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关系—— by白绛
白绛  发于:2024年04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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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云肴说。
靳泽抽了一口烟,云肴只能看到他的动作,前两天万叔说他身体不舒服,云肴昨天在书房见他也能看出来靳泽的脸色很差,不过今天看起来好了一些,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照片是谁拍的也知道?”靳泽总要找到这个人的,别有用心,谁都看得出来。
“不知道。”云肴这样说着,可心里却有一丝头绪,他没告诉靳泽,因为那只是猜测。
“公司里得罪人了?”
“不记得,”云肴说:“谁讨厌我,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靳泽转过头,拧断了香烟,说道:“那就我来查,我叫你来是想告诉你,阿辰不多久就会回来,你最好能理清楚身边这些是非,我不想流言蜚语传出去,你自觉点。”
这要是他自觉就可以不惹上的事,云肴就觉得世界简单多了。
真是天真,真是高估他,认为他可以控制那些变态和有心人的不纯心思。
“还有,把你的出行时间告诉万叔,这是万叔的电话,”靳泽推在桌子上一张名片,“什么时候出门,上下班的时间和地址,跟他联系好,他只给你一个人用,所以,别让我从他嘴里,或者别人手里,再看到关于你是非的照片。”
他的意思很明确,出门他的身边就有万叔,那么被万叔紧跟着的自己,有什么理由再跟别的男人独处,拍下这种照片?
对于他的安排,云肴没什么意见,就是有,也不会摆在明面,他对靳泽只有服从,因为他是靳家的掌权者,他需要得到他的认可。
云肴拿起了名片,上面有万叔的名字和电话号码,他才知道,万叔全名万百泉。
“我想问问,”云肴捧着名片,抬起头看着靳泽,“你要怎么处置明照?”
靳泽一脸不情愿:“那是我的事,你无需多管。”
接着换他问道:“你是不是要给谁过生日?”
这是很私人的问题,云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个,以为他要阻止什么,警惕道:“家主听谁说的?”
靳泽自然能感受到他的防备,但是他没有训斥,也没有回答云肴,只是说:“准备好礼物,没有就让万叔带你去现买。”
云肴很是意外,他不明白靳泽的意思,他也承认,他多想了,但是很快,靳泽就推翻了他的多想。
“你现在属于半个靳家人,你的所作所为被很多人盯着,不止在私人情感上,我希望你面面俱到,别丢你男朋友的脸。”靳泽表述完,打消了云肴的顾虑。
他们之间,有关心也只是为了靳家,没有别的了,是自己多想。
云肴很快调正思绪:“我明白。”
他离开了书房,带着万叔的名片。
云肴站在客厅里停留了一会,他研究着手上的名片,想着屋子里的谈话。
他一直在琢磨一件事,但没有得到答案,云肴想去证实,可是他又怕自己算错,思来想去,他打算先找到万叔。
但没想到,答案这么快就浮现在了眼前。
他刚走到庭院,一个陌生人闯了进来,男佣正在跟他讲话,云肴不认识他,也没有见过,他以为会是靳家的什么人。
云肴迎了上去,却刚好听到那人的自我介绍:“我叫狄可,是厉允城的恋人,我来找他,他不在二少这里吗?”
狄可正在跟男佣说话,抬头看见云肴,几乎是一种本能,那一刹那间,他就认出了这个人的身份。
那只白孔雀站在日光下,肤色胜雪,修长的脖颈透着被太阳炙烤出的红晕,大片大片地埋进淡蓝色的长衣下,淡蓝色是极其显白也衬黑的色彩,而那淡蓝色的普通上衣完全没有任何的设计,套在那人的身上却给狄可一种高定的错觉。
人靠衣装马靠鞍,这是完全反过来了,这样普通的穿衣风格竟让精心打扮的狄可感觉到一丝难堪,他也终于明白了人外有人的道理,更因为想起了明照那句话,才顿时丧失了信心。
明照说“把靳辰的那个拉出来比较一下就知道差距。”
这些少爷都不是什么好货色,可这些少爷都有评定的资格,狄可也一直好奇,直到见到了人,才明白明照的形容有多准。
他想要得到厉允城或者其他人的宠爱,还需要精心且用心的打扮,以及学着各种各样的技巧和手段才能保证这些少爷对自己的新鲜感会留存更久的时间,他今天过来靳家,也并不是要帮厉允城刺探情况,见见他倾慕已久的家主和看看明照嘴里这只“白孔雀”的姿色才是首要目的。
好看的人有很多,狄可自身就是一例,直到看见这个人,他才觉得好看也分三六九等。
怎么会有人美得让人雌雄难辨?
