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净一手搭在?赵令询身上:“赵令询,你不必试探我们。沈青,是你的兄弟,也是我们的兄弟。说吧,你想让我们怎么做?”
赵令询沉声道:“好。赵捕头,古槐村最远,需要累你和?张捕头跑一趟。李捕头,王捕头,你们去乐清镇。”
说完,他对着众人揖手道:“有劳诸位了。”
众人齐道:“好,我们这就出?发,明早必归。”
“都给我站住,当我死了吗?”暴躁的声音由厅内传出?。
众人心下一慌,糟了,陆掌司自午膳后,一直在?厅内歇息,他们怎么把这事忘了。
陆掌司黑着脸站在?廊下:“赵令询,你反了天了。这样的大事,竟然敢不提前跟我说?”
赵令询转身,神情未有丝毫变换:“掌司若觉得不妥,我自寻他法。”
陆掌司真想一个巴掌呼过去,想到他的身份,忍了。
“就显着你了,是吧。”
说罢,他从?腰间拿出?钱袋,看了看,把几块铜板挑了出?来,扔给赵世?元。
“一个个都不长长脑子。这么紧急的事,骑那几匹瘦马去,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还明日必归?你们自己兜里什么样,没点数吗?四两银子,一人一两,找匹好马,赶紧滚。”
几人分了银子,向着陆掌司道谢后,转身离开中?亭司。
陆掌司掂了掂手里铜板,对着张昂道:“记下了,八两银子,沈青回来,记得让她还上。”
施净目瞪口呆地?看着陆掌司。
陆掌司看着厅外的两人:“还杵在?这干嘛,人家都走了,你们闲着?”
施净浑身一颤,跟着赵令询出?了中?亭司。
陆掌司看着他们陆陆续续离开,转身道:“张昂,我的朝服可还在??”
张昂愣了一会,连声道:“在?在?在?,我这就去找。”
陆掌司看着天空,喃喃道:“十多年了,也是时候见一见那些老朋友了。”
镇抚司门?口,王千户睁大双眼,嘴巴大张,好久才反应过来。
“我就说吧,沈青一看就是个小弱……瘦瘦弱弱的。”
赵令询道:“周方?展说过,他欠沈青一个人情,现在?是还的时候了。”
王千户正色道:“世?子请讲,只要不是违背律法之事,镇抚司上下会尽力而为。”
赵令询想了想:“这事,自然是人越多是越好,只是注意不要过于张扬。”
王千户转身召集镇抚司闲散人员,跟着赵令询往城中?走去。
朝霞映照在?云端,整个宫城染上一层绚丽之色,日光铺射在?红墙黄瓦之间,殿宇森森的皇宫,火烧一样耀目。
粼粼的日光洒在?宫墙上,沈青黛穿过重重宫门?,一步步走向大殿。
她想起了爹爹。
临行前,她曾问过爹爹,希望她成为什么样的人。
爹爹只是笑笑说:“孩子,人各有志,爹爹从?没想过你以后会是什么样的人。出?于私心,我只期盼你能在?我的羽翼之下,过得闲适悠然。不过儿女大了,总会自己有自己的想法,只要不偏离正道,做些自己喜欢的事,也没什么不好。”
她问:“若我想做之事,有悖于寻常呢?若我不甘心只屈居闺阁,也志不在?市井商贾,而是想要和?男人一样,建功立业,有所作为呢?”
