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亭司探案录—— by麋解
麋解  发于:2024年04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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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施净同翠芜在黑市打听过,墨蝶多是城东益疯子养的。他?到底知?不知?墨蝶能杀人,只要找到益疯子,一问便可知?。他?好像,并没有撒谎的必要。
赵令询蹙眉:“墨蝶,你是哪来的?是从益疯子那里拿的?”
李锦抬起头,一脸茫然:“益疯子,他?叫益疯子。我不知?道?,两日前,一个蒙面的男人找上我,说他?一直十分欣赏梦蝶姑娘,不忍梦蝶姑娘落入虎口。他?给了我那个琉璃瓶,并告诉我,寿宴之?日,放出?蝴蝶,可以趁机教训一下那个魏若空。”
他?看着两人,惊恐道?:“草民真的没有想过杀人,我不知?道?那蝴蝶能杀死人。”
沈青黛看着他?,他?那一瞬的惊恐,怎么看都不像是装的。
“你不知??那你怎么确定,墨蝶会奔向魏若空。”
李锦喃喃道?:“我问过,他?说,墨蝶最喜甜味。到时?,他?买通尚书府的下人,在魏若空跟前摆满甜点,这样蝴蝶就会冲着他?飞过去。”
甜味,沈青黛微微皱眉,真的是这样吗?
李锦的话一时?难辨,两人便让他?先退下。
沈青黛看了看赵令询:“昨日你可曾留意过,魏若空跟前,是不是摆满了甜食?”
赵令询摇摇头:“未曾留意。不过,我觉得有些不对。寿辰之?上,甜品必不可少,他?们怎么就能保证,蝴蝶不会跑偏呢?我亲眼?瞧见,那些蝴蝶,就是冲着魏若空去的,根本?没有在别处停留。”
沈青黛颔首,觉得赵令询说的很?有道?理。
今日他?们本?想着重审问雪儿?同梦蝶姑娘,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个李锦。
如?今,李锦承认了偷换了寿桃,那雪儿?也就没了嫌疑。
可是,她与?魏若英为何私下相?见,他?们之?间有没有什?么别的目的?
还有梦蝶姑娘,她为何要刻意隐瞒登州出?身的事实?李锦更换寿桃一事,她究竟知?不知?情?
赵令询望着眉头深锁的沈青黛:“接下来,你想先传谁?”
沈青黛想了想:“雪儿?吧。”
赵令询方想招呼赵世元过来去带人,就见施净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施净,不是让你们把人带到中亭司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施净也不搭话,一屁股坐下,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益疯子,不见了。”
沈青黛急道?:“不见了?”
施净颇有些无奈:“我们过去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屋子里都起了蛛网,应该早就跑了。”
益疯子是本?案的关?键,他?这一跑,多半已经离开了京城,再想抓他?,恐怕就难了。
沈青黛丧气地垂着头。
赵令询方想安慰几句,便见赵世元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沈青黛苦笑道?:“说吧,又出?了什?么事。”
赵世元看着沈青黛:“还真让你说着了,魏二小?姐的鬼魂真的回来复仇了。”
沈青黛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有人死了,是谁?”
