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亭司探案录—— by麋解
麋解  发于:2024年04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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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令询也?不再与她周旋,只?道:“我?们查是一回?事,梦蝶姑娘自?己交代,是另外一回?事。”
梦蝶姑娘敛了笑意:“民女?,登州人氏。”
赵令询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重复道:“登州?这么说,你同魏若空,是同乡?”
梦蝶姑娘点头:“没错。”
戏班两?年,她都未曾向周围人透露过自?己来历,明显是有意隐瞒。沈青黛以?为,她多少会?周旋一下,没想?到她竟承认得如此痛快。
她应是料到他们会?去查看户籍,才会?承认得如此爽利。
看来,也?是一个聪明人。
沈青黛问:“在登州之时,可认得魏二公子?”
梦蝶姑娘仰头道:“自?然。整个登州,有谁不知忠勤伯府。民女?,自?然也?不例外。”
沈青黛摇头道:“不,我?是问,在登州时,你与魏二公子,是否有过接触?”
梦蝶姑娘看着沈青黛,低头一笑:“并未有过接触。在登州时,民女?只?是听闻过魏二公子大名,未曾有幸见过。也?就是在前些时日,借着尚书大人寿宴的光,民女?才第一次见到魏二公子。”
她回?答得滴水不漏,再从魏若空这个方向问下去,只?怕会?一无所获。
沈青黛笑了笑,抬眸道:“梦蝶姑娘既是登州人,为何?会?到京城来呢?”
梦蝶姑娘笑意凝在脸上:“终于,还?是有人问了。”
三人相视一望,视线缓缓落在梦蝶姑娘身上。
梦蝶姑娘幽幽一叹:“各位大人,实在不是民女?有意隐瞒。民女?,只?是怕,因为自?己的身份,遭到不必要?的非议,还?有……灾祸。”
赵令询俊眉一凝:“你到底是谁?”
梦蝶姑娘缓缓道:“最近两?日的传言,各位大人都听说了吧。传言说,魏二小姐,曾与府内侍卫私奔。”
沈青黛浑身僵直,眼睛死死盯着梦蝶姑娘。
只?听她叹道:“民女?,便是那个侍卫的妹妹。”

第94章 庄生一梦16
梦蝶姑娘轻轻撩起鬓边的?碎发?, 白净的?手腕柳枝般细嫩,举手之间婉约得如同仕女图一般。
沈青黛顺着她的?动作,目光缓缓落在她的手腕上?。
她的?手腕上?, 带着一只金镶玉的?镯子,在日光下泛着柔和的微光。
沈青黛记得这个镯子, 当初正是她帮着陈侍卫挑选的。
梦蝶姑娘转动着手上?的?镯子:“民女兄长与尚书府二?小姐这种事,他们尚书府自然会忌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若是让尚书府知晓民女的?身份, 难免会遭来什么?没必要的?麻烦, 是以民女才刻意瞒了下来。”
记忆如潮, 万般滋味齐齐涌上?心头。
昏暗的?柴房, 陈侍卫破门而入,衣衫上?染满了血迹。
他拉起一脸错愕的?她,冲出门外。
满院的?侍卫, 从后?面追来。
他一把?推了她出去,缓缓关上?后?门。
她听到他用?力喊道:“快跑,别回头。”
事后?,她曾去打听过陈侍卫的?下落, 一无所获。
沈青黛紧锁眉头,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许嘶哑:“你兄长现在何处?”
梦蝶姑娘漫不经心道:“出事后?,民女曾去忠勤伯府打听过,可每次都被人轰了出去。大约两日后?吧,忠勤伯府一个侍卫过来寻我?。他给了我?一个包裹,说是受兄长的?委托,给我?送些东西。我?打开一看, 里面竟装了十几两银子。那人告诉我?,兄长因为这件事, 躲到了外面避风头,暂时不能回来。他让我?保护好自己,不要再到忠勤伯府去闹。”
“民女自幼丧失双亲,只有兄长一个亲人。他的?话,民女自然要听。民女从兄长话中,听出来事情?大概没有那么?简单,便不敢在登州久留。于是,民女在家中留下记号给了兄长,当即收拾好衣物,来到了京城。”
陈侍卫曾找人给到梦蝶姑娘送银子?
