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关系—— by白绛
白绛  发于:2024年04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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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肴深知他要干什么,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就那样大的出息,韩子穆在恨他呢,却又因为说不过他,只能对他施行身体上的制裁。
云肴躲了过去, 他偏开脸,害韩子穆的唇碰到了他的脖子,云肴打他, 踹他, 一点也没有收力, 奈何这个个头压制他的年轻人不是云肴能轻易推开的。
“滚!神经病!”
脖子里传来微微的痛感, 韩子穆咬了他的脖子, 那是吸还是咬,他不知道,他觉得他的脖子流血了。
“滚开!畜生!”云肴惊叫,并不会对韩子穆的侵犯感到悖德,因为他和韩子穆就陌生成那样,没有一点儿亲近感,也不是什么兄弟,他恶心只是因为他不喜欢的人接触他,他恶心每一个没有分寸的人。
而碰到这朝思暮想的身体,韩子穆就停不下来了,他方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只是要吓吓他而已,可现在却一发不可收拾了,这个人的滋味他幻想无数次,如今触碰到,才知道幻想是最为低级。
韩子穆不可控地抓着云肴推搡他的双手,他对云肴有厚重的偏见,认为他的拒绝和抗争都是勾引的手段,他想封住他大骂自己的唇,便伸过手要去抓他的下巴,可这片刻间,突然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人,抓住他的衣领就把他踹向了一边。
云肴靠着树桩,看着韩子穆踉跄几步差点倒在了地上的狼狈样子,再看向突然出现的万叔。
“光天化日还玩这些东西,年轻人不想要命了是吧?”万叔身上第一次出现了这种肃杀的气质,他摸了摸手腕,冷眼看着韩子穆,眼神里透露出对这种行为和这个人的鄙夷。
“万叔……”云肴大口地喘息,呜咽不清的声音像是小时候跑去跟大人诉委屈的小孩儿,至少此刻万叔的出现,对他来说是那么重要和可靠。
“没事吧?”万叔走过来,上下打量着云肴,露出对他的心疼来,“没受伤吧?”
这种关心,在云肴被捅穿心脏的今夜,是有力的安慰,也许那关心都是假的,也许他只是奉命行事,可就算如此,云肴都觉得好受了许多。
还会有人问,他有没有事,他有没有受伤。
韩子穆抬头看着面前的男人,血气上涌,指着人道:“你他妈什么人?关你屁事?!”
万叔全然不理睬,他转头问云肴:“他是谁?”
就算是对靳家人的一个交代吧,云肴没有什么隐瞒,空洞着目光说:“我继父的儿子。”
万叔露出百思不得其解的目光,但是看着云肴生无可恋的样子,也不能给他什么解释了,他只好自己猜测了下这其中的纷争和乱糟糟的情感。
“什么品种的畜生,”万叔盯着韩子穆说:“连自己哥哥都搞?”
韩子穆对云肴没发泄完的东西一股脑冲着万叔了,完全没有一点好学生的样子,指着万叔说:“你是他从京州带来的走狗?”
万叔四十多岁的人了,这点辱骂不会即刻就跳脚,他还没这种小孩儿的心性,情绪平稳地说:“我是京州的狗,你是什么?兰溪哪一种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韩子穆毕竟是个十几岁的小孩,听着这话拎着拳头就要冲万叔挥,可他太低估这个四十几岁的男人,万叔反手就是一拳打在他的脸上。
“你他妈……”
“还想跟我继续下去?”万叔脱了衣服,点点头说:“来,你叔我也很多年没锻炼了,今天奉陪你。”
韩子穆是打不过万叔的,他不会知道面前这个中年男人年轻时有多彪悍,可他也不敢轻易地动手了,万叔的气质力压他,能看出年轻时不是什么善茬,至少不是什么好惹的人,这让他一瞬间胆寒,没那个勇气挥出第二拳。
“什么没长大的东西,”万叔将脱下来的外衣给云肴披上,对韩子穆说:“眼前这个人也是你能惹的?”
云肴在京州的花边新闻韩子穆有所耳闻,他和靳家的人有关,听说那靳家的人在京州是很有势力的,他只生在兰溪,还没机会出去多走走,转转,不知道那是怎样的势力。
才会对云肴那么轻浮。
可现如今看着这个老男人对云肴的态度……好像真挺厉害的?
