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光转回到沈青黛身上:“这位小姐。”
赵令询在旁提示道:“她是?中亭司的司正,你?可以直接称呼她为沈大人。”
梦蝶姑娘怔了一下,旋即改口:“沈大人,我一向只负责唱,何况今日这么多?贵人,我首要注意的,只有?我的妆容。至于这些桌椅什么的,根本就不是?我要负责的。”
沈青黛看了看她,转移了话题:“你?同魏二公子很熟吗?”
梦蝶姑娘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她愣了一下,嘴角堆起一丝苦笑:“大人说笑了,什么熟不熟的,他不过听过几?场民女的戏而已?。”
沈青黛想起洛霜曾提过,说梦蝶姑娘颇有?些自命清高,怎么今日瞧着竟浑无半点孤傲之气?。
“我听闻,你?一向不喜与俗人打交道,鲜少外出,怎么同意来此唱戏了?”
梦蝶姑娘叹了一口气?:“因为,我缺钱。大人,民女已?经二十有?二了,不能继续由?着自己性子来了。就这副嗓子,也不知道还能唱几?年。若不趁着还能唱,多?积攒一些钱银,以后唱不动了,没人听了,哭都?来不及。”
自出现?在归远山庄,成了爹爹的女儿,她吃穿用度不愁,钱多?到几?辈子都?花不完。若不是?今日出现?在此,若不是?梦蝶姑娘的这番话,她几?乎都?快忘了,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委曲求全地?活着的感受了。
繁华一梦,她不知梦醒之后,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沈宗度看沈青黛神情有?些迷离,轻轻拉了她的衣袖。
沈青黛回过神来:“你?上场前后,可有?去过其他地?方,有?没有?人作证?”
梦蝶姑娘点头:“自然是?有?的。开场前,我一直在后台候着,范老板对这次表演很上心,他一直陪着我,一直到我上台。”
审问完梦蝶姑娘,赵令询命人去传范老板。
范老板小跑这过来,一见到他们,便跪在地?上。
“各位大人,魏二公子的死,真的和我们无关啊。那?可是?尚书的公子,借我们一百个胆子,我们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就这么杀了他啊。”
沈青黛让他起身,问道:“范老板,梦蝶姑娘说,上台前,她一直在后台,你?全程都?陪着她,可是?真的?”
范老板一脸市侩:“大人,叫草民范良就可。梦蝶姑娘说得不错,临上台前,草民一直陪着她。能为尚书大人表演,那?可是?莫大的荣耀。这场演出,对我们墨蝶戏班来说很重要,我们上上下下都?很重视,草民更是?如此。”
沈青黛似乎想到了别的什么,抬眸问道:“墨蝶戏班,你?们为何要叫这个名字?”
范良似乎也想到了墨蝶杀人,猛地?一拍脑袋:“哎呀,这……这也太巧了。莫不是?,有?人嫉妒我们能接到尚书府的活,想要陷害我们?”
他自顾自道:“草民想想,肯定是?四春班,上个月打擂台他们输给了我们,当时他们就出言不逊。肯定是?他们怀恨在心,想要报复,借机毁掉我们的名声。”
沈青黛挠了挠头:“范老板,你?还没有?回答,你?们为什么叫墨蝶戏班?”
范良这才道:“我们原本不叫这个名字的,是?梦蝶姑娘来了之后,才改的名字。”
沈青黛同赵令询相互一望,果然同梦蝶姑娘有?关。
范良接着说:“原本呢,我们叫春和班。两年前,草民在一家酒楼里发现?了梦蝶姑娘。她那?会?,双十年华,容貌秀美?,那?幅嗓子,婉转细腻,听得人浑身舒畅。于是?,草民便把她带到了戏班。梦蝶姑娘不但戏唱得好,也画得一幅好画。那?日,她方画了一副春日图,谁知画得太像了,一只白蝴蝶飞来便卧在画上。那?会?墨汁还未干,好好的一只白蝴蝶,顷刻成了个黑蝴蝶。我们戏班好多?人都?在场,当时也就当个笑话看。”
他啰啰嗦嗦的半日,赵令询略有?些不耐:“所以呢?因为这个,就改了名?”
