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前驸马他小叔—— by咎书
咎书  发于:2024年04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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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赵佑成与鲁王妃的琴瑟和谐、展岳和嘉善的恩爱不疑,淑娴不由低下头去,似乎是在沉思考虑,总算没有再趾高气昂。
见此,鲁王妃总算能长吁一口气。她端起茶盏,喝了进房以后的第一口水。
这位二公主,委实也太难调/教了一些。
直到将淑娴哄睡下,鲁王妃才起身离开。
窦嬷嬷依依不舍地一直将她送到了公主府门口,窦嬷嬷道:“王妃如此细心周全,真乃鲁王的福气。”
鲁王妃没有被她几句花言巧语给唬住,而是眉宇淡淡地说:“庄妃娘娘既将嬷嬷派到二公主身边,就是希望嬷嬷能行规劝之职。同样的事情,我希望不要再发生在公主府一次。”
鲁王妃没有声色俱厉,只是眉目端庄地轻声训斥,窦嬷嬷却立刻敛衣福身说:“是,奴婢省得。”
鲁王妃点头,得了窦嬷嬷这句话后,似乎是终于忍不住了。她侧过脸去,拿帕子捂住嘴,好像是想要吐,最后只得干呕了几下。
窦嬷嬷伺候了庄妃大半辈子,自然明白鲁王妃这个动作意味着什么。
窦嬷嬷瞬间笑了起来,低声问:“王妃可是有喜了?”
鲁王妃还在难受,胃里一阵浊气翻涌,怕自己陡一说话就会直接吐出来,遂没有答。
倒是她的婢子观音笑着说:“王妃的月信晚了近半个月了,本来今天是要宣御医过府的。”
窦嬷嬷喜笑颜开地说:“是是是,还是请御医看看才好!但奴婢看王妃这个模样,必然是有喜了!奴婢先给王妃道喜。”
鲁王妃神色温和地说:“那就借嬷嬷吉言。”
鲁王妃走后,窦嬷嬷更是喜不自胜,她心里想着:庄妃娘娘真是得了个好助力啊。
鲁王妃性情好,肚子又这么争气,要是一举得男,这就是陛下的头个孙子,鲁王的风头必然会盖过大公主那边,这风水不是得又转回来?
窦嬷嬷高兴地抹了把脸,笑意极为畅快。
因为怕淑娴心里不好想,所以鲁王妃有孕的事情晚了半个多月才传到淑娴耳朵里。
不同淑娴,嘉善却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消息传来的时候,嘉善和展岳正在一起逗瑄哥儿,听到鲁王妃有孕,嘉善说:“看来,我明日要去一趟鲁王府。”
展岳正在低头逗儿子,头也不抬地说:“她既来看过你,我们理应要回礼的。”
嘉善“嗯”了下,便扭到一边去看书了。
过一会儿,听到瑄哥儿好像是愤怒的“咿咿呀呀”的声音,嘉善于是走过去,想要看看展岳和瑄哥儿在玩什么。
就见到展岳正抓着瑄哥儿的两只小短手,阻止他把手往嘴里塞。
瑄哥儿没有小手手可吃,当然不干,又是拳打又是脚踢,当场虎虎生风地对着展岳打了一顿“军体拳”。
一见到嘉善过来,瑄哥儿的小葡萄眼儿立刻红了,似乎是终于找到了靠山,他扁着嘴,委屈巴巴地。
旁边的展岳则有些窘迫,傻傻地对嘉善笑一笑,像是个犯了错,被当场捉着的孩子般。
嘉善好笑地问:“你在做什么?”
展岳没什么底气地告状说:“他老是吃手……我怕不干净,吃了容易拉肚子。”
嘉善只觉更好笑了,耐心地解释道:“他这个年纪,就是要吃手的呀,不会拉肚子,奶娘一天要给他洗好多次手。都说,吃手吃得越早的孩子,会越聪明。你这个时候不让他吃,当心给他造成逆反心理,以后吃得更厉害。”
展岳问:“会这样吗?”