狄可太久没说话,招来了佣人的不满,佣人再三强调:“不好意思先生,二少真的不在。”
“他是不在,”在佣人又一次地提醒之后,云肴开口讲话,他站在与狄可七八米的距离说:“他去国外了,如果要找他,还请等一周。”
连声音都如夏日清泉一样沁人心脾,狄可现在只有一个感受,那惠晟的少爷眼光还真毒。
“这样啊,”狄可终于讲话,“那很不好意思了,我以为允城在这里,好久没有联系到他了。”
“去别的地方看看呢?”云肴给出建议。
狄可在揣测他的遭遇,他在靳家现如今的地位,可照片不是发出去了吗?靳泽不是在吗?为什么面前的人还能稳稳地站在靳家里?看起来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不如我陪你去找找吧,”云肴突然提议,“刚好,我找厉少有点事情。”
他抬步上前,走到了一头雾水的狄可身边,柔声请求:“可以吗先生?”
狄可语塞,一切都和预想的结果完全不一样。
厉允城已经等了狄可大半天,电话没来,短信也没一条,他觉得进展可能不太顺利,但又按耐不住内心的急躁,厉允城只得拎着衣服出了门。
他打算去靳家看看,至少能知道狄可在干嘛,然而他刚走出门,还没有上车,两个身影往他走来。
仔细一看,是狄可和……
怎么会是云肴?!
厉允城有点惊讶,也有点惊喜,惊讶是因为两个人一起出去,惊喜是……
这个人闯进他的地盘。
狄可走近后,低声交代道:“找你的。”
厉允城完全没设想有哪几种可能,他看着云肴,露出同那天靳家碰见的笑容,拍拍手笑道:“又见面了。”
“是啊,”云肴笑着望他,“这样大一个局,我再不露脸,不是很不给厉少面子吗?”
厉允城警惕心顿起,一旁的狄可也愣了一下,随后就听那人说:“我可以和您单独谈谈吗?”
他是个看起来没有攻击性的人,但那只是表面,厉允城之所以能记住云肴,就是因为首次见面,他打量他时,云肴那堪称回击的目光,丝毫不惧怕他的打量,有着那样对抗意思的人往往都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厉允城的初次试探,试探得过分成功。
他把云肴带进了房间里,并让狄可规避,云肴看着狄可听话地走上楼,说道:“厉少的白孔雀,可以算是恋人吗?”
白孔雀和恋人往往是两回事,这是他从明照那里得知而来的,对这些少爷而言,白孔雀是见不得光的情人,是他们只有肉-体交易的角色,而狄可自称是厉允城的恋人,却遭到了云肴的质疑。
“怎么,不像恋人吗?”厉允城拎着水壶,给云肴倒了一杯水,有着跟他闲聊的意思。
“一点儿也不,”云肴说:“但我希望自己猜错了。”
厉允城推给云肴一杯水,而后自己端着水杯,靠在了沙发一旁的柜子上,他双腿交叉,低眸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客人,慢条斯理地冷着水说:“你没猜错,他是我的情人,而不是恋人。”
关于他和狄可的关系,厉允城倒是没做什么隐瞒,他愿意对这个人知无不言,只要他发起疑问,他就会给他答案,因为他想听云肴说话,那很好玩。
“原来如此,”云肴说:“所以去靳家找您,真的是借口了?”
厉允城不得不怀疑:“他跟你说的?”
云肴摇摇头:“我自己猜的,我想,你迫切地需要知道一个结果。”
厉允城顿时收住了笑脸,表情稍显严肃:“什么意思?”
云肴端起桌子上的水杯,两手捧着,闻了闻,白开水无味,他的动作尽显多余,抬头问:“厉少,这是为我准备的吗?”
厉允城警惕道:“当然。”
云肴没有喝,放了回去,说道:“我现在是很渴,但是我不敢喝,这是厉少的东西,我怎么知道,厉少不会害我第二次?”