范良道:“大人别急,精彩的在后头呢。梦蝶姑娘是?个心善的,她当时就把蝴蝶从画上捏起,用手帕轻轻擦了墨汁后,把蝴蝶给放飞了。结果第二日,她登台表演《梁祝》的时候,唱到最后,竟然真的飞出了两只蝴蝶。那?蝴蝶一黑一白,黑色的,翅膀明显色彩不均,我们一眼便认出,就是?那?日梦蝶姑娘救下的那?只蝴蝶。至此以后,梦蝶姑娘表演的《梁祝》一下名声鹊起。于是?,为了增加我们戏班的名声,我们干脆就改了名。”
蝴蝶报恩,这个故事,怎么听都?有?些不真实?。
范良见他们似乎有?些不信,信誓旦旦道:“大人,草民所说,句句属实?。大人若是?不信,可派人去打听打听,这个事,早两年好多?人都?知道的。”
赵令询不屑一笑,这种?多?半是?戏班为了搞些噱头,故意编造出来的故事罢了。
沈青黛拿出那?两只已?经死去的蝴蝶:“这种?蝴蝶,你?们以前见过吗?”
范良吓得后退两步,下意识地?拍着衣服,一下变了脸色。
“大人,这种?东西,我们怎么会?见过,它?可是?会?吃人的。方才的情形,你?是?没见,它?根本不是?蝴蝶,就是?恶鬼啊。”
沈青黛不死心:“你?再仔细看看,是?你?们说的那?只黑蝴蝶吗?”
范良十分坚定地?摇着头:“怎么可能呢,那?只黑蝴蝶,它?原本是?白的,只是?沾染了墨汁而已?。这个,就是?纯纯的黑的啊。何况,这杀人的墨蝶有?十多?个呢。”
沈青黛不再追问,收起了蝴蝶。
“负责准备寿桃的是?何人?”
范良道:“是?雪儿。”
沈青黛微微抬眸,雪儿,听着倒像是?个女孩。
负责器物照看的,多?需要搬搬抬抬,他们为何会?用个女孩。
范良接着说:“我们本是?有?一个专门负责重一些器具的,像是?刀剑、盔甲桌椅之类的,不过有?时候东西太多?,忙不过来。就又招了个女孩过来,专门负责这些轻巧零碎的活计。”
沈青黛点点头:“这个雪儿,是?什么时候入的戏班?”
范良想了想:“也是?两年前吧,就是?梦蝶姑娘进来之后。”
沈青黛微微皱眉,又是?两年前,这一切,未免有?些太巧合了。
雪儿很快被带了上来。
沈青黛瞧去, 她大约十八九岁年纪,身?量中?等,虽不及梦蝶姑娘美貌, 却也十?分秀气。
她五官并不突出,却格外?柔和, 像是春日?的柳条,让人望之舒心。
她行了?礼, 十?分恭敬地站着, 静静等待他们问话。
沈青黛问道:“今日?的寿桃是你准备的吗?”
雪儿攥紧衣角:“回大人, 是民女准备的。不过寿桃送上?台前, 民女再三确认过, 绒布下?的,就是寿桃没错。”
沈青黛接着问:“那寿桃拿到?台上?的这段时间,你有?没有?离开过, 或者有?没有?人动过?”
雪儿想都没想,便摇摇头:“没有?,我一直在,没有?人进来过。”
赵令询瞥了?她一眼:“原本贺寿的寿桃, 却成了?杀人的蝴蝶。寿桃又是你准备的,你知不知道,你有?很大的嫌疑。”
雪儿眼神?一滞,眼底有?明显的慌乱闪过。
“没有?,我看得好好的,没有?人。”
沈青黛见她支支吾吾,似乎有?些害怕, 温声道:“范老板说,你是两年?前入的戏班。你家在哪里, 是京城人氏吗?”
