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亭司探案录—— by麋解
麋解  发于:2024年04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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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一两银子,一个线索,还算数吗?”
沈青黛皱眉道:“你有什么线索,关于谁的,刘孝还是张大?”
那人看了看四周,慢慢把头凑近。
赵令询双手轻轻一挡,那人“哎呦”一声,一个趔趄,险些跌倒。
“有事说事,不要靠那么近。”
那人也不敢恼,试探着靠近一些,最终在赵令询警告的目光中停下脚步。
“大人,是关于刘孝家的。刘孝那个大儿媳,陈氏。”
沈青黛方才冷漠的眸子一下充满了兴趣。
那人见她如此,十分得意道:“我曾经看见过,陈氏和刘家二儿子刘仲,两人拉拉扯扯。你看陈氏那水性杨花的样子,少不了是刘家二老发现,她就杀人灭口。依我看,陈氏,就是凶手。”

听到这句,沈青黛本能皱眉,一脸不耐,甚至有几分恼怒。
不过是看见两人拉扯,便张口给人扣上水性杨花的帽子。
本以为他会说出什么秘闻,没想却是捕风捉影。
沈青黛刚想说话,就见眼前一黑,赵令询一脚把他踢开。
“哪里来的肮脏东西,自己是脏的,便看什么都脏。男女在一起难道就只有拉扯,只有苟且,真是愚不可及。”
那人眼见银子拿不成,官大人还发怒了,吓得爬起来就跑。
施净看着那人的背影笑道:“一看就是个无赖打扮,嘴贱,真是活该。”
因今日还有任务要完成,几人也不敢耽误,返回村口上了马车。
南井村距此二十余里,因有山路,马车行了半个时辰方到。
三人一路打听,终于找到了当初收养秦亮遗孤的远房亲戚。
尚算宽敞的房屋前,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伯倚在墙根,微闭着眼,正在柿子树下晒着太阳。
房屋看着很新,像是刚修整不久。
阴影挡在眼前,老伯有所察觉,忙坐起眯着眼一看,见是几位官爷,脸上的期待转瞬即逝,忙起身问好。
沈青黛轻声问道:“您认识秦亮吧?秦亮的儿子,您是不是收养过?”
老伯一听,有些浑浊的眼睛瞬间睁大,眼里又泛起了光:“官爷,小忠儿怎么了?”
小忠儿,正是秦亮的儿子,秦忠。
沈青黛见她神色紧张,称呼颇为亲昵,不由安慰道:“没事,就是最近有件案子,需要他配合。”
老伯这才稍稍放下心:“官爷,你们有小忠儿的下落了?老婆子,快来啊,有小忠儿的消息了。”
老伯说完,就兴奋地朝屋内嚷了一句。
一个大娘擦着手上的面粉,慌忙从屋内跑了出来,神情很是激动:“小忠儿,你们找到小忠儿了?”
这下轮到三人傻眼了,听他们的意思,秦忠似乎不在这里。
沈青黛尴尬一笑:“没有,我们也不知道他在哪,今日过来是想找您二老问问。”
老两口面面相觑,一脸失落。
过了片刻,大娘才反应过来,见他们一直站着,便邀他们到家中说话。
沈青黛坐定,左右打量了一下,大概是新修整过,屋内很是亮堂,桌椅虽旧,却都被擦拭得很干净。
大娘给他们倒了茶水,就念了起来:“老头子说,你们找小忠儿,想要查个案子。是什么案子,小忠儿没犯事吧?”
沈青黛看了看老两口,见他们个个伸长了脖子,一脸忐忑,有些于心不忍:“现在还不好说,就是一件普通的案子。”
大娘这才勉强一笑:“我就说嘛,小忠儿那么好的孩子,怎么可能犯事。”
赵令询看了一眼沈青黛,接过话道:“秦忠在家怎么样?”
听他这么问,一旁的大伯一下打开话匣子:扣qun:扒霸三〇泣七捂伞六看最新完结肉文清水文“你们应该知道,小忠儿是我们领养过来的。这孩子命苦,早早没了爹娘,我们两口碰巧没有子嗣,便把他接了过来。原本呢,他还有个妹妹,两兄妹相依为命。可妞妞啊,身体不好,接过来没多久,就病死了。妞妞去的时候,才五岁,可怜啊。小忠儿当时也才七岁,他哭得啊,上气不接下气,抱着妹妹不撒手。后来我们劝了许久,妞妞葬了以后,他就跟着老婆子学针线,自己缝了个娃娃,天天抱着,把它当妞妞。这孩子啊,重感情,对他妹妹是这样,对我们也孝顺,别人都不知道怎么羡慕我们老两口呢。”
施净听老伯事无巨细地说着,几番想打断,让他说重点,都被赵令询的眼神给挡了回去。
赵令询接着问:“那他是什么时候离家的?”