沈青黛眉头紧蹙,嫡母连自己都不放过,难道会放了一个侍卫?
她低眉沉思,一时难辨梦蝶姑娘话中真假。
良久,她才又?问道:“那这些时日,你兄长可有联系过你?”
梦蝶姑娘神?色委顿:“两年了,兄长并未联系过我?。我?想,他大约是把?我?给忘了吧。”
沈青黛留意到,虽然她言辞中对兄长多有抱怨,可眼?神?中分明流露着忧伤。
她的?目光又?落在梦蝶姑娘手腕的?镯子上?。
说是金镶玉的?手镯,可表面那层金却极薄,镂刻的?蝴蝶纹也?有些粗糙,衬底的?玉上?隐隐可见杂沁。
梦蝶姑娘作为墨蝶戏班的?台柱子,这两年赚的?应该不算少,这样的?镯子带着,多少有些掉价,可她却依然带着,显然对她那个下落不明的?兄长还有感情?。
赵令询突然开口问:“你兄长,有提到过魏二?小姐吗?”
梦蝶姑娘眸光在赵令询身上?扫过,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当然,兄长说过,魏二?小姐,是柔善之人。”
赵令询深邃的?眸子带着寒意,他冷声道:“梦蝶姑娘,你是聪明人,知道我?想问什么?。若不想我?把?话说得太难听,就劳烦据实以告。”
梦蝶姑娘见他隐隐动怒,忙收起了调笑之意,如实道:“兄长是个老实人,他不会做越矩之事。民女相信,他与魏二?小姐,绝无私情?。这其中,必定有隐情?,请大人明察。”
赵令询扫了她一眼?,随口问道:“那魏二?小姐呢?”
梦蝶姑娘一愣,垂下眼?眸,声音带着说不出的?缱绻与无奈:“魏二?小姐,她不可能喜欢我?兄长。一个女子若当真喜欢上?一个男子,多少会送一些贴身之物,或是香囊、或是手帕等,以慰相思。他们两人若真如传言那般,都到了私奔的?地步,我?兄长身上?,怎么?可能没有这些东西呢。以民女看,我?兄长与魏二?姑娘,就是被人诬陷的?。”
赵令询听罢,脸上?冷峻之色稍缓。
当初,他下定决心要娶魏若青时,满心欢喜。
他以为,魏若青对他,应当也?是喜欢的?。
可魏若青对他的?一顿怒骂,彻底骂醒了他。
他突然意识到,魏若青对他,根本就没有爱。
她有自己喜欢的?人,对于他,只有讨厌。
魏若青出事后?,赵令询尽管意识到了里面的?阴谋,可还是信了忠勤伯夫人与魏若菀的?话。
他曾一度以为,魏若青是真的?喜欢陈侍卫,真心想跟他一起远走高飞。
可就在城东,沈青黛同?他讲的?那些话,彻底颠覆了他的?看法。
他不停地说服自己,魏若青根本没喜欢过陈侍卫。
眼?下,梦蝶姑娘再次证实,两人应毫无私情?,赵令询心内十分受用?。
沈青黛眸光落在梦蝶姑娘身上?:“你怀疑,你兄长是被人诬陷的??你怀疑谁,尚书府的?人?”
梦蝶姑娘眼?神?稍一闪躲,随即仰头,坦言道:“没错,民女怀疑,尚书夫人。”
她如此坦诚,沈青黛反而有些诧异了。
赵令询凝眉道:“你可知,就在今晨,尚书夫人死了。”
梦蝶姑娘眉尖稍蹙,喃喃道:“她死了,她真的?死了?”