雪儿低垂着头,抿着唇,似乎在想要不要如实回答。
赵令询眸色一冷:“中?亭司查案,调取你的户籍文书轻而易举,你可要想好了?再说。”
雪儿浑身?一僵,开口道:“民女,登州人氏。”
登州,两年?前。
沈青黛忍不住皱起眉头:“既然你是登州人,为何要来京城,你家人呢?”
戏班因其行当特殊,需要登台露面?。即便是名角,也不免遭到?轻视,何况一个帮忙整理器具的。若非走投无路,一般人家的父母哪里舍得自家儿女去戏班帮忙。
雪儿额头上?薄汗渐起,她嘴角动了?动:“民女家人皆在登州,民女……民女是自己出来的。”
沈青黛有?些愕然,她竟然是自己偷跑出来的。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竟有?如此胆量,从登州来到?京城。
赵令询沉声问道:“从登州跑到?京城,你有?何目的?”
雪儿感觉到?他们的怀疑,紧张得绷紧了?身?子,面?色惨白。
她几乎要哭了?出来:“不是的,我没有?害人的心思。我跑出来,是因为,因为我家人要把我嫁给一个老头子当小妾。我不愿,便趁他们不备,偷偷跑了?出来。”
沈青黛方叹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安慰,就见翠芜端了?碗杨梅渴水走了?过来。
沈青黛转身?对着雪儿道:“没事了?,你先在这等着,我稍后叫你。”
雪儿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良久她才?颤声问道:“若是找不到?凶手,他们会杀了?我吗?”
沈青黛蹙眉:“他们,你是指谁?”
雪儿摇摇头,咬着唇,向两人施了?礼,便转身?站在一边。
翠芜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雪儿,随即笑嘻嘻地递过碗去:“小姐,渴了?吧?我刚到?外?面?买的,还凉着呢,你尝尝。”
沈青黛看了?看,只有?一碗,她略微有?些尴尬:“赵令询,你渴不渴?”
赵令询一笑:“不渴,你喝吧,我一向不喜欢这些,有?些甜。”
沈青黛这才?接过碗,走到?桌边:“你怎么出去的,他们就这么放你出去了??”
翠芜看着赵令询,笑了?笑:“方才?咱们进来时,可是一起的。我说我是世子的人,世子要喝杨梅渴水,看守的就放我出去了?。”
赵令询心上?一喜,微微笑道:“真聪明。”
沈青黛拧了?翠芜一把:“你真胡闹。”
翠芜揉了?揉脸:“世子都夸我了?。”
沈青黛匆匆喝完,把碗递给翠芜。
赵令询见她喝完,看着雪儿的背影道:“方才?,她似乎没有?说实话。”
沈青黛也留意到?了?,适才?问话,她一直犹犹豫豫,可问到?寿桃拿到?台上?的这段时间,有?没有?人来过,她却一口否认。
“是,她言辞闪烁,明显有?所隐瞒。不过不用着急,不如让她先带我们去后台瞧瞧,看看有?没什么线索。”
沈宗度正在安抚厅外?焦躁不安的宾客,见两人方起身?,便走过来。
“方才?,魏尚书托我帮忙安抚宾客,不过,我看这案子一时半会也破不了?,天气炎热,他们这样等下?去总不是个办法。”
赵令询看向厅外?,廊下?挤满了?宾客,众人不停地挥舞着手中?的扇子,不时举起衣袖擦拭着汗水。
“魏尚书此举确实不妥,待会同他讲,先放这些人回去吧。在这扣着,事事都无法回避,反而有?些碍事。”
沈宗度点点头:“也好!”
“赵令询,你……有?好事不叫我,死人了?才?知道叫我过来。”施净一进来便冲着赵令询嚷嚷。
他瞅了?一圈,这才?道:“沈青呢,怎么没看到?他?”
