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亭司探案录—— by麋解
麋解  发于:2024年04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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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无容如?此直白,不留一丝情面,魏若英一时窘迫不已。
魏尚书父子两人尴尬站着,沈青黛终是不忍:“赵令询,还是先把戏班众人带回去?看起来吧,也好慢慢审问?。”
赵令询点点头:“赵世元就?在外面,我已经告知他处理此事?。”
沈青黛转头望向魏尚书,她曾经的父亲,只觉得他无比陌生,和?大街上擦身而过的那些人没什?么不同。
在忠勤伯府的几年,父亲对她从来都是不管不顾。
他任由她住在偏僻的院子里?,吃着下?人才吃的东西,穿着嫡姐不要的旧衣服。
他给了嫡姐与长兄嫡子应有的体面,给了庶弟无尽的宠爱,唯独她,从未在他那里?得到一丝父爱。
魏若空死的时候,他哭得撕心裂肺。
可是她无端跌入悬崖,他从外回来后,丝毫没有追究详查的意思,只是草草将她的尸身葬在祖坟外,连块碑都没有。
仅仅半月不到,他便完全忘记了她这个女儿,带着全家欢天喜地进了京。
魏尚书本就?有些尴尬,被沈青黛盯得更加不自在,只得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沈青黛垂下?眼眸,强忍着近十年的委屈与辛酸:“赵令询,咱们?走吧。”
赵令询觉察到她情绪不对,温声道:“好,我先送你?回家。”
谢无容也赶紧跟着他们?出了尚书府。
一出尚书府,沈青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谢无容见状道:“你?也觉得这里?压抑是吧?这表面的朱门绣户,不知道有多少肮脏呢。我一踏进去?,就?觉得恶心。”
沈青黛一听,方才的烦闷一扫而空,回过头一笑:“不就?是没有赏到白莲,这么大的火气。”
谢无容正摇着的扇子猛地一收:“黛儿,你?这话说得不中听,什?么叫不就?没赏到白莲。这么大热的天,我巴巴地从故衣居赶过来,就?是为了赏莲。他魏大公子倒好,说好的莲不让我看,竟然让我去?给他老娘做画。”
沈青黛眸光一闪:“你?什?么时候同魏大公子这么熟了,他让你?去?作画,你?竟然允了。
谢无容道:“还不是怪我这嘴。前阵子,我山上待得有些烦闷,下?山闲逛的时候,闻到乐仙楼的菜香,一时嘴馋,就?走了进去?。吃完饭,我才发现,菜点得有些多,钱不够了。”
沈青黛笑了起来,这的确是谢无容的作风,出门总不带钱。当初,他们?也是这般相识的。
谢无容继续道:“我正发愁呢,想着要不要叫你?过来付钱,结果一旁的魏大公子就?慷慨解囊了。我心下?感激,便邀他空闲时到故衣居做客,这一来二去?的也就?熟了。本以为这次,他是诚心邀我赏莲,没想到却被他坑了。”
沈青黛摸了摸额头,问?道:“自你?入府,一直由魏大公子陪着吗?”
谢无容点头:“没错,我是他请来的,开席之前我们?一直在一起。”
沈青黛眉头微拧:“你?再仔细想想。”
谢无容仔细想了想:“他的确离开过一段时间,就?在我为尚书夫人作画之时。”
沈青黛追问?:“你?作画之时,距魏若空死去?大约多久?”
谢无容敲了几下?扇子:“大约两刻有余,不到三刻吧。”
两刻有余,沈青黛默默计算着时辰。
赵令询稍一琢磨,两刻有余,梦蝶姑娘的那场戏,约摸就?是两刻。
她转过头问?赵令询:“梦蝶姑娘那场戏开场前后,你?可有看到魏大公子?”
赵令询摇摇头:“未曾。你?是在怀疑魏若英?”
