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亭司探案录—— by麋解
麋解  发于:2024年04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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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此处,沈青黛紧紧攥紧拳头。若是魏若空不死,她非要锤爆他?的头不可。
施净咋舌:“这个魏若空,也太不是东西了,这还自家妹子呢,就这般侮辱。”
谢无容望着赵令询:“所以啊,世子看不下去了。他?当即踢翻了酒桌,一拳打在魏若空脸上。那?个家伙,当场就鼻青脸肿的,像个猪头一样。他?还嫌不够,又抓起魏若空,按在二楼围栏处。若不是魏若英及时阻拦,只怕他?,多?半要落下个残疾。”
施净拍手道:“打得好!”
他?转身,用一种不明的目光看着赵令询:“赵令询,我就说吧,你以前,是不是对这魏二小姐有意思?”
沈青黛抬眸望着赵令询,眼眸微润。
原来?,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赵令询曾这么维护过她。
赵令询正色道:“魏二小姐人已经不在了,莫要胡乱玩笑。”
施净眯眼盯着赵令询:“赵令询,魏二小姐鬼魂之?事,不会是你搞的鬼吧?”
赵令询抓过施净:“你信不信,你再乱说,我现在就把你扔出去?”
施净忙闭上嘴的,老老实实坐在一边。
谢无容笑笑,摇着扇子接着说:“魏若空,整个登州,有几个不恨他?的。他?养着一群狗腿子,所到之?处,无不狼藉。”
沈青黛不动声色地收起目光。
她突然想起了早年间的一些传闻,她问:“我听说,魏若空之?前同?人争过一个歌姬,还险些闹出人命,这件事你有没听说过?”
谢无容点点头:“听过,这事,当时闹得沸沸扬扬。这件事,还是以往的忠勤伯现任魏尚书亲自出手,给压下来?的。”
能?让父亲出手,可见事情绝不简单,至少不会像后?来?传的那?样,仅仅是争夺歌姬。
“这么说,你知道些什么?”
谢无容道:“当时我的画作还不被人所知,只能?接一些零散的活计。为了生活嘛,有时候,偶尔也会去一些风月场所。”
他?苦笑一声,接着道:“登州有坐南月楼,便?是以当时的花魁南月命名,盛极一时。不过,我进楼作画之?时,南月姑娘容颜已经一日不如一日。魏若空本是楼里的常客,他?渐渐厌弃了南月姑娘,去的次数越来?越少。正是这个时候,南月楼老板,找来?了一个叫玉娥的小丫头,私下教习了数月,准备取代?南月姑娘。这个玉娥,果然不负老板所望,一登台,便?引起了骚动。”
世上新人胜旧人,风月之?所更是如此。
“玉娥歌舞俱佳,清新似出水芙蓉,当时刘通判的儿子,刘盛显一眼便?看中了她。此后?,刘盛显便?多?次出入南月楼,来?此与玉娥相会。刘盛显此人,倒也不是什么浪荡之?辈,他?对玉娥完全发?乎情止乎礼。多?次与玉娥互通情谊之?后?,他?便?想着要替玉娥赎身。可就当他?准备好一切,准备拿回玉娥赎身契的时候,魏若空不知道从哪听说了玉娥姑娘的大名,便?跑来?搅局。最后?,玉娥自然没有拿到卖身契。”
沈青黛问道:“后?来?呢,怎么就差点闹出人命了?”
谢无容摇摇头:“不是差点闹出人命,是真的有人死了。”
沈青黛有些诧异:“传闻不是说,歌姬疯了,怎么会死了呢?”
谢无容长叹一口气:“死的不止是歌姬,人,都死了。”
沈青黛皱眉,都死了,死的竟然不止一人。
“都死了,死的还有谁?”
谢无容收起扇子:“玉娥,刘盛显,还有南月。”
当时,传言都说歌姬疯了,没想到竟然一下死了三?人。
玉娥,刘盛显还算是局中人,至于南月姑娘,她为何也出现在这局中?

