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亭司探案录—— by麋解
麋解  发于:2024年04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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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黛摇着头?:“不对?。卢叔叔我记得的,他和那个老伯长的不一样。而且,他双腿健全,他们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
沈庄主轻叹:“是?真的,黛儿。那个瘸腿的,就是?卢神医。”
沈青黛不安地望向赵令询:“卢叔叔如?今这样,可是?和我娘有关?”
赵令询点?头?:“没错。当年你母亲病故,你被强行?接走?之后。忠勤伯府传来话说,你母亲不得入祖坟,只需葬在庄子上即可。”
沈青黛攥着拳头?,不得入祖坟,娘亲压根不稀罕他们的祖坟。
赵令询接着道:“你娘病故之前,卢神医替她诊过脉,她是?中了慢性毒药。”
沈青黛睁大双眼:“我娘,她是?中毒而亡?是?谁要害她?”
赵令询摇头?:“据卢神医所说,你娘她好像知道是?谁要害她。不过,她始终不肯透露,凶手到底是?谁。她好像,是?有意隐瞒。”
娘亲知道凶手,还替他隐瞒?沈青黛不知,究竟是?谁,能让娘亲如?此袒护。
她微微闭眸:“那卢叔叔呢,他是?怎么回事?”
赵令询道:“与那场大火有关。那场大火,也不是?什么意外。”
大火,毒杀,究竟是?谁,一定要致娘亲于死地。
赵令询接着说:“你娘死后,按照忠勤伯府的说法,应当葬在庄子上。卢神医便?主动帮衬,帮着守护你娘的遗体。下葬前夕,你家突然就着了火。卢神医发现后,便?冲进火里,想要去搬出你娘的遗体。他方冲进去,便?看到有人影闪过。他一开?始,以为是?自己眼花,直到后来,他闻到了酒味,你娘身上被洒满了酒。他背着你娘的尸身往外逃,可火势太大,他终究是?没能躲过。一条横梁砸下来,砸端了他的左腿。最后还是?乡邻们赶到,将他从火中救了出来。”
“你娘的遗体,因为沾上了酒,还是?没能搬出来。而卢神医,也因此失去了半条腿,还有一张脸。”
卢神医的脸,想来也是?浸骨草的功劳。所以,卢季云才知道用浸骨草帮她重塑肌骨。
沈青黛默然良久,眼神逐渐冰冷,她一字一句道:“究竟是?谁,要害我娘。”
赵令询看着她,缓声道:“还记得十?二年前那个案子吗?就是?,陆掌司名声尽毁的那个。我怀疑,十?二年前的那个案子,与你母亲有着莫大的联系。”

十?二年前?, 沈青黛第一次同娘亲来到京城。
当?时她们偶然卷入到一桩命案中,母亲被当?做嫌疑人给抓了起来,她也被暂时带到中亭司。
在她和母亲极度绝望之际, 是陆掌司及时替娘亲洗刷了冤屈,让她们得?以脱身。
陆掌司是在她无?助中给予温暖的恩人, 是她生?命中的救星。所以当她自以为重活一世,见识过另一番世界之后?, 才会坚定信念, 此生?要入中亭司。她想像陆掌司一样, 还那些困境中无力自辩之人一个公道。
当?年她不过八岁, 懵懵懂懂地随着娘亲来到京城。后?来, 她经手了几个案子?,再想起当?年之事,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娘亲已经故去, 往事随风消散,她无?处可寻。
如今听赵令询说?娘亲与十?二年前?旧案有牵涉,心中早已信了八九分。
她问:“你为何会知道?”