沈青黛点头道:“没错,雪儿离开去?亭子的时辰,和?魏大公子离开的时辰,实在太近了。”
赵令询道:“仅凭这点,不好判断吧,当日客人多,他临时去?陪别的客人也说不准。”
沈青黛摇头:“不,方才魏大公子走近时,我在他身上也闻到了栀子花的气味。”
赵令询眉头深锁。同样的栀子花香,雪儿姑娘身上也有。难道在亭子中与雪儿姑娘见面的,是魏若英?

谢无容虽不知两人在打什么哑谜, 但赵令询那句话他?还?是听到了。
“你们是怀疑魏若英杀了他弟弟?”
沈青黛顿了一下,才?说道:“他出现的时间太巧了。”
谢无容看着沈青黛:“魏若英不可能会杀二公子,他?的人?品, 我?信得过。”
赵令询瞥了一眼谢无容:“谢公子,时?候不早了, 你若再不回去,只怕来不及了吧。”
沈青黛抬头看看天色, 点点头:“只怕已经来不及了, 你若是不嫌弃, 不如就委屈在我?家留宿一晚。”
赵令询瞳孔蓦地一缩, 随即笑道:“我?突然?想起, 家母也?十?分喜爱谢公子的画作,不知有没荣幸邀谢公子过府一叙。”
谢无容收起折扇,看着两人?, 嘴角带着一种意味不明的笑。
“两位的好意,我?心领了。今日奔波一天,着实有些累了。我?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躺着, 还?是归园客栈适合我?。”
沈青黛还?未开?口,赵令询就点头道:“不错,谢兄累了一天,理应好好休息。”
看着谢无容坐上马车离开?,沈青黛才?道:“先不急着回去,翠芜他?们消息应该打听得差不多了,还?是去接他?们吧。”
赵令询点头, 吩咐车夫去烟笼巷。
沈青黛看着赵令询不甚宽敞的马车,忍不住笑道:“肃王府一向这么简朴吗?”
赵令询有些无奈地挠挠头:“这个不是王府的马车, 是我?临时?赁的。”
沈青黛一笑,看来王妃依旧没对他?解禁。
中亭司,一向只负责命案,危险且不说,最重要的是,它独立于朝中各部,根本没有什么好前程。王妃不满他?留在中亭司,完全说得过去。
她有些不解地望向赵令询:“赵令询,你为何要加入中亭司?”
赵令询看着她,没有回答,而是道:“之前,我?也?这么问过你,你说是为了这世间的公正。”
沈青黛默然?点头。
十?二年?前入京,她同娘亲不幸卷入命案,是陆掌司替她们洗刷了清白,那时?她便?对中亭司充满了崇敬。
之后她被逼带着一身屈辱跳崖,醒来后虽换了身份,可每每念及过往,她还?是心有不甘。
当年?她稀里糊涂被诬,整个忠勤伯府根本没有人?为她作证。而且随后忠勤伯府之人?皆已搬至京城,她再想查明真相,简直难如登天。
那个时?候她只是在想,如若有人?能不畏权势,肯听她信她,愿意为她洗刷冤屈,即便?是死了,也?是值的。
后来,在爹爹的教导下,她开?始参与处理山庄内事务,跟着爹爹去学生意,慢慢地有了些不一样的想法。
她突然?意识到,忠勤伯府几年?消磨了她的棱角,她忘了女子亦可独立,不必依附任何人?,就像当年?她娘亲一样。
也?就是那个时?候,她下定?了决心,她要去京城,她要入中亭司。
她要为自己洗刷冤屈,也?为所有受到不公待遇之人?讨回一个公道。
赵令询定?定?地望着沈青黛:“初时?,我?只是为一人?。可自探破这几个案子,我?亲眼看到中亭司一步步重新回到百姓的视野,得到百姓的认可。当拿到万民书的那一刻,我?就已经下定?决心。我?要和你一起,代中亭司竭尽全力,守护公正。愿守法持正,嶷如秋山。”
他?语气虽缓,却仿佛蕴含无尽的力量,霎时?风住云停,世间万千,闪耀成星子,一一落在他?的眼眸。
恍惚中,沈青黛又看到了当初那个赵令询,那个带着满腔的热烈和赤诚,向她伸出手的赵令询。