“当然。”嘉善说。
展岳只好作罢。
瑄哥儿看到嘉善过来,就跟守财奴见到银票似的,手舞足蹈地张开双臂,“啊啊啊”地示意嘉善抱他。
嘉善正因为见到展岳难得窘迫的模样而新奇,高兴之下,很快满足了儿子的撒娇。反而是展岳,由于瑄哥儿才在嘉善面前隐晦地告了他一状,所以展岳有点儿不高兴。
趁嘉善不注意的时候,他轻轻拍了瑄哥儿小屁股一把。
肉坨坨的瑄哥儿随之一弹,他有些奇怪地左右望望,想要看看罪魁祸首是谁。
当然是谁都没有看到的,展提督身手了得,做完坏事儿就夹着尾巴溜了。瑄哥儿年纪小,很快也忘记了被打屁股一事儿,趴在自己娘亲肩头,吃着小手睡着了。
鲁王妃有孕,庄妃大喜过望,这事儿很快扫空了淑娴小产给庄妃造成的阴霾。章和帝也按之前嘉善有孕时的份例,赏了许多东西给鲁王妃。
嘉善虽然过了鲁王府贺喜,但始终保持着小心为上,药材这类东西她沾都不敢沾。另送了几件稀奇的古玩和她亲手给鲁王妃腹中孩子做的鞋帽。
鲁王妃与她心照不宣,含笑说了声“谢谢皇姐”,嘉善遂又以过来人的身份,嘱咐了她一些安胎的事宜。
这一世,赵佑成虽然还是得封“鲁”王,但是风头明显不若上一世了。
鲁王原是个好封号,鲁地乃孔圣人家乡,可堪为福地。
但赵佑成得了这个封号后,却没有想象中欢喜,或许是因为这几年,赵佑泽已经默不作声地分去了不少君心。
眼下鲁王妃有孕,要是生下来的小皇孙聪颖不凡,那么章和帝的注意力极有可能还会回来,他们就又有了翻盘的资本。
赵佑成和庄妃本就对鲁王妃满意,这个时候,自然是把她当成心头肉来疼的。
可惜的是,天公不作美,九个月后,鲁王妃诞下一女。
帝喜之,赏其县主爵位,并赐名为怀庆。

第111章
鲁王妃生下县主, 虽然章和帝给她的一应待遇与嘉善相差无几,但是庄妃和赵佑成总归还是有心理落差的。
都盼着她生儿子,偏偏却是个丫头,若不是鲁王妃实在秀外慧中, 只怕赵佑成不日就要立侧妃了。
对此, 嘉善倒无所谓。
她可从没觉得凭一个皇孙, 就能定乾坤。
嘉善听闻这事儿后,只是与瑄哥儿笑着说:“你多了个妹妹呢。”
瑄哥儿眼下已长到一岁多了,他是男孩儿, 自小好动, 所以会走路比会说话要早,现在, 小步子已经能迈得稳稳当当,说话却还是单个字单个字地往外蹦。
听到要有妹妹, 瑄哥儿往自个娘亲的肚子上瞟了眼, 而后摇着头,哼唧着道:“没,没, 没……”
“什么没?”嘉善笑着逗他。
瑄哥儿于是伸出小手,轻轻摸了下嘉善的肚子, 他倔强地重复道:“没, 妹妹!”
嘉善这回听懂了,她有几分讶异地挑起眉:“你想说,你还没有妹妹?”
瑄哥儿使劲点头。
嘉善笑起来,总算明白了瑄哥儿的意思。
他大概是不知从哪儿听说了些歪理, 知道他是从嘉善的肚子里出来的。现下见嘉善肚子扁扁地,那么自然明白嘉善不可能为他添一个妹妹了。
既然嘉善无法为他添, 他又哪来的妹妹呢?
真是个霸道又护短的小家伙啊!