爹爹抬头看向远方?:“那也没什么不好。如?果你决定了,不要担心爹爹。囿于女子的可以是社会,可以是环境,但不应该是她最亲的人,尤其是她的父亲。只不过,这条路不好走,若你能完成心中?所想,固然可喜。做不成,也没什么关系,为父养得起你一辈子。黛儿,你记住了,路是自己选的,一旦选了,就不要有顾虑,大胆地?走下去。”
沈青黛突然就有了力量,每走一步,便?坚定一分。
大殿就在?眼前,沈青黛深呼一口气,踏进殿内。
这是沈青黛第一次步入朝堂,以一个女子的身份。
朝堂之上,皇帝端坐在?龙椅之上,与昨日不同,此?刻他好像变了一个人,目光深邃,威严得如?同夏日烈阳般让人无法直视。
大殿内庄严肃穆,文武群臣分列两侧,齐齐盯着缓步而来的沈青黛,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沈青黛跪下行礼后,泰然站定。
早在?来时,赵令询已经通过嘉宁公主?向她传信,让她在?朝堂之上尽量稍稍拖延片刻,他一定会来。
注意有道目光自她进门?,便?一直紧追不舍,沈青黛望了过去,果真是哥哥。
事发突然,她根本来不及向哥哥明说,如?今却是以这样的情境让哥哥得知真相。
沈青黛咬紧嘴唇,眼含歉意。
沈宗度见她无恙,冲她笑笑,十分坚定地?点了点头,示意她安心。
昨日赵令询告知他实情时,他的确吓了一跳。起初他怎么也不肯信,直到把翠芜叫来详问,他才慢慢接受这个事实。
皇帝看向殿内:“中?亭司司正沈青黛在?此?,众卿以为要如?何处置?”
礼部元崇良率先站出?:“圣上,沈青黛女扮男装,实为欺君之罪?”
皇帝看着沈青黛:“你可认罪?”
沈青黛正色道:“臣不敢认。这位大人,您说臣女欺君,那敢问咱们大宣哪条律法规定,女子不得为官?”
元崇良冷哼道:“这不是约定俗成之事,自古以来哪有女子为官的道理?”
沈青黛轻笑一声:“约定俗成 ,也就是没有明确规定。我大宣以律法治天下,大人没有依据,便?张口为我扣上这么一顶帽子,我如?何敢认?我看这位大人也年逾古稀,那依着常礼,应已致仕,可大人不还是安安稳稳地?站在?这?”
元崇良气道:“你,你……”
沈青黛躬身道:“我想大人今日还能稳居于此?,必定是学识过人,政绩卓著,是以才被留任至今。可见凡事都有例外,不能固守成规。”
元崇良方?才是被她气得不轻,可偏她又句句在?理,又给足了自己面子,便?拂袖站在?一边。
一声冷哼响起:“巧言令色。女子三从?四德,在?家侍奉父母,出?嫁相夫教子,本就应主?内,哪能事事抛头露面,丢人现眼,辱没门?楣?”
沈青黛转身对着他道:“我沈青黛自入中?亭司以来,破获四起命案,为枉死者昭冤,平生着之痛。这桩桩件件都是为国为民,怎么到了大人口中?,成了丢人现眼之举?”
她挺直脊背:“为人女,我对父亲恭敬有加;为人臣,我尽职尽责。我行的端站的正,何辱之有?”
她字字句句铿锵有力,朝堂之上,一时漠然。
皇帝见众臣暂无言语,便?道:“沈侍郎,沈青黛是你沈家人,你怎么看?”
沈宗度正襟而立:“臣,引以为傲。”
咳了几声,一人站出?:“沈司正连破数案,的确有功。臣以为,可以不追究她女扮男装之事。可她到底是个女子,女子为官,那便?是扰乱朝纲。这点,不容她狡辩。”
立即有人附和?道:“没错,女子为官,阴阳颠倒,乾坤错乱,必将祸乱朝廷。怎可因一个小小女子,坏了规矩?”
沈宗度厉声道:“祸乱朝廷?杜大人,朝中?上有圣上神武雄才、英明果决,下有百官励精图治、明察秋毫,区区一个司正,如?何能祸乱了朝廷?您这话,将圣上和?百官置于何地??您口口声声说她不过是一个小小女子,我大宣泱泱大国,难道就容不下这一个小小女子?”