赵世元道?:“尚书府夫人,沈氏。”

最初醒来的那些时日,她的?确恨沈氏,她恨不?得亲手杀了她。
她以为, 大仇得报那天,她会很痛快。
可是, 如今沈氏死了,不?知为何?, 她心头却有些酸楚。
尚书府前脚死了个二公子, 后脚死了当家主母, 这个事情着实有点?大。赵令询顾不?得其他?, 留下赵世元继续守着墨蝶戏班, 他?则同沈青黛与施净赶往尚书府。
尚书府门前鲜亮的?红绸已经被?撤下,换上了白灯笼,院内挂着丧幡, 诵经声隐隐入耳。
三?人在?小厮带领下,引至厅内。
魏尚书正瘫坐在?椅子上,微闭着眼?,三?夫人崔氏站在?身后替他?揉着头。
沈青黛远远瞧着, 一别两年,崔氏依旧风采不?减当年。只是因亲儿新丧,圆润的?脸上有几分凄楚,一身素衣,柔弱中带着几分楚楚之态,一如当年她初见时的?模样。
崔氏原本是在?娘亲待产期间,忠勤伯夫人寻来, 送给忠勤伯解闷的?一个歌姬。
她有一副好嗓子,弱柳扶风, 天然一段妩媚,父亲与她柔情蜜意,很快便把怀有身孕的?娘亲抛在?脑后。
娘亲生下了她的?两个月后,崔氏也有了身孕,且有男胎之相。
崔氏便得意起来,把往日看娘亲的?不?顺都撒了出来。
后来,她找了个道士,说娘亲与她犯冲,要她们?母女二人远离伯府。
忠勤伯正与她郎情妾意,又厌娘亲生性冷淡,且见娘亲生产之后,身形还未恢复,更?添了厌弃之心。
于是他?想都没想,便把她们?母女二人打发到乡下去了。
“世子,你?们?来了。”
魏尚书见赵令询过来,忙站了起来。
赵令询客气?道:“魏尚书,请节哀。”
魏尚书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一些,夹在?黑发中的?几缕银丝,无一不?透露着他?的?疲惫。
魏尚书叹了一口气?:“我魏某人自认从?未做过什?么亏心事,怎么就落得到家宅不?宁的?下场呢?”
赵令询不?擅安慰,只道:“魏夫人何?在??”
魏尚书又是一声轻叹:“世子,请随我来。”
三?人跟着魏尚书,朝着后院走?去。刚踏进后院,就听到凄凄惨惨的?哭喊,一声声让人心碎。
是嫡姐,魏若菀。
沈青黛心下狠狠一抽,跟着众人走?进屋内。
魏若菀一身素衣,趴在?魏夫人床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听到脚步声,转头看到崔氏,疯了一样的?冲上去,抓住她狠狠扇了一巴掌。
崔氏被?她扇得有些懵,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当即,捂着脸哭叫了起来。
沈青黛被?她突如其来的?发狂惊到了。
她突然想起初到忠勤伯府时候的?情景。
那时她方从?乡下庄子上来,浑身土里土气?。
接她的?轿子落在?府门前,她忐忑地下了马车。
看着巍峨气?派的?府邸,正局促不?安时,一个和她同岁的?小男孩便撞过来。
她倒在?地上,那男孩却?指着她大笑,一边笑一边骂她是没人养的?野丫头。
她那时年幼,刚没了母亲,被?人如此一说,当即哭了起来。
也就是这时,魏若菀走?了过来,她穿着胭脂色的?长裙,颜色鲜亮,绚烂得像是天边的?朝霞一般,是她从?未见过的?光彩。
她仰着头,像看仙女一样傻傻望着她。
魏若菀大声呵斥着那个男孩,扶起大哭的?她,领着无助的?她进了府。
见到父亲时,父亲脸上并无太多喜色,只吩咐人随便给她安排住处。
起初,夫人看在?她是父亲的?骨肉上,对她还算不?错,给了她一个小姐应有的?体面。
可慢慢地,府内人都发现,忠勤伯对这个庶女极其厌恶,接她回来,不?过是想避免一些流言蜚语。
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再见过父亲。
府内的?人都是见风使舵的?,根本没有人把她当正经小姐。
慢慢地,夫人待她也冷落了起来。
这期间,陪着她的?,只有魏若菀。
魏若菀丝毫不?惧得罪人,总是会在?崔氏为难她的?时候,和崔氏打嘴仗,来维护自己。
她见自己没有好看的?衣服,就会把她只穿过一两次的?衣服送给她。
那件她外出时常穿的?桃粉团花新衣裙,也是魏若菀送她的?。
她自然而然地,成了魏若菀的?小跟班。
她不?知道那个时候,魏若菀待她有几分真。
可她,是真的?很喜欢、很羡慕魏若菀。
无数个日夜,她都在?想,如果能成为魏若菀,那该有多好。
直到那日,魏若菀带着人出现在?后花园,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她,一步步将她逼上鹿角山。
魏若菀曾是她在?伯府内的?唯一慰藉,是她唯一可以依靠之人。
可正是这个她最信任,最亲近,最喜欢之人,将她逼上绝路。
反应过来的?崔氏,带着哭腔趴在?魏尚书肩头:“老爷,您可要为我做主啊。大小姐,她竟然当众下狠手。这还是当着您的?面呢,你?说您要不?在?这,让我怎么活啊?”
