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亭司探案录—— by麋解
麋解  发于:2024年04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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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令询想起?孤风岭之上,面对留行门之人,沈青黛表现的?确有些异常。还有,当初寻谢无容作画之时,她对背后之人描绘过于精准。
赵令询坐正,幽深的?目光中带着一丝不屑:“留行门,陈瑞,当日?我看你跌入悬崖,一时心?急,竟未曾留意过他。”
他微微抬眸,望向沈青黛,眼中满是?愧疚:“当初,我一直以为是?我太过傲慢,逼迫于你,才导致你不慎跌入悬崖。我没想到,这其中另有隐情。”
沈青黛伸手在他眉心?处一点?:“是?我听信魏若菀的?话,又太过自尊,与你无关。”
赵令询稍一思索:“陈瑞既是?留行门杀手,他潜入登州忠勤伯府,定是?有所图。我想他暗下毒手,应不是?魏夫人授意。”
沈青黛点?头:“没错。以魏夫人的?能力,远不能操纵留行门之人。”
赵令询面色凝重:“陈瑞入忠勤伯府时日?不长,魏大人升迁,举家搬迁至京城后,他便借故离开。如此一来,他当初的?目标,是?你。”
沈青黛眉眼低垂:“我之前一直想不明白,我不过是?忠勤伯府的?一个?庶女,留行门之人,为何要大费周章陷害于我。方才你说,京中十?二年前旧案,很可能与我娘有关。我想,我娘她一定是?知道了什么?秘密。留行门的?人,应该是?认为我也知晓其中的?秘密,才会赶尽杀绝。”
赵令询隐隐觉得有些不对:“留行门之人,若想赶尽杀绝,为何要多等几?年才动手?”
沈青黛摇着头:“这点?,我也想不明白。”
赵令询握住她的?手:“十?二年前旧案既然和你娘有关,留行门之人也曾对你动手,那留行门与十?二年前旧案就脱不了干系。别担心?,只要咱们顺着留行门这条线索去查,总会有真相大白的?一日?。”
沈青黛攥紧他的?手,温柔一笑:“赵令询,有你在,我一直很安心?。”
烟笼巷一角,破旧的?土墙上,荼蘼满墙,隐隐有药香传来。
不久前,沈青黛才从?此处捡回半条命。当时,她心?系命案,并未曾留意过四?周。
而今知晓卢神医身份,她再看去,恍惚尽是?旧日?光景。
院内梨树上,果实累累。
再过些时日?,梨子应该成熟了,娘亲生前最?喜吃梨子。
卢神医瘸着腿,佝偻着背,端着药材,从?屋内走了出来。看见两人,片刻愣神。
沈青黛跑过去,跪在卢神医跟前。
“卢叔,我是?萱萱啊。”
卢神医呆愣一会,看向赵令询,见他点?头,才回过神来。
他拉起?沈青黛,声音哽咽:“萱萱,孩子,快起?来,起?来说话。”
沈青黛跪着磕了个?头:“卢叔,这些年辛苦你了。这一跪,谢卢叔这些年的?付出,您当得。”
待她跪拜完,卢神医与赵令询忙将她扶起?。
日?影摇晃,沈青黛简短交待完来龙去脉。
卢神医听得心?惊胆战,拉着沈青黛的?手道:“孩子,真是?难为你了。当时,我只一心?想着查清你娘去世的?真相,又想着你在忠勤伯府,好歹也是?府中小姐,应不至于受什么?委屈,竟不想你竟如此坎坷。”
沈青黛安慰道:“卢叔,都过去了,爹爹现在待我极好。”
卢神医微笑点?头:“这点?我信,沈老头他终于有机会,可以回报远芳,自然会尽力。”
赵令询见两人寒暄得差不多,便说明来意。
卢神医连连点?头:“以前,我们都以为你不记得过往之事了,这信我便暂存着。如今,是?时候交给你了。”
说罢,他便起?身从?屋内拿出一个?布袋,递给沈青黛。
沈青黛缓缓张开双手,接着布袋的?手微微颤抖。
她没想到,十?多年过去了,竟还能看到娘亲的?亲笔信。
打开布袋,沈青黛小心?翼翼将信件取出,展开一看,脸上有些疑惑。
赵令询见她神色有异,轻声问?:“可有什么?不妥。”
沈青黛将信件递给赵令询,他接过信件一瞧,上面只有一首诗:
灿灿萱草花,罗生北堂下。
南风吹其心?,摇摇为谁吐?