赵令询凝望着她:“你娘出事之后?,卢神医一直在追查此事。两年前?你坠崖后?, 面目受到重创,我信不过别人,便寻来季云帮你医治。卢神医也得?知你出事,特意赶了过去,那时他便与我讲了此事。等你醒来,我以为你记忆全?失,便没有及时告知与你。为了配合卢神医, 也为了能查明?当?年之事,我这才到了中亭司。”
赵令询曾说?过, 他最初入中亭司是为一人,原来是为了她。
赵令询看?向沈青黛,眼神一如既往,这样的眼神,只出现在她的身上,她应当?早日察觉到的。
两两相望,沈青黛有些哽咽,赵令询为她做的,实在太多了。
赵令询接着道:“我在中亭司内四年老群爸巴伞零七七伍叁六历史汇总超级多,欢迎来玩,多次借故想查询十?二年前?的旧案卷,可那个案子?,是他这半辈子?的苦痛与耻辱,案卷一直由他亲自保管。后?来,我趁他外出之际,私自翻阅了案卷,终于摸清了当?年旧事的来龙去脉。”
中亭司向来是历代帝王的左膀右臂,传至陆海忠这里,他凭借着对圣上的忠心,以及雷霆办案手段更是曾显赫一时。可十?二年前?的一桩旧案,却让他这位朝中权臣声名扫地。先是被圣上冷落七年,后?虽重新启用,到底信任大?不如从前?。再加之镇抚司风头日盛,中亭司几乎到了裁撤的边缘。
众人目光望向赵令询,他缓缓道:“死者是惠妃的长兄卓凌。卓家没落,大?皇子?被圣上厌弃,正是从此开始。”
沈青黛记得?赵令询同她分析过宫内局势,圣上最初也是极喜欢大?皇子?的。惠妃母子?失势,是因为其?外祖与舅舅犯事后?,被流放到关外,投靠蛮夷。
沈青黛思索片刻:“难道是因为惠妃长兄之死,未有妥善处理,这才导致其?外祖不满,继而犯事?”
赵令询道:“也不全?是。当?年,惠妃长兄是京中有名的四公子?,最是洒脱不羁。”
沈宗度点头:“他也曾任刑部?侍郎,我看?过他整理过的案件,条理清晰,引经据典有理有据。他还提过许多建议,刑部?沿用至今,大?受裨益。当?年他只比我虚长几岁,便是我到了他那个年纪,只怕根本不及他十?一。”
提到京中四公子?,沈青黛问道:“京中四公子?,是谁?可与案件有关?”
赵令询脸色稍变:“有些关系,他们都?是案发目击证人。他们是中亭司陆掌司,靖安侯,还有我的父亲。”
沈青黛一怔,那日周方展说?过碰到他们三人一起饮茶,她还有些奇怪,他们为何会聚到一起。
沈宗度道:“这桩案子?,我也略有耳闻,卓侍郎死得?的确太冤。”
赵令询难得?有些叹息:“的确如此。谁能想象一个寻常的变戏法,竟丧失了一条命。”
沈青黛问:“那这个案子?究竟和我娘有什么关系?”
赵令询道:“当?年,京中四公子?名声卓著,几人情同兄弟,时常一起出入。那日,京中从外地来了个变戏法的班子?。他们一连在如归楼演了三日,场场爆满。那个戏班子?最负盛名的便是神仙索,卓侍郎一向对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极有兴致,当?戏班邀请众人体验神仙索,他便站了出来。其?他三人知他有些拳脚功夫,况且就是大?庭广众之下,也就没放在心上。”
沈青黛并未见过这个戏法,便问:“什么是神仙索。”
沈庄主见多识广:“这个是很古老的戏法,多年之前?,我曾在南方见过一次。表演之人能顺着一只绳索直通上天,最终消失在云端,是谓神仙索。大?多数表演为了增加噱头,会谎称上天摘来蟠桃,于是表演中会有桃子?落下。再然后?会有几截断肢掉落,班主会呼天抢地说?表演者为摘蟠桃触怒上天,请求看?客们打赏。这时,看?客们早已吓呆,在愧疚心理作用下,会下意识多多打赏。待班主收了钱财,方才表演之人便会从戏台上的箱子?内钻出。”