厉允城心中一凉,他没心思玩手上的水杯了,将水杯放在旁边的柜台,明知故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云肴拢了拢脑袋的头发,他发现头发有点长了,想起来自己好像已经好久没有剪过头发,天气逐渐炎热,他要把这些多余的东西消除掉才好。
免得扎人、烦人。
云肴站起身,抬眼无辜地望着厉允城:“厉少,我是什么时候得罪了您呢?上次在靳家的时候吗?可是我说的是真心话,我不想认识你,如果厉少想认识我,大可不必用这种方法,我没有后台,几下就要被厉少搞垮,您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这是厉允城第二次对这个人生出警惕,他滑动下喉结,交叉的双腿也摆回了原位,直起身体,装糊涂道:“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云肴轻笑一声,他的衣服袖子太长,盖住了一半白皙的手面,云肴轻轻覆在厉允城的身体上,双手扶着他的胸膛,这突然的举动让厉允城扣着柜台的手指悄悄收紧,尽显媚态的漂亮脸蛋仰着头对他说:“如果发送在靳泽手机的照片是你和我现在这样,厉少觉得,会发生什么呢?”
云肴伸长了手臂,挂在了厉允城的脖子,指尖碰到灼热的肌肤,他感受到厉允城的紧张,越发充满兴趣地说:“还会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结果是什么吗?”
厉允城是个男性味很足的人,他的男性特征也十分明显,例如那凸出的喉结再次的跳动。
他没有说话,而是眸子复杂地紧盯着趴在他胸口的人,这是他认定的白孔雀,他极其感兴趣的一只,此刻却不敢伸手拥抱,较为强大的心理素质让他后背没冒冷汗,他在赌最后一种可能。
云肴在套话,尽管看起来不像。
“你知道为什么我还好好地站在这里吗?”云肴抬起的眼神藏着各种锋芒,“知道为什么我和别人牵扯的照片发进靳泽的手机里,我还能安然无恙吗?”
果然,他真的知道了,只不过,为什么?狄可背叛了他?不,看起来不像,他认为狄可没有那个胆子,他也不认为云肴有那样的手段,直到他下一句话出口。
“在靳辰以前,我谈过另一个男朋友,他很爱我,很疼我,甚至比靳辰的地位还要高了不少,可是我把他甩了,”云肴抬起双手,摸到厉允城湿热的发,为弄湿它们而抱歉,他踮起脚尖,悄悄话一样附在厉允城耳边,轻而有力道:“你猜,他是靳家的谁?”

靳家还有谁能符合这样的年龄?
靳家除了靳辰以外, 比他权利大,地位高的,年龄在他们这个阶段的, 也不过就那么一人而已。
厉允城本不会相信云肴的说辞, 因为他觉得这是很可笑的事,怎么可能会是那个人,面前这个虽漂亮的白孔雀,怎么可能曾是靳泽的情人?
那太可笑了, 也太戏剧化了,靳辰不知道?靳辰会允许?靳辰会选择他哥玩剩下的情人?不可能, 可是……靳泽曾经, 是有过一个神秘恋人。
那是众所周知的事,靳泽把那个恋人藏得太好, 没有一个人知晓那个人是谁,厉允城千算万算,都不可能猜到,云肴和靳泽……会有这种关系。
他是怀疑云肴,但是他还稳稳地站在这里,一点儿事也没有,那他说的就有可能是真的, 竟然是真的,太荒唐了,这太难置信了……
云肴收了手, 后撤一步, 他该说的都说了, 厉允城要是再装傻, 他们就没有聊下去的必要了, 但是厉允城很识趣。
“你怎么知道是我?”他问了这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盯着云肴的目光凶狠了很多,他刚刚发现,这只孔雀带着锋利的爪牙。
“本来不知道,刚刚才知道,”云肴走回桌子边,站在沙发的后面,指尖抚摸着材质上好的沙发靠背,“在看到您的白孔雀进入靳家的时候。”
厉允城眸子凌厉了些,他万万没想到是这样暴露的,他该说是自己操之过急,还是面前的人反应太快?狄可去靳家有什么问题吗?他觉得那个理由还说得过去。