嘉善莞尔地摇了下头,抱起瑄哥儿去用早膳了。
怀庆毕竟是赵佑成的头个孩子,虽然不比男孩儿要让庄妃高兴,但是面上,庄妃还是给了鲁王妃和怀庆十足的面子。
因而,怀庆县主办百日酒这天,由宫里的庄妃牵头做东,直接接了怀庆在承乾宫办。嘉善也带着瑄哥儿去承乾宫里添了彩。
嘉善怕瑄哥儿不懂事,在承乾宫也会口无遮拦地说出“我没妹妹”这样的话,所以,嘉善这回事先与他打过招呼。
瑄哥儿于是很听话,围着怀庆不停欢喜地转圈,嘴上喊着:“妹妹”、“妹妹”……
没想,这话也碍了庄妃的眼。
庄妃不冷不热地往瑄哥儿和嘉善的方向瞥了瞥,掀起唇说:“大公主和瑄哥儿,似乎很高兴鲁王妃生了女儿。”
嘉善自从做了母亲以后,性子都要佛性不少,她假装没有听懂庄妃话里的深意,浅笑着说:“怀庆出生以后,瑄哥儿就有伴了,自然是高兴的。”
庄妃眼见没刺到她,也不再继续争锋,只是道:“既如此,日后大公主可常带着瑄哥儿去鲁王府作伴。”
这几年,不仅是嘉善收敛了脾性,庄妃也要长进不少。
嘉善遂笑一笑答:“自然。”
几人于是保持着这副和和气气、兄友弟恭的场面,一直到宴席结束。
出宫时,展岳正好顺道来接他们。
此时寒冬已过,春暖花开,马车里头拿掉了厚厚的团枕和垫絮。展岳才下了衙,是信马而来的,他本来预备与嘉善二人一道坐马车,却见到瑄哥儿挥舞着双手,往他的方向直扑腾。
瑄哥儿奶声奶气地叫喊着:“马,马,骑大马!”
展岳起了兴致,径直抱起瑄哥儿问:“瑄哥儿想骑马?”
瑄哥儿重重地点头,学着展岳刚才御马的姿势,做了一个“驾”的动作,嘴上继续嘟囔道:“大马!”
展岳忍俊不禁,弯身去将瑄哥儿抱到了马上,打算骑着马带瑄哥儿回府。
嘉善在后头见到了他这个动作,险些给吓死,忙道:“他才多大,人还没有马腿高,哪里能骑马!”
展岳不以为意地望了瑄哥儿眼,说:“可是瑄哥儿想骑马。”
“那也不行!”嘉善连连反对,示意展岳赶快把瑄哥儿抱下来。
展岳于是又望了眼瑄哥儿,瑄哥儿似乎是明白了自己娘亲不让他骑马。
他在展岳和嘉善的注目下,顿时撅起嘴巴,团着小脸,两条胖腿在马镫旁边晃悠来晃悠去。
小嘴不停地嘟囔道:“马……瑄哥儿……骑大马!”
“你看。”展岳说。
说完,他理所应当地扬马前去,嘉善眼见他们父子俩的背影越来越小,只好无奈地上了马车。
说起来,在瑄哥儿一岁的抓周礼上,瑄哥儿抓住的也是把精致的弓。
那天,赵佑泽专门为他准备了一支毛笔,裴元棠准备了一个印章,而展岳,则是放上了自己亲自做的一把小弓。
若瑄哥儿先抓住毛笔,那就意味着他以后勤勉好学,能做一手漂亮的锦绣华章。若先抓住印章,则未来可能官运亨通,扶摇直上。
弓的意思就不言而喻了,指他将来会武能上马定乾坤。
瑄哥儿抓住弓箭的时候,不仅展岳十分自豪,章和帝也很满意地说:“是个出息的孩子,不愧朕为他取襄明二字。”
章和帝的话,暗示意思已经有些明显了。庄妃几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连一向好脾气的鲁王妃,因为刚刚生了女儿,笑意也略微勉强。
倒是嘉善,没有想那么许多,只是私心里,她其实不太想儿子从武。
她的孩子,荣华富贵都不缺,爵位也生来就有了,本不需要去光宗耀祖。
武将终究还是要在战场上厮杀的,刀剑无眼。展岳到了今天这个地位,也偶尔要率军出去剿匪。
嘉善和所有慈母一样,希望自己的孩子能长在温暖的环境下,尽量不要以身涉险。
这想法被展岳晓得了,展岳却深深地不以为然,他道:“你这样,未免要惯坏了他。我的儿子,即便做不了最有本事的那一个,也不能长成什么都不会的纨绔。”
嘉善觑他一眼,争辩道:“谁要把他惯成纨绔了?”