沈青黛虽不知戏班如何做到,但?料想这些应都?是些障眼法。方才听爹爹如此说?来,这个戏法,好像真的有些凶险。
赵令询接着说?道:“卓侍郎顺着神仙索向上攀爬之时,还在同三人打招呼示意。他越爬越高,果如之前?表演者一样,消失在云端。片刻之后?有蟠桃从空中掉落,众人纷纷哄抢之际,又有断肢落下。”
“陆掌司常年查办凶案,他明?显感觉到一丝不寻常,空中有明?显的血腥味。他意识到不对,马上站了起来。班主尚在兴奋地数着钱,陆掌司上去抓住他,询问卓侍郎的下落,他战战兢兢地指着台上的箱子?,说?人在箱内。当?众人打开箱子?,赫然发现屈身在内的卓侍郎,他心口被利刃刺破,浑身是血,人已经死了。”
卓侍郎死得?的确很冤,就这么悄无?声息,不明?不白的死了。
十?二年前?旧案之事仍再继续:“陆掌司他们见卓侍郎无?故身亡,当?即稳住人群,火速命人封锁了现场。他们在后?台,找到了你娘。你娘当?时手拿利刃,身上沾满了血迹。因死者是惠妃兄长,当?朝吏部?侍郎,又是四公子?之一,顺天府的人火速赶到。他们抓住你娘,自以为抓住了凶手,便想把人带走,最后?是陆掌司出面,从他们手中将你娘截下,带回了中亭司处理。”
沈青黛眉头蹙起,那段往事又浮现心头。
她忘不了当?时看?到娘亲被一群官差押着离开时的场景。那时她才八岁,满心恐慌,拼命拉扯着那些官差,却被无?情地推开。娘亲看?着倒在地上的她,流着泪请他们高抬贵手。
赵令询问:“萱萱,你还记不记得?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你娘会出现在案发现场?”
沈青黛仔细回想着:“那是个秋日,往年正是收购草药的时候,娘却说?她要去京城见一个人。”
沈庄主忍不住上前?问道:“她要见谁?”
沈青黛摇摇头:“不知。到了京城之后?,我们便在客栈内住下。等了大?概三四日,我娘便领着我去了一个酒楼。隔着帘子?,我看?到人影绰绰,那人已经到了。我娘正欲领着我入内,却传来男子?的声音,说?只允我娘一人进去。我娘愣了许久,只是拉着我的手,迟迟没有动。随后?,从内里出来一个年轻的女子?,她递给我一块糕点,我娘犹疑了片刻,便由着她拉着我走到了门口。”
“我娘在酒楼内与那人谈了许久,我就坐在门口吃着糕点等着。等到糕点吃完,我娘还没出来。后?来,我听到隔壁有响动,便凑过去看?热闹,结果却发现,我娘被一大?群官差押走了。我看?到我娘被押着,便想跑过去,那个姑娘拼命抓住了我。我一急,便咬了她的手,趁着她松手之际,我便跑到我娘身边。”
赵令询面上凝重:“这么说?,你娘是同那人见面之后?,又出现在命案现场的。你确定,案发之时,你娘一直在同那人讲话,并没有出去过?”
沈青黛肯定道:“我确定,当?时我一直在门口,我娘若是出来,我不可能看?不到。”
本在隔壁约了人的娘亲,突然出现在案发现场,还被人当?成凶手,此事绝对是刻意为之。
也就是说?,约见她娘亲之人,想要除掉她。
可是,很明?显对方设了这么大?一个局,真正想杀的,似乎又只是卓侍郎。或许,她娘只是对方想顺手除去罢了。
幕后?之人对她娘亲,似乎有恃无?恐,她根本不在意娘亲能不能脱身,脱身后?会不会对她造成威胁。
根据娘亲后?面的表现来看?,对方确实很了解娘亲。娘亲被对方如此陷害,明?知道对方并未将她放在心上,却依旧未将对方供出。可是幕后?之人却始终不肯相信娘亲,否则娘亲也不至于中毒,甚至身亡之后?,还要派人去一把大?火烧掉她们的家。
娘亲,究竟知道对方什么秘密?