老伯叹了口气:“早走了,大概五年前吧。”
沈青黛略微诧异,秦忠居然在五年前就离开了。
赵令询神色一黯:“那,你们可知他离开之后去了何处?”
老伯摇了摇头:“他已经没什么亲人在世了,他爹是独子,他外公那边也没什么人了,他根本没地方可以去。”
赵令询沉思了一会:“他为什么会离开,是突然离开,还是发生了什么事?”
老伯想了想,回忆道:“那天,我从田里回来,没有看到小忠儿,就以为他在房里看书。他喜欢读书,和他外公一样。我放下锄头在外歇息,眼看到了吃饭的时间,还没见他出来。要说奇怪,就是这点,小忠儿一向孝顺,平日里都会帮我去干点活,可那几日,我去田里,他都没跟去。我当时就觉得奇怪,就问老婆子他怎么看书那么入迷。老婆子一听,说他一早就出去了,根本没在屋里。我们这才觉得不对,就到处去找,全村都找遍了,还是没有发现……”
说着说着,老伯就泪流不止,一旁的大娘也跟着放声大哭。
“我们养了十年的儿子,说不见就不见了。我可怜的小忠儿啊,这些年也不知道他去了哪,有没有饿着冻着?”
三人本是来打探消息,却见他们哭得如此伤心,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一个个手足无措。
老伯见他老伴哭得伤心,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老婆子别哭,小忠儿已经出息了,不会饿着冻着的。”
大娘听着他的安慰,这才慢慢止住了哭声。
“让几位大人见笑了,我们,我们实在是太想小忠儿了。我家的孩子,我知道,他心善,绝对不会犯事的。”
沈青黛见大娘已经擦干泪痕,情绪也平复了许多,便开口试探:“你们方才说,小忠儿出息了?”
说起这个,大娘脸上终于有了笑:“是啊,你看我们这房子,还是小忠儿出钱修整的呢。”
沈青黛迅速同赵令询交换了眼神,两人欣喜不已,终于有秦忠的线索了。
“秦忠回来过?”
大娘却摇了摇头:“没有。”
这下沈青黛疑惑了:“您不是说,这房子是他出的钱。”
大娘叹了口气,略有些失落:“钱是小忠儿托人给的,说是自己在外挣了点钱,让我们把房子好好修整一下,住着舒服些。房子修好后,他又找人送钱过来,让我们拿着养老,他那语气,就是不会再回来了啊。”
老伯安慰道:“说什么傻话呢,这里是他的家,他怎么会不回来。咱们把房子修得这么好,就是要等他回来。”
沈青黛听着,忍不住心酸。
或许,他们的小忠儿,真的回不来了。
赵令询难得语气和缓:“那送钱过来的人,你们认识吗?”
老伯还是摇头:“不认识,他送了钱,传个话就走了。”
三人陷入沉默,秦忠五年前就已经离开,这里恐怕是找不到什么有用线索了。
五年,人海茫茫,若想寻一个有心隐瞒之人,难如登天。
秦忠离开后就没有再回来过,传话的也不是本村人,线索又断了。
施净斜眼看看沈青黛:“这回,银子还能找到线索吗?”
沈青黛歪头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他,而是对着老伯道:“恐怕要麻烦您跟我们走一趟。”
老伯摆手道:“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官爷办事,我们理应配合。”
施净摸着头,一脸不解:“跟着我们去哪?”