“云先生,要跟二少说一声吗?”这种事自然不能报告给靳辰,万叔在靳家服务多年,他不会不懂得这点事情,可他这句话并不是真的要问云肴,而是警告身后的年轻人。
韩子穆听得稀里糊涂的,什么“先生,二少”的,在他听来都是电视剧里的用词,他长这么大真的听别人说少爷还是别人开玩笑喊他什么韩方海家的少爷。
他爸爸是厂房领导,在本地已经算是混得很不错,他被别人戏称为“少爷,”但那并不是这个老男人嘴里的恭恭敬敬,听着就像什么大家族。
一想起那些盘根错节的家族势力,和电视剧中形容的真正的有钱人家,韩子穆有些后怕了。
云肴摇摇头,声音很小,裹着夜里的凉风,说道:“不用。”
万叔回头看了眼韩子穆,男生拎着拳头在原地局促不安,似乎知道了自己犯了什么滔天大错,万叔没耐心道:“你还不滚?等什么?”
韩子穆哽咽了一下,意识到了自己可能是粗暴地干了什么,或许能给他的家人招灾也不一定,他很识趣,摸了摸鼻子,复杂地看了眼那靠着树身的人,转身走了。
云肴没有看他一眼,只听窸窸窣窣的动静,韩子穆渐行渐远,他才回过神似的,微微抬起头。
万叔凑了上来,云肴的脸色很差,比他刚送他来时还憔悴了不少,万叔也是个会心疼人的,这就体贴道:“真的没事吗?”
云肴摇摇头,脸上不见什么惊慌,心情也平复了下来,只是没什么力气地说了句:“没事。”
万叔目睹了那一幕,哪里会相信云肴嘴上说的没事,他歉意道:“抱歉,是我来的晚了。”
云肴轻笑了一声,像是讥讽什么,转身迈步往大路走去:“他要对我做什么,跟你来早来晚有什么关系。”
他就那样走了,似乎完全没受到什么惊吓,万叔紧盯着他,心中忧虑升级。
万叔是自责的,这毕竟是家主交给他的人,不管靳家怎么看待云肴,他是没有资格对云肴有什么看法和不尊的,既然有跟着他的责任,就得担好,可这次是万叔始料不及的,他没想到回趟家也能闹出这种事。
可云肴什么也没说,万叔也不知道怎么了,只能抬步跟了上去。
云肴这时回头向他问了句:“万叔,你会喝酒吗?”
万叔措手不及:“喝酒?”
云肴点点头:“嗯,陪我喝一杯吧。”
没容万叔的拒绝,云肴扭回了头,也上了车。
两个人就这样到了附近的夜场,兰溪没有一个正经的酒吧,要么是和唱歌一体的,要么是舞厅,纯喝酒的地方云肴没见过,也许是有的,只是他太久没回来,不知道在哪而已。
万叔把车子停下,跟着云肴一起进去,他看出了云肴心情不好,也没多说安慰的话,因为不知道具体因为什么。
在包厢落座的时候,服务员给他们上了酒,万叔很久没有喝酒了,因为他是做靳泽的专职司机,开车不方便饮酒,这次也是,云肴显然忘记了,把酒瓶递给了他。
“我不能喝的,”万叔摆摆手,“你忘了,我是开车的,待会还得带你回去。”
“回哪儿?”
“回家啊,”万叔说:“你今天才刚到家。”
“我哪有家啊,”云肴失笑,倒了一杯酒,“兰溪没有我的容身之地。”
他的眸子是灰淡的,不见一丝的光,万叔是熟悉了他这样的眼神,好像从首次见面,他就没有见过这个人露出什么开心的样子。
“你跟你父母的关系……不好?”万叔大概看出了些什么,他不知道云肴家庭的情况,这是第一次提起。
云肴今晚心情本来就低落,万叔的一句话打开了他的话匣子,也许是喝了酒,也愿意张口了,第一次在不熟的人面前提起心中那些压在黑匣子里的事:“不是我和他们的关系不好,是我爸和我妈,从我小时候关系就不好。”
万叔双手交叉,盯着灯光下,云肴脖子里的吻痕。
“后来他们分开了,两个人各自组成了各自的家庭,我妈现在的丈夫带了一个男孩,就是您刚才看见的那个,至于我爸,”云肴捏着酒杯说:“他和现在的妻子生了一个女儿,日子有点苦,但也比以前好点,听说他争气了,不知道怎么样,我好久没见过他了。”
“上年回来的时候……也没有?”