站在沈宗度身?后的沈青黛探出身?来:“我这么大个人站在这,你看不到?啊。”
施净张了?张嘴,他第?一次见沈青黛女装,且她又一直站在沈宗度身?后,方才?只瞧见一人身?姿婉约,优雅端庄,不曾想就是沈青。
面?前的女子,自然是美的。施净一贯喜欢美女,然而此刻,他只觉得浑身?说不出的别扭。
他挠了?挠头:“你还是穿男装看着顺眼。”
沈青黛白了?他一眼:“我本就是女子,就喜欢这么穿。你看不惯的话,忍着。”
沈宗度笑笑:“探查细节,进行推理,这些我并不擅长,也帮不上?什么忙,我去偏厅看看。妹妹,若有?什么需要,让翠芜随时过去寻我。”
沈青黛拉着沈宗度:“哥哥,今日?我怕是要回去得晚些。天热,你忙完就先回去吧,不用等我。”
沈宗度摸了?摸沈青黛的头:“我知道,妹妹现?在是中?亭司司正,有?正事要做。你好好查案,我忙完就回家等你。”
施净看着沈宗度离开的背影:“吏部的沈侍郎,传言严正冷厉,今日?一看,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啊。”
沈青黛催促道:“废话这么多,先验尸。”
来的路上?,尚书府的下?人已经同施净说个大概。
尽管早有?准备,施净看到?尸体的时候,还是被吓了?一跳。
“这死得,也太惨了?点。”
赵令询道:“他死之前,行动正常,就是突然遭到?蝴蝶攻击,他用手拍死两只蝴蝶后,好像抽搐了?一下?,接着就浑身?瘫软倒地。你看看,他是否有?中?毒的迹象。”
施净边拿出尸检器具边问:“饭菜餐具可有?验过?”
赵令询点头:“验过,无异常。”
施净看了?眼尸体,又是啧啧两声,才?开始检验。
“面?色紫黯,唇发黑,手足指甲青黯,心口深青,确中?毒无疑。不过,他口耳眼鼻内均无出血,眼睛处有?淤血点,血液呈暗红色,而且他已经死去近一个时辰,尸身?却并未僵硬。”
沈青黛想了?想:“会不会是因为天热的缘故。”
施净摇头:“不是,夏日?尸身?的确不像冬日?那般冷得快,不过一个时辰左右,多少会有?些僵硬。而他,却几无僵硬状态,尸身?尚有?温热。”
赵令询问:“什么原因?”
施净道:“瞧着像是有?些窒息,我怀疑,杀死他的蝴蝶体内不仅含有?毒素,还能影响人正常呼吸。魏二公子胸前有?几道红印,想是他当时呼吸不通畅,用手抓的。”
沈青黛听着,倒吸一口凉气,这蝴蝶不光有?毒,竟还能让人瞬间窒息。
“赵令询,你说当时琉璃瓶中?飞出数十?只蝴蝶,其余的蝴蝶都飞走了??”
施净听完,瞪大双眼:“什么,还有?毒蝴蝶。那还待在这,赶紧的,保命要紧。两位,尸体已经检验完毕,我先行告退。”
赵令询一把抓过他:“慌什么。那蝴蝶只攻击了?魏若空,并没有?攻击其余人。”
施净还是有?些不信:“怎么可能只攻击一个人,那蝴蝶能有?这么神??”