沈青黛神秘一笑:“去见我一个朋友,找到他,或许就会有线索。”
老夫妇第一次坐这么豪华的马车,又是同三位官爷一起,一路都十分局促。
沈青黛看出他们的不安,一路上都在宽慰。
施净拼命给老夫妇塞点心,老两口一再拒绝,最后实在耐不住他的热情,勉强吃了几口。
约摸一个时辰后,马车缓缓停下。
赵令询先跳了下去,不动声色把老两口扶下马车。
眼前是一座比较雅致的宅院,雪白粉墙下,碎石成趣,院内千竿竹翠,墙头爬满粉嫩的蔷薇。
两边精巧灯笼映衬下,“故衣居”三个大字赫然出现在眼前。
沈青黛看着门匾颔首:“绿竹含新粉,红莲落故衣。我知道谢兄一向爱莲,没想到竟喜爱至此。”
施净催促道:“别念了,快点敲门吧。”
沈青黛白了他一眼,上前叩门。
“吱嘎”一声,门缓缓打开。
一阵花香飘过,一张洁润的脸庞慢慢抬起,少女芙蓉面上带着疑惑。
“你们找谁?”
施净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在地上,这姑娘也太标致了吧。
“找你们主人,莲衣公子,谢无容。”
施净再次震惊,这么好看的姑娘,居然是个丫鬟。
姑娘看了看他们三人的打扮,迟疑了片刻,并没有动。
沈青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取下腰间的玉佩递给她:“我忘了,莲衣公子不喜生人,你把这个给他,他自然就会见的。”
姑娘接过玉佩,说句稍等,便关上了门。
施净满脸怀疑看着沈青黛,这什么莲衣公子,好大的气派。
不一会,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快开门!”温润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迫不及待的欣喜。
“阿黛!”
男子一脸欢喜,慢慢变成疑惑,最后甚至有了几分恼怒。
“你们是谁?”

第12章 狐仙之怒12
沈青黛清楚谢无容的过往,他对官府十分厌恶,见他们几人打扮,自是不会友善。
她忙走上前去:“谢兄,我是青黛的远房兄长,沈青。你不记得我了吗?”
说完,她趁着赵令询和施净不注意,偷偷眨了下眼。
谢无容反应了好一会,才觉出来点苗头,对着她意味深长地一笑,忙迎他们进去。
几人穿过一个圆门,走过一条石子路,见石子中夹杂一些破损的瓷器,看似毫无章法,却也自成画卷,多了几分灵气。
两边佳木高低错落,也不刻意修养,枝条天然延展。
水池内几朵破败的荷叶,随意栖在水面上。
沈青黛也是第一次造访,一路走来,只觉得这故衣居,甚妙。
待几人坐定,谢无容似笑非笑道:“沈……公子,你何时来了京城,怎么也不知会一声?”
沈青黛心虚道:“刚来两日,这不入了中亭司嘛,分身乏术,没有过来拜会,谢兄勿怪。”
谢无容这才好好上下打量了他,忍不住笑道:“一年未见,沈兄好生威风。”
施净一听,差点笑出声来。
沈青,瘦弱得一风能吹跑,还威风。
这莲衣公子,看着温润清高,没想到这么会奉承。
沈青黛没有时间和他斗嘴皮子,开门见山道:“今日来找谢兄,是有一事想要你帮忙,此事非你不可,还望谢兄成全。”
谢无容听到非他不可,面露骄傲之色,用手理了理自己的衣摆,缓缓道:“说说看。”
沈青黛刚想张口,熟悉的花香扑面而来,方才开门的姑娘,正笑吟吟地给她倒茶。
她只觉得花香味道似曾相识,却一时想不起来,盯着姑娘看了好一会。
姑娘被她看得有点不好意思,添过茶水便低着头站到一旁。
谢无容看她盯着一个姑娘发呆,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由觉得好笑。
“这位是我身边的丫头,名唤水芝。怎么,这丫头很合沈兄的眼缘?”
沈青黛瞪了他一眼,谢无容什么时候养成这样的恶习,这么会作弄人。
“我只是觉得这位姑娘身上的花香味很不错,家妹一向喜欢这些,所以想问姑娘是什么香粉?”
水芝闻言,浑身一颤,美眸微动,咬着嘴唇,没有回答,甚至没有抬头。
沈青黛十分疑惑地望了望谢无容,想了想方才的话,她语气真挚,应该不算孟浪吧。
谢无容收起戏谑,用扇子轻轻拍了拍水芝,水芝这才慢慢放松下来。
“是聚云斋新出的百花止 ,沈公子……的妹妹若是喜欢,改日我亲自登门奉上如何?”
