘家开口,贴身婢女虽然忠心,但是并不能为她出谋划策,只有找到大公主试试了。
大公主不仅得帝王宠爱,自身也足智多谋,还曾与她同病相怜过。
果然,自己没有找错人!
齐氏微垂下眼睑,容色斯文地道:“累公主费心了。”
嘉善淡淡一笑,回说:“就当我是为驸马,报你的恩。”
齐氏心知嘉善说的是闻老太君一事,本想说句“举手之劳罢了”,想一想后,又原样咽下了这句话。
挟恩不相报这样的品德当然是好,可她眼下正有求于人,还客气什么?
齐氏笑道:“还有一事儿,是世子夫人嘱咐我问询公主的,请公主给我个回音,我也好去回禀她。”
听到是张氏,嘉善便知道没什么好话,她淡挑眉峰,侧脸清丽而文雅,她温文问道:“什么?”
齐氏抿着嘴笑说:“世子夫人想问,公主打算在安国公府住多久?”
张氏的原话是“你好生旁敲侧击一下,看看她这尊大佛几时能挪窝”。齐氏没有原样转答,不过,自然也忽略了“旁敲侧击”四个字。
嘉善简直要被张氏的见识给逗笑了,她原本都与展岳商量好了,打算明天就回公主府,但偏不能如了张氏的意。
嘉善的语气随意而慵懒,她趾高气扬地答:“你且告诉她,只要我乐意,皇宫想住多久都能住多久,何况区区安国公府。”
齐氏笑吟吟地道了声:“是。”
过了几日,嘉善才把齐氏的话转述给展岳听。
展岳与嘉善一样,不曾想过齐氏居然想直接合离。他面上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只是道:“且不说这事儿能不能成,合离以后,她就是再嫁妇,很难被好的门第接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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