沈青黛眉头皱起:“死了三人, 魏尚书都?能给?压下?”
谢无容解释道:“事情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简单,他们三人并?非死在同一时间,且事?情一发生, 魏尚书就果断出手。”
他继续道:“当日,刘盛显本已筹好了钱, 南月楼的老板也应了下来。两人算好日子,约定三日后赎身。可魏若空却看上了玉娥, 威逼利诱南月楼老板毁约, 最终玉娥未能赎身。玉娥眼看赎身无?望, 还要被魏若空那厮惦记, 日日痛哭流涕。刘盛显心疼玉娥, 何况他好歹也是通判之子,如今被魏若空如此欺辱,自然气不过。于是, 他便去找魏若空讨要说法。恰逢魏若空当日喝醉了酒,对着挡路的刘盛显一通乱打。等刘家人赶到,把?刘盛显抬回家中,他已经被打得半死, 成?了废人。”
沈青黛皱眉道:“将人打成那样,刘通判为何却没有闹?”
谢无?容无?奈道:“刘通判最初的确十分?气愤,据说?他还未出门,忠勤伯便亲自登门。没人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只是有人看到,刘通判客客气气地送了忠勤伯到大门口。没过多久,登州知府因贪墨被抓, 刘通判便继任了知府的位置。”
沈青黛沉默许久,问道:“那玉娥姑娘呢?”
谢无?容微微叹了一口气:“玉娥听说?刘盛显被打成?残废, 又心疼又气,可她一介女流,无?权无?势,也只能日日以泪洗面。若是如此,也就罢了,好歹都?还活着。可半个月后?,刘盛显却死了。刘盛显本也是个气性高的,如今却成?了残废,终日只能躺在床上?,想?见?的人见?不了,害他的人也得不到惩罚,自己的父亲只想?着拿他换前程。于是,他趁着下人不注意,割腕自杀了。”
沈青黛心下一紧,只怕,刘盛显的死,便是悲剧的开端。
“刘盛显的死讯传到了南月楼,玉娥听说?后?,恸哭不已,为刘盛显穿上?素衣守孝。偏生这个时候,魏若空过来了。他瞧见?一身丧服的玉娥,更加来了兴致,竟要强占了她。玉娥誓死不从,从屋内拼命挣脱跑了出来。由于两人闹得动静有点大,南月姑娘便走了出来。玉娥自打进了南月楼,便一直跟在南月姑娘身边,南月姑娘待她如同亲姊妹。眼见?玉娥哭得几欲断肠,南月姑娘不忍,便想?好言相劝,让魏若空再给?玉娥一点时间。魏若空本就在兴头上?,又喝了酒,哪里肯听人劝,他反手甩了南月姑娘一耳光后?,依旧不解气,用力把?南月姑娘推搡到一边。”
说?到这里,谢无?容微微垂下眼眸:“南月姑娘莫名被打了一巴掌,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他这么用力一推,根本站不稳。她拼命抓住了栏杆,终究还是……摔了下去?。”
仿若巨石堵在心口,沈青黛长舒一口气:“活生生一条人命,就没人管吗?”
谢无?容嘴角勾起一丝苦笑:“新上?任的刘知府,是忠勤伯提上?去?的。自家儿子他尚且如此,何况只是一个小小的歌姬。再说?,魏若空只是失手伤人,即便拿了他,又能把?他怎么样呢?”
南月姑娘就这么死了,就像一阵风吹过,花瓣离开花朵,很快便湮灭不见?。
“那玉娥呢?她是怎么死的?”