沈青黛同?赵令询相互一望,梦蝶姑娘看起来,好像并不知情?。
梦蝶姑娘很快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她望向沈青黛:“沈大人,民女知道,魏二?公子之死,你对我?有所怀疑。可正如你所知,民女是陈侍卫的?妹妹,若民女真的?有些大胆的?想法,我?应该去找魏夫人,而不是毫不相干的?魏若空。”
赵令询淡声道:“可现在,魏夫人也?死了,同?样死于墨蝶之手。”
梦蝶姑娘嘴角满是笑意:“大人,自昨日起,整个墨蝶戏班都在这里困着,中亭司的?人亲自把?守,我?们根本出不去。”
侯在一旁的?赵世元点点头:“世子,我?保证,从昨日起,他们绝对没有离开过。”
赵令询拨弄着手中的?杯子:“杀人,不一定非要在场。何况,杀人的?是蝴蝶。只要提前训练好,一切不是没有可能。”
梦蝶姑娘淡笑一声,不紧不慢道:“大人,民女斗胆,劝大人一句,若想早日破案,就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民女身上?。民女身份低微,虽有幸到尚书府登台献唱,却并没有接近魏夫人的?机会。昨日,民女到了尚书府,就一直在戏台附近,戏班众人皆可作证。至于那杀人的?墨蝶,大人们昨日不是已经搜过民女的?卧房?”
她这话说得有几分道理,赵令询放下杯子,冷冷地盯着她。
这个梦蝶姑娘,的?确有几分胆色与聪慧。
沈青黛望着梦蝶姑娘离去的?背影,往赵令询身边倾了一下:“你觉得,她的?话有几分真?”
赵令询沉思片刻:“她的?话,真假尚不可知。不过,可以明显感觉到,她的?确不同?寻常。”
施净点头附和:“对啊,寻常的?歌女,断然不能在世子的?威压下,还能如此镇定。”
沈青黛颔首:“她的?确可疑,可有一点,她却说得没错。若她真的?要替兄长报仇,那应该找魏夫人才对,毕竟当初亲手处置那件事情?的?,是魏夫人。她的?确没有理由,多杀一个魏若空,徒生?事端。”
赵令询皱眉道:“的?确如此。魏若空被杀,她没有作案动机。魏夫人被杀,她没有作案时间和能力。所以,从表面上?看,她反而没有嫌疑。”
沈青黛叹道:“魏若空与魏夫人,皆是死于墨蝶之手,或许只有解开墨蝶杀人的?秘密,顺图索骥,才能有所进展。”
她想了想,说道:“谢无容画的?益疯子的?画像,还需拓印几份,送到顺天府,张贴在城内各处。”
赵令询点头,吩咐赵世元找人去办。
三?人上?了马车,施净问道:“是要回中亭司吗?”
赵令询摇摇头:“不,去烟笼巷,黑市。”
施净不解:“怎么?又?要去,不是都打听过了吗?”
赵令询歪头看了他一眼?:“谁说要打听消息了?昨日,我?已经托人,在黑市上?买了一只墨蝶。”
沈青黛兴奋道:“你说什么?,你买到了墨蝶?”
施净瞪大双眼?:“你说,你买到了墨蝶?怎么?可能,那玩意,我?问过了,根本买不到。而且,黑市里面的?东西,动辄百两千两的?,你哪来的?钱?”
赵令询扫了一眼?施净:“你买不到,是因为你门路不对。我?在江湖行走多年,若是这点人脉都没有的?话,岂不是白白浪费了那些年吃过的?苦?”
