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君的老祖宗—— by马马达
马马达  发于:2024年04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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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穿越,发现自己居然好像成了那位无人不怕的老祖宗倒台的导火索——即将被玷污并且最终不知所踪的“首辅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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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殷重生了。
他重活一世,苦寻丁灵十年。
一朝寻得,他伏在丁灵脚边,如一条忠心耿耿的狗,“你才是我的老祖宗。”
阅读指南:
1.男主是真太监。经历惨痛,死过一次,思维模式跟正常人不一样,介意慎入。
2.救赎文,女主必定对男主偏爱且纵容,介意慎入。
3.洁癖党慎。
4.架空,架得很空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穿越时空 重生 美强惨
搜索关键字:主角:丁灵,阮殷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权宦的救赎之路
立意:好好做人

第1章 著名花痴
丁灵正在通过一个隧道,隧道无根无底,无穷无尽,只有墨汁一样浓稠的黑暗像有了生命的触手,将她密密缠住,推着她一点一点往前走。
眼下的感觉神秘又新奇,仿佛一个惊悚的梦境,却半点不叫人难受。耳畔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同她说话,嘱咐着事物,等那声音终于停下时,丁灵问,“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那声音却消失了,丁灵大叫,“喂,你说话——”一语未毕,脚下一空,身体猛地下沉,丁灵睁开眼,身旁一个少女的声音问她,“姑娘怎么了?”
丁灵被这个称呼弄得迷糊了好一会,半日才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告老归家的前太傅丁定远小孙女儿丁南嘉,正经八百的侯门千金。
丁大小姐迷恋新科状元李东陆,鞍前马后地围着人家转了了整一年,人家都不带答理的,直叫丁南嘉成了中京城里著名花痴,还是特别专一的那种。但丁定远毕竟前太傅,皇帝面前都说得上话,李东陆即便入仕,眼前不过区区一个五品官,就在全中京城都以为李东陆逃不出丁大小姐手掌心的时候,状元郎平空变出一个老家定下来的未婚妻子,叫徐晚娇,赏春宴上亲自带到御前当着太后的面前亮了相,半点不给大小姐脸面。
丁大小姐气急败坏,当众大叫“你敢娶她我就去死”,这种气话当然不会有人当真。谁知大小姐说到做到,真的转身就撞了御柱,万幸叫内侍拦了一下,险险捡回一条性命。
然而谁也不知道,丁南嘉一碰之后真的死了,再醒过来的是丁灵。
丁灵接了这副烂摊子,居家养病一二个月,本着“流言只有21天寿命”的想头,痛定思痛,打算去南并州庄子上躲一年半载再回,重新做人。
便去禀了祖母。这一桩事在京中闹得不像样,丁老夫人没什么好法子,一听便应了,命丁灵面见太后辞个行——于是这般今日特意入宫。
丁灵揉着发胀的脑门儿,“等太久竟睡着了,里头怎么说?”
“秦公公方才过来,让姑娘先回,说怪不巧的,陛下来给太后请安,不知说了什么,太后便同陛下一同往法祖殿去,今日没空见咱们。”说话这个是丁南嘉的贴身大丫环彩椒。
丁灵本就不乐意见太后,一听这句正中下怀,站起来,“回吧。”
彩椒扶着丁灵往外走,“姑娘这一回鬼门关走一遭,虽是辞行,原也想着过来给太后瞧瞧如今已然大安了,谁知竟不巧没见着。”
什么不巧?定是丁南嘉丢人事做尽,太后懒得见她。
彩椒一眼看出她在想什么,“姑娘是太后看着长大的,打小太后最疼姑娘,怎么会为一个小状元同姑娘生气?今日想必太后当真有事,姑娘莫多心。”
丁灵还未开口,转角处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道,“说的不错,区区一个状元算得了什么?”