魏尚书冷着脸:“若菀,你?还知不?知道分寸?”
魏若菀冷笑一声,高仰着头:“分寸?整个府内,谁最恨娘,是她。她巴不?得娘死了,她能扶正呢。”
“啪”的?一声。
魏若菀红肿着脸,眼?里含着泪光,缓缓将目光移至魏尚书脸上。
她死死地盯着魏尚书:“我娘才是你?的?结发妻子,你?不?替她主持公道,还袒护这个毒妇?”
魏尚书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当众给自己难堪,气?得浑身发抖,他?举起手,又想打过去。
沈青黛忍不?住喊道:“够了。”
她缓缓走?上前去,淡声道:“尚书大人,家事烦请稍后处置,莫要耽误中亭司查案。”
魏尚书还未开口,就听赵令询在?旁道:“劳烦魏大小姐移步,方便仵作验尸。”
魏若菀看了看施净,站在?原地,并没有挪动。
沈青黛只得道:“魏大小姐,若要查明令堂死因,还烦请移步。若令堂真的?是被?人害死,施净一定能验得出来。”
魏若菀回头看了看床上的?母亲,低头想了想,缓缓退到一边。
魏夫人就静静躺在?床上,精心盘起的?头发凌乱不?堪,衣领处一片狼藉,脖颈上深深浅浅的?尽是抓痕。
沈青黛皱起眉头,这死法,怎么看着如此眼?熟。
施净走?近,也愣了一下,随即便开始拿出护手,开始初步检验。
沈青黛四下张望了一番:“最先发现魏夫人死的?,是谁?她死在?何?处?”
魏若菀用帕子拭了拭泪:“是我。”
她冷冷扫了一眼?站在?后面的?崔氏:“今日晨间,有人在?饭桌上,为了她那死了的?儿子在?闹。母亲不?过说了她两句,她便甩脸走?了。母亲也气?得吃不?下饭,便回了卧房。”
她收回目光:“我回房待了一会,怕母亲生闷气?,便过来劝慰。走?到门口,让千儿敲了半天的?门,母亲却?并没有应答。我觉得有些不?对,推开门,便看见……母亲倒在?了桌上。”
沈青黛走?至桌边,只见靠墙一张长案,案上摆着个紫红缠枝莲纹葫芦瓶,一鼎碧玉香炉,上面还挂了一副画。她抬头仔细瞧了瞧,是一副红莲图,画风飘逸舒展,着色瑰丽。她一眼?便认出,是谢无容的?大作。
谢无容若是知道,自己的?画作,被?挂在?卧室,下面还被?熏着香,他?一定会气?得跳起来。
谢无容爱莲,更?爱画中莲。他?常说,他?笔下的?莲都是有生命的?。莲这种东西,最为高洁,不?应为世俗污浊之气?沾染。花下焚香,最为致命。
沈青黛突然想起,赵令询曾说过,他?母亲也喜欢谢无容的?画作。看来,她要抽空,找谢无容讨要一副画备着才好。
赵令询见施净一直皱眉,问道:“你?有何?发现?”
施净摘下护手,神情严肃:“魏夫人,应该也是死于墨蝶之手。”
魏若菀惊道:“怎么可能?”