嘉善说:“我的意思是,会拉弓射马是应该的,但是最好不要上战场。”
“再说,”嘉善说着说着也有点生气,她凶凶地道,“旁的人,想被惯坏,还没有这个福气。”
察觉到了嘉善的小情绪,展岳没再继续逗瑄哥儿玩了,他回过身去,捏了捏嘉善的脸,轻声问:“你生气了?”
嘉善打掉他的手,口不对心地说:“没有。”
展岳觉得有趣,俯身下去,在她唇角亲了一下,柔声解释道:“我也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不过是与你正常讨论。”
“好端端地,怎么生气呢。”展岳欲逗她笑。
嘉善却不答,径自翻过了身去,背对着展岳。
展岳更觉得稀奇了,一下抱起侧塌上的瑄哥儿,父子两个一起凑到了嘉善跟前。
他低头去逗瑄哥儿,把瑄哥儿送进嘉善怀里,嘴上道:“你看看,就是因为你这个臭小子,你娘才与我生气。”
“快哄哄她,让她不要不理爹爹。”展岳道。
瑄哥儿小小的一个,身子又胖又软,还带着一股奶香味儿。被展岳抱过去以后,他就像只小鼹鼠一般,在嘉善怀中左拱拱,右拱拱,生生地把嘉善那一点儿小脾气也给拱没了。
嘉善边搂着瑄哥儿,边瞪了展岳一眼:“你才是臭小子,我们才沐浴完,香着呢。”
“那就我是吧,”展岳能屈能伸,他躬身在嘉善耳边道,“我现在能上塌来,抱着你睡了吗?”
他声调虽然压得低,但还是把嘉善的耳畔染得火辣辣。
嘉善忍不住低头看了瑄哥儿一眼,瑄哥儿正懵懂无知地睁着一双大眼睛,对着她笑。
嘉善于是更羞赧了,轻声说:“瑄哥儿还在!”
“他哪里懂!”展岳仗着瑄哥儿年纪小,有恃无恐。他白皙的一张脸在浓黑如墨的发色下,显出无双颜色。
展岳凑过去,一手捂住了瑄哥儿的眼睛,一边去揽嘉善的腰身,他伏下身,细细地亲吻着她的唇。
瑄哥儿猛然被遮住视线,看不见爹,又看不见娘亲,登时就不高兴了。他晃荡着小脑袋,见还无法摆脱眼前那只大手,便抽了抽鼻子,放声地哇哇大哭起来。
嘉善听到瑄哥儿哭,怕被瑄哥儿看到这一幕,忙打了几下展岳,谁知展岳正意犹未尽,不愿意松开。
嘉善没有法子,只好咬了他的唇瓣一口。
展岳吃痛,这才与她唇舌作别。
然而,事情并没有到此结束。
嘉善下口并不重,展岳拿手擦着嘴唇时,发现一滴血都没有,遂促狭地向她笑了笑,笑里有些难得的张扬和痞气。
嘉善正抱着瑄哥儿低哄,瑄哥儿适才是干打雷不下雨,早就没哭了,看到父亲笑,他也模仿着展岳弯了眼睛,“咯咯”地笑几下,露出了嘴边的小乳牙。
展岳于是笑吟吟地扬声唤道:“乳母呢。”
乳母方才就听到了瑄哥儿哭闹的动静,但是公主驸马都没宣,所以不敢贸然进来。
听到展岳喊,乳母马上入了内室。
展岳说:“抱小公子去耳房,他今夜跟你睡。”
这句话的言下之意不需深想就能明白,何况公主正斜倚在塌上,衣裳与发丝都是乱的。
乳母不敢多看,忙抱起瑄哥儿,出了房里。
嘉善的脸都是热的,情急之下,她连名带姓地低声唤了一句:“展砚清!”