“厉允城,”云肴叫了他的名字,他早就想这样叫,不过太懂分寸,他还是尊称他厉少为多,而现下,他希望对方听清楚,并且重视他的每一句话,“我不会把这件事告诉靳辰,但是家主已经要插手管这件事,如果你暴露,下次面对的人就是京州的权势。”
厉允城收紧了双手,他现在完全不质疑云肴的每一句话。
“你们不是说,靳家是京州最有权势的人吗?你应该比我更懂京州的局势,如果你一定要针对我,”云肴淡淡的目光投向厉允城,眼神不算是威胁,可莫名让厉允城胆寒,他听到云肴补充道:“我没什么可说,只有舍命奉陪了。”
可不是舍命奉陪?他就这么一条命能玩,他也没什么强大的靠山,他的出身更不能给他对抗的资本,他唯一能对抗这些贵公子的,只有这么简单的一条命而已。
可是在他说出和靳泽的关系时,厉允城又怎么会相信云肴能跟他碰的只有那一条命?这是个很自知但是很可怕的角色,跟厉允城以往碰到的人都不一样,他太机警了,抓住一点漏洞就能摸到背后的主使。
直到现在,厉允城还是没明白,他让狄可去靳家有什么问题。
“明照呢?”厉允城打听那个人,既然已经败露,他不如亲口去问一个结果。
“今天家主刚刚约他见面,惠晟的董事长也来了,他们说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我想,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明少爷了。”云肴如实相告。
果然可怕,靳泽插手的话事情就会变得不简单,厉允城抿抿唇,突然觉得自己的手段有点拙劣。
“我想知道……”厉允城紧盯着云肴,不放过他脸上的每一种情绪,他似要把人盯穿了,“家主做这一切,是为了靳辰,还是单纯为了你?”
既然他们有这种关系,靳泽不处罚云肴,对他这个昔日恋人又是什么态度呢?还喜欢?那听起来太荒谬,不喜欢?又为什么知而不罚?
靳泽的所作所为,是为了靳家的脸面,还是仅仅……为了面前这个人?
如果仅仅是为了靳家,那倒是好办的多,可要是……
他不觉得没有这种可能,这个白孔雀诱人成这样,圈中的话没错,有人天生坏种,云肴不坏,但他算是个诱惑的种,否则,那靳家的两个少爷,为什么能看上同一个人?为什么手段雷厉的靳泽,能抓到他的把柄,却能保他安然无恙?
这背后藏着太深太乱的水,他厉允城深陷其中,拨不清,道不明。
云肴回答不了他这个问题,尽管心中对他和靳泽的感情已经有了结果,他也并没有选择告诉厉允城,而是模棱两可地说:“那需要厉少你自己去搞明白,我也很想知道。”
在厉允城听起来,这无不是一种威胁,他身为当事人,怎么会不明白?
于是,厉允城打量云肴的目光变得更加探究,认为这个角色普通简单,是他从最一开始就犯的错。
“如果没事我先走了,”云肴临走时不忘记留下一句让厉允城不敢胡作非为的话,“还请下次见面的时候,厉少能告诉我,家主是为了谁。”
他丢下这个深水炸弹,让有兴趣的人去探,他不管那许多的事,他知道这个棘手的问题谁想知道谁就要做好代价。
挖靳泽不想为人知的秘密?
那是找死最快的方式。
云肴抬步离开了厉允城的房子,任他如何揣测自己的用意,如果决定下次见面是友是敌。
厉允城发呆时,狄可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二楼的扶手边,他看着厉允城盯着那道背影,吃瘪地痴痴望着时,忍不住笑出了声。
厉允城闻声抬头,他射向狄可的目光是锋利的刀刃。
“笑什么?”他不得不怀疑,是狄可透露了什么,才露出这种笑容,否则厉允城想破头也不明白,云肴凭什么知道。
狄可趴在护栏上说:“没什么,只是第一次见你在白孔雀身上吃瘪的样子,觉得稀奇而已。”
厉允城点了一根烟,调整自己的心绪,说道:“是你告诉他的?”
狄可撑着下巴,无辜道:“冤枉啊少爷,我可是唯你是从,怎么会背叛呢。”
“所以你为什么带他来?路上又跟他说了什么?”
面对厉允城的逼问,狄可摊摊手,如实交代:“我可没有主动地向他交代什么,只是路上他发问,我负责回答而已。”
“他问了什么?”
狄可的思绪被拉回来时路上的飘摇:“他问……我是你的什么人。”
所以,首次见面,对方就怀疑他的身份,那也是狄可想不明白的,也许是直觉?也许同是做这些少爷的情人,那本能的预感?