沈宗度虽一向严正冷肃,可如?此?言辞激烈,还是第一次见,两人登时退下,默不作声。
皇帝看了看沈宗度笑道:“沈爱卿,没想到你竟有如?此?一面,实在?让朕意外。”
说完,皇帝扫了一圈,看向一边:“陆掌司,说到底,沈青黛是你中?亭司之人,你说,她是该去还是该留?”
沈青黛一怔,陆掌司,他也来了?
陆掌司理了理衣衫,站了出?来:“圣上,方?才臣一直在?听?着。既然圣上问了,那臣就斗胆表个态。臣不管是沈青还是沈青黛,她都是我中?亭司的司正。我中?亭司,没了她,就是不行。”
众臣偷偷交换了眼神,看向吏部魏尚书。
陆掌司才是中?亭司的掌事,他若不收沈青黛,他们方?才那番话,说得再有理,那也算是白说了。可眼下他亲自表态,明显是要保下沈青黛。
魏尚书硬着头皮站出?,劝道:“陆掌司,这天下能人多得是,又何必要一个女子为司正,招人口舌呢?”
沈青黛内心嗤笑,这便?是她那好父亲。还是忠勤伯府庶女时,他便?一贯如?此?,是非不分。
陆掌司白了他一眼:“你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魏舒裕,你知道我中?亭司司正一年多少俸禄吗?五十石。来来,你跟我找一个能破案,俸禄只要五十石的来,你要是找不到,我就敲锣打鼓,日日坐在?你吏部的门?口等着,等到你找到为止。”
魏尚书气道:“陆海忠,你这是要讹上我了是吧?你这老东西,十几年了,还是这个德行,你还要不要脸面?”
陆掌司不屑道:“你也没好到哪去,就知道和?稀泥。”
两人当着皇帝和?满朝的大臣,吵了起来。
“皇上,中?亭司司正赵令询求见。”
沈青黛沉静的眼眸一下亮了起来,赵令询终于来了。
皇帝点头示意宣他进殿。
赵令询拿着厚厚一叠宣纸,大步走到殿前。
皇帝问道:“你既以司正之名觐见,想也是为了沈青黛之事。”
赵令询正色道:“回圣上,正是。臣有万民书奉上。”
“万民书?”
“他竟找来了万民书?”
皇帝挥手,身边的太?监便?上前取了万民书呈上。
皇帝缓缓展开,三份拼接起来的宣纸,长长垂下,直垂到殿宇尽头。
赵令询向着众臣缓缓道:“这份万民书,是京郊还有京中?百姓亲手书写。在?百姓眼里,根本不在?乎沈司正是男是女,他们只知道,是沈青黛破了一个又一个案子,洗刷了一个个待昭的冤屈,拯救了那些被困的无辜少女;是沈青黛处事公平公正,给了百姓们希望,让他们知道,中?亭司和?朝廷,对待百姓一视同仁。”
他环视着众人:“若诸位,还觉得不够,那大可做出?同等的政绩来。若不能,还请诸位,就此?打住。”
久久的沉默笼罩着整个大殿,众臣面面相觑,不再多言。
赵令询同沈青黛并肩而立,缓缓走出?大殿。
夏日灼热的日光洒在?两人身上,长长的影子交映在?丹墀之上。
沈青黛转头望向赵令询:“谢谢你,依旧愿意信我。还有,对不起,我不该对你们有所隐瞒。”
赵令询淡淡一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不必说对不起。沈青黛,从?今日起,你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地?做你想做的事了。”
沈青黛抬头望着悠远的天穹,纤云不染,碧玉一样澄澈无垢。
她做到了。
她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做自己想做的事了,以女子之名。
御书房内, 皇帝松松倚在榻上,随手捏了颗葡萄放进嘴里。
陆海忠坐定,拍了拍略微发皱的朝服。
皇帝漫不经心道:“为了这个沈青, 你也太坐不住了。少年人的事,交给他们少年人解决就好?, 总要让他们亲自经历过,才能世事艰辛。”
陆海忠笑道:“我可没有圣上这么气?定神闲, 万一她被排挤出中亭司, 我到哪找这么合适的人干活?”
