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也没什么不一样,说起来不过是因为他的弟弟罢了,对,就是这样,他不想靳家蒙羞,仅此而已。
靳泽转过身,回到了书桌前,他拿起手机,拨了一通电话出去。
云肴并没有离开,被靳泽放过以后,他伸手摸着自己的脖子,靳泽的皮肤温度是滚烫的,他现在还能摸到自己脖子里的余热,云肴低头想着什么,看起来在出神,实则他的听觉没有一刻离开过那道声音。
靳泽毫不避讳,当着云肴的面打着电话,谈话内容也被听了去,但是云肴并不知道他会做什么。
“对,明天,”靳泽吩咐道:“他没空就让他爸来,怎么惠晟都得来个人,至于明照,带不带来都行,看他自己的选择,他要是敢来最好。”
云肴抬眼打量靳泽,桌子上台灯的光打在他的手腕上,根根分明的手指拨弄着手边的文件,他的气息是冷漠的,可声音却是熟悉的。
无数次,这些年的日夜,他都快忘记了的声音,又再次在耳边响起,他听着他讲话,所站的位置能够看到那张极熟悉的脸,他曾捧着那张脸吻过无数次,也被他抱在怀里疼爱无数次,可是现在,他跟他站在一个空间,所谈论的都是官方又客套的公事。
好像他们从未相识。
师出有名,这次他算是为了自己的弟弟,而不是当年旧情。
看着他的脸,莫名的,云肴想起了大学时的那件事,他的眸子划过一道光,又很快消逝。
大学没有下课铃,时间到没到,都是老师的一声令下。
云肴学的是美术,玉恒师范的热门专业并不是美术,但是作为名校,师资力量比其他学校要好很多,这里的老师也是专业出身,而教云肴的老师还是美术界有名的画家。
老师是特聘的,因为有自己的代表作,很受学生的敬佩和拥戴,学美术的几乎没人不知道这个美术界的大师,听说是玉恒师范的校长和他有关系,才能把这样厉害的艺术家请来,因此,美术课上的每个学生都很认真,他们都知道,跟着这个老师不仅能学到厉害的东西,未来出了学校,别人问你师承谁的时候,他们老师的名字念出来就是一种荣耀。
云肴从不敢怠慢美术课,他因为喜欢画画,从小就自学,加上愿意为之付出努力,很快就超越了那些专业培训出来的同学,画技被老师评价很成熟,云肴不敢骄傲,跟着老师还是从最基本的开始了解美术这回事。
老师喜欢布置写生作业,说是写生作业很能看出他们的进步和水平,因为老师比较严厉,云肴每次都会很认真地对待他的写生作业。
写生课上被分为了两两一组,云肴和另一个男同学搭档,他们可以出校门去找自己的目标,云肴很好说话,问对方想画什么,他都可以奉陪,男同学也一样,说云肴想画什么他也可以跟去。
两个人你让我我让你,一时间决定不出要画什么,但是交作业在一周后,他们不用那么着急做决定,男同学就说要不之后他定了再给他答案。
云肴说好。
男同学很迅速,周末那天就给他来了电话,说要去画淙河,云肴有些犹豫,因为有点远,去一趟的话肯定不能当天赶回来,而当时……
他男朋友还在。
他的男朋友叫靳柏川,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靳柏川来见云肴不容易,因为他身为靳家的少爷,手上是很忙的,他是靳家未来的家主,要学习很多的事,经商,法律,政事,人脉,品味,审美,他都需要搭建和了解,并不能是他喜欢什么就什么,家里给他请的老师就不下于五位了,靳柏川每次过来找云肴都是一副疲态,要在他这儿睡好久,第二天才有精神,云肴很心疼他,他从不过问他的家里事,因为他想着他已经很累了,他希望他在自己这里的时候是开心和放松的。
云肴在玉恒上学,就在学校附近租了个房子,空间不大,住他一个人足够了,靳柏川也只是偶尔来,并不会觉得很挤。
每次他过来,第二天云肴几乎都要爬不起来,他把最后一点力气全都耗在云肴身上了,即使明天有写生作业要完成,云肴也没有告诉他,还是和他折腾了半宿。
早上云肴接到电话,他已经极力地控制了自己的声音,可房间就那么大点,对方还很容易醒,听到动静后,靳柏川摸了摸枕边,一手空让他当时就睁开了眼睛。
“怎么这么早?”他趴在床上,露出大半的肩膀,抬头望着窗口处的小身影,云肴的衣服还没穿好,那外套刚刚挂上肩膀。
“川哥,”云肴吞吐道:“是我吵到你了吗?”