赵令询道:“蝴蝶自然不会认人,应该是有?人刻意引导。魏若空身?上?,应该有?蝴蝶喜欢的气味,或者其他别的什么东西。”
沈青黛点头道:“没错。所以咱们必须要查清,这蝴蝶究竟是何来历,顺图索骥,揪出凶手。”
施净道:“说得容易,这世上?稀奇古怪的东西多了?,哪能那么快查清。”
沈青黛笑道:“你忘了?,京城中?不是还有?一个号称无所不能的黑市吗?要麻烦你先同我身?边的丫头翠芜一同去探探。”
沈青黛说罢,便招呼翠芜过来。
施净一看翠芜不过是个身?量不足的小丫头,略微嫌弃道:“沈青你这,让我同一个小姑娘去,万一出事,我不还要抽身?保护她,多麻烦。我还是回去找赵世元,比较靠谱。”
沈青黛道:“还记得上?次去黑市时,我身?边那个黑衣人吗?就是翠芜。”
翠芜十?分得意地朝着施净扬了?扬头,施净嘴巴一张,再次看向翠芜时,眼中?多了?一丝崇敬。
“那还等什么,翠芜姑娘,咱们这就走吧。”
沈青黛叫住他们:“等等。”
“翠芜,此去打听消息,难免要费些银子,你带的可够?”
翠芜拍着腰间的钱袋子一笑:“小姐放心,还有?十?余两呢,只是打听个消息,应该是够的。”
施净听得目瞪口呆,一个丫头,平时出门竟然带十?余两银子。
“那个,你们沈府,还要人吗?”
赵令询扫了?他一眼:“赶紧去,回来请你吃……”
施净翻着白眼,挥了?挥手:“馄饨,知道了?。”
待两人走远,赵令询才?低声问道:“打听消息这种事,翠芜一个人就行了?,为何还要拖上?施净?”
沈青黛道:“翠芜太警觉,她单独去会显得有?些刻意,我怕黑市上?的人有?防备。有?个憨憨的跟着,显得自然些。”
赵令询点点头:“有?道理,还是你想得周到?。”
沈青黛默默走到?戏台前,魏尚书府邸的戏台,并非临时搭建,一眼扫过,便知主人家是费了?些心思的。
戏台单檐歇山顶,虽不算十?分大气,但翼角飞翘,看更多精品雯雯来企 鹅裙叭八散令七企雾三六檐下?雀替雕刻精美绝伦,福寿葫芦纹上?涂以彩绘,庄重又不失轻巧。
空荡荡的戏台两侧各有?一个小门,门口由?两块红色绸布挡着,门后便是候场之地。
“小心。”
赵令询上?前,把沈青黛拉至身?后。
沈青黛一心想去门后看,并未留意道戏台上?碎片。
那些碎片皆是透明状,若非仔细观察,的确不易发现?。
“这就是装墨蝶的琉璃瓶,当时蝴蝶从瓶中?飞出,杀死了?魏若空,梦蝶姑娘受到?惊吓,失手打破了?琉璃瓶。”
沈青黛问道:“那琉璃瓶有?多大?”
赵令询明白她想问什么,缓缓道:“并不是很大,圆形的,瓶口稍微有?些尖,应该是仿照着寿桃形状特意打造的。”
沈青黛点头:“走吧,去里面?瞧瞧。”
赵令询招呼雪儿过来:“你们戏班在哪边候场?”
雪儿近掀开左边的帘子:“这边是墨蝶戏班候场之处,是魏二公子单独给我们空出来的。”
今日?祝寿,有?三个戏班,一个杂耍的,魏若空单独给了?墨蝶戏班一个候场之处,可见对她很是看重。
两人走进去扫了?一眼,房间虽并不大,却并不觉得闷热。右边开了?个小窗,后面?是一道门,此时门正半开着。
屋内一览无遗,都是些表演所用的器具,刀剑服饰之类。墙角放了?两个大箱子,打开一看,里面?放着的都是些胡须、假发、珠翠等饰物。
沈青黛问:“寿桃是开场的时候摆上?去的吗?”
雪儿点头:“是的。”
赵令询扫了?一眼屋内:“未摆上?去之前,寿桃放在何处?”
雪儿指着窗下?的桌面?道:“就放在那里。临上?场前,我一直放在那边。”
沈青黛问道:“你最后一次检查,是什么时候,临开场的时候吗?”