丁灵抬头,眼前人约摸二十一二年纪,容貌秀丽,身形修长,生就一副翩翩浊世佳公子模样,唯独神情冷峻,目中毫不掩饰的厌恶,恶狠狠盯住丁灵。
彩椒一步抢上挡在丁灵身前,“太后内宫,李大人怎的孤身在此?”
丁灵便知眼前这位便是那绯闻男主——状元郎,现任翰林院编修李东陆。
果然好相貌。
李东陆盯着她看一时,提步上前。
彩椒张开手臂拦在头里,“李大人做什么?怎好靠近?”
李东陆听若不闻,仍然一步一步逼近。
“李大人——”彩椒一嗓子刚出口,肩上一紧,被丁灵一掌制止。彩椒急得跺脚,“姑娘快走!”
丁灵道,“李大人正人君子,国之栋梁,既有吩咐,正该好生听着才是。”
李东陆止步,背着手冷笑。
丁灵也望着他笑。
二人立在原地对峙,还是李东陆忍不住,吩咐彩椒,“下人走远些。”
“我为什么要走?”
“李某寻丁小姐有事。”
彩椒梗着脖子叫,“我要跟着我们姑娘。”
“你?跟着?”李东陆冷笑,“不如先问问你们家小姐的意思?李某可还记得清楚,当日你家小姐百般纠缠李某时,身边可没有你这一号人物。”
丁灵面皮紧一下,命彩椒,“去前头等我。”
“姑娘——”
“去。”
彩椒无奈,一步三回头地走了。丁灵一直等彩椒背影消失在花树那头才道,“什么事?”
“你——”李东陆刚一开口,抬头便见一名红衣内监带着一队宫人往这边过来,便拉着丁灵转到殿后,穿过小花园到一处宫殿,推一下门不见开,竖起手掌拍开窗棂,自己翻进去回头招呼丁灵,“进来。”
丁灵要笑不笑地看一眼窗棂。
李东陆翻一个白眼,走去从里头拉开门。等丁灵慢腾腾地跨过门槛时,李东陆已经走到案边,转头命她,“关门。”
丁灵仍旧自己走路,权当一个没听见。
李东陆无法,忍耐地深吸一口气,自己走过去关门,合上门闩,忙完见丁灵已经坐在案边悠哉倒茶,一时不忿,“才几日不见,小姐不同往日了。”
丁灵孜孜求教,“不同往日什么?”
“不同往日——”李东陆语含讥讽,“如狼似虎?”
丁灵被这位古人的豪放作风逗乐,扑哧一笑,“想是因为我近日居家休养,吃得还不错,故尔寻常事物不大放在眼里?”
李东陆倒茶的手抖一下,滚烫的茶水便淋了一桌案。丁灵生恐溅在身上,站起身便退后。李东陆没等到丁灵如往常一般献殷勤,倒见她避瘟神一样,一口气顶在心口,喝命,“跑什么?还不拿绢子来?”
丁灵皱眉。
“此处是太后内殿,不收拾清白等着被人发现吗?”
“你拿我手帕当抹布,凭什——”丁灵无语,“你用你自己的。”
李东陆“啪”一掌拍在案上,待要发作又忍了,久久从荷包里摸一方帕子出来,恶狠狠一通擦拭,把桌子归置了。
丁灵一直看着他收拾完才回去。
李东陆憋了一肚子气要扳回一城,便欺到丁灵身前,一字一顿道,“丁小姐同我私会,难道不怕我——”
你要是真想对丁南嘉怎么样,您二位只怕孩子都有了,怎么至于叫我稀里糊涂来这倒霉催的地方——丁灵不退反进,还他一个甜蜜蜜的笑,“当然不,非但不怕——”
李东陆皱一皱眉。
丁灵忍着笑意说完,“——我还很期待呢。”
李东陆如被针扎,瞬间退出三步远,指着她大骂,“丁南嘉你还是——”
丁灵笑吟吟地看着一张脸红得烧火棍一样的李大人。
李东陆气得手都不太稳,“不知廉耻。”
“大人说笑了。”丁灵笑道,“今日分明是大人命小女跟随来此,小女依大人之命行事,恳请教诲,怎么就不知廉耻了?”