这一次,她不想再逃避,她只想紧紧抓住那只手,牢牢攥住。
她眼眶微润:“好,赵令询,我?们一起,守护公正。”
马车缓缓停下,车夫隔着帘子提醒两人?,到了地方。
赵令询跳下马车,微微仰着头,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微微带着笑意,向着马车上的沈青黛伸出了手。
沈青黛愣了一下,缓缓把手放在他?的掌内,一片温热由掌心瞬间窜至心间。
她借着他?的掌力,稳稳落在地上。
“赵令询,沈青,你们来了。”
沈青黛脸上方起的一丝娇羞瞬间化作尴尬,倏忽一下收回了手,捋了捋额前的碎发。
赵令询猛地抬头,冷冷扫向施净。
施净被他?看得莫名其妙,便?转头向沈青黛走去。
“我?办事,你们还?不放心,不用?特意跑来一趟。”
沈青黛勉强一笑:“这不是,想着路远,特意来接你们。”
施净拍着沈青黛的肩膀:“算你还?有良心。”
赵令询才?一皱眉,翠芜已经走上前去,把施净的手打了下来:“别动手动脚的啊。”
施净一拍头:“不好意思,我?又忘了。我?这不,习惯了不是。”
沈青黛看了看远处的黑市:“上车再说。”
施净盯着眼前的马车,一脸不可思议:“沈青,你家破产了,马车降级成这样了?”
翠芜白了他?一眼:“你家才?破产了呢,我?们庄主?的钱,几辈子都花不完。”
赵令询咬着牙:“这车,是我?临时?赁的。”
施净啧啧两声:“我?说呢,沈青也?不能坐这么寒酸的马车。赵令询不是我?说你,你吃饭都困难的人?,你赁什么马车啊?”
翠芜看着赵令询,忍不住低声笑了出来。
赵令询忍无可忍,抓住施净扔到一边,望向沈青黛:“既然?马车容不下他?这尊大佛,那咱们就先走吧。”
马车缓缓前行,赵令询毫无要让马车停下的意思,施净叫嚷着,死命拉着马车门不丢。
沈青黛笑笑,伸手把他?拉上来。
马车本就不宽敞,施净再一上来,着实有点拥挤。
施净毫不客气地坐到赵令询身边:“劳烦,移移。”
赵令询岿然?不动,施净只能缩着身子坐着。
翠芜笑道:“活该,谁让你这么损。”
赵令询十?分欣赏地看了翠芜一眼。
众人?坐定?,沈青黛收起玩笑:“你们都打听到了什么?”
翠芜道:“这黑市虽尚未开?市,聚集于此?打听消息的人?倒是不少?。不过他?们都是熟脸,我?们差点就进不去。”
沈青黛问道:“那你们是怎么进去的?”
施净得意地指着自己的脸:“靠它。”
沈青黛先是不可置信地看着施净,又看向翠芜,翠芜十?分无奈地点点头。
赵令询终于欠了欠身子,向外移了一下:“别废话,说。”
施净挪了一下屁股:“你们还?记得上次那个守门的瘸腿老人?吗,他?不正好在嘛,我?就叫了他?一声。幸好,我?长得比较英俊,他?还?记得我?。”
沈青黛点点头,原来如此?。
施净接着说道:“我?们在里面问了一圈,确实问到了一点线索。他?们说城东有一个叫益疯子的人?,最喜欢养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什么长得像小猪大一样的猫了,手掌大的蜜蜂了,斗不败的蟋蟀。还?有,钳嘴特别大的黑蝴蝶。”
沈青黛略一思索:“翠芜,明日还?需要你同施净一起,去找到这个益疯子,带到中亭司。”
翠芜见能帮到沈青黛,自是一口应下。施净见识过翠芜的实力,也?乐得跟着她。
马车在沈府门前停下,沈青黛与赵令询约定?好,明日一早先去顺天府,再去墨蝶戏班重审众人?。
看着沈青黛进了门,赵令询才?放下车帘。
一转身,发现施净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赵令询侧身坐到对面:“你在看什么?”