慈母倚门情,游子行路苦。
甘旨日?以疏,音问?日?以阻。
举头望云林,愧听慧鸟语。
赵令询诧异道:“是?王冕的?墨萱图。”
他原以为,沈青黛母亲留给她的?,会是?一个?惊天秘密。并且极有可能,与十?二年前旧案,或者她要守护的?秘密有关。没想到,只是?一首诗而已。
沈青黛盯着信件,尽管时日?久远,娘亲的?字迹她已有些忘记。可她清楚地记得,娘亲书写?一向规范,字迹娟秀。
可信件上的?字,却有些歪歪扭扭,甚至每句都未曾对齐,以至看起?来都稍显吃力。
赵令询有些不解:“这是?首思念之诗,你当时尚小,并且一直陪在远芳婶婶身边,她为何会写?下这首诗?还是?说,她当时已经感知到你们即将分隔两地,提前感慨一下而已。可是?,这说不通啊,远芳婶婶特意留下这封信,应当不会只是?简单有感而发的?感触。”
沈青黛也一时摸不着头脑,她问?:“卢叔,这封信是?我娘什么?时候交给您的??当时,她可有说什么?话?”
卢神医望向窗外的?药草地,有些出神:“当时,远芳的?身体每况愈下,我坚持替她把脉之时,才发现她已经毒入骨髓。她发现自己中毒之后,怔了许久,只说了句生死有命。”
“她自知,一旦她不在,忠勤伯府势必会将你接回。于是?,她十?分平静地叫来沈老头,让他置办田产,将来交予你。之后,她便将信件交到我手上,并嘱托我,一定不要轻易交给你。她说,若是?有一天,你已足够自立,能独当一面之时,再交于你也不迟。”
卢神医转过头来:“对了,她还千叮万嘱,若是?你日?后过得足够幸福,便可将此信件烧掉。”
“是?我有私心?,我总觉得这封信可能和她的?死有关。这么?多年,不管你过得如何,我总是?留着,不舍得毁掉。”
沈青黛道:“卢叔,你能一直保管着,我很感激。为了我娘,您付出的?,已经足够了。剩下的?事,您便放心?交给我吧。我一定会查明,究竟是?谁害死了我娘。”
告别卢神医,从?烟笼巷出来,施净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过来。
“沈青,你没事吧……赵令询,你太过分了,你把人接回,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害我白跑了好几?圈。”
沈青黛笑道:“真是?对不住,没有第一时间?告知你,我已经没事了。”
沈青黛想了想,关于自己身世之事,还是?有必要同他讲一下,以免他无意从?别人口中得知,产生芥蒂。
她带着询问?的?目光望向赵令询,赵令询微微点?头。
酒楼临窗雅间?,风卷着珠帘,叮当作响。
施净一口茶喷了出来,他心?疼地盯着半杯紫笋茶,啧啧了几?声,才道:“沈青,你竟然是?魏家二小姐?”
沈青黛嫌弃地一皱眉:“你这反应,也太慢了点?,还不如损失半杯茶,来得反应大。”
施净拍头笑道:“我当时,还问?你魏家二小姐鬼魂复仇之事,你信不信。说实话,你是?不是?在心?里?笑话我蠢?”
赵令询倒了一杯茶递给沈青黛,抬头看向施净:“的?确很蠢。”
施净气得要跳起?:“赵令询,人沈青都没嫌我,你一边去。沈青,你离这个?人远一点?,他嘴巴太毒了。”
沈青黛抓起?赵令询的?手:“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施净指着两人十?指紧扣的?双手:“你……你们,太过分了。我大老远跑来,合着就是?看你们在我面前招摇的?啊?”
赵令询从?衣袖中掏出银子递给施净:“之前借你的?银子,还你,剩下五两的?是?利息。怎么?样,现在还觉得过分吗?”
施净两眼放光:“怎么?会过分呢?什么?过分不过分的?,赵令询,你说这话可就生疏了。”
“赵令询,你怎么?突然有钱了?”施净揣起?了银子,不怀好意地望向沈青黛:“不会是?,真的?当了个?小白脸吧?”
赵令询在桌下踢了他一脚:“再乱说,待会减你一条鱼。”
沈青黛也笑道:“怎么?,王妃对你解禁了?”