李东陆一张白生生的俏脸红到紫涨,胸脯上下起伏,抖着手半日说不出一个字。
丁灵恐怕把这小白脸气疯,收敛一些,清清嗓子道,“大人胆量非凡,当真叫人敬佩。”
李东陆几乎跟不上她的节奏,“什么胆量?”
“就今日事说,在太后内殿里翻窗的胆量,中京城里几人能有?”
李东陆冷笑,“此处太后大典休憩的去处,年节下往法祖殿祭祖才会启用的尊贵地方,每日里就只洒扫侍人来此,宫中一向清晨洒扫,此时已近天黑。太后便是身在宫中,此时此地也绝无一人,眼下太后出宫,更是万无一失,比外头花园稳便多了,要什么胆量?”
丁灵心中一动,此人非但心思缜密,更有寻常文人没有的不拘小节,只怕日后不是个好相与的人物——只恨自己历史知识稀薄,不知他是何方神圣。
李东陆重重哼一声,“以为有多大长进——不过如此。t?”
丁灵后知后觉自己盯着他看得太久,叫这人误以为在望着他发春——竟无语凝噎,暗暗骂一句“自恋”。
李东陆没听清,“说什么?”
“没什么。”丁灵道,“大人寻我有事,说吧。”
李东陆重重清一清嗓子,“如今格局,李某可以娶你,晚娇已经答应了。”
丁灵正喝茶,一个不妨差点没把自己呛死,咳了好半日才能勉强开口,“晚娇?谁?你那个未婚妻?”
李东陆没等来预想中的感恩戴德,便有些不耐烦,捺着性子道,“晚娇深明大义,叫人感佩。”
丁灵着实忍不住好奇,“徐晚娇是你未婚妻,她答应你娶我?她怎么办?”
李东陆道,“你是侯门千金,李某先迎你进门,晚娇晚你一日,晚娇名份上虽是侧室,实则平妻——晚娇宽厚大度,比你强太多,你日后多向她习学。”
“岂止强太多?” 丁灵道,“简直望尘莫及。”
“怎么?”李东陆负手冷笑,“难道你还不愿意?”
“你我二人说了这半日,大人总算说对一句。”丁灵点头,“我不愿意。”
李东陆一滞,面上最后一点讥讽的笑意渐渐凝固。
“今日好同大人说一声,往日里小女不懂事,对大人多有烦扰,小女居家思过,痛悔前非,日后必定重新做人。”丁灵站起来整一整衣袖,“徐小姐深明大义,宽厚大度,大人万万莫辜负人家呀。”便往外走。
“站住——”
丁灵回头。
“你说这些不过以退为进,”李东陆指着她骂,“难道还想要我只娶你一人?”
丁灵愣住。
李东陆气疯了,手抖得跟筛糠一样,“丁南嘉,今日正告于你,你想独掌我内宅——除非天塌地陷!”
丁灵张一张口,“我——”后头的话还未出口,身畔一股凉风,李东陆已经甩着大袖从她身侧掠过,转眼便不见影了。
丁灵好半日才回过神,“我要你内宅干什么?你家里有矿吗?”想一想走回去把桌案上刚刚用过的杯盏归置齐整——好歹太后内宫。
“聒噪够了,还不走?”