说罢,他咳了一下,转头望着沈青黛,低声道:“其实,我?只是预定,还没有付钱。”
施净憋不住,拍着腿大笑:“赵令询,你也?太……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会抱大腿了。”
赵令询拿起案上?的?点心塞住他的?嘴:“话多。”
马车停在烟笼巷口,三?人下了马车往里走。
走到黑市门口,施净十分热情?地对着看门的?瘸腿老人招手。
“老伯,是我?,我?又?来了。”
老者淡漠地点点头,对着赵令询道:“你来了,进去吧,人在里面。”
赵令询朝着他点点头,走了进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沈青黛觉得,老者的?目光似乎一直有意无意地落在她身上?,上?次也?是。
三?人穿过内院枯树往里走了几步,听到“嘘嘘”几声,回身一看,侧门夹道旁站着两个鬼鬼祟祟的?中年男人。
见三?人过来,两人缓缓将怀里的?东西拿了出来,放在掌心。
透明琉璃瓶内,一只墨蝶静静地躺着,偶尔慵懒地煽动几下翅膀。
沈青黛凑近一瞧,嘴钳粗大,通体墨色,一点白色花纹,是杀人的?墨蝶没错。
赵令询问道:“怎么?算?”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十分果断地伸出两根手指:“这个,一点都不能少。”
沈青黛皱起眉头:“两千两,你们抢钱啊?”
方才还气势十足的?两人,双眼?一下亮了起来,谄媚地围在沈青黛身边。
施净脸止不住抖了几下:“沈大小姐,你觉得,有没有可能,他们说的?是两百两?”
赵令询冷声朝两人道:“好好说话,若是胆敢乱要价,坏了规矩,你们知道什么?下场。”
两人满脸堆笑:“您是卢爷介绍来的?,我?们兄弟自然不敢坏了规矩。一口价,两百两。”
沈青黛想了想:“我?给你们三?百两。”
施净一脸不可置信:“沈青,你疯了?见过杀价的?,没见过你这么?……还涨起价来了。”
沈青黛摇摇头:“两百两,是墨蝶的?价。另外一百两,我?买你们的?实话。”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齐声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小姐请问。”
沈青黛问道:“这墨蝶,你们是从何处得到的??”
其中一人舔了舔嘴唇:“这……”
沈青黛见他有些犹豫,便道:“若你们不肯说实话,这蝴蝶我?们也?没有买的?必要了。若是你们敷衍或是撒谎,实不相瞒,我?身边这位,也?是有点手段的?。一旦被我?们发?现,这钱,你们也?是拿不到的?。”
赵令询不觉挺直脊背,让脸色沉下几分。
另外一人不耐烦地把?兄弟推到一边:“有什么?不能说的?,我?们是偷的?,从益疯子那里偷来的?。”
沈青黛忙问:“什么?时候偷的??”
那人回道:“大概五天前吧。我?们看到益疯子从赌场出来,去往醉仙楼。我?们兄弟知他有了钱,便想跟着他蹭一顿。益疯子那日格外大方,点了好多菜。酒过三?巡,他便开始吹嘘起来,说是有人找他买十只蝴蝶,竟然给了他一千两。”
赵令询道:“他有没有说,买蝴蝶的?是什么?人?”
那人摇摇头:“没有,我?们也?没问。那日,他喝得烂醉。我?们把?他扶回家中,临走之际,看到他桌上?放着一个琉璃瓶,瓶中放着的?正是他说的?墨蝶。我?们想着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于是,便顺走了。”
另外一人附和道:“对,我?们绝无半句谎言。本来拿走益疯子的?蝴蝶,我?们还担心他找我?们麻烦来着,谁知道第二?天,他就不见了。”
这么?说,益疯子应当是四日前便离开了。
沈青黛想了想,问:“你们拿了这蝴蝶多日,它可曾攻击过人?”
两人摇摇头:“没有,我?们想着,这蝴蝶一只能卖一百两……不是,两百两。我?们就十分金贵地给它养着,平日里只露出一条缝隙给它透气,时不时地喂养些花蜜。这蝴蝶安静得很,我?们兄弟听到尚书府墨蝶杀人,也?十分震惊,你说这么?乖巧的?小东西,它怎么?会杀人呢?”