靳柏川对他招招手:“不是,我睡够了。”
他坐起来,昨天晚上两个人太激烈,靳柏川的衣服还掉在地上,云肴快步过来要把他的衣服归纳好,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云肴跌落在他的怀里,吐息温热地抗议:“川哥……”
“你今天不是休息吗,再陪我睡会。”靳柏川打翻自己刚才睡够了的话,这就要把人拽上床,云肴不能陪他睡,本想隐瞒着,这又不得不说了。
“我还有事啊川哥……”云肴抬头道:“我今天要去写生。”
他很意外:“昨天没听你说。”
往常云肴要去写生,都会提前和靳柏川说,因为休息日也就那么两天,他们都会安排好自己的工作和事情,来保证接下来的两日不会被打扰。
如果双方都抽不开身,他们就不会选择这周见面。
这次云肴并没有和靳柏川提前说,所以对方很意外。
“是因为我也刚刚知道,”云肴说:“他打电话给我的,要去淙河。”
“这么远?”靳柏川眉头微蹙,很显然他并不满意这样的安排。
“是他定的,我也没办法拒绝。”云肴还真不知道怎么拒绝别人,他就是因为太好说话了,总有很多人麻烦他,在学校里就是那样。
靳柏川知道他的性格,答应别人的事就不会反悔,云肴是个很纯粹的人,没什么心眼,还有点老好人,可靳柏川就是喜欢他的这种干净,他每天被逼着学那些东西,商战和怎么管理别人,如何与人沟通,沟通的哪些技巧,无不让他头大厌烦,拐弯抹角的生活过够了,只有在云肴这里才能找到一点本心。
“写生搭档?”靳柏川知道云肴的写生状态和校园生活,基本上可以说云肴在他的面前没有秘密,他愿意了解恋人的一切,而云肴也愿意告诉他。
“对,已经分好了。”
“男生女生?”靳柏川追问。
“男生呀,”云肴说:“怎么会是女生呢,是女生的话就不会去淙河了啊,那里那么远,跟一个不熟的男生过去人家女孩子也不愿意啊。”
只听他这样说,靳柏川的脸色却没有变的多好,云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趴在他的胸膛说:“怎么了川哥,你不想让我去吗?”
如果靳柏川让他留下,云肴一定会答应,只要他能帮自己拒绝了搭档,云肴就可以留下来,因为他见到自己的这个恋人是那么的不容易,一周一次,有时候是两周,半个月一次,对他们来说实在太煎熬了。
他愿意留下来陪靳柏川。
靳柏川若有所思道:“女孩子好一点。”
云肴不太理解:“为什么?”
男女有别,他不是应该更希望自己和男生去吗?
靳柏川拨弄着云肴的发丝,说:“女孩子有分寸,不会跟你搂搂抱抱的,男生就不一样了,他要是想借机搞点什么你也没机会躲。”
云肴想了想,然后忍不住笑出了声:“川哥,连男生的醋你都要吃,我不要跟别人来往好了。”
“没有,我只是担心你,淙河有点远,我陪你去。”
“那样多尴尬啊,”云肴道:“他是我同学,不会有什么事情的啦,我们只是去完成作业而已,不要想太多。”
靳柏川摸着云肴的后脑勺,满眼的宠爱:“这还成我想多了?”
云肴笑笑,他很喜欢看靳柏川吃醋的样子,虽然那不是懂事的做法,可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他不想要懂事太多,偶尔成为他的心尖宠,掌上珠,也是恋爱时回味无穷的体验。
可是云肴猜错了,或者说靳柏川猜对了,对熟人下手的事就是发生在了他的身上,去淙河是刻意的安排,原来男同学早就对他心怀不轨,他们刚到淙河,男同学就对他表白,把提着画桶工具的云肴吓了一跳,不仅如此,表面上彬彬有礼的男同学实际上是个没有分寸的伪君子,他对云肴动手动脚,吓得当时云肴就摔了画桶要跑。
可他哪里能逃出那个个头比他高,身材比他壮的男同学?在淙河的附近,甚至都不是酒店,而是野外的树林里,男同学把他锁在了草地上,给他一轮又一轮轰炸似的表白。
“不要抗拒我,云肴,我喜欢你很久了,一直没来得及跟你说,我手机里存的都是你的照片,你简直太好看了,每天晚上只看你的照片我都能射好多次,我太喜欢你了,你长得好漂亮,给我摸摸,给我摸摸好不好……”
那不是他的同学,那简直就是一个隐藏的变态!