为何娘亲至死,也不愿将秘密说?出?
沈庄主并不知晓这段过往,他气道:“顺天府其?人太甚,就这么抓了人,幸好有中亭司在。”
赵令询点头:“陆掌司能执掌中亭司,绝非庸碌之辈,当?年他也是断案如神,名冠京城。我看?了案宗,在所有人都?认为远芳婶婶有嫌疑的时候,是他坚持远芳婶婶与此案无?关。他观察到卓侍郎是被人一刀毙命,而以远芳婶婶身形根本不可能做到如此精准。而且,远芳婶婶衣衫上血迹皆是浸染而至,若她真的杀人,身上血迹应是喷射状。于是,他顶住压力?,放了远芳婶婶离开。”
当?初,她同娘亲只在中亭司待了一晚。等陆掌司问过话,洗清嫌疑之后?,她们便被放了出来。娘亲被放出来之后?,写了一封信交给客栈掌柜之后?,便带着她急匆匆地离开。
赵令询看?她一直低眉沉思,问道:“事后?,你娘有没有什么反常举动。”
沈青黛凝眉:“从中亭司出来之后?,我娘的确写了一封信给到客栈老板,说?是让他交给寻她之人。”
至此,众人确信,沈青黛娘亲的确与此案凶手相识,对她下毒之人,与放火烧屋之人,基本可以断定是同一批人。

此案牵连甚广, 背后之人意在卓侍郎,又想利用卓侍郎之死陷害娘亲。
对方想一石二鸟,心思可谓深沉。
娘亲之死与卓侍郎之案凶手既是同一人, 她无论?如?何都必须要查清此案。
沈青黛略一沉吟,此案直接导致中亭司差点?分崩离析, 更让卓家流放关外那必定没有善终。
她问:“那后来怎么样?,卓家为何会犯事, 继而被流放?”
赵令询道:“卓侍郎死后, 卓家震惊之余, 愤恨与心。他们带人跑到中亭司去闹, 质问陆掌司为何要放走凶手。卓家人情?绪激动,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中亭司守卫几乎悉数出动。混乱之际,有守卫回话, 带回中亭司的证人,也就是彩戏班的那些人,全都中毒身?亡。”
当年陆掌司是在查明娘亲的确与此案无关情?况下,才?下令放人。卓家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去闹, 不仅没有结果,反而给了凶手趁乱杀人的机会。
又一思索,沈青黛便觉出不对:“凶手杀人时机,怎么会如?此巧?他又怎会料到,卓家会去闹事?”
赵令询道:“我也觉得此事有蹊跷,可卓家人的态度实在让人难以评论?。人证一死,线索全断。死者是陆掌司的挚友, 他比任何人都急,他本欲去现场查探, 可是卓家人正在气头?上,居然一怒之下,烧了如?归楼。”
卓家此举,的确让人难以苟同。自?毁证据,不知?道的只怕是要以为他们是想刻意包庇凶手了。
沈宗度捂着额头?:“我少时十分钦佩卓侍郎,所以关于卓家,我也略有耳闻。卓家当家人,惠妃之父,冲动易怒。整个卓家,全靠卓侍郎撑着。他若没有出事,只怕马上就要升任吏部尚书。所以卓侍郎一倒,卓家才?会如?此愤怒,群龙无首之际,什?么出格行为,都不稀奇。”
可是以卓家的地位,烧掉一个如?归楼,只要无人员伤亡,并不是多大的事。
沈青黛问:“后来呢?”