展岳“嗯”了下,笑问:“怎么?”
边问,他边俯身,黏黏糊糊地去亲她。
展岳晚上和同僚们出去小聚,喝了几杯酒,虽然已经洗漱过,但是身上还是无法避免地沾了点儿酒气。
嘉善一边推搡他,一边红着脸说:“你怎么胡闹。”
展岳不答,只是拿自己的脸去蹭她的,直把两人身上都蹭了一身汗出来才作罢。
“这不是为了哄你吗。”展岳光明正大地说。
他搂她在怀里,低头吻她鲜艳的红唇,这回没有瑄哥儿在旁边干扰,他终于亲了个过瘾。
他覆在她身上,用舌尖去轻描她肌肤的形状,动作温柔而又小心。嘉善生子以后,身姿变得愈加袅娜,展岳宽大的手几乎都要握不住。
嘉善很快就经不住地战栗起来,最后只能酥着嗓子喘气……
一番云|雨过后,两人传水来清洗。
展岳似乎是又想起了刚才的事情,道:“你说得对。不是所有人都有福气被娇惯。”
“瑄哥儿有个好舅舅,还有疼爱他的娘,惯着点也无妨,”展岳说,“以后,我来做严父,你做慈母就好。”
还严父?严他个大头!
嘉善坐在马车上,想到展岳彼时说的话,就觉得一阵生气。
他哪里严了?大骗子!
儿子要骑马,还不是屁颠颠就抱着儿子去骑了大马。
嘉善气呼呼地想,待会儿回了府,非得好好和他分辨一二。
然而,回府以后,嘉善却没有时间与展岳分辨了。
裴府那边派了人过来说,裴家的老太爷,也就是嘉善的外公,刚于一个时辰前过世了。

第112章
裴老太爷当年就做过章和帝的老师, 有太傅之名,裴家出了一个皇后以后,裴老太爷又当了国丈,乃是真正的名利双收之人。
所以裴老太爷去世的消息, 很是在京城里掀起了一番风浪。
赵佑泽也特地出宫来祭奠。
裴老太爷的年纪与闻老太君差不多大, 算是喜丧了。
加上老人家去世时几乎没受什么痛苦, 不过是睡了个午觉,午觉后,府上仆人去唤醒他, 这才发现老太爷已经在梦里溘然长逝。
因此, 裴家上下虽然也笼罩在伤怀的气氛中,可是并不沉重。唯一可惜的是, 这样一来,嘉善的大舅裴子敬, 必然要丁忧了。
不过, 今年年初,裴元棠就已经被调到吏部,表明了是前途可观。有他珠玉在前, 裴子敬都几乎被比了下去。
展岳也陪着嘉善一同去裴府祭奠了老太爷,只是瑄哥儿年纪小, 裴府到底是在丧期, 瑄哥儿不好在裴府多待儿,于是,在祭奠完以后,展岳带上瑄哥儿先行回了府。
嘉善则与赵佑泽一同留下来, 给裴家帮忙。
两个月前,顾珺仪业已怀了身孕。
好在裴元棠的弟弟才娶了新妇, 这时候,恰好能够搭手帮裴夫人一把,不至于让她一个人手忙脚乱。
嘉善祭奠完裴老太爷以后,就又去了顾珺仪房里陪她说话。
谁知两人才闲话片刻,裴元棠却径直冲了进来。
因为是在戴孝,所以裴元棠穿了件黑色的直缀。他一般喜穿鲜艳的颜色,很少着这样暗沉的衣裳,不同于以往的活跃,终于显得有了几分深沉和城府。
裴元棠进屋后,目光在顾珺仪和嘉善周围扫视了一圈,他与嘉善朗声道:“我到处找你,原来你躲在这儿。”
嘉善嫌他说话难听,瞥他眼,道:“什么叫躲,我在和珺仪表嫂说话。”
“那你们待会儿再说,”裴元棠不复之前的吊儿郎当,一本正经地道,“我有事情要交代你。”
见他的口吻如此正式,嘉善不由也正色问:“何事?”