马车内太闷,谢无?容又重新打开了扇子,他缓缓说?着:“跳河。刘盛显死后?,玉娥本就万念俱灰,又见?连累南月姑娘无?辜惨死,她已毫无?求生意志。终于在一个早晨,她被人发现穿着一身孝服,投了陵东江。”
施净听得直挠头:“这个魏若空,就是个祸害,死了活该。”
赵令询凝眉沉声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谢无?容漫不经心道:“我听闻世子之前去?过登州,也在曾经的忠勤伯府小住。这件事?,就发生在你去?登州的三个月前。刘盛显是自杀,而且刘知府明令府内相干人等不得胡言。而南月姑娘,忠勤伯府赔了一笔钱给?到南月楼的老板后?,他用那些钱,又买了个绝色美人,改了南月楼的名字,照样赚得盆满钵满,哪里会管一个歌姬呢。至于玉娥,她的名声远不如南月姑娘,老板得了新人,很快就将她忘了。她死了之后?,也不过百姓茶余饭后?一段谈资而已,又有谁会真正关心她呢?”
“这件事?,本来知晓内情的也只有楼内那些姑娘,我也是去?作画之时,偶尔听她们闲谈得知。所?以,一些捕风捉影的流言,只是传了小半月,便渐渐再也无?人提及了。”
午后?燥热的风吹进马车内,丝毫未有半分?凉意,让人躁动得血液翻滚。
谢无?容叹道:“都?是命啊。”
沈青黛呆呆地出神,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玉娥他们,还是魏若空。
马车在城东益疯子门前停下,翠芜看到马车,便跑了过来。
“小姐,你怎么来了?”
此前施净与翠芜一同来此,益疯子虽已不见?踪影,但翠芜知道他是此案的关键人物?,不敢有丝毫怠慢,怕他再回到此处,便一直守着。
沈青黛把?翠芜拉到一边,低声同她讲了几句。
翠芜一脸为难,嘴里嘟囔着:“小姐,这事?就不能让其他人去?吗?”
沈青黛扶着她的肩膀:“不,你做事?细心,只有你去?我才会放心。而且,你熟悉登州,查起来也方?便。”
翠芜想?了想?,点了点头。
时值农忙时节,益疯子所?住东郊,一带皆是良田,路上?来往行人不绝。
沈青黛从马车中取出笔墨、小方?桌,递给?施净。
施净不满道:“又准备让我……”
下一刻,他便咧开了嘴:“你看你,又见?外了不是,不就拿个东西,还准备这么多钱。”
沈青黛笑了一声:“我就知道你不会同我客气,这些钱,是给?附近村民们准备的。咱们既要让人家好好描述一下益疯子,画出他的画像,总需要些时间。这大忙天的,自然不能白白耽误人家才好。”
施净干笑一声,从沈青黛手中接过银子。
到手的银子,一下就没那么香了。
施净指着赵令询:“让我去?,你们呢?”
赵令询淡淡扫了他一眼:“自然是去?益疯子那里,查线索。若是你觉得太累,我倒是不介意咱们换换。不过,我可不能保证,那里会不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突然窜出来。”
施净麻利地搬起小方?桌,笑嘻嘻地对?着谢无?容:“谢公子,咱们去?那边问问吧。”
沈青黛同赵令询望着他们的背影笑笑,转身推开了益疯子家的木门。
从外看偌大的院子内,竟然只有三间草房。房子一侧扎起了一圈篱笆,上?面缠绕着盛放的蔷薇,篱笆内种着大片凤仙、薄荷,还有一片不太常见?的红蓝花。左侧是一处低矮的草棚,棚下放着些杂物?。
正屋极其简单,并?无?任何线索。西边是他的卧房,里面除一张床外,其余一应物?品已经不见?了踪影。
两人最后?来到东边,方?推开门,一股刺鼻的臭味猝不及防,迎面而来,熏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两人忙掩着口鼻,勉强缓缓睁开双眼。
一间不甚宽敞的屋内,满是动物?毛发与粪便,墙边蛛网乱结,几只开肠破肚的老鼠已经腐烂,四?周围满了嗡嗡乱飞的蚊虫。
赵令询关上?房门,拉着沈青黛便往外走。
两人屏着呼吸,一口气走到院中,方?才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沈青黛看着赵令询被憋得微微泛红的俊脸,料想?此刻自己必定也好不到哪去?,本是极窘迫的时刻,她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赵令询也笑了:“怪不得施净方?才跑得这么快。”
两人又四?下扫了一圈,并?无?多余发现。
赵令询道:“果然,这个益疯子早有打算。”
沈青黛面色微凝:“我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死的两个,皆是魏家之人。凶手为混淆视听,故布疑阵,放出的传言也多围绕魏家旧事?。可见?,凶手应是知晓魏家之事?,可益疯子却是京城之人。他与魏家,好像并?无?干系,为何要给?李锦墨蝶呢?”