云肴惊慌失措,一颗心都快跳出来了,那男同学当着他的面解开了裤子,云肴顾忌不到周围有没有人,惊声尖叫了起来,他的手被变态抓着往那个地方送……
那一次能逃出来不容易,算是掉了一层皮,幸好有人救了他,云肴才没有受到身体上的伤害,不过留下了很重的阴影,之后性格再也开朗不起来了,也学会了拒绝和极度的自我保护,和身边的同学朋友都不再来往,被别人说是神经了。
靳柏川知道这件事后,雷霆大怒,当时就找上了玉恒的麻烦,那个男同学没有保住,遭到了毒打,被学校开除,最终送到了警察局。
云肴的心理状态有些糟糕,男同学被拘留了,警方看在云肴受到创伤,将男同学重判,但因为犯罪未遂和法律在这方面的不完善,并没有让那个男同学在监狱里度过一生。
靳柏川后怕又心疼,那段时间对云肴是寸步不离,也还好他的精心照顾,让云肴慢慢走出了阴影,愿意跟人交流,只不过性格比以往冷淡了许多。
对其他人也总有一种警惕和防备。
这件事发生以后,靳柏川对他的身边人管控跟严格,每个人他都要问的清清楚楚,连花乐和云肴的友谊也受到了质疑,后来云肴跟他说花乐是女生,还是他多年的好朋友,靳柏川才允许花乐和云肴任意的来往。
男生想接近云肴却不容易了,这导致整个大学三年,云肴一个男性朋友也没有。
看谁都要吃醋,看谁都要怀疑,云肴在被靳柏川保护的三年里读完了大学,他没有什么不乐意,他不稀罕结识其他男人,在云肴的世界里,靳柏川是他的一切,是他的未来和理想,他宁愿这辈子只跟他有关,因为那事故多发的三年里,没有人能替代靳柏川的位置,他是在最怀疑人生的阶段被他拯救出来。
但是很可惜,未来和理想都折在了自己的手里,毕业后不久,他主动向靳柏川提了分手,闹得很难看,那是他第一次见这个男人流泪,可是有什么办法,命中注定了这一切,从他被救回的那天,一切都在冥冥之中被改变了。
云肴恍然回神,那已经是五年前发生的事。
靳泽已经打完了电话,抬头看见云肴在出神,他没出声,而是这样静静地看了小会,直到那个人发现。
靳泽没有仓皇离开视线,他在桌子前坐了下来,将手机里的照片删除,然后问:“告诉阿辰了?”
云肴有气无力道:“他知道。”
靳泽拿起手机对着他:“这个也知道?”
云肴摇了摇头。
靳泽扔掉了手机说:“不用告诉他了,他的警告要是有用,这张照片就不会存在。”
他很清楚,比云肴能更快地理清楚这些是非,因为想到了从前一些沉重的事,云肴的脸色也白了下来,心思也不在这件事上了。
靳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安排着人说:“从明天开始,万叔是你的专职司机,每天负责接送你上下班,你所有的行程都要跟万叔报备,一直到你的男朋友回来那一天。”
“男朋友”这三个字,似乎在嘲讽云肴刚刚的话,而云肴也不是傻子,他知道这是一种回击,轻巧却有杀伤力。
“我用韩叔可以吗?”云肴记得,靳辰说韩叔是他的人,再者,万叔是靳泽的身边人,一直为他服务,他不想打破他的习惯,只是上下班,用谁都可以。
但是靳泽没同意,什么解释也没给,强势道:“我懒得重复第二遍。”
云肴低头看了眼地板,答了句:“知道了。”
好像已经没什么事情了,云肴甚至连靳泽要怎么处置明照都没打听过问,这就请求道:“我可以回去休息了吗?”