裴元棠目光一沉,走过去,低声地道:“你最好提醒展砚清一声,让他行事不要太张扬。”
“他这个位置,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在,”裴元棠道,“让他记得把尾巴收一收,小心提防着!”
嘉善陡然就是眸色一深,她拧眉问:“你听说了什么?”
“唔,”听到嘉善有此一问,裴元棠却又不继续说了,装出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来吊人胃口。
还是顾珺仪瞪了他一眼,裴元棠才摸了摸鼻子,悻悻道:“安国公府那个展少瑛,最近办差不利,被人寻到了错处。”
裴元棠眯着眼道:“有风声说,是因为他得罪了展砚清,被展砚清故意打压的。”
“于是又有人说,”裴元棠神秘兮兮地压低嗓音,沉声道,“展砚清对同族小辈都不讲情谊,可见是个心狠手辣之人。”
嘉善听到这话都要给气笑了,她尚来不及细究,便说:“这显然是中伤之词。”
“再者,若是展少瑛真行得正坐得端,能有错处给别人寻吗?”嘉善恨恨道,“苍蝇还不叮无缝的蛋呢。”
裴元棠“呵呵”了两下,像是听了个什么很好笑的笑话般,他得意道:“你骂展砚清是苍蝇。”
嘉善却没因为他的插科打诨而分心,面色仍然带了些许阴郁。
如今,摆明了有人在以捕风捉影之说来中伤砚清,他怎么从来没有和自己提起过?这样做的人,又会是谁呢,赵佑成一党,还是秦王妃他们?
嘉善紧抿着唇,皱着眉头在思量。
裴元棠几句话明显影响了嘉善的心情,顾珺仪见她眉头紧皱,便捏着她的手,在嘉善耳旁笑说:“他也好意思说人家行事张扬。”
顾珺仪道:“前几日,国子监司业王大人过世,他特去府上吊唁。”
“王大人生前爱作诗,有人提议说,送葬的时候,每人为王大人赋诗一首。幼元倒好,说比起作诗,王大人其实更爱听驴叫,不如咱们在他灵柩前挨个学一声驴叫!”顾珺仪讲到此处,自己也哭笑不得地道,“一起去送葬的御史,差点参他一个,荒诞不经。”
顾珺仪把事情讲得绘声绘色,嘉善终于也弯了眼睛,裴元棠还在一边理直气壮地道:“我又没说错。”
“后来陛下知道了,也没骂我,还夸我别出心裁。”讲到这儿,裴元棠甚至有点小骄傲。
他读书读得好,但并非那种不懂变通的酸腐文人,写的文章常常别具匠心。裴子敬虽然欣慰这个儿子争气,可读惯了圣贤书的他,有时难免会觉得裴元棠离经叛道。
章和帝却没有这样的顾虑。
章和帝一向欣赏裴元棠,这才在他参加殿试时,不拘一格地将他点为新科榜眼。
裴元棠现在有顾珺仪管着,倒也没再做太过荒唐的事儿,不过是偶尔不靠谱一下。
对他而言,已经是不小的进步了,现在还会来提醒嘉善。
嘉善思虑了片刻,方对裴元棠说:“你的话,我记住了。”
“你自己也要当心。”嘉善没忘记嘱咐他。
裴元棠混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一副我厉害着的模样,嘉善便不管他了,扭过脑袋继续去和顾珺仪说话。
嘉善和赵佑泽在裴府里一直待到用完晚饭时,才告辞离开。
嘉善与顾珺仪作伴的时候,赵佑泽则在与大舅裴子敬说话。
自从赵佑泽双眼复明以后,他是眼见地得了帝王的喜爱,加上赵佑泽读书用功,又待人和气,已经得了清流的好感。
裴子敬是清流中的代表人物,赵佑泽作为自己的外甥,裴子敬本就喜爱他,何况赵佑泽本人也争气,裴家便更会做他坚实的后盾。
赵佑泽与嘉善上的是一辆马车,天色已然黑了,他预备先送嘉善回府,而后再自行回宫。
马车上,嘉善仍在考虑裴元棠说的事情,所以没有主动与赵佑泽搭话。
夜里的风声萧萧,马车外时而有流萤闪烁。可惜,车帘遮住了大半片月色与光线,更显得车内静谧无声。
车缓缓地行了一阵子后,赵佑泽缓慢出声道:“阿姐,你知道景文是谁吗?”