施净支着额头:“赵令询,你不对劲。”
赵令询不动声色道:“哪里不对了?”
施净歪头想了一下:“就是,自从知道沈青是女子,我?们都觉得多少?有些别扭。只有你,好像一点都不需要适应。还?有,从方才?在黑市那下车的时?候,我?便?看到了,你扶沈青下车,方才?也?是。”
赵令询看了他?一眼,榆木脑袋终于开?窍了。
施净接着说:“沈青也?奇怪,她那大咧咧的劲,以往都不用?人?扶的,你扶着,她竟然?没觉得奇怪。”
这句话,深得赵令询之心。
他?顿时?心情大好,理了理衣襟:“走,吃完馄饨,我?送你回去。”
从沈府去到顺天府,需要绕过肃王府附近。
沈青黛一早便?乘坐马车过去,等在肃王府门口。
赵令询见到她,先是微微诧异,随即嘴角抑制不住笑意,弯腰上了马车。
他?一上车便?道:“昨日事发突然?,有件要紧的事,我?差点忘记同你讲。在孤风岭还?有宫内暗害你的人?,我?已经打听出了大概。”
沈青黛脊背一阵冰凉,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他?现在何处?”
赵令询道:“魏尚书说,他?叫陈瑞。在尚书府半年?后,他?提出想去宫中谋职,魏尚书自然?乐意多条门道,便?有意为他?引荐。起初他?还?只是羽林卫校尉,后来听说是他?曾帮过宁妃的哥哥,靠着宁妃的关系,爬到了羽林中郎的位置。”
沈青黛听罢,问:“你觉得,宫中那件事,会不会和宁妃有关。”
赵令询目光幽深,他?摇摇头:“很难说。我?听闻这两日,皇后那边动静很大。皇后娘娘做事,不会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只怕她已是胸有成竹。”
沈青黛眉头深锁,皇宫侍卫,竟然?能在后宫自由行走,看他?那架势,似乎对后宫了如指掌。她忍不住怀疑,他?究竟与宁妃有没有关系。
马车很快在顺天府衙门前停下。
赵令询十?分熟练地伸出手,沈青黛自然?地由他?牵着,下了马车。
顺天府的侍卫见到两人?,忙引着他?们进入内厅。
府尹赶了过来,向赵令询行过礼,便?望向一旁的沈青黛。
“哎呀呀,沈司正男装时?,我?便?觉得俊俏,这一看还?当真是出水芙蓉啊。当初,多亏沈司正常与我?顺天府来往,让我?们参与到魔窟那个案子,不然?,我?们顺天府也?难辞其咎啊。沈司正,我?跟你说,当初,世子筹集万民书的时?候,我?们顺天府可也?是出了力的。投桃报李,我?们懂的。”
赵令询懒得听他?啰嗦:“东市那边的户籍文书,还?要劳烦大人?行个方便?。”
府尹笑道:“想必世子是为了尚书府二公子之事吧?昨日下官也?在,所以啊,这一回来,便?命人?提前整理了戏班之人?的户籍文书,就等着世子来呢。”
说罢,他?便?命人?去取。
片刻,户籍文书便?被取了过来。
赵令询同沈青黛一一翻开?,越看眉头锁得越深。
府尹站在一侧,小心翼翼地问道:“两位大人?,可是有什么问题?”