赵令询眉间一丝微愠闪过,嘴角带着几分微不可察的讥讽:“谢公子还真大方,同样的礼物,不但送朋友,连自己的丫头都不落下。”
赵令询这话,明显有几分挑刺的意思,分明是暗示谢无容是个轻浮之人。
谢无容方才一心都在沈青黛身上,这会才注意到赵令询。
他话语中分明带着几分挑衅,面上却一片冷漠之色,淡漠得让他觉得,刚才他只是在说一个事实。
赵令询一向话少,沈青黛也不知道他突然抽什么风,她现在是在求人,他却在拖后腿。
“这位是中亭司司正,赵令询。”
说完,沈青黛便拼命向赵令询使眼色,示意他闭嘴。
谢无容瞧着赵令询,相貌倒是不俗,就是太……古怪了点,他好像对自己有些敌意。
“赵大人怎知,水芝的香粉是在下所送?”
赵令询慢慢放下茶杯,不紧不慢道:“聚云斋的胭脂水粉,最便宜的也要十两,若非有人相送,那就就是故衣居富可敌国,一个丫头,都能用的上这么好的东西。”
“砰”的一声,杯子碎在地上。
施净慢慢从震惊中缓过来,怪不得水芝那么好看,十两银子,那可是金脸啊。
谢无容笑了,用手摸摸额头:“赵大人对聚云斋如此熟悉,想必平日不少逛吧?赵大人都不拿去送人的吗,还是说留着自己用?”
赵令询有意无意地看了沈青黛一眼:“我当然是陪同家母,不像谢公子识人广泛,可以买来送人。”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沈青黛坐在他们中间,只觉得刀枪舌剑夹得她难受。
“那个,谢公子,咱们要不要聊回方才的事?”
谢无容这才收住了话,转头笑道:“沈兄请讲,你知道,只要能帮,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沈青黛看了看他,犹豫了片刻,深吸一口气,快速说道:“我想让你帮我画个人。”
谢无容笑容僵在脸上,一旁的水芝也跟着变了脸色。
“你知道的,我不画人。”
沈青黛脸带愧疚,但态度坚定:“我知道,但我没有别的办法了,对不起。”
赵令询和施净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沈青黛让老夫妇跟来,是想让谢无容画秦忠。
谢无容苦笑一声,随即仰头道:“好,我明白了,我画。”
水芝闻言,见谢无容对她点头,便下去准备作画之物。
沈青黛走到老夫妇跟前,和缓道:“你们是秦忠最熟悉的人,劳烦你们将他的样子描述出来,这位公子会帮忙画下来,这样,我们才能尽量找到他。”
赵令询和施净趁着这会空隙,四下打量起来。
屋内挂着的几幅画,多以莲为主题,其中,枯叶残枝又占大多数,每幅画中都没有人物出现。
水芝把宣纸和画笔放好,谢无容走到桌前,准备动笔。
老伯仔细回想了一下,才慢慢说道:“小忠儿从小就比较瘦弱,比寻常男子要矮上一些。”
谢无容笑了一下,温和道:“老伯,我只画他的脸。”
老伯讪笑一下,拉过身边的大娘,大娘笑道:“他笨嘴笨舌的,还是我来说吧。小忠儿生得白净,脸瘦瘦的,眉毛很浓,眼睛大大的,鼻子也挺,嘴巴不大。”
谢无容慢慢在纸上开始画了起来,不到半炷香的功夫,便画了出来。
“这是我先画的草图,你们看看有哪些地方不像,我再修改。”
老两口围上前去,仔细看了看。
“脸不对,小忠儿脸虽小,但没有这么干瘪。”
“眉毛也不对,要长一些。”
“眼睛,小忠儿眼大,但是没有这么水灵,他眼里总是有点……有点心事重重的样子。”
“……”
谢无容根据老两口的描述,一一做了标记,又重新画了起来。
施净凑上前去,只看了一眼,当下止不住暗叹,这画功也太绝妙了,简直是栩栩如生。
“当今书画有双绝,莲谢柳杜,莫非他就是……”
沈青黛点头。
施净感叹道:“传闻谢公子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就连宫里想找他都找不到人,没想到,今日见到真人了。沈青,你那个妹妹,和他什么关系?”