皇帝擦擦手, 慢悠悠道:“你啊, 就是操心的命。你要相信他们, 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日?后如何能?担当大任?”
陆海忠点点头:“这几?个小兔……”
话未说完,他便?觉得有些不妥, 若骂赵令询小兔崽子?,那不是连圣上一起骂了。
“这些个小辈,确实有点能?耐。留行门行事一向低调,我暗中跟了近十年, 才寻着蛛丝马迹,发?现他们的不轨之举。他们倒好?,误打?误撞的,竟然和留行门交上了手。”
皇帝眼眸幽深:“他们是有些能?耐,可归根到底,还是留行门自己坐不住了。这些年,他们暗中壮大势力, 已经渗透到了朝堂之上,大约是有些飘飘然了。”
陆海忠正色道:“半年前, 留行门的人在古槐村附近孤山之上活动?时?,臣就已经暗中派人去查,也已经上报过圣上,此处是他们锻造兵器之所。臣的人去看过,锻造的兵器多被转移至京中,我们的人已在严密监视,眼下那里不过是个空壳子?。”
皇帝笑道:“越是这样,越要交给他们去查。留行门自认行踪诡秘,唯一暴露便?是与中亭司打?过的这几?次交道,就让他们小辈们顺藤摸瓜地查下去,也没什么不好?。”
陆海忠听懂了皇帝的意思,他大笑:“有了圣上的嘱托,他们定当尽心尽力,只要他们牢牢咬着留行门,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我们确实会松快许多。”
“只是,日?后他们若是知晓,难免心里不痛快。”
皇帝端起手边的茶,轻轻把茶叶吹到一边:“成大事者,哪个不是千锤百炼。年少时?多吃些苦,往后就会少受些苦。”
皇帝放下茶杯,笑着望向陆掌司:“你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是啊,如今的京城,谁还记得,那个意气?风发?,屡破奇案,名满京城的陆海忠呢?
陆海忠怔了一下,随即释然一笑,将目光移向窗外?。
高穹之上,流云翻滚,将往事藏尽。
沈青黛劫后新生,本欲先回中亭司,可无奈皇后召见,只得在赵令询陪同下,前去碧波亭。
一路上,赵令询不时?偷偷望向沈青黛。
沈青黛一直埋头思索昨日?之事,幕后之人先是打?晕公主放至偏殿,后又用迷药迷晕自己,难道只是想诬陷自己,继而借皇后之手除掉自己?可是,若留行门想要除掉自己,直接除掉便?好?,为何还要绕个大圈子?。
“那日?,将我打?晕带到偏殿的,是留行门的人。”
许久,沈青黛见赵令询并没搭话,抬眸望向赵令询。
赵令询这才恍过神来,轻咳了一声:“若是如此,那留行门的势力岂不是已经渗透到后宫之中?”
沈青黛凝眉道:“我有些不解,留行门既是针对我,为何不直接杀了我,非要兜这么大一个圈子?。”
赵令询沉思片刻,对着她道:“不,留行门此次针对的不仅仅是你。”
昨日?事件,受到波及的除了她,便?是嘉宁公主。
“嘉宁公主,留行门为何要针对她?”