丁灵悚然一惊,猛回头,低垂的帷幕里一个人慢吞吞地坐起身,长发随着动作如瀑垂下——
一个男人。

太后内宫,一个男人。
看此人慵懒模样,难道竟是在这地方睡午觉吗?以为李东陆已然算胆大包天,跟这位比,简直不值一提。
丁灵脑瓜子都嗡了一声,“你是——”
男人已经坐直,映在帷幕上一个黑色的剪影,入目宽肩薄背,身形瘦挑,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走不了了。”
丁灵疑惑地盯住他,正待相问,便听殿门在外头极轻地叩响——有人来了,而这些人在外间行走居然没有半点声息。
丁灵如被雷劈,回头看一眼紧闭的殿门,又转向帷幕里的男人。
男人抬手拢一拢头发,便见脖颈修长,下颔是尖而削的弧度,线条如水流畅。
丁灵被他悠闲状闹得有些糊涂,“有人来了,你不走?”
“擅入圣人内宫,轻则鞭笞,重则弃市。”男人道,“你死到临头,还有闲工夫管旁人?”
外间来人又轻叩三声。
丁灵再顾不得,四下里看一回,后殿方向是一大片木雕花窗,走过去隔窗一望,一带绕水回廊,空无一人——简直天助我也。丁灵回头,“外间无人,从这走。”
男人仿佛动了一下,却不作声。
丁灵仁至义尽,不敢耽搁,从木窗翻出去,一路上借花柳遮掩匆匆疾行。回内花园不见彩椒,兀自张望时,山石后一个声音叫,“姑娘。”
丁灵回头,彩椒正在山石后向她招手。丁灵疑惑上前,还不及问话,被彩椒一手拉入山石洞子里,便见一名身着鹅黄纱衫的少女跪在地上,无声哭泣。
“你怎么——”
彩椒扑通一声跪下,一手挽住丁灵衣摆,“求姑娘救我妹妹。”
丁灵猝不及防,目光从彩椒移到那少女面上,果然眉目七分相似,“你妹妹竟在宫中当差吗?”
“是。”彩椒砰砰磕头,“我们姐妹是南魏进献来京,妹妹彩绣——”
少女便砰砰磕头。
彩椒续道,“彩绣入宫,我伺候太夫人。寻常不敢叨扰姑娘,如今走投无路,求姑娘救彩绣一命,彩椒愿生生世世与姑娘做牛做马。”
不知哪一句触动情肠,姐妹二人齐齐哭起来,一时间好不凄惶。
“说什么胡话?”丁灵四下里看一回无人,定一定神,“都起来,说清白怎么一回事。”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抽抽搭搭只管哭,直到丁灵快要不耐烦时,彩椒推她妹妹先走,“回晚了恐怕挨责罚,你回,我自同姑娘说。”
彩绣又磕一个头,默默走了。彩椒道,“这事儿当着人着实说不出口,妹妹昨夜当值,被人——”说着抬袖掩面,“玷辱了!”
丁灵生生一个激灵,“你说什么?宫里?”
“是。”
“深夜宫中怎有外男?”
彩椒摇头,哭一回又道,“昨夜太后留小郑侯在宫中。”
丁灵一时反应不过来,“小郑王?不是才五岁?”
“不是小郑王。”彩椒吓得眼泪都收了,“太后疼爱小郑侯,天晚了便不命出宫。但小郑王年幼,陪着入宫的,还有旁的伺候的人,就在值房留宿。”
丁灵皱眉,“便是伺候的人,不是宫女也是内监,怎么可能——”
彩椒低声痛哭,“必是……必是内监中有……有西贝货。”
此事简直匪夷所思。丁灵好半日才能说出话来,“做下这等事——不知收敛也罢了,居然敢玷污宫女?走——与我禀太后处置。”
“不可——”彩椒吓得脸都白了,一把拖住,“姑娘万万不能去。”
丁灵几乎被她拖一个趔趄,“为什么?”
“姑娘万不能去。”彩椒哭道,“伺候小郑王入宫的,是他们府里大掌事——那厮以前也在宫里当值的,后来小郑王入京,太后看小郑王年幼,特意从宫里派他去伺候。”
丁灵心中一动,“听你话里意思,昨夜那厮便是这位大掌事?”