嘉善的思绪还没完全被拉过来,只是下意识地问:“谁?”
“景文。”赵佑泽于是又字正腔圆地重复了一遍。
这两个字让嘉善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她倏地清醒了过来,这瞬间,心跳好如擂鼓。
嘉善抬眼望他,慢慢地道:“景文怎么了?”
赵佑泽对她笑一笑,眉目依然斯文俊秀,他说:“我上次出宫来看外祖父时,外祖父拉着我的手,叫了一声‘景文’,应该就是这两个字吧。”
“我听着,像是人名,”赵佑泽笑着问,“阿姐识得此人吗?”
赵佑泽问得光明正大,嘉善的心跳却不由跳得更加厉害了,她面上滴水不漏,只是指骨捏得紧紧地,泛着浅白色。
她动了动有些僵硬的半个身子,缓慢启唇道:“舅母告诉我,外祖父之前就有些糊涂了。”
嘉善边观察着赵佑泽的面色,边补充道:“景文多半是外祖父的某位朋友,大概你过去时,外祖父正好在思念他,所以才拉着你的手叫了一声。”
得到嘉善的回答后,赵佑泽便轻轻颔首,没有再多问。
见此,嘉善却垂下眼,她目光低敛,黑眸里存了几丝惊慌失措。
赵佑泽可能不知道,可嘉善却特意问过汝阳长公主。
景文二字,正是孝怀太子当年的乳名!
只是后来,孝怀太子因傅家一事和先帝疏远,这个名字,已经多年没被人叫过,甚至史记文献里都没有记载。
嘉善小心翼翼地抬起视线,装作不经意地打量着元康。几年时间,元康的五官逐渐长开,已完全褪去稚气和天真,面目轮廓变得流畅而清晰。
女像父,儿像母,赵佑泽幼时就要像裴皇后多一些,长大了以后,自然也是与章和帝不太相像的。
那么,元康与孝怀太子,莫非在面上有相像之处吗?
嘉善忽然想起,这么些年来,提起元康,人人都会说他生得像裴皇后。
这句话,究竟是别人的随口一谈,还是被人刻意引导……真实目的,其实只为了掩盖某件事情的真相?
嘉善越想,便越神情肃穆。
下马车时,夜风穿过黑夜,直愣地打在她脸上,像是怪物的一只冰冷触角。
展岳正站在府门口接她,见嘉善的样子好像正在神游天外,不由抓起她的手问:“怎么了?”
嘉善不知是被夜风吹得,还是出于心理反应,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
她边缩了下脖子,边轻声说:“没事。”
可她这,哪里像没事的样子?
展岳以为她是着凉了,忙紧张地抱起她,小心地以自己的额头去探嘉善的额温。
“哪儿不舒服?”展岳关切地问。
嘉善却再没有说话,她深深地看了展岳一眼,一言不发地将脸埋进了他怀中。
展岳于是不再追问了,他抱紧她,就这样用高大而柔软的衣袍将她牢牢盖住。
他的肩膀宽阔,腰身也笔挺有劲,好像是雄鹰展翅般,把所有险恶与凶险全都隔在了他的羽翼之外。
让这片天地中,永远都能保持着温暖自在。

回府沐浴完以后, 嘉善才把裴府中发生的事情,与展岳细细道来。
展岳这时候,刚刚给瑄哥儿讲完睡前故事,听到嘉善的话, 他放下绘本, 又给睡在里侧的瑄哥儿掖好了被角。
嘉善看到他的一应动作后, 不由地弯了弯唇角,心里想着,他委实是个好父亲。
做完这些, 展岳方轻手轻脚地下了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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