赵令询解释道:“宫中之事,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昨日?之事,若是传扬出去,嘉宁声誉必定受损。众口铄金,最怕有心之人会借题发?挥,指责嘉宁德行不修。嘉宁与二皇子?一母同胞,若嘉宁名声有瑕,对二皇子?也是极为不利。”
沈青黛点点头,怪不得昨日?皇后会起了杀心。事后,又把她强留在宫中。原来皇后如此谨慎,不单单是为了嘉宁,还有这层思虑。
赵令询继续为她分析宫中局势。
皇帝今年四十有四,自登基虽已有二十载,但一直未立太子?。
这些年,随着圣上年岁渐长,朝中上书立储之声渐起。宫中有八位皇子?,可圣上属意的却只有数人。
大皇子?由惠妃所生,身为长子?,品行端正,其文韬武略,智谋双全?。圣上一度十分宠爱,他也本是太子?的有力人选。可十多年前,其母族犯事,被流放至关外?。到关外?后,其外?祖与舅舅不堪边关寒苦,竟然投了蛮夷。自此,大皇子?及惠妃便?被圣上不喜。
二皇子?由皇后所生,是嫡子?。他出生后,圣上也曾满心欢喜,可随着他年龄渐长,却被发?现却患有眼疾,一只眼睛几?不能?视物。二皇子?本就资质平庸,再加之身患残疾,朝中对立他为太子?之事,颇多微词。
四皇子?由程贵妃所出,其虽年幼,却是聪明?伶俐,极得圣上喜爱。程贵妃虽是出身商贾,在朝中无权无势,可其人却最善揣摩圣意,入宫十余年,长宠不衰。
六皇子?年仅五岁,但其母宁妃近年来风头最盛,其外?祖曾任少傅,在朝中颇具声望。
沈青黛听后道:“你是怀疑,留行门或与他们其中有勾结?”
赵令询点头:“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别的原因。不过,为了避免打?草惊蛇,留行门之事,暂时?还是不要告知皇后的好?。”
沈青黛颔首。
两人绕过两岸烟柳,远远瞧见皇后已在碧波亭等候。
赵令询领着沈青黛上前行礼。
皇后笑吟吟地看着两人:“谌儿,我就知道你会跟着,这才特意选了此处方便?你来。怎么样,皇婶考虑得周到吧?”
赵令询嘴角露出一丝浅笑:“多谢皇婶。”
沈青黛秀眉微扬,她怎么觉得,皇后似乎误会了什么。
皇后道:“这里也没外?人,不必拘着,都坐吧。”
两人坐定,皇后方道:“看你们这神色,便?知有惊无险。既如此,我也就放心了。昨日?之事,你们可有什么头绪?”
赵令询问:“嘉宁那边怎么说,她是在何处被打?晕的?”
皇后缓缓道:“嘉宁那丫头,一向不喜太多宫人跟着,平日?外?出散心,多半只带个贴身宫女。昨日?,嘉宁心血来潮,说是要去千鲤池喂鱼。谁知到了地方,贴身的宫女却忘了带鱼食,便?返回去取。她就是在这个当口,被人打?晕带走的。”
沈青黛脱口问道:“那这名宫女现在何处?”
皇后叹道:“死了,今日?一早,被发?现溺死在千鲤池内。留了一封血书,说是照看公主不力,无脸苟活。”
宫女死得太巧,看来,她也是留行门此次行动?中的一环。
皇后又问:“给你下迷药之人,你可曾看清?”
沈青黛摇摇头:“那人蒙着面?,未曾看清。当日?延华阁布菜的宫女有交待什么吗?”
燥热无风,皇后望着平静的湖面?:“刘公公用尽了办法,她就是不开口,咬死自己不知情。看来,这案子?是查不下去了?”
沈青黛见皇后一脸忧色,想了想:“此事涉及我与公主两人,公主常在宫中,幕后之人想是对她十分熟悉,知晓公主随行不喜人多,所以想要串通宫女打?晕她,倒也不用周密谋划。但是,我是宫外?之人,且是被圣上召见,又有世子?陪同,想要迷晕我,难免多些动?作?,娘娘可以此为突破。”
皇后娘娘眸带欣喜:“是啊,若想迷晕你,必须要支走圣上还有谌儿。”
“要支走谌儿,十分容易。只需让太后知晓谌儿进宫,太后思孙心切,定会召见。太后宫中,谁不知她最宠谌儿,太后跟前伺候的那几?位,定会告知太后。”
她话锋一转:“可若是要支走圣上,就没那么简单了。所以,只要从这个方向查,或许就能?揪出幕后黑手。”
沈青黛点头:“没错,正是这样。”
皇后笑道:“听你们一番分析,本宫清晰许多。沈大人这两日?受累了,且早些回去歇息吧。”
两人走至宫门口,站在一侧等肃王府的马车。
赵令询见四下无人,才转头对沈青黛道:“昨日?之事,你不必再想,也不必再查了。”
沈青黛不明?所以,抬眸望向赵令询。
她微微仰着头,眸光清亮,一脸好?奇,像极了春日?密林中走出的小鹿。
赵令询突然就想起了小时?候,他伸出手轻轻在她额头上拍了一下。
“笨啊,方才你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
沈青黛被他拍得怔了片刻,一种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
马车内,沈青黛忍不住问道:“你为何说我被人利用了,你是指皇后?”