云肴摇摇头:“没时间。”
万叔不解:“没时间?”
云肴说:“他没时间,他和第二任妻子是先生的孩子再结的婚,那会他刚新婚不久,还有孩子要照顾,每天工作也很累,没有时间联系我。”
万叔说:“没有时间什么的……有点说不太过去。”这是个太低级的借口。
万叔也是有家室的人,不论工作有多忙,他该回家还是得回家,妻子和孩子是放不下的,不过还好,靳家对他不错,他两头也忙得过来。
“万叔,你有孩子吗?”云肴突然问,像是寻找什么安慰,满眼期待地看着这个和他亲生父亲差不多年纪的人。
“有啊,”万叔伸了伸腿,缓解开车时的疲累,兴趣满满道:“我孩子跟你差不多,不过还在读大学,你比他早几年。”
云肴心事重重:“我想问您个问题。”
万叔点点头:“你说。”
云肴道:“你会嫌弃他吗?”
万叔有点愣,没反应这个问题的目的是什么,随后老思想道:“天底下哪有嫌弃自己孩子的父母……”
“有,”云肴毫不留情地打断,他抬眼看着万叔,目光如炬,“天底下最先嫌弃自己的人,往往就是父母。”
万叔不能理解他何出此言,可云肴是他认为还算分寸的孩子,不是个张口闭口满嘴胡诌的年轻人,就这段日子的相处。
从刚才和云肴有争执的那个人来说,万叔知道云肴必定是在家发生了什么不和谐的事,否则不会突然要借酒消愁,他不像是会喝酒的,现在已经有点醉了,脸上尽显晕态。
“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我妈对我的眼神里充满了疏离,明明小时候我攥着她的衣摆,她拉着我的手时,一切都很好啊……”云肴忆想起了从前,他记忆里的母亲看着他的目光还是温柔的,那些年都像是一场梦,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和母亲的关系变成了现在这样?
“你们只是缺少沟通吧,”万叔长辈的口气说:“要多联系才好。”
云肴还是摇头,他今天晚上都是在否定,都是负能量,借着酒精,不吐不快:“她不想看见我了,再也……”
云肴要站起来,突然脚下一软,大概是踩到了什么,万叔眼疾手快地扶住他,这才发现云肴脚边滚落的酒瓶。
他什么时候丢了酒瓶在那里,万叔在和他说话的间隙完全没有注意。
这一下不小心,云肴崴到了脚,可是他并没有大喊大叫,而是软倒在沙发上,抱着脚踝,闷哼了一声,这一下也摔坏了他的灵魂和热情,再多的委屈和不解,他也没有再开口说什么。
“云先生?”万叔担心地把人扶起,看着云肴脸上的潮红,云肴闭着眼,不知道是在痛还是在想什么,万叔摇摇头道:“不会喝酒喝什么啊。”
说着,万叔把人给抱了出去。
云肴体格小,万叔也知道他瘦,但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轻,作为一个长辈,万叔看着云肴只是心疼。
“好了,我送你回车里,咱们回去吧。”万叔没想到他这么不能喝,真是受罪,回来这一趟把心情也搞得乱糟糟,真不知道云肴的家庭是个什么状况。
万叔结了账,然后把云肴抱回了车里,人倒是不重,只是万叔也上了年纪了,手上没什么力气,路远,云肴又要下来自己走,两个人争执不休,万叔那点力气是被云肴给耗干净了,把人放车里时才如释重负地长呼一口气:“云先生,你喝醉了,好好睡会。”
“我真的没醉……”云肴这就抓着前座的椅背坐了起来,他的手机从口袋里掉了出来,云肴抓住,神志不清地往窗口探去。
“这可不行!”万叔赶紧把人给抓了回去,“我的小祖宗,你好好待着,不舒服再跟我说,待会上路了可不能这么探窗口啊。”
为了以防万一,万叔还把窗户给关了起来,都说人清醒和醉了是两种性格,云肴这可不就是例子?怕是平时憋得太狠了,这喝醉的样子才这么泼。
车子发动后,万叔时不时往后面看去,云肴趴在座位上不说话了,脸颊火红,脖子里的吻痕在车灯下若隐若现,看到那吻痕,万叔才皱起眉头。
不可能为了遮挡这个把云肴给放在这里,他不愿意待在兰溪,是个被兰溪伤透了心的孩子,万叔也不忍心,可把他就这样带回靳家,他不知道怎么交代。
这时,后座趴着的人不安分了起来,云肴捂着自己的肚子,另一手抓着座椅说:“万叔,万叔,开慢点,我难受……”
万叔立马放缓了车速:“还好吗?”