赵令询道:“那倒没有。外祖身体有恙,母妃回南方探望,父王不放心?母妃,便收拾东西,一起?启程去了南方。母妃一走,府内管家不敢苛待与我,私下多有宽容。”
沈青黛忙道:“可是?什么?大病?”
赵令询摇头:“无碍,老毛病了,多半是?思念母妃所致。母妃一去,他老人家病肯定就好了一半。”
沈青黛想着难得三人来一趟乐仙楼,又见施净跑了一路,便点?了几?道菜给他垫肚子。
待菜上齐,施净也不客气,大快朵颐。
赵令询夹了几?条银鱼过去,沈青黛道:“你先吃,不用管我。待会回家,还要与爹爹一同用膳,我现在可不能吃得太饱。不然,他老人家,指定以为我是?因为有心?事,食不下咽。”
三人正吃着,就听隔壁桌传来讨论?声。
“怎么?如今这黄花鱼,比之前便宜了这么?些?”
“你不知道?多亏了大皇子,听闻大皇子常年驻守在东南一带,海上那些流寇被杀得落花流水,东南一带比之前,那是?安稳多了。”
“是?啊,海上的?流寇少了,渔民们一安生,这捕鱼的?量就上去了,可不是?就便宜了嘛。”
“要说,还是?大皇子厉害呢,被派去沿海不过这些年,竟有这般成效。”
沈青黛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这些日?子,她似乎听到不少这样的?说法。
大皇子文韬武略,才智多谋,心?胸宽广,可堪大才。
大皇子,此前一直默默无闻的?边缘人物,似乎正在一步步,重回到万民眼中。

沈青黛沉思良久, 问向赵令询:“大皇子,是个怎么?样的人,你可了解?”
最近这些天的言论, 赵令询当?然也听说过,他自然听得出沈青黛话里的意思。
赵令询目光望向远方江上的轻舟:“大皇子既是我堂兄, 又是卓侍郎的侄子,父王与卓侍郎是至交, 待他与我无二, 故年幼时我们多有亲近。”
“他自幼便聪慧异常, 性情也极好。他比我们所有宗室子弟都大些, 很?有?长兄风范。我幼时身体?不好, 马背都上?不去,时间一长,难免会?被人取笑, 可他却从未嫌弃过我。他总是一遍遍地鼓励我,亲身示范动作给我看?。最初,我想骑马的念头,便是来自与他。我见过他骑马的姿态, 手挥马鞭,意气风发,仿佛整个天地没有?什么不能握在手中。他……曾是我们这些人最羡慕的少年。”
“后来,我由师傅陪着,离京治病,与他再无联系。等再回到京城的时候,他已经被圣上?派去了东南一带。”
赵令询收回目光, 将面前的酒一饮而下:“一别数年,纵使再见, 只怕也不是旧日模样了。”
施净终于放下手中的筷子,拍着赵令询的肩膀安慰道:“别灰心嘛,你没听啊,方才?他们还在说,大皇子在东南平定贼寇很?有?成效。说不定哪天,皇上?一高兴,他就回来了。”
沈青黛想了想,顺着施净的话问:“这些年,大皇子在朝中可还有?人支持?”
赵令询抬眸:“一直有?,我父王。”
沈青黛差点又忘了,卓侍郎曾是京城四公子,与肃王关系亲近。肃王对大皇子这个侄子,自然会?不一般。
“那靖安侯呢?”
赵令询摇摇头:“先是卓侍郎身故,卓家被流放,后又是大皇子被打?发去东南。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开京城,靖安侯恨自己无力帮扶,颇为伤感。听说,他当?时在卓侍郎墓前喝了一天一夜的酒后,回家便病倒了,从此便再也无心朝政。这些年,他早已不问世事。现?在靖安侯府的排面,说白了,全靠周方展撑着。”
十二年前,卓侍郎之死,所有?人的命运都跟着发生了变化。
沈青黛最后问:“陆掌司呢,他就这么?放弃了?”
赵令询倒了一杯酒,慢慢饮下:“每年卓侍郎的祭日,我都看?到,他拿着酒壶发呆。在他心里,没能探破此案,应该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吧。最近他回中亭司的次数越来越少,我总觉得,他是有?了什么?线索。”
看?施净吃得差不多了,沈青黛才?止住话头。
“陈瑞那边有?什么?举动吗?”