也许对方早就猜到了是谁,不过一直没敢确认,一直到他狄可的出现,他才算有了答案。
一切都是,操之过急的后果。
他们太小看小可怜,也太低估了他的手段,他曾经做过靳泽的情人,又怎么会简单?
失算,失算。
狄可猜对了大半。
云肴本来不确定是厉允城,直到看到自称厉允城恋人的狄可出现,不该出现的人出现,他到靳家的目的是什么,想想也不简单。
他这次跟着狄可出来,来见厉允城,只是确定一下心中的猜想,厉允城情人的心理素质并不怎么样,他一开始只是提出了质疑,质疑他和厉允城的关系,对方就战战兢兢的,这让云肴更加确信,两个人不是恋人。
到底是小孩子,容易露馅不是他的错。
厉允城对他到底什么心思,云肴心里是有称的,他没打算搬出靳泽来,只是这些讨厌无趣的公子哥太难缠,他不想多跟厉允城对垒,这个炎热的夏天就要到来,他真正要对垒的角色只有那一个人。
他想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他的身上,他经不得别人再次分走他的心神,从始至终,他都只有那么一个目的,他都只想那个人蒸发,死去。
云肴抬头看天,清风拂在他的额面,京州是个巨大的牢笼,如果能回到从前,19岁的自己不会再背着包硬闯这个窒息的城市,他会放弃玉恒,放弃画画,放弃高考,然后一辈子躲在肮脏的角落里,踽踽独行,仅此而已。
手机铃响了起来,云肴六神归位,他掏出手机,看见来电人,眼里透出疲惫的色彩。
他点了接听键,听到亲人的声音,却没有缓解焦虑,只有更大的不安。
“最近有空吗?”女人的声音显的那么客套,“能不能回来吃个饭?”
云肴听着这道似熟悉,却又觉得陌生的音线,今年开始,他没有再听到过这个声音,好像已经过去了半辈子,他问:“有什么事吗?”
“回来再说吧,你跟家人也挺久没见了。”女人说。
是的,云肴忘记了家在哪个方向,他忘记了来时的路,他多么希望找到那个方向,可是太多年了,他早就忘记了。
“等我电话吧。”云肴说完,挂掉了电话,他看着面前的十字路口,有点迷茫,该朝哪个方向走。
二十四度的天气,不算炎热,地下室阴凉,音响里放着轻音乐,台球室里“啪嗒”的球子撞击出清响。
靳泽将手里的球杆放进了竖在一旁的杆桶里,结束了和叶玉涛的娱乐局,他站在光线下,抬手看着那愈合的伤口,疤痕快要消失。
“技术下降了。”叶玉涛评价着说,虽然这一局他输了。
靳泽垂下手说:“不下降才是怪事,谁有空每天泡在球室里吗?”
他们现在都不是十几岁,重担沉得压垮人,娱乐局也不让人放松,心中想着的永远是那些讨厌的正事。
“别把自己逼得那么紧,”叶玉涛也将球杆放回,佣人送来了酒水,叶玉涛向之道谢,端着酒杯说:“又不是圣人。”
佣人转而向靳泽递酒,靳泽抬抬手,没有接,让他们出去了,他没心思喝酒,半坐在球台点了烟。
“你回来做什么的?”靳泽知道叶玉涛很忙,他们家在国外的生意做得大,叶玉涛亲自管着,想来没那么多时间闲着,回来转悠。
叶玉涛一饮而尽杯中酒,而后将酒杯放在身侧的台球桌上,靠着桌子说:“生意的事,之前合作过的盟友有些新想法,想找我谈谈。”
靳泽没有过问。
叶玉涛和靳泽都是出身家大业大的几世家族,都有继承的压力,但是叶玉涛深知,自己没有靳泽那么高压,家中大小事宜都需要亲自料理,靳泽在商战上的作风迷人,而这种手段用在治理家族虽管用,但未免过分凌厉,以至于很多人说靳泽冷漠无情。
可是叶玉涛了解他,他必须这么做,作为一家之主,如果软软诺诺,靳家早就得乌烟瘴气了。
靳泽低头抽着烟,语气敷衍地说:“挺好。”
方才打球的时候,叶玉涛就感受到了靳泽的心不在焉,他心里有事,叶玉涛没问什么事,他当然明白此时此刻这个男人心里揣着什么事。
“你是怎么想的?”叶玉涛一直想问,也知道现在让靳泽心乱的人是谁,“把他弄进靳家?”