赵令询继续道:“后来,民间有传闻,说?是有人曾看到,宁贵人也就是现在的宁妃,其兄长曾与彩戏班班主交往甚密。卓家那边怀疑,是宁贵人兄长指使人暗下黑手。陆掌司怕他们再闹事,便命人看着他们。卓家那边暗中调查,这一查,还真查出事来。”
“卓侍郎出事半个月前,宁妃两兄长曾带人当街闹事,无故殴打商贩,被卓侍郎训斥一番。事后,宁妃兄长曾放出狠话,迟早要收拾卓侍郎。卓家听说?以后,趁宁妃两兄长外出之时,找了几人去堵他们。宁妃长兄跑得快,给溜了。他们便抓了其中一人绑了回去,严刑拷打。重刑之下,宁妃兄长承受不住,承认了他的确与彩戏班老?板有牵扯。不过,他只承认和老?板说?,让卓侍郎在箱子中出来时出丑而已,并没有想过要杀人。”
他的话,本就不可信。何况卓家人已经被卓侍郎之死一事,气得昏了脑袋,自?然不会相信他。
“卓家人不肯信,坚持认为他在狡辩,又是一番拷打。陆掌司一接到消息,便急匆匆地赶来。谁知?卓家人听闻陆掌司已到了大门口,丝毫没有停手的打算。陆掌司赶到的时候,宁妃兄长只剩一口气。等人抬到中亭司,人已经断气了。”
沈青黛也忍不住扶额,这一家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们以为,卓家的表现,正常吗?他们真就没有想过,私自?动刑的后果?而且,他们抓的,还是宁贵人的兄长,当朝少傅的外孙。”
沈宗度眉头?皱起:“难说?。卓家当家的本身?就易怒,他任职期间,就得罪过不少人。他们卓家,全凭着卓侍郎以一己之力挽回了声望。据说?,大皇子就与他这个舅舅十分相似,很得圣上喜欢。早年间,圣上一度有想立长子为太子的想法。卓家以为大皇子被立为太子是迟早的事,行事颇为张扬。”
赵令询点?头?:“没错。圣上的确有过这个想法,为此还曾特意召过我父亲入宫。”
他话锋一转,继续到方才?的话题:“可惜啊,卓家没了卓侍郎。宁妃兄长死后,宁妃父亲大怒,上书弹劾卓家草菅人命,纵火烧楼。圣上下旨,命人捉拿卓家父子。卓家这才?慌了起来,他们辩称,根本没有对宁妃兄长下死手。可宁妃兄长死于他们之手,已是无不辩驳的事实。宁妃外祖一气之下病倒的消息传开,其门下弟子纷纷上书,要求圣上严惩卓家父子。”
“卓侍郎身?死七日,中亭司眼看着一条条线索断开,始终一无所获。陆掌司本就对卓侍郎之死耿耿于怀,急于探破此案,便找到宁妃次兄,想要从他身?上寻到突破口。岂料宁妃次兄反咬一口,说?陆掌司明知?卓家父子不轨,还故意拖延营救时间,是有意包庇。最终,圣上顶不住压力,将卓家父子流放。而陆掌司,也因办案不利,被暂停了官职。”
陆掌司年少成名,人生中第一次的挫折,竟是自?己朋友的案子。当时,他一定很憋屈。
“卓家父子被流放之日,我父亲、靖安侯还有陆掌司皆去送行。哪知?,两人方到流放之地不久,便有消息传来,说?两人不堪边关寒苦,投靠了蛮夷。消息传来,圣上大怒,逐渐开始冷落大皇子。一年后,圣上寻了个由头?,便将大皇子打发去了东南沿海一带。”
听到这里,沈青黛才?理解为何赵令询说?卓侍郎一案,是卓家末路,大皇子失势的开始。
她问:“那中亭司这边的,可有继续查探下去?”