赵令询道:“昨日我派去盯着的人回话,说他告假一日,出?了宫直奔宁妃娘家方府,去见了宁妃兄长方雍。”
施净放下碗筷:“陈瑞,就是此前刺杀咱们的人,他和方雍有?联系,这么?说,宁妃娘娘背后的方家,极有?可能就是留行门?幕后的黑手。”
他一拍大腿:“糟了,若是这样的话,那不就要出?大乱子了。宁妃娘娘她?已经失势,六皇子无缘东宫之位,他们不会?……不会?……”
大逆不道之言,施净不敢轻言,只一脸惊恐地看?着两人。
赵令询点头:“留行门?在孤山附近扎根多年,突然撤离,明显是想有?所行动。他们,的确有?你想象中的那种可能。”
施净结巴着:“那……那咱们还不赶紧告知陆掌司,早日呈报圣上?。”
沈青黛回道:“没凭没据的,如何去说?宁妃娘娘虽然失势,但?其母族在朝中根基仍在。贸然上?奏,只会?引起不必要的混乱,还可能会?引火上?身,被他们反咬一口。”
赵令询道:“没错,正是这个道理。如今,咱们在暗,只要盯住这个陈瑞,留行门?一举一动,就可知晓他们的动向。”
沈青黛咬着嘴唇:“不,还不够。一个月后便是贵妃娘娘册封仪式,还要再快些才?好。”
施净问道:“你有?什么?办法?,可以揭露留行门?的阴谋?”
赵令询与沈青黛对视一眼,只听她?定定道:“有?,十二年前旧案。”
施净并不知十二年前旧案内情,赵令询少不得又长话短说,交待了一遍案件。
施净听完道:“这么?说,陆掌司这些年一直在查这个案子。他查了这么?些年都没能查出?来凶手,这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咱们能查出?来吗?”
赵令询沉默片刻道:“陈瑞与方家联系甚密,当?年之事,方家绝对脱不了干系。若能查清此案,留行门?与方家所谋之事,势必会?暴露。”
他又望向沈青黛:“陆掌司查不出?来,是因为他不知道还有?萱萱母亲这条线。不过,他查了这么?些年,应该有?一些我们不知道的线索。所以,为了尽早破案,咱们还是早日互换线索的好。”
施净摆着手:“拉倒吧,陆掌司都好几?天没进?中亭司大门?了。连张爷都不知道他去了何处,要找他不知道猴年马月。”
沈青黛嘴角笑起:“谁说要去找他了?放心吧,用不了几?日,他会?主动来找咱们的。”
施净凑过去问道:“你有?什么?办法?,能让他那个老狐狸主动现?身?”
沈青黛道:“大张旗鼓的查,让他知道,咱们在查当?年的案子。”
施净依旧有?些不解:“如此一来,方家岂不是会?有?所防备?”
沈青黛道:“就是要让他们方家有?所忌惮,有?忌惮才?会?有?行动。只要他们有?所行动,咱们就能抓住把柄。”
赵令询看?她?似乎成竹在胸,问:“你有?什么?想法??”
沈青黛笑道:“说起来,还是要谢你。你带我们来此,倒让我想到一个办法?。”
施净四下张望一圈:“乐仙楼,这里和十二年前旧案有?什么?关系?”
说完,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张大嘴巴:“莫非,这里的老板,也是留行门?的人?”
赵令询看?傻子似的望着他:“施净,下次说话的时候,能不能过过脑子?乐仙楼的章老板,正是此前如归楼的主人。”
施净这才?点点头:“哦,你是想找章老板打?听当?年之事?”
沈青黛摇摇头:“不,当?年之事,章老板知道的,想必都已经告知了陆掌司。”
施净摸着头:“那你说的那个大张旗鼓的办法?是?”
沈青黛目光穿过层层飞檐,落在不远处的街道上?:“我要,重建如归楼,重现?当?年案发经过。”
施净大张的嘴巴迟迟都未合上?:“重建如归楼?一个月?”
沈青黛笑着摇头:“不,不是一个月,而是半个月。”
她?又说道:“除此之外?,当?年曾在如归楼做活计之人,凡有?线索提供者,不论是否有?用,皆会?付给十两银子。若是线索确认有?用,赏银百两。”
饶是施净知晓沈青黛有?钱,还是被震惊到了。
重现?当?年案发经过,如此大的手笔,也只有?她?沈青黛了。
赵令询倒是淡定,他只是命人找来章老板。
章老板听闻有?人重建如归楼,很?是吃惊。
沈青黛只是询问了如归楼当?年由何人建造,可还有?他的消息。
由赵令询在侧,章老板知无不言,很?快提供了匠人的住处。
回到沈府,沈青黛还未详说要重建如归楼之事,父兄便十分?严肃地将她?叫到书房。
沈庄主坐在上?方,表情有?些凝重。
沈宗度见沈青黛坐定,才?开口道:“妹妹,你今日离开之后,可发现?有?人跟踪?”