他最近总是容易疲惫,一旦面对上靳泽,就远比自己想象的要耗费更多的精力。
靳泽抬手放人,两个人好似说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交流,靳泽叫他过来只是确认真假,却没有发落他,令旁人匪夷所思。
但云肴却一点都不意外,他就那么放心地抬步离开,任靳泽出手摆平所有的事。
“你刚刚说我觊觎你,”在云肴走到房门前,刚握住门把时,身后传来靳泽的声线,“三年了,云肴,别太看轻我,也别太高估自己。”
云肴的指尖在门把上轻颤,他留下一个果决的背影,拉开房门说:“是,那样最好。”
谁都不要在意了,最好。
三年了,让一切随时间消逝吧,因为不能回头。
房门轻轻关上,云肴的身影消失在了房间里。
屋子里有烟草香,靳泽靠着身后的座椅,桌子下是紧扣沙发的手,指尖泛着白色,他感觉到胳膊上血管的跳动。
他用力地按住胳膊,试图抚平燥热翻腾的血液,手边没有药,也没有烟,他被闷在房间里,想着自己要窒息多久,才会顺利地死去。
他们的彼此面对,谁都没有对方想的那么轻松容易。
作者有话说:
没写到上章计划的剧情,下章再盘厉。
第24章 反击
厉允城还以为明照会搞出更大的动作, 会用一些强迫性的手段之类的,但是他低估了明照对云肴的心意,那貌似真的是喜欢, 用心的?猜不准, 只看见他们竟然能够和平谈话,这怎么也不像暴躁公子的态度。
厉允城皱眉看着手机里的照片,他没敢动作太大,只是顺手拍下来的, 让他有点怀疑这人到底是不是云肴,如果是的话, 靳泽已经收到了消息, 昨天也回来了,怎么靳家没传出任何动静?
难道靳泽没收到?信息没发出?
还是已经处置了云肴, 靳家好面子,没有闹出什么动静而已?
面对着私情的暴露,靳泽知道了云肴肯定没有好下场,拜托,那可是靳泽,云肴敢绿了他弟弟,怎么可能会有好下场?
“看什么呢?”狄可一大早就发现厉允城在发呆, 一时半会的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过他都盯着手机盯了大半天了,在着迷什么呢。
狄可伸头一看, 是一张照片, 他顿时明白了厉允城的心事, “着什么急啊, 靳哥不是才回到家吗?都说家丑不可外扬, 他就是处置了小可怜也不会让我们知道,你放心好了,靳辰这个男朋友肯定保不住了。”
厉允城认为狄可的话有道理,恐怕是自己心急了,他放下手机,看着在他面前搔首弄姿的狄可,提问道:“你说我是不是要去靳家走一趟?”
亲眼所见最好。
没想到却招来了狄可的一声笑:“靳二少不在家,家主没传唤你,你去靳家做什么?连个道理都没有。”
厉允城想着也是,他去靳家没什么道理,被靳家的人逮到了他要怎么说?他唯一和靳家有牵扯的就是靳辰,靳辰不在,他有什么由头闯过去?
“要不……”狄可心生一计,他正面对着镜子整理自己,而后转过头说:“我替你去?”
“你?”厉允城上下打量他,摸了摸下巴笑道:“我没有由头去靳家,你更没有。”
“别这么死板嘛,”狄可不对着镜子臭美了,他走到沙发边,顺其自然地坐在了厉允城的腿上,“他们不知道我和你的关系,我就说我是去找你的,你和靳辰的关系,我到他那里去找你没什么不对,即使别人问起来,我和你是恋人的解释也没什么漏洞,不是吗?”
厉允城深思熟虑了一下,竟觉得这法子可行,狄可没什么身份,过去不容易被怀疑,被问起也可以说是他厉允城的男朋友,别人自然不会有疑问。
“你确定你可以?”厉允城对狄可表现出了宠溺,他揉着狄可的耳朵,神色迷离地打量着人,“没去过这么森严的地方,被吓坏了怎么办?”