赵令询并没有回答,而是紧紧盯着梦蝶姑娘的户籍文书,上面赫然?写着:原籍,登州。
梦蝶姑娘,也?是登州人?。
又是登州,又是两年?前。

马车在墨蝶戏班门前停下, 赵令询细心地扶着沈青黛下车。
“大人!”赵世元从戏班内走了进来。
沈青黛今日依旧是女装,赵世元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下, 随即低头扑哧笑了出?来。
沈青黛无奈地挠挠头:“我说赵捕头,你笑成这样, 过分了吧。”
赵世元捂住嘴强忍着笑:“不好意思,沈司正, 我没有冒犯的意思。可我一看到你, 就像看到了穿女装的沈青, 我忍不住。”
赵令询跨进院内:“昨夜他?们没人离开吧?”
赵世元拍着胸脯:“我亲自守的, 保证一只苍蝇都没有飞出?去过。”
“嗡嗡嗡”一只苍蝇飞了过来。
沈青黛看了看苍蝇又看了看赵世元。
赵世元咳嗽两声:“世子, 今早我去买早点的时?候,听到了一些传闻。”
赵令询神情冷漠,明显对他?说的传闻不感兴趣。
沈青黛顺嘴问道?:“什?么传闻, 关?于墨蝶戏班,蝴蝶报恩吗?”
赵世元愣道?:“你们知?道?了。”
沈青黛笑笑:“范老板同我们讲过。”
赵世元不死心,四下看了一些,接着说道?:“不止这个, 还有一个关?于魏尚书家的。”
赵令询挑了挑眉:“魏尚书家,什?么传闻?”
赵世元见赵令询提起了兴致,兴奋道?:“你们不知?道?吧,这个魏尚书家,还有一位二小?姐,传言就是关?于这位二小?姐的。”
“接着说,别卖关?子。”
赵世元赶紧道?:“传言, 这位二小?姐红颜薄命,两年前便死在了登州。但是, 昨日魏尚书过寿之?时?,好多人竟然都看到了这位二小?姐。市井里都说,是二小?姐的鬼魂回来了。”
沈青黛同赵令询相?互交换下眼?神。
雪儿?曾说,看到过魏二小?姐的鬼魂。可自发现她与?魏若英私下会面后,沈青黛便否定了她的所有说辞,以为她不过是拿自己鬼魂之?事打掩护。
可现在,竟然又流出?了这样的传闻。
雪儿?自从尚书府出?来,一直同其他?人待在戏班,根本?不可能出?去传谣。
当时?梦蝶姑娘的《瑶台献寿》开场前,雪儿?离开,唯一所见之?人是魏若英。
不过,以沈青黛对魏若英的了解,他?断然不可能编造出?这么离谱的传言。
何况,编造这样的传言对他?并无益处。
既然不是魏若英,也不是戏班众人,那究竟是谁在传谣?还是,真的有人在假冒自己?
赵世元还在自顾自地说着:“他?们说,当初魏二小?姐的死,根本?没那么简单。传言啊,这个魏二小?姐,是被诬陷与?人私奔,被逼到悬崖,生生摔下去的。”
沈青黛一怔,努力抑制着颤抖的身子。
“他?们都说,魏二小?姐死的冤啊。她死的时?候,满山的蝴蝶围着她飞啊,都在替她鸣不平。还有,二小?姐的坟头,至今都围满蝴蝶呢。”
她死之?前,满山的蝴蝶?
沈青黛怎么不记得,她死的时?候有什?么蝴蝶。莫非,是死后之?事。
她转头看向赵令询,赵令询紧蹙的眉头,已经告诉她,谣言有多荒唐。
赵世元见两人一副不信的表情,说着:“你们也以为,方才说的够荒唐了吧。还有更离谱的呢,他?们说杀死魏若空的那些蝴蝶,是魏二小?姐鬼魂操控的。魏二小?姐当年受辱,就是他?们尚书府自己搞的鬼。如?今,她的鬼魂回来复仇来了。”
赵令询冷声道?:“信口开河,这种事也有人信。”
赵世元挠挠头:“你不知?道?,他?们传的有鼻子有眼?的。当日真的有人看到了魏二小?姐的鬼魂,就是之?前伺候魏二小?姐的丫鬟,她人都吓傻了。”
沈青黛心动一动,紫芸,她怎么也跟着进京了。
赵世元见赵令询冷着脸,便凑到沈青黛跟前:“你觉得,这些传言,可信吗?”