沈青黛水杯差点拿不稳:“没什么关系,就是和他有些故交而已,你再敢乱说,我泼你一身你信不信。”
赵令询方才还阴云密布的脸上,很快恢复了淡漠。
“神了,这位公子人长得好,画得更好,这就是小忠儿啊。”
老两口看着画,眼中满是眷恋,根本移不开眼。
三人聚上去,只见画中人眉眼略带忧伤,眼中思绪万千,一副愁思的模样,活脱脱一个俏面小郎君。
赵令询仔细盯着画,想了片刻:“我怎么觉得,有些熟悉?”
听他一说,沈青黛看了看,也点头道:“确实有些熟悉,总觉得在哪见过。”
几人想了一会,也没什么头绪,见天色已晚,便起身告别。
南井村离此不近,沈青黛又恐老两口一直颠簸,便央谢无容留宿他们一晚。
谢无容想都没想,当下让人收拾房间。
施净在旁跃跃欲试:“其实我觉得,你看,天这么晚了,咱们也颠簸了一天……”
“甚好。”
“不行。”
施净十分不解地看了看赵令询,这人怎么乌眼鸡一样,哪来这么大气性。
沈青黛站在原地,低头叹了口气,无奈道:“谢兄好意心领了,不过我们明日还有要事,改日再来叨扰。”
谢无容也没强留,让水芝把画像装好,笑着送他们出门。
马车等在门口,几人告别之后,正欲上车,谢无容突然叫住了沈青黛。
“差点忘了,我还有几句话,想单独和沈兄说。”
谢无容指明要和沈青黛单独聊,施净和赵令询只能先上了马车。
“谢无容,我告诉你啊,今天看在你帮我画画的份上,我饶了你。你要再敢作弄我,我不把你那些烂荷叶都拔了。”
见四下无人,沈青黛也不再装,开始张牙舞爪。
谢无容笑得格外大声,拿起扇子在她头上敲了敲:“这才是你嘛,看你在那装,装得我浑身难受,还以为你来到京城,改了性子。”
沈青黛一把推开他:“别总动手动脚的,有事说事,快点。”
谢无容面带微笑,从袖中掏出一样东西,塞在沈青黛手中。
沈青黛拿起一看,是一盒香粉。
“聚云斋的百花止?”
谢无容点点头,随后想起来什么,忙解释道:“那个,水芝的香粉确实是我送的,不过,那是因为,她本身……有些味道,需要遮掩,我就顺手送了她。”
沈青黛这才明白过来,为何方才她问香粉的时候,水芝反应那么反常。
“谢了,改日我再来找你。”
沈青黛才一上车,施净立刻摆出看戏的表情。
“谢公子说了什么?”
沈青黛拿出香粉扬了扬:“没说什么,就送了盒香粉让我带给家妹。”
施净忙接了过去:“十两银子啊,我能打开看看吗?”
沈青黛平日一向不太喜欢用这些,自然不太上心,便让他随意,自己则拿起秦忠的画像看了起来。
展开宣纸,秦忠的模样再次浮现,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可沈青黛仔细想了想,还是想不起来再哪里见过。
沈青黛向赵令询那边坐了坐,问道:“方才你看第一眼,也觉得熟悉?”
赵令询顺手接过画:“对,既然我们都觉得熟悉,那有没有可能,我们近来确实见过他?或者说,他就混在古槐村村民中,我们还曾瞧见过?”
沈青黛摇头:“里长说过,他们村近期都没有陌生人去过,若是有个生人混进去,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两人盯着画像,陷入沉默。
这个人明明就在脑海里,为什么想不起来呢?
大约是硌到了碎石,马车颠了一下。
“哎,哎,哎……”
伴随施净一声惨叫,马车内香气四溢,微尘四起。
赵令询微微不悦,手腕一翻,轻轻抖落掉撒在画上的香粉。
“等等。”
赵令询听沈青黛话中带着兴奋,拿画的手僵在半空,一动也不敢动。
沈青黛凑过去,仔细看了看,嘴角露出不可抑制的微笑。
她素来不喜浓烈的花香,总觉得会干扰自己思考,然而这一刻,她却觉得无比清明。
她已经知道秦忠是谁了。

“你想起在哪见过他了?”