狄可知道厉允城不是真的关心他,而是担心他坏事而已,他和厉允城之间就那么点真心,多的是性,但是狄可也没敞明了挑出来,他又不傻。
“你不就是想知道事情进行的怎么样了吗,靳家的人我得罪不起,但那些佣人我还怕吗?打听到你想知道的事我就回来。”狄可嘴上分寸,他心里盘算着别的目的,只是不能被厉允城知晓。
但对方现在的心思也没在他的身上,狄可一点也不担心被看出什么。
这分寸得到了厉允城的赏识,他抬着狄可的下巴说:“这么久了没发现你这么有魅力,看来今晚得好好大战一场了。”
狄可微微笑着。
厉允城放言:“希望你能顺利回来。”
云肴今天休息,正坐在家中写贺卡。
还有两天是付良的生日,他的礼物只差一张贺卡,其实这东西可有可无,但是云肴有心里话想说,就自己买了贺卡,加上他的心里话。
他很感谢师父这些年的培养和疼爱,他和师父之间深厚的感情已经超越了争执不休的父母亲,付良是他在这个世界上仅剩的温暖之地,他唯有躲在画室里,跟师父在一起,才觉得可以做自己,可以放肆地喘息。
云肴的坐姿很端正,拿着笔的手纤细又漂亮,他的脸很小,五官被很多人评价为艺术家笔下的名画,老师曾在课堂上当着许多同学评价他的脸,说他五官的比例是标准的,云肴那会只是红着脖子傻傻地站在讲台上,当老师人体学解说的模板,那堂公开课害他成为了学校里一时的焦点。
因为老师认错了他的性别,喊他上台时叫了声“小美女”,同学们便戏称他为“美女脸”,弄得他许久抬不起头,这玩笑时间长了就不好玩了。
他更漂亮的地方其实是体态,云肴的习惯很好,所以即使没有锻炼过,他的体态也很出色,正是别人说的“站有站相,坐有坐相,”他写贺卡的样子很像是在精心准备什么大作,坐姿端正,模样认真,害门口紧盯着的人发出一声叹音。
云肴转脸看过去,周杨正站在那里,扶着门框,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
云肴问他:“怎么了?”
家中的佣人年纪大点的可以说是稳重可靠,而年轻点的,像周杨一般的,自然还是有自己的心性,他倒没有那么死板,觉得云肴是二少的人就不敢议论什么,和他保持距离,周杨对于同龄人,还是有想要亲近的感受。
“可以进来。”云肴从来没有把自己当做靳家的主人,他不会颐指气使,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实际上比其他人都要低,才处处小心谨慎,看见周杨,以为谁又传唤了他,要他做什么。
打起了十二分的警觉。
周杨四下里看了看,然后抬步走进房间,边走边说:“没什么,我只是发现,你好像比我想象的要……”
云肴等着他说。
“更好看一点。”周杨补充完。
云肴听到这话却笑了:“你不是早就见过我了吗?”
周杨点点头:“第一次见面会有点不太敢看,刚才在门口看见,总算明白同是男人,为什么你会被二少选中了。”
云肴其实很不喜欢讨论自己容貌的话题,他也并不是不自知,他是从小被夸到大的,跟着母亲的时候,就被邻里邻居夸长得漂亮,因为小时候头发有点长,搭在肩膀,性格也很收敛,不调皮捣蛋,那会家里穷,母亲拾来邻里邻居家的孩子不要的衣服给他穿,那长一点带蕾丝边的上衣穿在云肴身上,就很像是个恬静的小女孩,一度被大人们错认了性别。
“我刚刚看你,真的有一种感觉,你应该是出身大户人家吧?”那种写字的体态,那种柔和的性格,那种分寸感,在周杨眼里,都很像大户人家培养出来的孩子。
“没有,”云肴说:“我出身很普通,也许……还没你的好。”
这立刻得到了周杨的兴趣:“我就是很普通的啦,不然不会选择这个职业,伺候别人的工作算不得体面。”
“职业不分贵贱,你能被选中进入靳家,一定是有自己出色的地方。”云肴低头继续整理贺卡。
“那倒是,”周杨毫不谦虚地说:“我是跟着万叔学习的,会比别人多理解一点。”
“因为万叔很有经验?”云肴猜测。
“对啊,”周杨说:“能跟在万叔手底下的人都能学到不少东西,并不是只有伺候人的活儿,有时候一些商业上的东西我也会从他们的对话中学到一些,毕竟万叔是跟着家主的嘛,他懂得多很正常,不过……”
周杨顿了顿:“我听说万叔好像是分给你了?”