沈青黛一愣,心内苦笑:“我觉得,不太可信。”
赵令询望向赵世元:“咱们之?前那几个案子,哪个不是利用鬼神之?说,来达到迷惑众人的目的。市井之?言,听听便好。”
赵世元却不认同:“鬼魂的传言或许夸张了些,可魏二小?姐的死,恐怕没那么简单。我怀疑,就是有人打着鬼魂的幌子,为她复仇。”
沈青黛沉下眼?眸,真的是这样吗?
她仔细在脑海中想了一遍,却始终想不到这样的人。自娘亲去世,她被接回忠勤伯府,几乎是无亲无友。又有谁,会记得她呢?
她无奈一笑:“赵捕头,你想想,魏二小?姐被冤,此事做主的,自然是内宅。既然是内宅之?事,那为何要报复到魏二公子头上?”
赵世元摸摸头:“好像,是这个道?理。”
赵令询只是扫了他?一眼?:“去把昨日去尚书的那些人,都叫过来,在偏厅等着。”
范老板最先被带上来。
他?一上来便向沈青黛与?赵令询跪拜:“草民昨日都听说了,尚书大人一怒之?下,居然要对我们戏班的人用刑,多亏了两位大人。草民代替戏班,叩谢两位大人。”
赵令询伸手示意他?起身:“梦蝶姑娘在你们戏班同谁亲近些?”
梦蝶姑娘是登州人氏,雪儿?也是。
魏若空遇害时?,她们一个准备寿桃,一个登台亲自打开琉璃瓶放出?蝴蝶。
赵令询想探探,这件事,究竟有没有可能是她们两人联合为之?。
范良有些为难,想了想,还是说道?:“草民明白大人的意思,大人是想知?道?谁有嫌疑。实不相?瞒,我确有怀疑之?人。武生李锦,他?同梦蝶姑娘走得最近。”
赵令询同沈青黛惊诧地看了对方一眼?,很?快收敛了神色。
赵令询道?:“说下去。”
范良接着说:“李锦一直爱慕梦蝶姑娘,平日里对梦蝶姑娘关?心备至,这点整个戏班无人不知?。李锦这人吧,有点蛮力,容易冲动,为了梦蝶姑娘,惹了不少事。别的不说,单说那个陆惠,不过是同梦蝶姑娘搭戏,他?就经常看人不顺眼?,三番五次的挑衅。他?整日看梦蝶姑娘眼?珠子一样,结果?,被魏尚书家二公子给看上了,你说,他?能不气吗?”
赵令询微微皱眉:“你觉得,李锦会为了梦蝶姑娘下杀手?”
范良想了想:“不是没有可能。之?前,有位客人对梦蝶姑娘动手动脚,他?就暗地里,把人给打得半死。我们都知?道?是他?,不过为了戏班,只能替他?瞒下。大人,魏二公子之?死,绝对和我们戏班其他?人无关?,是李锦错不了。只求两位大人能尽早查明真相?,放我们出?去,不然我们戏班这日日花销,它承受不起啊。”
沈青黛微微抬眸,接着问道?:“那雪儿?姑娘呢,她和梦蝶姑娘是同乡,两人私下关?系如?何?”
范良微微一愣:“你们说,梦蝶姑娘也是登州人氏?”
沈青黛凝眸:“你不知?道??”
梦蝶姑娘作为墨蝶戏班的台柱子,范老板竟然不清楚她的来历。
范良摇摇头:“不知?,她从不提她的过去。她并没有登州口音,草民一直以为,她是京城人。而且,平日里,她对雪儿?这个同乡,并无什?么特别情谊。”
这么说,梦蝶姑娘一直有意隐瞒她的来历。
沈青黛想了想,接着问道?:“当日寿桃除了雪儿?姑娘,还有没有其他?人碰过?”