原本指望着,能从他们口中得到些信息,可两人手中的?墨蝶竟是偷来的?。
沈青黛见他们也?不知蝴蝶杀人的?隐秘,从怀中掏出三?张银票递了过去,接过琉璃瓶便离开。
施净眼?巴巴地看着递出的?银票,撇着嘴。
三?百两啊,说没就没了。
沈青黛抱着琉璃瓶催促道:“别看了,三?百两有什么?好看的?。你那神?机弩,换十张都绰绰有余了。”
施净这才恋恋不舍地跟上?。
马车内,沈青黛举着琉璃瓶仔细地瞧了一圈,墨蝶依旧慵懒地躺在瓶底,一动不动。
“这么?瞧着,这墨蝶的?确乖巧,到底是什么?让它去攻击人呢?”
赵令询看了看瓶中的?墨蝶,又?看了看案上?的?点心:“李锦说,给他墨蝶之人说过,墨蝶喜食甜。”
沈青黛会意,在点心上?轻轻捏了一下,在瓶盖处开了一个小口,小心翼翼把?碎渣撒了下去。
细碎的?残渣雪花一般纷纷飘落,瓶身顷刻沾满雪白。
三?人紧紧盯着琉璃瓶,只见原本沉寂的?墨蝶缓缓动了起来。
墨蝶懒洋洋地伸长了触角,它站直了身躯,十分不耐地把?身上?的?残渣抖了下去。
墨蝶,根本不喜欢甜食。

沈青黛本想将墨蝶带回去好好研究一番, 奈何赵令询不允。
“墨蝶能?伤人,过于危险,还是我保管吧。”
见她依旧犹豫, 赵令询道:“我府内有几个花匠,对蝴蝶蜜蜂之类, 也多有?了解。我?带着,正好可以向他们询问, 也许能问出点线索来。”
施净点头称是:“对啊, 这蝴蝶太吓人了, 还是交给赵令询保管吧。”
赵令询转头瞅了一眼施净。
施净心虚一笑:“你这么强, 区区一只蝴蝶怎么能?伤了你呢, 是吧?”
沈青黛思索片刻,还是把墨蝶交给了赵令询。
回到沈府,没?有?翠芜在一旁叽叽喳喳, 沈青黛一时觉得?有?些冷清。
她换了一身松快的衣衫,顺手拿了一本《药草记》,坐在窗前。
临近黄昏,外面天?气依旧燥热。
可她卧房外, 近百翠竹遮挡了大半烈日,纵使无风,但放眼望去,绿意绿意盎然,花木葱茏,只一眼便让人顿觉清爽沁凉。
这样的夏日,在忠勤伯府时, 她是体会不到的。
她那?个?院子,说好听点是宽敞, 其实就?是个?破败偏远的院落。
院内终年光秃秃的,只有?墙外伸进?来的几支枝叶勉强有?些绿意。
思及过往,她不禁放下了书,对着院内摇曳的竹影出?神。
在登州的那?些日子,她一直在想,她是如何一步步掉入圈套,被诬与陈侍卫私通的?
最初,她把重点都放在陈侍卫身上,想从他身上去寻突破口。
尽管陈侍卫曾浑身是血出?现在她面前,帮她逃离出?府。
可毕竟他身上有?太多疑点:
他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假山后??
为何能?顺利逃脱去救自己?
又是从何得?知母亲要将自己沉塘的消息?
事后?,她曾找人去查,可陈侍卫就?像蒸发了一样,再也找不到关于他的任何痕迹。
直到一天?,她突然就?想通了。
她忽略了整个?事件中,最至关重要的一点:她自己。
不管陈侍卫是魏夫人的人,亦或只是无辜受累的之人,即便魏夫人她们准备得?再充分,可只要她不去后?花园,便不会有?后?面这些事。
整个?事情的开端,是从她踏进?后?花园那?步开始的。
可是,她们怎么就?能?断定,自己一定会去后?花园呢?