云肴摇头,小孩子似的:“不好不好,停车,不要开车。”
万叔不得不停下了车,云肴又要开窗户,他照顾醉鬼,也开了窗户,云肴将头伸了出去,而后又推开了车门下了车。
“云……”万叔正要拦他,云肴对他摆了摆手。
“我没事,”云肴半清醒地说:“我没事万叔,真的没事,我吐一下。”
他走到马路的两边,蹲在那里,酒精让他站不稳脚跟,云肴感觉脑海里的酒精要爆炸了,可他想吐,却吐不出来。
喝醉了才容易吐,他没醉,他还不够醉,他知道他还在兰溪,这个一辈子都要记住的城市。
手机铃这时候响了起来,手机是万叔给他装回口袋里的,恐怕是担心他弄丢了,云肴拿起手机,看到手机里那个太久没露出的备注名。
屏幕上一个是“爸”字。
云肴可以说是满心欢喜地接听了起来,他足够清醒时或许会犹豫,不过这时候他不会,他迫不及待地希望听到父亲或者母亲的声音,那些从小在他耳边关心的声音,于是他很快接听了电话,叫了一声清醒时绝无热情的:“爸爸!”
电话那头的男音缓缓响起:“云肴。”
云肴一瞬间热泪盈眶,委屈地又喊了句:“爸……”
他不知道说什么,那个别人眼里碌碌无为的男人,曾经把他扛在肩膀上,是他心目中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握过他宽大的手,感受过那暖心的温度,是别人眼里不争气,自己却很崇拜的父亲。
可是云肴忘记了,这不是儿时,父亲也不是曾经那个父亲。
“云肴,我听说你今天回兰溪了?是去你妈那里了吗?你妈刚给我打电话了,她现在一心都在那姓韩的一家人身上了,说了什么不好听的你别往心里去,”男音顿了顿,还没等云肴的心热,那声音接着就道:“明天能来爸这里吗?你妹妹快上幼儿园了,京州应该比兰溪发达的多吧,能不能让你妹妹将来到你那儿读小学?”
云肴的血液瞬间冷了下来。
四周是叽叽喳喳的鸟叫声,这儿没有树林,他不应该听到狂乱不止的鸟叫,可是这鸟叫声是如此清晰,在云肴耳边响彻不停。
“云肴?你在听吗?云肴?”那边的人得不到回应,试叫了几声,云肴没有反应,他面前是一条波光粼粼的湖面,他盯着那湖面,想着可不可以就这样溺死在里面。
好吵啊他们,好吵的兰溪。
半晌,他突然发疯似的,将手机丢进了湖里。
“噗通”一声,鸟叫声停了。
四周安静的连树叶掉落的声音都那么清晰。
云肴攥紧了双手,一直到指甲深陷进去,冒出鲜红的血丝……
万叔这边也在接听一个电话,但他一直注意着湖边蹲着的云肴,担心醉鬼会出问题,可是并没有,他从窗口只看见那个瘦小的身影低着头,两手紧紧握成拳头,再然后站起了身,朝车子走来。
云肴上了车,眼眸混浊,不知道这片刻发生了什么,万叔看见他的手心里有血……
可他现在还没机会问,有任务,他只能捧着手机说:“云先生,家主的电话。”
云肴靠在后座,没有任何动作。
眼神是一潭死水,半点波光也没有。
他像是被抽干了灵魂。
万叔不知怎么办,只好再提醒了一下:“云先生,家主要跟你说话……”
云肴这才抬起眼,他没什么怕的,他不怕靳辰,也不怕靳泽,不怕靳家的所有人,随便他们要怎么整他,他不信还会有今天晚上的刀子扎得更深,他就一条命而已,随便他们想怎么玩了。
手机贴着云肴的耳朵,他却一句话也不说。
万叔从后视镜里看着人,那样子太糟糕了,是陌生人看见了都会心颤的程度。
“云肴,”靳泽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带着他的命令,“回家。”
他没有要罚他,要辱骂他,要看他笑话,要居高临下说什么了不得的话,就这么一句简单的“回家,”让云肴瞬间绷断了泪线。
脸庞的热泪滴在了手机上,再滚落,烫得人肩膀不停地抖,云肴感觉到一阵寒风吹来,他眼神空洞,不见半点色彩,不知是不是酒精的作用,他用尽了力气咬出了几个字:“川哥,我没有家了。”
“云肴没有家了……”

云肴做了一个长久的噩梦。
梦里, 母亲把他抱起,又丢弃,父亲把另一个孩子扛在了肩上, 在他面前不停地转圈圈, 他肩膀上的孩子在笑,那不是自己。
那个穿着粉色蕾丝边破旧上衣,站在角落里,揪着衣摆的孩子才是自己, 他浑身上下没有一件属于自己的衣服,通通都来自于邻居的“怜悯”。
他打扮得像个女孩, 小时候唯一属于过他的新东西, 是母亲亲手做的一双布鞋,那鞋子很丑, 因为母亲不会做鞋子,那是一双试验品,但那双鞋子他穿了很久很久,直到破了一个洞才丢弃。
“乖宝,妈妈做的鞋子丑,你先穿着,等穿坏了, 等爸爸能赚钱了,妈妈就给你买新的,好不好?”