彩椒道,“妹妹看清那厮的脸——”
“那不是正好?”丁灵冷笑,“禀了太后,处置了这厮。”
“不成的。他是——”彩椒说着又哭,“他是定州人。”
“定州人又怎样?”
彩椒一滞,再开口声音都小了,“高少监是定州人。”
“高少监又——”丁灵多少明白一点,“不曾听说宫里有个姓高的内监?在哪一宫当值?”
“高少监并不姓高,名佩高——因为避讳,宫里人都唤一声高少监。他是内宫监的首领太监。”
“避讳什么?”
“高少监出身老祖宗门下,得老祖宗看重,赐姓阮……故尔避讳。”
丁灵总算懂了。朝中内监势大,全仗着这群人有一个不得了的老祖宗——阮殷。阮殷此人,以阉人之身被皇帝御笔亲批四个字——“国之柱石”,权势已然超过朝中内阁辅臣诸王众卿,这也罢了,皇帝居然默许众臣尊他作九千岁。
此人声名之大,人生起落之巨,最终下场之惨,即便历史知识稀薄如丁灵也知道一些。
昨夜那厮的后台是高少监,高少监的后台是阮殷,难怪无人敢惹。不论阮殷下场如何,眼下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绝计没有招惹他的道理——只能避其锋芒。丁灵难免不忿,“拿着鸡毛当令箭,既然已经赐姓,想是赐姓的人是不在意的,又在避的哪门子的讳?”骂完又问,“昨夜那厮叫什么,是高少监的什么人?”
“名叫赵原一。既是定州人,应是同乡?”
阮殷门下的一个同乡在宫中随意欺侮宫女,加Qqun八八三另泣其勿伞刘每天更新欢迎加入居然无人敢伸冤——狐假虎威的作派一层传一层,都快传包浆了。“你们姐妹想必商议过,有什么打算?”丁灵道,“那厮既然是个假内监,抓他个现行,祸乱内宫的罪过——便是老祖宗在,也未必包庇他,为何不敢?”
“姑娘不知这些人——万万不能。即便罪名真的坐实,赵原一有高少监,万一就把我妹妹给了他,又该如何是好?若罪名坐不实,我妹妹一个女子惹上这等传言,日后如何在宫中立足?再者说了,那高少监在宫中势大,即便今日得手,若他日后报复,我姐妹一生不得安宁——”
丁灵皱眉,“那要怎样?”
彩椒道,“我妹妹这一生算是毁了,旁的不指望——求姑娘把她要出宫,往冀北老宅寻个差使,哪怕剪了头发做姑子也使得——只求隐姓埋名度过余生。”
丁灵道,“做什么姑子?不用怕,告诉你妹妹宽心,这事我回去便求阿奶,求她同太后讨你妹妹出宫。”
彩椒大喜过望,连连磕头,“姑娘若救了妹妹,就是奴婢的再生父母,奴婢做——”
丁灵一把拉她起来,“还未做成,少说些没用的。”
红衣内监引着一队宫人迎面走过t?来,手中捧着衣物盥水等物——应是伺候哪一宫贵人洗浴刚完。
红衣内监行到近前,疑惑道,“丁小姐为何在此?”
丁灵道,“入宫来给太后问安,不巧没遇上,正商议着出宫呢。”
红衣内监歪着头看一时,点一名小太监,“你去,送丁小姐出宫。”
“宫里常来的,识得路途,不敢劳动,我们这便走。”丁灵拒绝,带着彩椒脚步匆匆离开,出内宫转入一条狭窄细长的夹道,见四下无人才放慢脚步,“小郑王今日仍在宫中吗?”
“是。”彩椒道,“太后留小郑王在宫中过节,还要住上一段时日。”
三日后才是端阳。丁灵皱眉,“这三日你妹妹独自在宫中可有麻烦?”