赵令询并?未回她,而是盯着她问道:“你觉得,此事?会不会与魏尚书家已故的二小姐有关?”
沈青黛听他问起自己,心突突跳了几下,很快稳住情绪:“我觉得,应该关系不大。你想?,这位二小姐,就是魏家人,若真如传言所?说?,是魏家自己要害她,那必定不会有亲人为她复仇。至于朋友嘛,想?她一个伯府闺阁女子,应当也没什么亲近之人。不然,也不至于埋葬之时都?无?人相送。”
赵令询垂首望着她:“你怎知她死后?无?人相送?”
沈青黛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我听说?的。你忘了,我也是登州人。”
赵令询似有微微叹息:“走吧,去?看看施净那边怎么样了。”
沈青黛跟在赵令询身后?,不知怎地,又想?起他在马车上?说?的话?。
他说?,她喜欢陈侍卫。
沈青黛低着头,咬着嘴唇,不停在想?,自己要怎样告诉赵令询,她对?陈侍卫毫无?男女之情。
想?了一路,眼看就要走到田垄尽头,她脑子一热,脱口而出:“那个,赵令询。你之前在车上?说?,魏二小姐喜欢他们家的侍卫,我看,也不尽然。”
赵令询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来。
高大的身形,在金色的田垄间投下一片阴影。
他背光而立,整张脸朦胧得看不清表情。
沈青黛一时也想?不到理由,只得硬着头皮道:“我是觉得,你看吧,我们沈府也有很多侍卫。我平时,连他们的脸都?没看清过。那忠勤伯府这么大,侍卫少说?也有几十,二小姐即便偶尔同他们说?上?几句话?,也未必能记住他们的名字。不过区区几次见?面,哪那么容易就产生了感情。”
她迎着日光,被晃得睁不开眼,虽看不清赵令询的神情,可她明显能感觉得到,赵令询正紧紧盯着她。
她心下一阵慌乱,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忙结束了话?题:“我是觉得,你这样没凭没据的,就说?人家喜欢一个侍卫,不太好。”
头顶传来一阵熟悉的轻笑,带着释然与轻松。
一阵凉风吹散了夏日的炎热,额间碎发一下下地撩动着她的心弦。
“我信你。”赵令询轻声说?道。
沈青黛一怔,这就信了?
她方?才的话?,前言不搭后?语的,他竟然就这么信了。
赵令询,原来这么好哄的吗?
施净收拾好了方?桌,才扛起来,远远瞧见?赵令询同沈青黛并?肩走过来。
谢无?容揉着肩膀,将画递了过去?:“你们来得真是时候,已经画好了。”
沈青黛伸手接过画。
画上?是一个略胖的男人,看起来约摸三十来岁,一张脸肥嘟嘟的。他的眼睛并?不算小,但看起来却并?不十分?有神,似乎隐隐透着些不明的癫狂,满头乱发,鸟巢一样。
他明明长得极其普通,可就是让人看了一眼,便记忆深刻。
沈青黛暗想?,这样的人,即便只是一双眼睛,李锦应该也是能认出来的。
送谢无?容回到归园客栈,三人便又回到墨蝶戏班。
三人一到墨蝶戏班,赵令询便让赵世元将李锦带来。
李锦十分?惶恐地站在一边,等待着他们的问话?。
沈青黛展开画卷:“你仔细看看,认不认识此人?”