“暂时。”云肴没有隐瞒,他将贺卡装进了纸箱子里,跟礼物放在一起。
“我不太理解,”周杨问:“万叔是家主的人啊,我在靳家这么久,从来没有看过家主把万叔调给其他人用过。”
云肴掩下了眼中波动的光:“可能是因为……家主最近不怎么忙吧。”
周杨道:“可能吧,我前两天帮家主收拾房间的时候发现……”
周杨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话,及时地刹了车,但是他的停顿太明显,云肴正看着他,周杨没办法,在隐瞒云肴和得罪家主这方面很迅速地做出了判断,他摇摇头:“……没什么。”
云肴也只是片刻的好奇而已,他不会去追问周杨要说什么,更何况是关于靳泽的事。
“家主今天出去了吗?”云肴不知道靳泽要怎么处理明照的事,才问了句他的行踪。
“没有,”周杨说:“不过明家来人了。”
云肴抬眼:“谁?”
周杨说:“惠晟的董事长,明少爷的爷爷,我听说惠晟董事长都快要退休不管事了,而且靳家也没有和惠晟有什么生意往来,不知道他们来干什么的,一大早就过来了,和家主在书房里。”
云肴垂下眼睫毛:“只有董事长一个人吗?”
“还有明少爷。”
靳泽的动作真的很快,远比云肴预料的要快得多,他还以为约见明照的家人需要一段时间,没想到事情刚刚发生,就马上要结束了。
靳泽出手的话,这件事就有定性了,有结果了,他想他和明照的缘分也就这么点了,他甚至没有机会利用起这个公子哥,一切都要尘埃落定。
算了,从这件事上,他能看出,靳家还是比明家大,集团还是能碾压死一个公司,明照不会是能威胁到靳家的人,就不会是云肴选择的棋子。
他还要等多久呢?那个能让靳家恐惧的人?那个能力压靳家的势力?在京州……真的,还有这样的人家吗?
他不得不做出最坏的打算。
云肴下楼的时候,刚好看见了书房开门,一个年长的男人和明照从书房里走了出来,明照的脸上有红色的掌印,云肴没听到楼下书房的响声,但是能留下这样的掌印,力气不会小,只能说,房门的隔音效果够好。
明照自然也看见了站在楼梯处的云肴,他的眼神里是浓厚的憎恨与不甘,憎恨可能是因为给他巴掌的人,但是不甘,一定是因为楼梯上的人。
云肴直勾勾地盯着他,想从他的脸上看出更多的谈话内容,但是很可惜,明照只有那一点少爷习性,得不到之后的愤怒与不服。
站在他身侧的大概就是惠晟的董事长,明照的爷爷,他也同明照的视线看过来,发现楼梯口处的云肴,历经半世的男人不露出任何破绽,眼神极其平静,也许他现在对云肴充满了意见,但是他却丝毫没从眼神中表现。
随后,老头子按了一下明照的后脑勺,把人的魂给叫了回来,若不是当着人面,他恐怕要给明照一脚,只是碍于脸面,他推搡着把不成器的孙子带离了靳家。
也带离了云肴的视线。
云肴低头沉思。
这时候,书房里走出了另一个人,云肴不知道他何时出来的,靳泽站在门口,提着香烟,正盯着他,眼神冷淡,对他命令道:“过来。”
说完,靳泽转身进了书房,云肴扶着楼梯,沉思片刻,抬步下楼。
靳泽的房间里有两杯茶,还冒着热气,没有人动过,云肴刚刚看到惠晟的董事长和明照从书房里出去,所以准备一杯茶是不太合理的,但是这个道理不会只是他懂,靳泽一定懂,为什么是两杯,这就是处世之道了。
一杯茶的缺少能表明很多东西。
比如,他不待见明照。
“你打了他吗?”云肴猜测,靳泽背对着他站着,他站在窗口,书房的窗子对着的是后院,窗子里露出几个忙碌的身影。
“打他?”靳泽侧眸,他手上的烟应该刚点没多久,还剩下大半,燃着明亮的星火。
云肴:“我看他的脸上有巴掌印。”
靳泽了然,随后嗤笑一声:“用不着我动手,老头子为了表示歉意,自己亲自扇的。”
难怪,在外面的时候那董事长就表现得很暴躁,扇自己孙子巴掌这事他是能做出来的,有权利,也合理。
“阿辰还有一周回来,你知道吗?”靳泽问,他的背影对着云肴,就连影子都是优雅的,不得不说,靳泽不愧是“食物链”最顶端的人,各个方面,都挑不出什么瑕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