思来想去,她猛然意识到,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那?日的蝉鸣似乎格外不同,吱吱声?从四面八方而来,让她坐卧不安。
自用过晚饭,她便一直觉得?口干舌燥,一直喝水,可却?无济于事。
从午后?到晚间,紫芸一直有?意无意地向她提起后?花园……
她缓缓闭上双眼。
紫芸,陪伴了她六年,亲如姐妹的丫头,背叛了她。
“小姐,大人请您过去书房。”
沈青黛恍然回过神来,简单收拾了一下,一步一叹地去了书房。
通常兄长叫她去书房,不是让她看账册,便是给她讲大道理。
书房内,霞光透过雕花窗户洒在案上,兄长正襟危坐于案边,正手执一支紫毫笔,行云流水般地在纸上舞动。
如此赏心悦目的画面,十分不和?谐地被案上一沓厚厚的账册打破。
沈宗度见她过来,招呼她坐在旁边。
沈青黛向着沈宗度行了礼,才规规矩矩地坐下。
沈宗度收起豪笔,指着她摇头道:“你瞧瞧,整日的跑来跑去,这脸都瘦了。还有?,外面日头毒,也不晓得?遮一下,怎么好像黑了一些。”
沈青黛摸着脸:“不能?吧,就?跑了这几日,怎么就?晒黑了呢?”
沈宗度从账册后?拿出?一个?盒子递过去:“昨日看你回来的晚,怕你累着,就?没?叫你来。这个?是聚云斋兰姐送的,说是新出?的胭脂水粉什么的。”
沈青黛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螺子黛、胭脂、面脂,口脂一应俱全。
尚未开盖,香粉的味道已经弥漫了书房。
沈宗度一时不适应浓重的气味,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他挥着手试图驱散空中的香味:“你先收起来,咱们说说账册的事。”
沈青黛耷拉着头,她就?知道,兄长叫她来书房,准没?好事。
沈宗度拍着案上的账册:“这些是聚云斋送来的,近半年的账册,你先看看。都是些女?孩子家的东西?,你也容易上手。若是实在不懂,可以去问问兰姐。”
沈青黛可怜兮兮地看着沈宗度,指着账册道:“哥哥,这么多还这么厚,我?肯定看不明白,我?还是不看了吧。”
沈宗度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就?冲着朝堂之上,你那?股伶俐劲,会看不懂?”
沈青黛眉心一动,装习惯了,竟忘了自己已经暴露了。
她起身走到案边,倒了一杯水递过去,笑嘻嘻道:“哥哥,你也看到了。最近我?忙得?紧,尚书府那?边的案子还没?着落。魏尚书一天?三问的,催得?急着呢。”
沈宗度想了想,问道:“查了几日,你可有?头绪?”
沈青黛顺手捏了一颗樱桃放进?嘴里,含糊道:“他们都是被墨蝶所害,今日赵令询已经带我?们去黑市,买到了墨蝶,只要找到它袭击人的原因,我?想离破案应该就?不远了。”
沈宗度皱眉道:“说起墨蝶,那?日我?就?坐在魏二公子身后?。那?些蝴蝶飞出?后?,只奔魏二公子,未有?丝毫停留。一群蝴蝶,黑压压地爬在他脖颈处,竟啃咬起来,场面实在让人心惊。”
沈青黛忙把樱桃核吐在掌心,问道:“哥哥,你说,那?些蝴蝶都趴在他脖颈处?”
沈宗度点点头:“没?错,我?看得?真切。不过,事后?我?也看过魏二公子脖颈处,尽是抓伤的红痕,好像并无异常。”
说完,沈宗度无奈摇摇头,拿了一张纸出?来,示意沈青黛把樱桃核放在上面。
“黏糊糊的,抓在手上,也不嫌脏。”
沈青黛笑笑,把捏在掌心的樱桃核放到纸上。
沈宗度包起顺手扔到一边:“父亲知道你喜欢吃樱桃,已经让人运了几箱过来,稍后?我?让人给你送去。”
沈青黛喜道:“爹爹让人送的,他可有?来信?”