李锦疑道:“这人是谁?”
沈青黛道:“他就是益疯子。”
李锦十分?肯定地摇摇头:“不,不是他,我确定。”

赵令询抬眸问道:“哦, 你这么确定?”
李锦点头:“眼神,不一样。当日送我墨蝶之人,眼神十分平静。而且, 画上这人看起来三四十岁的样子,可送我?墨蝶之人, 尽管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听起来很年轻。”
先前沈青黛就怀疑过, 益疯子似乎没有动机, 参与此次凶杀。
如今听李锦再次确认, 更加验证了她的猜想?。
沈青黛沉思片刻, 问道:“你了解梦蝶姑娘的过去吗?”
她这话问得有些突然, 李锦一时发愣,随即苦笑一声:“梦蝶姑娘从不与我?们谈论过去之事,做我?们这行的, 哪个不是坎坎坷坷的。她既不愿意提,那肯定不是什么好的回?忆,我?们自?然从不过问。”
赵令询思索一下,问道:“梦蝶姑娘之前同魏二公子见过吗?”
李锦摇摇头:“他们之前未曾见过, 魏二公子似乎不太?喜欢听戏。只?是最近魏尚书寿辰,魏二公子听闻了梦蝶的名声,过来相邀时,方才见到。”
沈青黛接着道:“那这些日子,以?你的观察来看,梦蝶姑娘对魏二公子是否反感?”
李锦冷哼一声:“一个纨绔子弟,哪里入得了梦蝶的眼。梦蝶不过是怕得罪了他, 对戏班不利,委曲求全?罢了。”
沈青黛无奈地扶着额头, 李锦嘴里,怎么可能?会?说出魏若空半点好话,她就不该多问。
待李锦退下,赵令询道:“当日李锦之所以?能?顺利替换掉寿桃,多半是因为梦蝶姑娘恰好受了伤,吸引了众人的注意。你们觉得,会?是巧合吗?”
沈青黛蹙眉:“很难说。从面上看,梦蝶姑娘同魏若空并无任何?私人恩怨,她根本没有要?害他的理由。相反,魏若空一死,整个矛头都指向她,似乎对她并没有任何?好处。”
赵令询看着她:“翠芜是去了登州吗?”
沈青黛点头:“没错,我?让她去查查梦蝶姑娘同雪儿的身份。还?有,谢无容讲的那件事,相关涉案人员的是否还?有其他亲属。翠芜脚程快,办事利落,三日内应该就可以?返回?。”
雪儿随后被赵世元带了过来。
她看起来有些心绪不宁,一直微微垂着双眸下,明显有些乌青,想?来是昨夜并未休息好。
沈青黛问道:“雪儿姑娘,昨日你说见到魏二小姐的鬼魂,此事可真?”
雪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施净咳了几声,她才缓缓抬起头来。
许久,她眼中的茫然才慢慢散去,点了点头:“回?大人,没错。昨日民女?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
赵令询冷笑一声:“绝无半句虚言?你确认是看到了魏二小姐的鬼魂,才追了出去,而不是你与魏大公子私下会?面?”