施净解释道:“魏夫人死状同魏二公子大致相同,脖颈处有细孔,像是蝴蝶啃噬的?痕迹。此外,她也有中毒和窒息的?症状。”
魏若菀愣了好一会,她原以为是崔氏下的?狠手,可眼?下证实,母亲与魏若空皆死于墨蝶,也就是说,崔氏很可能不?是真凶。
崔氏很快便也想到了这层,她登时哭了起来:“我可怜的?姐姐,我可怜的?儿啊。老爷,你?要为他?们?做主啊。”
沈青黛方才已经隐隐觉出,魏夫人也是死于墨蝶之手。可她想不?明白,为何?死的?会是魏若空与魏夫人。
“敢问魏尚书,魏夫人与二公子,有没有同时得罪过什?么人?”
魏若菀在?旁冷哼:“我母亲端庄持正,怎么会与他?那个纨绔子一起得罪人?”
崔氏想了想,脱口而出:“不?会,传言是真的?吧,二小姐,二小姐回来复仇了。”
“住口!”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魏尚书同魏若菀齐声喝止。
崔氏委屈地闭上嘴,缩在?一边不?敢再开口。
沈青黛嘴角勾起一丝嘲讽:“二小姐?对了,今早,下官也听到了点?风声。不?知道魏尚书,方不?方便讲讲魏二小姐的?事,没准,真是条线索也说不?定。”
魏尚书冷眼?看向沈青黛:“市井之言,岂可当真。不?过是那些人闲着,胡乱编排罢了。不?是说,中亭司查案一向只看事实吗,怎么,也相信起这些捕风捉影之事了?”
赵令询把沈青黛挡在?身后:“魏尚书,沈司正查案,素来心细,一向都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若是魏大人觉得多有不?便,大可不?说,不?必同小辈动怒。”
沈青黛方才不?过是见他?们?刻意避免提及自己,有些不?忿,一时口快。待冷静下来,便闷闷地站在?一边。
赵令询看了看站在?门口的?千儿:“魏夫人在?屋内时,你?在?做什?么,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还有,你?可曾听到夫人呼救?”
千儿被?吓得浑身一颤:“回大人,夫人在?休息时,奴婢在?廊下守着。夫人进屋之后,并没有人来过。奴婢一直守在?门外,并未听到屋内有什?么动静。”
赵令询接着问道:“那蝴蝶呢,你?有没有看到蝴蝶飞进来?”
千儿瑟缩着摇摇头:“奴婢……奴婢未曾留意。”
沈青黛方才已经瞧过,卧房内门虽关着,但因夏季闷热,室内的?窗子却?是半开着的?。这么大的?缝隙,几只蝴蝶若想进来,轻而易举。
想到蝴蝶,沈青黛突然记起,李锦曾说过,墨蝶最喜甜味。
她问:“夫人回房之后,你?们?有没有送过其他?吃食进来?”
千儿想了想:“夫人晨间有些生气?,并未用膳,奴婢便命人送了些点?心和水果过来。”
沈青黛扫了一圈,并未发现有什?么点?心,只瞧见一个空着的?果盘。
千儿见她如此,接着说:“不?过,夫人说她没胃口,让都退了回来,独留下几颗樱桃。”
沈青黛默默看着空盘。
樱桃是味甜没错,不?过看样子,魏夫人应当吃光了才对。若是樱桃都被?她吃了,那蝴蝶又是怎么准确地攻击她的?呢?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朝着施净问道:“魏夫人被?蝴蝶噬咬的?伤口在?何?处?”