沈青黛心猛地一提,随即道:“应当?没有?,若是有?人跟踪,赵令询不会?没有?察觉。爹爹,哥哥,究竟出?了什么?事?”
沈宗度望向沈庄主,只见他稍微舒展了一下眉头:“你离开后,我总觉得有?一双眼睛盯着我们,便让翠芜留心。谁知傍晚时分?,有?个家丁偷偷溜了出?去,翠芜一路跟着,说他见了一个中年女子。那女子穿着打?扮,很?是不俗。”
沈青黛问道:“可有?听清,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沈庄主摇头:“那女子一举一动,极有?章法?,很?是谨慎。翠芜怕打?草惊蛇,没有?靠得太近,所以未曾听清。”
这个节骨眼上?,对方又如此谨慎,想必他们所谋之事,应当?不一般。
沈宗度忧心道:“会?不会?,是有?人发现?了妹妹身世,不知道是否与远芳婶婶之死有?关?”
沈庄主才?舒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不管怎么?样,黛儿,从今日起,你外?出?需有?人跟着,寸步不离才?行。至于咱们府上?那位,就先留着看?看?,他到底在耍什么?把戏。”
沈青黛默然不语。她?才?同家人坦白自己的身份,他们谈话之时,翠芜在外?面守着,屋内又有?赵令询在,外?人根本不可能靠近。
这个时候有?人监视府内一举一动,想来不可能是发现?她?的真是身份。唯一的可能便是,与她?在宫中落水有?关。
她?不想父兄担忧,宫中落水详情并未同他们细说。
许久,她?起身,抬手替沈庄主松肩:“爹爹,会?不会?是你想太多了。左右那家丁在咱们府上?,只要翠芜盯着,他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您好不容易来躺京城,不如先好好放松一下。女儿眼下,就有?件更紧要的大事,需要爹爹支持。”
沈庄主一听,果然笑了:“黛儿想让为父如何做?”
沈青黛将重建如归楼的想法?一说,立即引来沈庄主拍手叫好。
“我的黛儿果真长大了,我听宗度说,你一连破了几?件大案。你娘这个案子,你能亲自抓住凶手的话,也算是告慰她?在天之灵了。”
沈宗度忧虑道:“你就不怕,如此大动干戈,会?打?草惊蛇?”
沈青黛抬眸一笑:“打?草惊蛇,也没什么?不好。蛇惊了,必然会?主动跑出?来。只要他们出?击,就是我的机会?。”
转瞬十二年,真相早已随着如归楼的湮灭随之消散。
既然事情起源在如归楼,那就由如归楼重启吧。
那些化作尘烟的真相,终会?以另一种方式,重新呈现?。

沈青黛要重建如归楼的消息很快传开。
如归楼出过事, 又被一场大火吞噬,当年章老板以极低的价格转手。
如归楼自被卖后,几经辗转, 如今原址上是两个搭建简易的小铺面。
沈青黛各出两百两购买的时候,那两户喜笑颜开, 当即收了银钱,麻利地收拾了铺面离开。
中亭司自上次魔窟的案子之后, 又一次迎来水泄不通的局面。
沈青黛望着门外?的长?龙, 颇有些头?疼。
据章老板说, 当年如归楼中的伙计, 算下?来拢共也就二十人不到。可是门前的队伍, 少?说也有四五十人。
好在赵世元带着两名捕快,一边维持着秩序,一边问?了些简单的问?题, 提前筛选了一遍。
张爷在堂内登记信息,施净则负责发放银两。
此事交给施净,沈青黛很放心。毕竟,要想从他手中拿钱, 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等到日已中天,送走最后一个?排队领赏之人,一群人才收工。
张爷合计了一下?,如归楼伙计共来了十八人。
十八人,无一人提供什么特别有用的线索,共花出去一百八十两。
施净将?剩余的银子交给沈青黛,可惜道:“没有一条有用的线索, 白白浪费了一百八十两。”
赵令询看沈青黛不动声色地收起银子,拍着施净:“你以为, 她会没想到这个?局面?她如此兴师动众,自然?不仅仅是为了这些虚无的线索。”
沈青黛向赵令询赞许的目光:“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施净半闭着眼,咬牙道:“你们能不能不要打哑谜,每次都显得我特别蠢。”
沈青黛笑道:“说你蠢,我第一个?不同意。咱们一起破了这么些案子,少?了你,哪能这么顺利。”
施净这才满意,望着两人道:“就是,咱们三个?,没了谁都不行。”
沈青黛点头?:“眼下?就有一件大事需要你帮忙。”
施净眼神亮起:“有银子拿吗?”