“不丑, 妈妈做的鞋子很漂亮。”儿时的自己那样安慰着妈妈, 妈妈总是笑眯眯地摸摸他的脑袋。
鞋子坏了, 但是爸爸还没有赚到钱, 妈妈也没有给他买新的鞋子, 他的童年就停留在了那里,往后是无尽的争吵。
这场梦做了好久好久,没什么新鲜,全是小时候那些旧事。
云肴醒来时,脑袋沉重无比,睁开眼看见的是头顶那不真切的天花板,不是他的出租房,也不是兰溪那个家,万叔把他带到了什么地方?
云肴坐起来,环顾着四周陌生的设施,这个房间很宽敞,他有点熟悉,却又好像从未见过,这里是兰溪,还是京州?看着那窗纱飘扬的窗口,云肴记不太清昨夜的事。
他正准备下床,脚还没碰到地板,就痛得扭曲了五官,云肴低头看过去,这才发现,他的脚腕上缠了一圈绷带,还有凉冰冰的东西被绑在绷带里,紧贴着脚腕处疼痛的一处。
云肴捂着自己的脚腕,完全没有搞清楚状况,这时,房门突然被推开,云肴抬头看去,瞬间清醒了大半。
靳泽面无表情地从外面走进来,对云肴大为不解的样子没有作出任何的解释,他来到床前,自然而然地抓住了云肴的小腿,尽管那人在抗拒收缩,他也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放开……”云肴这一声虚得不行,他嗓子是好好的,之所以这么小声,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这会看见靳泽,他是很不情愿的。
为什么靳泽在这里?所以这里是靳家?这里是京州?他从兰溪回来了?昨天晚上?万叔带他?怎么回事,云肴没有一点印象,昨天晚上,他只记得一些稀碎的片段,记得父亲来的电话,母亲的失望,还有韩子穆的侵犯……
并不记得万叔说要带他回来这件事。
“这是……你的房间吗?”云肴并不确定,他没有进过靳泽的房间,只是站在外面看到一点点屋子里的风景,他不确定自己现在在哪。
靳泽没有理睬他,转而抓起他的下巴,将他的脑袋往旁边扭,脖子里那清晰的吻痕在经过一夜的时间也没有完全消失。
还是那样刺眼地印在云肴的脖子里。
靳泽的这一行为也让云肴意识到了什么,他匆匆抬手去捂,可是已经晚了,如果他一晚上都在这里,靳泽早就看见了。
那种没来由地心慌害他去观察靳泽的神情,他和他并不是三年前的恋人,这份心慌只是因为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和继父的孩子有什么牵扯。
“有够深的。”靳泽甩开了人,云肴不知道他这一连串的动作是什么意思。
他紧紧盯着靳泽,看他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外衣,云肴才确定这里真的是他的房间。
“待会有人过来给你送饭,你今天就待在这儿,别下去。”靳泽说完就要走。
云肴不愿意:“我回自己的房间。”
靳泽回头看他,那目光不能算是友善:“跟我最好拉开银河系的距离,跟你继父的儿子不知道什么叫避嫌?”
他果然都知道了。
他都知道是谁干的,知道韩子穆的身份,所以自己在兰溪发生的事,靳泽都知道?