施净一下反应过来:“脸,脖子都有,不?过最多的?却?在?手上。魏二公子却?不?同,他?的?伤痕,都在?脖颈处。”
赵令询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也就是说,蝴蝶撕咬处,才是杀人的?关键所在?。
“魏大人,敢问魏二公子现停放在?何?处,我们?要再验一次。”
魏尚书听了个大概,忙命人带他?们?到魏若空尸身停放处。
三?人走?进屋内,并未闻到刺鼻的?异味,魏若空就躺在?正中的?冰棺之内。
施净走?上前去,在?他?脖颈处扫了一眼?,微微叹了一口气?。
“看来冰棺造得有些晚了,尸斑已经形成,他?脖颈嘶咬处,有一些尸斑。”
沈青黛有些失望:“怎么这么不?巧?”
施净又仔细看了看,这才道:“这仔细一瞧,他?被?撕咬的?地方,好像有一小块淤青。”
赵令询同沈青黛凑近一瞧,好像真的?有一块痕迹,连着尸斑,边上又有几道抓痕,不?仔细看,还真瞧不?出来。
施净抬头问道:“你?们?是怎么猜到,蝴蝶噬咬伤口不?同?”
赵令询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出去说。”
三?人离开尚书府,坐上了马车。
赵令询问道:“要先回中亭司吗?”
沈青黛想了想:“先去归园客栈吧。益疯子是此案的?关键,能找到他?最好。咱们?可以让谢无容描绘出他?的?画像,贴在?城中各处。”
赵令询点?点?头,掀开帘子,吩咐车夫去归园客栈。
施净见他?们?安排好去处,便迫不?及待地问起了方才的?话题。
两人相视一笑,把审问到的?情况如实告知。
施净摸着头:“让我捋捋,也就是说,李锦因为爱慕梦蝶姑娘,被?益疯子给利用了。雪儿姑娘与魏大公子或许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梦蝶姑娘也有嫌疑。合着他?们?戏班,就没几个清白的?啊。”
沈青黛:“好像,的?确是这么回事。”
施净想了想:“那魏二小姐又是怎么回事,什?么鬼魂复仇的??我来的?路上,好像也听到了一些传闻。”
他?凑到赵令询身边,问道:“你?之前不?是在?魏尚书他?们?家住过,知不?知道点?什?么内幕?我听说,最早传闻是说,这个魏二小姐是跟一个侍卫私奔,不?慎跌落到悬崖摔死的?。现在?,又都在?传,说魏二小姐根本没有与人私奔,她是被?冤枉的?,当初就是魏家人陷害于她,而今她回来复仇来了。”
风吹动着帘子微微晃动,赵令询目光望向窗外。
“她没有什?么鬼魂,何?来复仇一说,何?况……”
他?顿了一下,声音有些哽咽,像是白昼一瞬转入深夜,眼?神一下暗淡下来:“何?况,传言未必全是假的?,起码……起码她是真的?,很喜欢那个侍卫。”
沈青黛猛然抬眸,他?说,她喜欢那个侍卫。
她一下有些错乱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不?知。

梧桐疏落, 蝉鸣嘹亮,穿过岁月长河,沉寂的夏日又一次被唤醒。
夏至前夕, 黄昏时分,蝉在花枝中鸣叫不止, 风吹过,一院燥热。
魏若青在廊下的美人靠上, 摇着团扇, 随意翻着手里的话本, 接过紫芸递过来?的茶水。
她一连喝了几杯, 还是觉得口渴, 一时烦躁难耐。
满院的蝉鸣叫得她实在有些心烦,便?起身去了后?花园纳凉。
饶是一向凉爽的后?花园,今日却依旧热得无济于事。夏季的风带着磨人的灼热, 熏得她透不过气。
见四?下无人,她便?解开了几颗扣子。坐了许久,燥热渐消,她也有些倦意。
等她再起身, 准备回去的时候,一个侍卫从假山后?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