“中亭司这边,因线索全断,倒是传唤过几次宁妃兄长,他只道不知?晓此事。陆掌司探案心切,便找人向宁妃兄长身?边之人打听,卓侍郎出事前,他那几日的行踪。结果无一例外,他的确没有参与到此案中来。事后,陆掌司打探消息之事被宁妃兄长的得知?,他又参上一本,直指陆掌司与卓家狼狈为奸。圣上本就在气头?上,便停了陆掌司的职,让他回府静思。”
“亲如?兄弟的挚友死在自?己面前,却无力探破,又彻底失去了办案的差事,陆掌司由此变得日渐消沉。中亭司就这么被冷落了七年,陆掌司大受打击,脾气也越来越火爆,人也被他逼走了大半。直到五年前,镇抚司崛起,圣上有意要平衡局势,便想将中亭司重新扶起。奈何陆掌司已经失去了探案的热情?,五年来,并没有做出什?么成绩。反而是镇抚司,做事滴水不漏,雷厉风行,日渐稳固圣心。”
赵令询长叹道:“卓侍郎之事,对陆掌司的打击,实在太大了。”
沈青黛理解,谢无容一事,她何尝不是如?此。
陆掌司消沉多年,多半是亲眼看到挚友惨死在眼前,每每想起,不能释怀。
而对于她,娘亲已经亡故十二年,她也想早日查清案件,弄清真相。
可娘亲甘愿赴死,也要维护的真相,她不知?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住。
她想了想,还是问道:“陆掌司可有提到别的什?么线索?”
赵令询道:“案宗所记载有限,若想知?晓各种细节,恐怕只能去问他了。”
沈青黛颔首,陆掌司追查良久,绝不会没有任何线索。看来,她要找时间,好好与他谈一谈了。
沈青黛想了想:“如?归楼被烧,应无人员伤亡,老?板现在何在,你可知?晓?”
赵令询笑道:“你就这么确定,我会知?晓他的行踪?”
沈青黛嘴角微翘:“你做事,一向妥帖。”
赵令询得了她的夸赞,脸上添了几分喜色:“卓家还不至于如?此伤心病狂,他们只是觉得如?归楼老?板借地方给到彩戏班,这才?导致卓侍郎身?亡。所以,他们只是将如?归楼众人赶出来后,才?放火烧楼。那个楼主,卓家事后还曾给了他一些钱财,现事业依旧做得红红火火。乐仙楼,便是他名下的产业。”
乐仙楼的老?板,这倒挺让沈青黛意外。
赵令询道:“章老?板说?过,当年,彩戏班出价不低,他想着一来能赚钱,二来还能借着彩戏班的名头?,为他们如?归楼打个好名声,便将如?归楼租给彩戏班三日。至于彩戏班在楼内的经营,他的确一概不知?。”
十二年前旧案,来龙去脉已经讲明。
沈青黛却有更多疑问与疑虑。十二年前,陆掌司未探破的案件,她真的可以查明真相吗?
赵令询看出她的犹疑:“萱萱,陆掌司当年并不知?还有你母亲这条线索,所以,相对他而言,咱们有极大的优势。我相信,你可以查明真相,还卓侍郎还有你母亲一个公道。”
娘亲,沈青黛仿佛直到今日,才?重新认识她。
在她印象中,娘亲只是一个普通的、她最依恋的女人。她会像别的娘亲一样?,无条件地对她好,也会在她调皮捣蛋的时候,毫不留情?地打骂。
可在今日,她却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娘亲。尤其是,她明明知?道谁是幕后真凶,却能在陆掌司的审问下,做到滴水不漏。如?此沉稳又从容,娘亲怎么可能只是一个普通闺阁女子?
沈庄主听下来,一双鹰目微眯,他心思敏捷,也意识到远芳似乎在隐瞒什?么秘密。
他问:“黛儿,你可知?你外祖家什?么来历?”