雪儿闻言一怔,神情慌张,捏着无处安放的双手?:“不是的,我?没有。”
沈青黛轻声道:“雪儿姑娘,人命关天。你现?在若不说实话,万一他日被有心之人翻出,那你和魏大公子,很可能?会?被人怀疑与魏二公子被杀一案有关。”
雪儿慌张道:“不是的,没有。魏二公子之死,和我?们无关。”
沈青黛见她已经默认,便安慰道:“既如此,那雪儿姑娘,不妨将实话告知。”
雪儿勉强稳定住情绪,涨红着脸:“民女?同魏大公子,自?登州时便已相识。我?们,我?们本是两?情相悦,只?是,民女?地位太?低,从不敢肖想?能?攀上他。”
沈青黛略一回?想?,怪不得当日在登州时,雪儿姑娘被打骂之际,大哥会?恰巧出现?。
雪儿抬眸缓缓道:“民女?深知,此生与大公子无缘。可突然有一天,大公子他……他对我?表明心迹,他说他想?通了,他要?娶我?。”
沈青黛瞳孔震动。
大哥是忠勤伯府的嫡长子,他风度翩翩,待人温和,就算是她这个父亲从来不多看一眼的庶女?,他都能?关怀备至。如此身份人品,不知是多少登州贵女?们心中的佳婿,他竟然要?娶一个小商户的女?儿。
她揉了揉额头,仔细想?了想?,好像她出事前不久,嫡母是经常唉声叹气来着。她还?记得,当时嫡母房内送来许多登州贵女?们的画像。
赵令询身子稍稍前倾:“我?记得你说过,你是因为家人准备把你嫁给人当小妾,才偷偷跑出来的。倘若魏大公子真的心悦你,为何?会?不阻止?”
雪儿瘦弱的身姿微微晃动,像是不堪一吹的小花,她眼眸中满是哀楚:“就在大公子表明心迹之后,忠勤伯夫人让人来到我?家,她威胁我?爹爹,他们说如果我?敢有妄想?,就让我?们全?家无法在登州立足。”
她死死咬着嘴唇,薄唇之上隐隐泛着血色:“她给了我?爹爹二十两?银子,让他早早把我?嫁了。我?本想?去寻大公子,可是那些日子,他们府内出了事,魏二小姐,坠崖身亡了。等?魏二小姐的丧事办好,我?再想?去找他的时候,却听说他已经去了京城。”
她一声叹息:“忠勤伯夫人临行前,又让人来到我?家,他们逼着我?爹,让我?嫁给一个乡绅做妾。我?爹他,答应了。我?假意屈从,趁着家人不注意,便孤身来到了京城。”
若是以?往,听到这种事,她是万万不信的。
一个官夫人,竟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对付一个小姑娘。
可沈青黛也?是当事人,她知道嫡母的手?段。
她怎么也?算她半个女?儿,日日晨昏定省,伺候在她跟前,她对自?己尚不留情,何?况雪儿呢。
大哥是她在这个家的希望,她自?然不能?让一个小小的商户之女?毁了大哥的前程。
沈青黛问:“你是什么时候同魏大公子联系上的?”
雪儿垂眸道:“他是高高在上的尚书之子,我?平常哪里能?见到。何?况,我?以?为他抛下了我?,并不敢去寻他。直到尚书大人寿诞前几日,戏班提前去排练,我?跟着过去,这才见到了他。”
她停了一下,接着说道:“他告诉我?,当初他并非有意不去找我?,只?是尚书夫人因他二妹亡故,哭坏了身子,他一直伺候着,不得空。离开登州前几日,尚书夫人又借故把他关了起来。后来,他也?派人去登州寻过我?,可是我?已经离开了。”
听到尚书夫人为她哭坏了身子,沈青黛心内一阵冷笑。
她按下情绪,接着问:“所以?,寿宴当日,你们仅仅是约好见面而已?”
雪儿点点头,从怀内掏出一张纸:“这是大公子昨日赠于我?的房契,他只?是不想?我?在戏班受苦,想?帮我?而已。我?们并未做什么越矩之事,更没有什么害人的心思。”
沈青黛接过地契,看了看,递给赵令询。
若死的只?是魏若空,沈青黛可能?还?会?对雪儿与魏若英有所怀疑。
事实上,她也?的确怀疑过,是不是魏若空不小心发现?了什么秘密。
比如自?己坠崖的真相,继而被嫡母魏夫人针对,她说服大哥保全?自?己,以?至于魏若空因此丧命。
可眼下魏夫人也?跟着身亡,杀人手?法与魏若空之死如出一辙,凶手?无疑是同一人。
这样一来,凶手?就不太?可能?是魏若英。
她了解大哥的为人,即便他再喜欢雪儿,也?绝不会?为了儿女?私情,而枉顾人伦。
沈青黛沉思片刻,又问道:“那魏二小姐鬼魂之事呢,是不是你为了掩人耳目,胡乱编造的?”