她认识那?个侍卫,知道他?姓陈。有次他?在外买药,银钱不够,自己还曾经帮过他?。还有次,她撞见他?在街上买首饰险些被人坑,还曾帮他?选过手镯。
陈侍卫手拿外衣, 只穿了里衣。
她心下一惊,忙斥问起来?。
陈侍卫结结巴巴地说他?也不知, 他?只是喝了些酒,一觉醒来?就出现在假山后?了。
两人慌慌张张,正准备离开,就被一个丫鬟撞上,那?丫鬟尖叫一声。
之?后?夫人、魏若菀、三?夫人纷纷赶到。夫人气得发?抖,当即把两人关了起来?。
她在柴房忐忑了一夜,不知夫人会作何安排。
第二日一早,紫芸偷偷过来?给她送饭,她从紫芸口中得知陈侍卫要被夫人仗杀。
她大惊,若夫人一怒之?下杀了陈侍卫,自己岂不是百口莫辩。而且,她也怕陈侍卫无辜被牵连,不忍一条命因她而死。
于是,她从窗户跳出,找到被关的陈侍卫。正想问个清楚的时候,又被人撞见。
夫人见状,不管不问,认定他?们要私奔。
她虽极力?否认,但夫人却从他?们两人房间搜出了包袱细软,两人又被关了起来?。
临近傍晚时分,陈侍卫突然破门?而入,一身是伤,鲜血染红了衣衫。
陈侍卫告诉她,夫人准备趁伯爷不在,替伯府清理门?户,将她沉塘。
她大惊失色,慌乱不堪,一时失了主张。父亲同?家中男丁皆外出未归,若夫人想悄无声息地动手,自己绝对无路可退。
陈侍卫拼命带她出了后?院,两人逃到后?门?,后?院的守卫闻声追来?。
陈侍卫只得让她先走,她惊吓过度,仓皇逃走。
后?来?她慌不择路,在侍卫的追逐下,逃到了鹿角山。
再后?来?,鹿角山就成了她的葬身地。
她醒来?后?,曾询问过翠芜,得到的却是魏二小姐已经被葬,忠勤伯升任吏部尚书,即将举家搬到京城的消息。
等她好不容易能?下地走路,去到忠勤伯府的时候,早已人去楼空,仅留一个看门?人而已。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想不明白,为何夫人和魏若菀会突然对她出手。
而且她们计划周密,环环相扣。她每走一步,都在她们的计划之?中。
起初,她一直以为或许是因为赵令询,毕竟世子妃的头衔,魏若菀觊觎已久。
可自发?现留行门?的人也参与其中,她就更加迷惑了,她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要让留行门?之?人亲自出手?
梧叶自眼前飘过,赵令询说罢,眼神有意无意地望向沈青黛。
沈青黛扬了扬头,她自认,除去这些强行往她身上泼的脏水,她与陈侍卫并没有什么过多?的交情。
不知为何,赵令询会认为她喜欢陈侍卫。
事实上,直到如今,沈青黛都不知道陈侍卫的全名。
沈青黛想了想,难道是因为,当初她同?赵令询说过的那?些伤人的话。
其实当初她之?说以说出那?些刻薄之?言,赵令询也有很大责任。
赵令询在伯府小住的那?些时候,她能?隐隐觉出,他?对她似乎有些不同?。
她明明是讨厌他?的,他?们在一起,只会吵架。可有时候,她还是忍不住会有些期待。她想,是不是,他?真的会有那?么一点点喜欢自己。
直到那?日,魏若菀看穿了她的心思。她说,赵令询是真的对她有点感觉,不过,他?只是想把她带回京城,让她做妾而已。
心高气傲的魏若青听罢,怒气冲冲地去寻赵令询,想找他?问个明白,却撞见赵令询正同?大哥魏若英在一处说话。
他?满不在乎地笑着说:“妾怎么了?左右我看重的只是她这个人,有什么关系。”
魏若青气得浑身发?抖,果真,一直以来?,赵令询只是在戏耍她。
她像一头发?疯的小羊一样,猛地冲了出来?,一头撞在赵令询身上。
赵令询被撞得连连后?退了几步,险些跌倒。