沈青黛仔细想了想,眼中有些迷茫:“我好像,从未听娘亲提起过外祖家。似乎,娘亲从未提及她的过去。”
众人又陷入短暂的沉默。
赵令询凝眉道:“卢神医曾经说?过,你娘好像留了封信给到你。”
当初,娘亲并未给她留下什?么物件。她以为,那场大火之后,她再无处可去追寻娘亲的点?点?滴滴。可是,娘亲竟还有封信留下。
沈青黛迫不及待:“赵令询,带我去见卢叔,我现在就要去。”
赵令询点?头?:“好,我陪你。”
她转身?向着沈庄主拜了拜:“爹爹刚到京城,女儿本应陪着才?是,只是娘亲……”
沈庄主红着眼,拍着她的肩膀:“傻黛儿,你是爹的女儿。不要说?这些话,更不用觉得内疚。查明远芳究竟是何人所害,是爹爹我剩下这半辈子的心愿。你尽管去吧,我和宗度,等你回来。”
马车飞快往烟笼巷驶去,一路尘土飞溅。
沈青黛一直不停地望着窗外,恨不得能马上拿到信件。
赵令询轻轻携了她的手,放在掌心。
一片温热,由掌心传至心间,沈青黛浑身?一暖,渐渐平静下来。
马车行得太快,路间一个石块躲避不及,车内一阵颠簸。
赵令询紧紧拉着沈青黛,将她揽在怀中。他们这一路走来,实在太坎坷了,以至于一点?风吹草动,他都担心会失去她。
“萱萱,你没事吧。”
沈青黛抬头?,正对上赵令询关切又紧张的眼神。
徒然想起了鹿角山,赵令询也是这般紧张。
沈青黛突然想起坠崖之事,她忙道:“我还没来得及同你说?,当日我坠崖另有隐情?。”
说?到此处,赵令询满心愧疚:“萱萱,此事怪我。当初,我不顾母亲的意思,从京城跑去登州寻你。可是你没认出我来,起初我以为你是生我的气,后来我发现你是真的不记得我了。我有些生气,便去逗你,故意惹你生气,想看你被气得跳起来的样?子。你平日里,总是一幅端庄贤淑的模样?,有些不像你。只有生气的时候,你才?有点?往日的影子。”
他神色有些暗淡:“之前,是我太自?大。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并不喜欢那样?的我。”
沈青黛在他掌心狠狠一掐:“胡说?,谁说?我不喜欢的。”
赵令询眼眸亮起:“你说?,你喜欢?”
沈青黛笑着点?头?:“我至今都记得,你一匹青骢马,踏着青草肆意飞扬的模样?。那正是我心中喜欢的,少年郎的模样?。”
她微垂着头?:“你不知?道,登州初见,我远远看你骑在马上,有多羡慕。我暗暗在想,这样?肆意的少年郎,不知?什?么样?的女儿才?能配得上。我看着自?己一身?旧衣,畏畏缩缩地站在魏若菀的身?后,感觉自?己低进?了尘土里。”
“那时,看到如?此耀眼的你,我生平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自?卑。我开始有点?恨我的平凡与普通。所以,后来面对你的刻意示好,我总是有些抵触。我总是装作一副不在乎的模样?,不过是想在你面前留着一点?尊严而已。”
她静静地望着赵令询:“赵令询,从见你的第一面,我就喜欢上你了。”

风吹帘动, 日光笼罩在赵令询周身,薄雾一般缥缈。
赵令询身穿玉色云纹暗花锦衣,卸下一身张扬肆意, 往日?的?清冷烟消云散,眉眼柔和得似四?月的?风。
他浑身一震, 不敢相信听到了什么。
沈青黛抬眼,清亮的?眸子, 晨间清荷上露珠一样, 晶莹剔透, 熠熠生辉。
“萱萱。”
赵令询抬手, 将沈青黛紧紧揽在怀中。
沈青黛一瞬恍惚。
赵令询的?怀抱, 结实又温暖,莫名让她安心?。兰草馨香自他衣袖间?幽浮,她呼吸着属于他的?气息, 下意识地揽住他的?腰,再也不愿松开。
“萱萱,你很好,任何时候都是?。”他喃喃着。
沈青黛呢喃:“赵令询, 我们不会再错过了是?吧?”
赵令询轻轻抚摸着她的?发丝,语气认真而笃定:“不会,除非我死。”
许久,沈青黛才放开他,她正色道:“我同你说的?隐情,不是?这件事。鹿角山之上,我是?被人打中膝盖, 才致不慎跌落山崖的?。当日?暗下毒手之人,正是?现在宫中的?羽林卫郎, 留行门的?陈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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