沈宗度笑道:“父亲让人捎了口信过来,说是不日便会来京。”
沈青黛垂着头,眼眶微润:“爹都知道了?他一定担心坏了吧。我?真不孝,总是让爹爹为我?忧心。”
沈宗度拍着她的肩膀:“傻丫头,说什么呢。为人父母,不论儿女?如何,总是免不了要操心。何况,事情都过去了。如今,你可是中亭司的司正,名正言顺的,父亲知道了,只会以你为傲。”
他话锋一转:“你若是真想尽孝,不如,把这些账册,先拿回去,抽空好好看看。也好,早日接管家业。”
沈青黛捂住肚子:“哎呦呦,不行了,跑了一天?饿死了。哥哥,咱们赶紧去吃饭吧。”
沈宗度看她抬脚便想溜,在后?面道:“等等,把这些账册一同带走。”
沈青黛转头满脸堆笑:“兄长,我?这身子骨太弱。这么重,我?拿不下。”
沈宗度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静静地看着她:“柔弱?我?怎么听说,你去中亭司应试的时候,可是放了狠话的。说什么,一口气跑十里不喘气。”
沈青黛干笑两声?,贴着门边一溜烟跑了出?去。
一整晚沈青黛都在做些奇奇怪怪的梦。
她梦到自己被逼上鹿角山,走投无路,突然变成了一只蝴蝶。她飞啊飞,就?飞到了归远山庄。她看到了爹爹,刚飞过去,便被人用力?捏住……
昏昏沉沉睡了一夜,又没?有?翠芜叫她,一直睡到辰时过半,沈青黛才懒懒起床。
好在今日依旧不用回中亭司,不然陆掌司又要骂人了。
昨日说好要去尚书府,沈青黛先去接了施净,便赶往肃王府。
赵令询看到马车,捧着琉璃瓶,弯腰跳了上去。
琉璃瓶上盖着一块黑绸,施净看了一眼,便道:“怎么盖起来了,莫不是你也想学梦蝶姑娘,拉下黑绸,毒杀我?们?”
赵令询本不予理睬,可见沈青黛也十分好奇地探着头,便道:“墨蝶喜黑,黑暗能?让它安静。”
沈青黛点点头问道:“昨日回去可有?问过?”
赵令询点头:“问过了,花匠说他早年间曾听闻过这种?墨蝶,只知它比普通蝴蝶大些,却?并不知它能?杀人。”
施净抖动着黑绸:“这东西?怎么回事?”
赵令询道:“不知何故,自今早起,这只墨蝶便开始有?些躁动不安。喂食了一些花蜜,虽好了一些,可还是有?些不对劲。我?按照花匠教的办法,盖了一块黑绸,它才勉强安静下来。”
昨日墨蝶明明慵懒得?紧,动都懒得?动一下,今日却?突然躁动。
施净有?些不信,拉着黑绸一角便要掀开去看。
沈青黛一巴掌拍了上去:“你先安静会,别惊动了它,等到了尚书府再看。”
施净手还未收回,就?听到墨蝶拼命煽动翅膀拍打着琉璃瓶的声?音。
施净忙举起双手:“不是我?,我?没?动啊。”
赵令询拉下黑绸,只见瓶内的墨蝶正不停撞击着琉璃瓶,似乎想要破瓶而出?。
施净吓得?脸色惨白:“它……它它不会是又想杀人了吧。”
赵令询沉着脸:“不对,今日晨间,它虽也有?些躁动,可顶多只是来回煽动着翅膀而已。自我?盖上黑绸,它便安静了下来,为何突然如此?”
沈青黛扫了一眼车内,一切与昨日并无任何不同。
她道:“应不是马车的问题。”
既然不是车的问题,那?就?有?可能?是人的问题。
赵令询捧着墨蝶一路都无事 ,那?肯定也不是他的问题。
沈青黛与施净面面相觑,用手指着对方,异口同声?道:“肯定是你!”
赵令询看着躁动的墨蝶,又看了看两人,最后?目光落在施净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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