她朝他?吼道:“赵令询,你以为你是谁?你是不是以为,只要你勾勾手,我就会像条狗一样,感恩戴德地爬过去。我告诉你,我讨厌你。我有喜欢的人,他?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你总是自以为是,让所有人都要围着你转,除去一个世子的名头,你还有什么?你就是个盲目自大的讨厌鬼,我死都不会跟你走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赵令询抬头,盯住魏若青,露出一种难以言表的失望与不解。
他?眸中的光芒黯淡下来?,双眼变得空洞,心脏处像是被人用力?捶打,疼得他?几乎要窒息。
什么年少轻狂鲜衣怒马,什么王府世子风姿无双。
这一刻,他?所有的骄傲,都随着她的话化作粉齑……
魏若青对赵令询的怨恨,早在鹿角山看到他?义无反顾冲向自己的时候,就已经烟消云淡了。
在中亭司同?赵令询相处日久,沈青黛对他?日益了解。
这些年赵令询身边根本没有什么莺莺燕燕,更没有什么小妾。
她恍觉,或许当初赵令询并没有轻视她的意思,更没想过戏耍于她,或许他?只是一时口快。
施净像发?现了什么:“赵令询,你不对劲。提起这位魏二小姐,你怎么酸溜溜的。”
赵令询从沈青黛脸上收回目光,瞥了一眼施净:“你眼力?这么好,怎么找人的时候,就不好使了。”
施净讪讪一笑:“那?他?早跑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沈青黛收回情绪:“先去寻谢无容,咱们一同?去城东益疯子住处。”
马车停在归园客栈,沈青黛接上谢无容,便?赶去城东。
谢无容方吃了午饭准备回故衣居,便?被沈青黛拉到车上。
“黛儿,我说过多?少次,莫要这么粗鲁。”谢无容理了理衣襟,慢慢说着。
沈青黛道:“事急从权,咱们要去城东一趟,笔墨已经备好,需要你帮忙画一个人。”
谢无容漫不经心问道:“谁啊,凶手?你们抓到杀死魏二公子的人了?”
沈青黛摇摇头:“没有,是一个叫益疯子的。杀人的墨蝶,很可能?就是从他?那?边流出来?的。”
谢无容来?了兴致:“杀人的墨蝶,他?那?里还有吗,我也想见识一下。”
施净缩缩脖子,嫌弃道:“咦,那?东西有什么好看见的。早没了,我今早赶去的时候,屋子都空了。”
谢无容打着哈欠:“到了叫我。”
沈青黛想了想:“谢无容,你在登州的时候,可曾听过魏若空有什么仇人?”
谢无容缓缓张开双眸:“多?了。”
他?笑着望向赵令询:“世子,我听闻,在登州时,你同?这位魏二公子多?有不快。”
赵令询薄唇微翘:“谢公子知道的,还真多?。”
沈青黛只知赵令询同?大哥魏若英关系不错,却不知,原来?他?与魏若空相处并不好。
谢无容一笑,凑到沈青黛身旁,低声说道:“不知道吧,世子曾当众同?魏若空动过手。坊间传言,说是为了魏二姑娘。”
沈青黛浑身一僵。
为了她?
施净一副看戏的表情,拉着赵令询问道:“赵令询,真的假的,你还有这么血性?的时候?”
赵令询甩开他?:“放手。”
谢无容修长的手指摆弄着手中的扇子,眼中带着几分笑意:“世子岂止有血性?,那?简直是英雄救美啊!”
英雄救美?
沈青黛这个当事人怎么丝毫不知。
施净眼巴巴地看着谢无容:“快说说,怎么回事?”
谢无容缓缓打开扇子:“说起来?,也是魏若空此人禽兽不如。那?日,魏若空同?一群浪荡子在酒楼戏耍,其中一人,不知怎地就提到了魏二姑娘,说是看上了她。魏若空张口便?说,要把魏二姑娘送与他?做妾,一群人登时哄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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