沈青黛笑笑:“银子没有,不过倒是和银子有关。我需要你,将?今日提供线索给出去的银钱,说成二百八十两。记住,做得隐秘些,务必让方雍知道。”
施净不住点头?:“原来,你是打这个?主意。所以不管今日结果?如何,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钓出方雍这条大鱼。”
他话锋一转:“不过,我要如何不动声色地让他知道?还有,为什么要让我做,你不怕我会误事?没想到,在你心里?,我竟然?如此可堪大用。”
赵令询毫不留情地揭穿:“你想多了,此事由你做最合适而已。我已经找人打听过,方雍晚些时候要到乐仙楼。他每次去乐仙楼,都有固定的雅间?。届时你同赵世元一起去,找个?离他雅间?较近的位置,将?消息传递给他即可。”
施净还是有些犯愁:“问?题是,我要如何传递给他,才能不着痕迹?”
沈青黛道:“这个?简单,只需要让赵捕头?先说,我今日心情大好,特意请你们去乐仙楼。你再添油加醋,不经意说出,今日赏出去二百八十两即可。”
施净爱财,人尽皆知,由他说出悬赏金额,再合适不过。另外?,他们昨日公布悬赏金额时,并未避讳,所以这根本不是什么秘密,方雍不可能不知。只要他有心,稍一打听,今日去了多少?人,便会得到一个?消息:有人提供了一条十分有用的线索。
十八人,他不太可能一一跟踪调查。当然?,未察清究竟是什么线索之前,他应该也不会贸然?动手。只是接下?来,他定会派人盯着中亭司。如此一来,他们想要让方雍以及留行门知道的信息,便可不动声色地传递给出去。
施净走后,赵令询才问?道:“你打算如何以及何时利用此事,来引他们出手?”
沈青黛沉眸:“需等如归楼建好,我破解了神仙索杀人之后。不过,他们如何利用神仙索杀人,我还没有什么头?绪。”
她咬唇道:“若我不能破解神仙索杀人之谜,便只能诈他们一诈,至于他们会不会上钩,能不能诈出想要的结果?,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赵令询轻轻拉过她的手:“离如归楼建成,还有十余日,咱们还有时间?。别忘了咱们还有陆掌司,还有你娘这条线。”
沈青黛紧紧握住他的手,瞬间?所有的力?量再度回归。
施净同赵世元登上乐仙楼,看雅间?人已经坐定,两人相互使了个?眼色,便演了起来。
赵世元一向大嗓门,这次更是:“真是托沈司正的福,咱们才能来此吃喝。你要说平日里?,咱们哪敢来这种地方啊。”
施净附和着,也不忘抱怨:“啧啧,二百八十两啊,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流出去了。比起这两百八十两,吃她一顿,算什么事。”
赵世元却道:“诶,虽然?的确破费不少?,可这银子它花得值啊。”
施净点头?:“也是。”
两人碰了一杯酒:“来来来,咱们庆祝一下?,祝愿中亭司早日探破此案。”
两人吃吃喝喝一顿,见任务完成,心满意足地离开。
果?然?,不久后,赵世元便发现,有几个?鬼鬼祟祟之人在中亭司附近晃悠。
见鱼儿?已经上钩,沈青黛悬着的心才稍落。
如归楼当天便开始动工,施净十分好心地替沈青黛做了一个?估算。这一估算,施净几乎要跳了起来。一座楼建下?来,花费竟然?高?达五千多两。
如归楼原本是一座两层的小楼,据当时建造的匠人说,初次建成之时,用了二十余人,用时近两月方才完工。
可沈青黛为了能在半个?月内建成,竟请了近百人,整个?京城半数叫得上名的匠人皆参与其中。同时为了赶工,她还提供全日的膳食。工期倒是有保证了,可这银子却是流水般花了出去。
沈青黛听到施净做好的估算,只是淡声道:“五千两,很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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