云肴并不意外他怎么会知道,万叔是他的人,把这些事报告给靳泽也在情理之中,云肴不怪万叔,且他这样明显的痕迹,也不是能遮挡住的。
云肴无话可说,至少现在,他是没有资格和心情再和靳泽辩驳的,他说的是事实。
靳泽狠狠看他一眼,转身离开了房间。
云肴不想待在靳泽的房间里,被别人看见也不是很像话,他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被送进靳泽的房间里的,昨天晚上的事他不记得多少了,现在迫切需要见到万叔或者谁,能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就好。
另外,他想知道万叔是怎么跟靳泽说的,关于他和韩子穆的事。
可是云肴低估了自己受伤的程度,脚刚碰到地板就痛得他即刻放弃了想法,抓紧了被子,云肴狠狠捏着腕骨处。
此时,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端着一盘吃食,送进了靳泽的房间。
“我不在这里用餐,”云肴说:“这里是家主的房间。”
那个送餐进来的人说:“云先生,这是家主吩咐的,您可以在他的房间里用餐,另外,今天您不能随意出入这个房间,要一直在这里待着。”
这是什么意思?软禁?
“为什么?”云肴完全没了吃饭的心情,尽管现在他觉得肚子很饿。
“您不是受伤了吗?”男佣看着他缠着绷带的脚踝,“家主这是照顾您呀。”
靳泽这样待他了?可他刚刚还恨不得杀了自己的样子,他看不明白靳泽到底什么意思。
云肴只好问:“万叔在哪?”
男佣给他摆着餐食,礼貌地回应:“万叔不在,一早就出去了,云先生找他有什么事情吗?”
云肴摇摇头,他昨天喝酒了,是不是有跟靳泽打电话?他怎么觉得好像有听到靳泽的声音?那他跟靳泽说了什么?喝醉之后的胡言乱语谁能知道?只有万叔能给他答案了,或者靳泽,可他怎么会去问靳泽昨天他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
云肴恨不得就这样下去了,他想离开靳泽的房间,不管怎样,他待在靳泽的房间是没有理由的,先不论靳夫人听到了会怎么想,这些亲眼看到的男佣会不会乱传,也是云肴顾忌的原因之一。
“我的手机……”云肴这会才发现手机也没了影子,男佣朝他投过视线,也跟着帮忙找。
靳泽的床很大,云肴的体格只占用了一点点,他趴下把床铺翻了个遍,可却一无所获,喝酒误事真是一点没错,男佣不太敢动靳泽的东西,束手束脚的,嘴里嘀咕着:“好像没有……”
云肴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下了翻找的动作说:“别找了。”
男佣茫然地望着他:“找到了吗?”
云肴深深闭上眼,他犯了一个天大的错,手机被留在兰溪冰冷的湖水里,他永远都不会再找到,因为他永远不会再回到那个城市。
韩子穆是第一次到京州来,他一直听说京州的繁华,哪里想到会比照片上看到的要高级得多,可惜他没有心情在这里欣赏,身后的男人已经走了过来。
他认得这个人,昨天晚上差点动手的人。
万叔对他笑笑:“别害怕,拿出昨天晚上的勇气来,你这是对着我,待会看见家主,不是得吓尿裤子了?”
这个人一大早来家里请他,把他爹妈都吓了一跳,韩子穆跟他有纷争,当然不会愿意跟他过来,这个人把他杀了埋在京州的哪个死角都有可能,这并不是他多想胆小,这是他一个成年人该有的危机意识和防范意识,以及,面前这个处变不惊的老头子看起来似乎真的做过这种事。
可他拒绝不了跟他来这一趟,这个男人一大早跑到他们家,说是请他到京州坐坐,以靳家的名义,那靳家是什么势力,韩子穆和他的父母都知道,云肴还是那靳家二少的情人,所以他的父母不会觉得靳家的人莫名其妙来请他儿子会有什么危险。
说不定是云肴想通了要帮他,关于昨天在餐桌上提到的那件事。
只有韩子穆自己知道,事情远远没有这么简单。
因为他本不想来的,面前这个人威胁他,如果不跟来就把昨天晚上他对云肴干了什么的事告诉他父母。
在父母面前,韩子穆还是一个乖宝宝的形象,父母也对他寄予厚望,且云肴搞同性恋这件事本来就让母亲十分失望,韩子穆也向父母表过忠心,说他不会成为云肴那种人,如果让父母知道他对云肴藏着怎样的心思,下场一定比云肴还要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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