彩椒耷拉着脑袋,“毕竟是宫里,谨慎些不独自走动,一二日间应当还好。”
丁灵点一下头又摇头,“这事耽搁不得。万一姓赵的仍然不罢休,先发制人在背后使阴招,怂恿太后把你妹妹弄去郑王府——要坏事。”说着心下猛地一沉,这宫里既然有一个假太监,难免就有第二个,方才在太后内宫午睡那厮,难道同太后宫里什么人有甚么隐情?
难怪根本不怕人来。
丁灵一瞬间便着忙起来——要尽快离京,那人知道自己是谁,若叫这群人盯上,在中京城永无宁日。
“姑娘怎么了?”
丁灵才察觉自己想得出神,竟站住了。尚不及说话,身后清脆一声鞭响,转头便见十数名身着褐色花衣的内监簇拥着一名身着朱红锦衣内监从夹道深处慢慢走过来。
彩椒退一步避到墙根底下,默默跪下。
锦衣内监约摸三十五六岁年纪,很瘦,又高,一张脸尖而削,雪白,眉目乌黑,衬着朱红一双唇,唇角刁钻地翘起,极不好招惹的模样。
当先领路内监喝斥丁灵,“兀那女子——怎不避让?”
此处已近外御城,不能算内宫,这里不止是贵戚女眷,便连部府官员往来都不算少,这群人有恃无恐的模样,仿佛并不害怕冲撞了谁——好大的派头。
领路内监训斥一回不见丁灵动弹,正要喝骂,被锦衣内监抬手制止。锦衣内监越过众人走到前头,立在丁灵面前上下打量,“丁老太傅府上——南嘉小姐?”

丁灵便也打量他——此人脸白到这般田地,原来敷过一层粉。“是。”
锦衣内监道,“小姐在此间散心?”
“怎么敢宫中闲逛?”丁灵道,“小女进宫与太后请安。”
“小姐进宫怎么无侍人伺候?”
“有啊——”丁灵看一眼他身后簇拥着的十七八个,又看一眼孤零零跪在地上的彩椒——两相比较,自己这边确实不算有人伺候,忍不住讥讽,“宫中乃圣人起居之所,小女一人入宫,怎敢多带从人?”
锦衣内监目中戾色一闪,又倏忽隐去,“丁小姐想必为议婚的事而来,小姐放宽心,区区一个小状元,太后从来疼爱小姐,说不定便叫小姐如了心愿。便不如愿也没甚么打紧,状元么——过上几年,又有新的。”
丁灵面皮一紧。
锦衣内监哈哈大笑,带着人走了。
彩椒伏在地上,等脑门上人群脚步掠起的碎风完全消失才敢抬头,“姑娘?”
丁灵望住一群人背影,“他便是老祖宗?”
“不是,不是。他是高少监。”
“原来是他?”丁灵冷笑,“好大派头。”
主仆二人一路有惊无险出宫,乘车回侯府,入内堂见丁老夫人。丁老夫人正带丫头在灯下剥松子儿——虽是老夫人,却只区区四十有余,犹自面目姣好,风韵犹存。
丁太傅发妻——就是丁灵的亲祖母早早没了,这位已然是丁太傅的第二任继室。丁太傅告老便回冀北老家省亲休养,因为小孙女正在议婚年纪,又没了父母,恐耽误她,便命这位继室带着在京中居住。
现任丁老夫人不过一个二任继室,想那丁南嘉可是正经孙小姐,如何管教得了?终于叫丁南嘉闹出许多笑话。
丁灵请安,“阿奶。”
丁老夫人掷下松子儿向她招手,等丁灵走近一把拉入怀中摩挲,“太后怎么说?”
“没见着。”
“既在宫中,为何没见着?”