雪儿方才还?悲伤的神色,一下变得紧张起来:“不是。大人,真的不是,民女?的确看到了魏二小姐。”
雪儿怕因此事连累魏若英,已经如实交代两?人过往,甚至连房契都拿了出来。在魏二小姐这件无关自?身的事情上,她好像并没有撒谎的必要?。
赵令询也?又有意外:“你果真见到魏二小姐?”
雪儿十分肯定地点头:“昨日民女?同大人讲的,都是实情。当日,看到那道身影的,不止我?一个,戏班里其他人也?是有看到的。不过,他们并不认识二小姐,不知道是她罢了。我?本追了出去,可她一转眼便不见了。我?又忧心大公子,怕他等?急了,便折返到了亭中。”
沈青黛原也?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她竟真的看到了自?己的“鬼魂”。
想?到今早听到的传闻,尚书府的紫芸,也?看到了自?己的“鬼魂”。
那么就是说,有人在刻意假扮自?己。
先是找人假扮自?己,又利用她当初被冤坠崖之事来制造舆论。
凶手?这样做,究竟是何?意图?
施净听到此处,看着一脸凝重的两?人,不解道:“你们想?什么呢?这不明摆着的事,凶手?摆明就是替魏二小姐报仇的啊。”
两?人齐齐望向施净,又不约而同地移开视线。
施净不满道:“你们两?个,都是什么眼神啊,我?分析得多有道理啊。”
沈青黛没有理睬她,而是继续向雪儿问道:“梦蝶姑娘也?是登州人,此事你可知晓?”
雪儿一愣,茫然地摇摇头:“不知,梦蝶姐姐从未提到过。”
沈青黛想?了想?,接着问:“那这些日子,梦蝶姑娘同魏二公子相处怎样?”
雪儿一下红了脸,嗫嚅道:“极……极好的。”
沈青黛不解其意,追问道:“为何?你会?这么说?”
雪儿下意识地用手?捂了一下脸:“民女?知道,大人怀疑梦蝶姐姐。可是,梦蝶姐姐不可能?害二公子的。她同二公子,相处很好。寿宴当日,民女?无意间撞见梦蝶姐姐同二公子在一处,两?人……十分亲热。梦蝶姐姐出去时还?是好好的,可回?来的时候,她……她问我?借了口脂。”
沈青黛一听,瞬间了然,登时绯红了脸。
她咳了几声,假装镇定,让雪儿先退下。
屋内出奇的安静。
施净坐在那里,不停扭动着身子,尴尬得直挠头。
赵令询端起水杯,拼命假装喝水。
沈青黛坐在椅内,一动不不敢动,生怕另外两?人看出她的尴尬。
许久,赵令询发现?壶内已经无水可喝,才缓缓放下水杯。
幸好,赵世元带着梦蝶姑娘过来,才算打破了尴尬。
梦蝶姑娘卸去了昨日的装扮,只?罩了件藕粉衣衫,着一件烟紫长裙,清新似出水芙蓉。一张桃花颜,一双含情眸,动静皆宜,与昨日判若两?人。
响起方才雪儿的话,沈青黛暗自?感叹,莫说是魏若空这种登徒子,即便是自?己一个女?子,都忍不住动心。
赵令询见沈青黛还?在发呆,便开口问道:“梦蝶姑娘是哪里人氏,可否如实告知?”
梦蝶姑娘莞尔一笑:“大人没有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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