这简直是个疯狂的想法和举动,天知道云肴对靳泽的杀伤力有多大,叶玉涛曾是唯一知道云肴存在的人,他们的爱恨情仇叶玉涛都看在眼里。
云肴,毫不夸张地说,他能要了靳泽的半条命。
他不相信靳泽没有自己的私心,他不相信云肴来到靳家只是为了靳辰,他到靳家是靳泽提出来的,靳泽在想什么,叶玉涛不想拆穿。
“不是最好的办法吗?”靳泽没问他说的是谁,“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还能让他怎么办呢,靳辰那么喜欢,他要固执地拆穿两人吗?什么时代了,他没有那么古板,可是要他接受吗?他要怎么接受让云肴成为他弟弟的爱人?
荒唐的要死。
“那你也不用这么极端,把他放在自己眼皮底下是要找罪受吗?”叶玉涛说:“生怕自己的病好了?”
靳泽沉声说:“我跟他已经结束了。”
他刚说完,叶玉涛就配合地笑了一声:“你最好是。”
当初闹得死去活来的,叶玉涛又不是完全不知情,靳泽当初对云肴的情感可以说是疯狂,能把他藏三年不被别人知晓,保护得那样好,让外界和靳家人没有任何头绪,那种用心是叶玉涛不可及的,至少在叶玉涛了解到的这些世家子弟中,算是独一份。
不是他看轻靳泽,而是他亲眼见证过那情感的热烈,他和云肴两个人,叶玉涛本以为会有个正果,因为双方都爱对方那样深刻。
他才不信,靳泽已经完全放下。
他放下,现在就不会旧疾复发。
“如果他表现得很好,你打算怎么办?”叶玉涛提出致命的问题,“你会真的让他去跟阿辰结婚吗?”
这问题比高考卷上的最后一题还要难,比让毒贩子金盆洗手还要难,靳泽抬起手,抽了一口烟,没有回答。
叶玉涛也不问了,一切答案都在他的反应上。
“出去走走。”靳泽捻了烟,几分钟,一支烟没了,他迈步出门,叶玉涛叹口气,也跟了上去。
两个人刚走到房门外,迎面撞见了两个人,庭院里站着云肴,他的对面是万叔,二人正在说着话。
万叔先发现了靳泽,于是示意了下云肴,低声说:“您去跟家主请示一下吧。”
云肴转过头看去,靳泽就在他的身后,正双手插着西装裤的口袋凝神望着他,而他的身边站着的那个人,让云肴微微愣神。
叶玉涛这是三年后的第一次,和云肴面对面,他还是和当年一样惊艳,拥有让人过目不忘的本领,人群之中也许他的存在感不够强,可一旦对上视线,记忆匣子中一定会装下这张脸。
他看着云肴朝他们走来,叶玉涛对他微笑,同时用余光打量身侧的靳泽。
云肴认出了叶玉涛,他规矩地走到两人的面前,抬眼看向叶玉涛,别扭地开口,说了句:“……好久不见。”
叶玉涛笑笑说:“的确是很久了,你瘦了很多。”
云肴客套地说:“你也是。”
靳泽或许是听不得两人的客套,打断了这并不诚心的关怀,直奔主题:“找我?”
云肴和叶玉涛也没有多熟,也不是很想和他叙旧,靳泽的打断刚刚好,他点点头:“嗯,我想回家一趟。”
靳泽问:“兰溪?”
云肴又点头:“对。”
兰溪是他的老家,不在京州,更是许远的距离,去的话不可能当天返回。
靳泽问:“几天?”
云肴脸上没什么回家的喜悦情绪,这跟他是不是长大成人没什么关系,僵硬地说:“三天吧。”
来回在路上就要耗费两天的时间,三天一来一回,算起来他能在家待的时间只有那么一天而已。
“三天够做什么?”靳泽问:“路上不需要时间?”
“我办完事就回来了。”云肴知道回家必定有事发生,他的脸上又怎么会有什么期待和喜悦。
靳泽想看透他在想什么,追问一个秘密似的执着:“怎么去?”
云肴说:“坐车,大巴。”
靳泽想也没想:“万叔送你,一周内回来。”
“不用那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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