“太后说有事,我刚入宫便走了。”丁灵委屈道,“太后必是嫌了我。”
丁老夫人一滞,半日无语,“阿奶明日亲自带你入宫,去太后驾前讨个乖。”
“我不去,阿奶也不去。”丁灵道,“如今人言鼎沸,出去一回便丢人一回,孙儿受不起这等委屈——不如早早去庄子上躲清静。”
丁老夫人抱着丁灵摩挲,久久叹一口气,“事已至此,先这么着,年下老爷子回来,必定风风光光带你回京。”
“那我带彩椒去。”丁灵故作随意道,“阿奶,今日才知彩椒的亲妹子在太后宫里当值,一手南绣的本事好得出奇,阿奶与我讨了来,一则她姐妹团聚好作伴儿,二则我也得个针线师傅?”
丁老夫人一口允了,第二日丁灵在家拾掇行装,丁老夫人盛装打扮入宫。天近晚回来果然带了彩绣回来,却道,“只允了在南并州时伺候你,回来让仍旧回宫。”
丁灵还没欢喜便大失所望,“不过一个丫头子,太后恁的小气?”
“休胡说。”丁老夫人道,“太后原已应了。谁料老祖宗正好来,言道宫人进出如此随意不合规矩,太后便改口,只让伺候你一段时日。你学南绣只学个样子,难道真做绣娘吗?一年半载尽够你使了。”
又是这位老祖宗。
丁灵无可奈何,好在人已经出了宫,以后慢慢设法,先不说自己说不定就不回中京,即便要回,给她报个暴病身亡应当不在难处,便不大在意。又一日一早,侯府车队流水浩浩荡荡出京,往南并州去。
南并州在中京以南,西冷江与并江交汇处,足足走了小半月才到。丁府庄子便在州府,虽不及中京侯府精细,胜在占地阔大,府院里能跑马,又少拘束,丁灵简直如鱼入水,每日杀羊放马好不自在,只觉在这老死也不错,压根不想着回京。
好时光走得飞快,春走夏消,秋日转瞬即逝。这一日丁灵带着府卫往西冷山跑马,不留神错过饭时。府卫头领许春和便道,“前头雷公镇,雷家饭铺便在那里,做得一手好白肉,去尝尝?”
许春和今年二十,冀北军校尉,如今太平时军中放马,正好年休,丁老太傅便打发他往南并州伺候孙女。两个人人一拍即合,成了天造地设一对游乐搭子。
丁灵一听大喜,“正好带了桂花酒——走。”
雷公镇在西冷山腹,镇口一眼冷泉涌聚成溪,从镇中潺潺流过,镇中遍植红叶,正是秋日,红叶映清溪,美不胜收。许春和边走边道,“姑娘看——这便是西冷河源头,这一带水脉出西冷山,又同西冷江合流,才有咱们南并州沃野千里。”
丁灵翻身下马,见溪水清澈见底,踩着溪石上前,摸一摸沁凉,“难怪叫西冷河,果然冷得厉害。”
许春和坐在马上笑,“此时摸着冷,等冬日再来,反倒暖些——便是数九寒天也不结冰。”
二人说着闲话,沿溪流往里走,直到中心水畔才看见一个草堂,阔大的木棂窗里一眼可见七八个条座,因不是饭点,里头空无一人,只一个小二坐着打盹。许春和当先入内,拣一副靠窗桌案,拾掇干净才招呼丁灵,二人对坐。
丁灵招呼从人,“在外头少些规矩,都坐。”一群随从便把个草堂坐了个满满当当。
小二跑过来招呼,“贵客到——贵客吃点什么?”
“你们的拿手招牌只管上。”
“好——嘞——”小二响亮地应一声,每桌端一盘炒的瓜子儿,并一壶热茶。
许春和便给丁灵倒茶,接着闲聊,“咱们今日尽兴地吃一回逛一回,明日起便要在府中消停待着——中京派了督军,南并州有驻军,出门倒不如在家清静。”
“驻军?”
“是。”许春和解释,“西冷江是东南水军演武场,眼下正是一年一度西冷江演武的日子。”
丁灵不以为意,“阿爷几时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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