赵令询看她咬着嘴唇,眼神?飘忽不定,厉声道:“你没有?检查对吗?你们戏班有?十?余人,总会有?人看到?,你以为你瞒得住吗?”
雪儿到?底是个小姑娘,被赵令询一唬,眼泪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她呜咽道:“民女不是故意的,只是,民女没有?时间去检查。”
沈青黛轻声问道:“你不是一直在后台,怎么会没有?时间?”
雪儿握紧拳头,似乎下?定了?很大的决心:“因为临开场前,我从后门,出去了?一趟。”
赵令询淡淡扫了?她一眼:“你为何要出去?”
雪儿浑身?一颤:“因为,民女看到?了?一个人。”
沈青黛问道:“谁?”
雪儿吞了?吞口水:“尚书府已故二小姐,魏若青。”
雪儿抬眸:“魏若青,正是尚书府的二小姐。”
赵令询下?意识地望向沈青黛, 她只是淡然道:“尚书府只有一位大小姐,没听说过还有一位二小姐。”
雪儿犹豫了片刻, 才缓缓开口:“魏二小姐,早在尚书入京之前, 就?已经故去?, 所以京中知道她的并不多。民女出生在登州, 自然清楚一些。”
沈青黛盯着她问?道:“既然人都已经死了, 你?还说你?看到了她, 难不成你?见鬼了?”
雪儿急道:“可是,我真的见到二小姐了,所以才追了出去?。”
沈青黛歪头一笑:“魏尚书是先皇亲封的忠勤伯, 在登州也算高门,想那二小姐必是常在闺阁中,你?如?何?认得?”
雪儿忙解释道:“我真的认识魏二小姐,她曾帮过我, 我一直记得她的样子,不会看错的。”
沈青黛仔细瞧了瞧雪儿,这才恍然,难怪方才见到她时便觉得眼熟。
雪儿不就?是城西茶水铺子老板的女儿,不过至于她说的帮她,委实谈不上多大的忙。
不过是她外出帮嫡姐采购胭脂,在茶水铺子内歇息时, 看到雪儿失手打?破了一叠碗,被爹爹又?打?又?骂, 她看不下?去?,便出手帮她说了几句好话而已。
其实真正帮她的是大哥魏若英,如?果不是他碰巧经过,多付了几个铜板,她爹爹也不会轻易饶了她。
沈青黛语气稍稍缓和?:“你?当真看清楚了,没有眼花?”
雪儿垂眸想了想:“当时那个身影从窗外一闪而过,我只扫了一眼,那背影身段应该不会有错。而且,她穿着二小姐常穿的那件桃粉团花衣裙。”
是了,那件桃粉团花衣裙,是她为数不多的新衣裙,每次外出,她都会换上。
说起来,她坠崖那日,穿的也是那套衣裙。
雪儿继续说着:“我看到是二小姐,心内想着,也许当初城中的流言有误,二小姐根本没有死,而是跟着忠勤伯来了京城。于是,我便跟了出去?,谁知我跟着跟着,她便去?了后院,一转眼便跟丢了。我这才想起来寿桃还没有放好,便急冲冲地赶回,把寿桃放到了台上。”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若雪儿所言属实,那应是凶手刻意找人假扮了魏二小姐,吸引雪儿的注意,然后趁机替换掉了寿桃。
赵令询突然问?道:“你?们?戏班,有谁知道你?认识魏二小姐吗?”
雪儿垂下?头,低声道:“都知道。临来尚书府之前,我同大伙说过此事?。”
沈青黛止不住头大,这样一来,戏班的人就?都有嫌疑了。
两人又?询问?戏班其余人等,总算摸清了情况。
墨蝶戏班大约有二十余人,今日只唱一场,且唱的简单,所以来此的,除范老板外,只有唱旦角的梦蝶姑娘,同梦蝶姑娘搭戏的小生陆惠,武生李锦,负责搬运的刘同并其余一些文堂。
沈青黛听她介绍完,问?道:“你?们?戏班内,可曾有人同魏二公子起过冲突?”