沈青黛因猜到秦忠的身份,神情还有些激动,刚想开口,马车又颠了一下。
施净手中那仅剩一点的香粉,也飞了出来,全撒在沈青黛脸上。
“不怪我。”
施净小心翼翼地说着,见沈青黛一脸生无可恋地望着他,遂抱怨道:“这路怎么回事,来的时候好好的,也没那么多碎石啊。”
赵令询眸色变得幽深,伸手抓过放在身边的剑,开口语气寒凉:“恐怕,不是路的问题。”
话音刚落,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车夫语带惊恐,结巴道:“打……打劫了……”
沈青黛探出半个身子,伸手掀开帘子。
天边残阳如血,危峰兀立,荒草丛生的山路中,正站着一个身形魁梧的蒙面之人。
他持一把大刀而立,那刀虽未出鞘,却让人感觉到森森寒意。
施净浑身颤抖,他一眼认出了那把刀,断魂刀。
“断魂刀,是留行门的杀手。”
留行门,江湖上有名的杀手组织。
早些年,他混迹江湖,曾验过一具尸体,死者是江湖排名前三十的戚流飞。
他死的极其简单,被人一刀致命,伤口平整,无多余外伤。
戚家人不信他如此轻易被杀,一度怀疑他是被人下毒或者暗算。
于是邀他去验尸,他不敢怠慢,最后证实,就是被一刀毙命。
后来,戚家人查出,凶手是留行门的人。
他记得,戚家曾找人画过凶手的画像。
凶手蒙着面,看不清脸,但他却记得他手中的那把刀,正是断魂。
蒙面之人眼含杀气,冷冷道:“不该管的事,不要管。今日之祸,只能怪你们不知天高地厚。”
施净慌张道:“完了完了,这次死定了。”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又是黄昏时分,不会再有人经过。
万一被杀,尸体不会被野兽给叼走吧?
野兽?狐狸?天啊,他当初就不应该答应,来查这么邪门的案子。
沈青黛歪头舒展一下脖颈,伸手从食盒里拿起一块点心,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用手支着下巴,十分遗憾地看着面前的杀手。
“你说对了,这次死定了,不过不是我们,是他。”
施净不可思议地看着沈青黛,都这个时候了,她还有心情吃点心喝茶。
“找死!”
蒙面人见沈青黛如此挑衅,难掩怒气,也不再废话,拔刀便冲了上来。
沈青黛看都不看一眼,低头把点心塞到嘴里。
味道不错。
蒙面人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他一脸淡漠,轻轻一挥,便挡住了他的刀。
他甚至,都没有拔剑。
“是你找死!”赵令询淡淡开口。
心口一阵剧痛,蒙面人还没看清怎么回事,人已经飞出去数丈远。
“噗”的一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赵令询风轻云淡道:“你,还不配成为我的对手。”
蒙面人当即认清现实,不敢再纠缠,忍着剧痛,一个纵身跳向旁边的草丛里,瞬间没了踪影。
“出来吧,要赶路了。”
赵令询没有去追,对着藏在一边的车夫说了句,转身上了马车。
沈青黛遗憾道:“太快了,不够看,我点心都没吃完。”
赵令询想了想,十分认真道:“下次我控制一下。”
施净还惊魂未定,听他们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才慢慢缓过来。
“你怎么这么轻易就放了他?就这么让他跑了?”
赵令询看了看施净:“若是我自己,他跑不了。”
施净一琢磨,的确如此。万一赵令询去追,他们来个调虎离山,到时候他和沈青这个小白脸,不是任人宰割。
“对,对,你做得对。”
赵令询低头看了一眼,十分无奈:“你能别拽着我的衣服吗?”
听赵令询这一说,施净拽的更紧了:“你不懂,这样我比较有安全感。”
赵令询刚想把他甩开,就听他对着沈青黛开口:“你要不要也拽着,真的很有安全感?”
沈青黛没再理他,转头对赵令询说道:“方才那个杀手说,我们管了不该管的事。”
赵令询眼中难掩失望,随即说道:“是,他说的应该就是狐仙杀人的案子。”
天边晚霞漫天,流云聚散,变幻无端,车夫驾着马车一路狂奔。
沈青黛本已觉得案情明晰,现在却突然有杀手出现。
施净长叹一声:“你们说,留行门会不会就是这起案子的凶手?”
赵令询眸色深沉,缓缓摇了摇头:“不会,留行门是杀手组织,他们若想杀人,不用那么麻烦。”
沈青黛很赞同:“凶手费尽心机,利用狐仙杀人为幌,怎么看都不像一个杀手组织的作风。我不明白的是,此次狐仙杀人案应该与留行门无关,可他们为何会卷进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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