范良仔细想了想:“这个,草民真的不知?。昨日,草民一门心思都在梦蝶姑娘身上,在她身边忙前忙后,根本?没留意到这些。”
两人问过范良,让他?把陆惠叫来。
陆惠是戏班的生角,约摸二十余余岁,身形较瘦,眉清目秀的。
赵令询放下茶杯,看了他?一眼?:“昨日尚书府,你可有发现异样?”
陆惠如?实道?:“并未有何不同,我们都同往常一样,在后台等着。只是中间,雪儿?出?去了一趟。”
赵令询问:“那寿桃呢,你可曾留意,除了雪儿?姑娘,有没有其他?人靠近过?”
陆惠想了想:“不曾留意,昨日天热,大伙都热得一头汗,各自忙碌着,哪有闲心管其他?的。”
沈青黛突然问道?:“那李锦呢,他?可有什?么异常?”
说到李锦,陆惠突然想到了什?么:“昨日,他?好像的确有些奇怪。刘同,就是我们复杂搬运的杂工,他?随手放了一个头盔在地上,结果?梦蝶姑娘不小?心碰到了脚,登时?青紫了一块,我们吓坏了,都围上去查看。平日里李锦最爱献殷勤,可是昨日,他?却没有冲上去。”
沈青黛眼?神一亮,忙问道?:“梦蝶姑娘是何时?被碰到脚的,雪儿?姑娘离开之?后吗?”
陆惠点点头:“没错。”
待陆惠离开,沈青黛才道?:“这个李锦,的确有些反常。”
赵令询点头:“没错,绝佳的献殷勤机会,他?没有理由错过。”
沈青黛一笑:“赵世子,好像很?懂哦。”
赵令询干笑一声,微低着头,不再说话。
等刘同被带上,两人问了同样的问题,基本?与?陆惠的回答相?同。
李锦很?快被带上来,他?看起来与?陆惠年龄相?仿,身姿挺拔,体格健壮。
赵令询淡淡扫了他?一眼?,他?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安,双手不停地揉搓着。
赵令询沉声问道?:“魏二公子之?死,可与?你有关??”
李锦猛地站直了身子,抬起头来,下意识地摇着头:“没有,我没有想害他?。”
他?说,没有想害他?,而不是没有害他?。
赵令询追问道?:“你做了什?么?”
李锦吞了吞口水,攥着双手:“大人在说什?么,草民听不懂,草民什?么都没做。”
赵令询冷声道?:“寿桃,是你换的吧?是你,趁着梦蝶姑娘受伤之?际,偷偷替换掉了寿桃。”
李锦猛地睁大双眼?,他?依旧在挣扎:“不是我,我与?他?无冤无仇,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青黛紧紧盯着他?:“魏二公子抢走了梦蝶姑娘,你不恨他??几日前,我亲眼?瞧见,她陪着梦蝶姑娘到处买衣物首饰。”
李锦一下恼了:“梦蝶姑娘是被迫的,她怎么会看上那种纨绔。”
沈青黛冷眼?看着他?:“你以为,杀了魏二公子,就是在帮梦蝶姑娘。你以为,尚书府会轻易放过她?你可知?道?,你趁着梦蝶姑娘伤腿之?际,更换寿桃,如?此一来,梦蝶姑娘也有了与?你串通的嫌疑。你自以为帮她,却不知?已经将她推入危险。”
李锦脸色刷地惨白,额头上汗滴下来。
他?摇着头,木然道?:“梦蝶姑娘不知?情,草民也不是有意的。”
赵令询沉声道?:“说,你都做了什?么?”
李锦微微有些颤抖:“寿桃,的确是草民换下的。不过,草民并不知?道?那东西能杀了他?。草民只是,只是以为他?顶多会被抓破脸。梦蝶姑娘爱美,只要他?破了相?,任他?再有权有势,梦蝶姑娘都不会看上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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