雪儿摇头:“怎么会,我们?怎么敢同尚书公子过不去?。”
沈青黛揉了揉头:“你?先回去?吧,有事?我们?会再叫你?。还有,你?碰到魏二小姐这件事?,万不可向其他人讲起,以免惹祸上身。”
当初是嫡母和?嫡姐害她跌落悬崖,她们?做贼心虚,自然不希望有人在府内提到自己。
雪儿虽不明?白沈青黛为何?会这么说,可也隐约觉察到她的好意。她向沈青黛拜了拜,这才离开。
沈青黛看向一边发呆的赵令询,突然凑了过去?:“世子曾在登州忠勤伯府住过一段时日,不知道有没有见过这位二小姐?若是这位二小姐还活着,你?还能认出她吗?”
沈青黛微微歪着头,带着几分笑意与戏谑。赵令询一阵恍惚,心上蓦地疼了一下?,他别开脸去?,下?意识地与她拉开了些距离。
沈青黛眸色微沉,赵令询这是何?意?
赵令询沉声道:“看来咱们?要去?趟顺天府,把戏班一应人员户籍文书调出来查阅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沈青黛见他一脸认真,便收起了要逗他的心思。
“好。调换寿桃,还有能设计引开雪儿,的确只有戏班之人动手才会方便。不过,当天人员杂乱,也不是没有其他可能。”
赵令询扫了一眼屋内,走到后门处,才发现后面是一道墙,墙边堆满了各种杂物。
往前走几步,就?是两条岔道,一条连着周围长长的走廊。
另一条则是一个废弃的小亭子,因疏于打?理,亭子周围花木葱茏纷杂,凌乱不堪。
赵令询瞧着有些脏乱的地面:“雪儿应当没有撒谎,方才我看了她的鞋子,鞋面明?显有些脏。”
沈青黛却望着亭子乱石旁的花木出神,许久,她才摇了摇头。
“我想,她并没有完全说实话。她的确出来了,不过却不是追所谓的二小姐,而是去?了亭中。”
赵令询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沈青黛指着亭子旁边的栀子花:“我在她身上闻到了栀子花的味道。”
两人顺着小道,走到亭内,仔细瞧了一圈,果然发现假山石下?一片踩踏的痕迹。由于夏季炎热干燥,脚印显示并不完全,不过可以明?显看出,是两人。
也就?是说,雪儿曾在此处见过别的什?么人。
沈青黛回身望了望远处,长廊上的宾客已经被慢慢疏散。
赵令询见亭内并无其他线索,于是道:“先过去?吧。”
两人回到厅前,魏尚书正让人把魏若空往屋内抬。
一看到两人走来,魏尚书便道:“世子,可有发现什?么?”
赵令询淡淡点头:“还在查,不过目前看来,还是戏班的人嫌疑较大。”
魏尚书怒道:“这群下?三滥的东西,不打?他们?是不会招的。”
赵令询蹙眉:“魏尚书,中亭司查案,有中亭司的规矩。墨蝶戏班这些人,自有我们?的人看着。若凶手隐匿其中,我们?定不会放过。”
魏尚书一时失言,又?见赵令询丝毫不给面子,一时僵在那里?。
“黛儿,令询世子,你?们?在这啊。”谢无容远远冲他们?打?招呼。
魏若英跟在谢无容身后,朝着他们?点头示意。
“谢无容,你?还没走呢?”
谢无容瞟了一眼魏若英,毫不掩饰心中的不满:“本来说好只是过来赏莲,结果却被拉去?陪贵人们?作画,白莲都还没来得及细细欣赏,就?出了事?。”
魏若英忙道:“谢先生,实在抱歉。家母一直钦慕先生大作,今日难得一见,是以有些唐突,还请先生见谅。”
谢无容摆摆手:“我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勉强做了画。之前你?帮过我,我也算还了人情。不过魏大公子,咱们?的交情也止于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