赵令询十分熟练地倒了一杯茶递过去,“皇后是何人,她执掌后宫多年,什么手段没有见过,怎么可能?不知顺藤摸瓜,顺着你这边的线索去查?”
沈青黛一脸不解:“那她为何要装作?查不下去的样子??”
赵令询道:“她不过是想借你的口,说出那些怀疑,将来圣上面?前,有个调查的由头。”
沈青黛更加不懂了:“圣上已经亲口说过,让皇后调查此事,她为何要兜这个圈子??”
赵令询耐心解释道:“皇后方才之言,刻意往圣上被支走上引。若是我没猜错,她是想把这件事,归咎于六皇子?出事,她想把宁妃拉下马。”
储君之争,赵令询已替她做过分析,大皇子?已不被圣上所喜;四皇子?其母虽是贵妃,但在朝中毫无根基;眼下只有六皇子?,是争夺储君之位的人选。
沈青黛一身冷汗,没想到一场随随便?便?的谈话,背后竟有如此深沉的算计。
赵令询安慰道:“你只是说出一种合理的可能?,就算皇后借你之口,把这件事往宁妃身上引,那她也要有证据才行。”
怪不得赵令询让她不要再插手此事,后宫那些争斗,的确不像破案这么简单。
沈青黛还是有些不放心:“那留行门呢,他们想方设法混入后宫之内,必有图谋,难道就不管了?”
赵令询想了想:“你一眼便?认出留行门的人,想必对他的样貌记忆深刻。不如去找谢无容,根据他的眼睛,大致画下他的相貌。这样,我便?可根据他的容貌,私下在宫内查找。”
沈青黛喜道:“对啊,我怎么把他给忘了,明?日?我便?去找他。”
赵令询不动?声色道:“明?日?,我陪你一起吧。”
中亭司门口,日?光倾泻,照在门口金灿灿的牌匾之上,一众人等整整齐齐地站着。
施净远远看到赵令询的马车拐了进来,他转头说道:“来了,来了。”
赵令询一下马车,就见众人齐刷刷地站着,只是笑笑,掀开帘子?。
沈青黛从车上跳下,看到整整齐齐的众人,吓了一跳。
“你们这是做什么,大热天的,都赶紧进去。”
清亮的嗓音,带着特有的柔和,透过清爽的晨风,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方才还闹哄哄的众人一下安静下来。
过了许久,施净扯着头发?,上前摇晃着沈青黛:“我的天爷啊,你还我沈青。”
沈青黛一拳捶在他肩头:“晃什么,手拿开。”
赵令询扯过施净,对着众人道:“都进来吧!”
众人望着沈青黛的背影,个个捶胸顿足。
“虽然早已经做好?了准备,不过,我听她那声音,我鸡皮疙瘩掉一地。”
“造孽啊,我的沈司正啊……我还是别扭。”
“弟兄们,我觉得,我还是要适应适应。”
众人正议论纷纷,只见施净轻快地跳了出来,用手撑在门边,扶着额头,扬起下巴。
“诸位,沈青方才说,弟兄们辛苦了,稍后请诸位到乐仙楼用膳。”
短暂的沉默。
“其实想想,也没那么别扭。”
“是啊,声音听着,比之前顺耳多了。”
“就是,其实吧,根本用不着适应。”
从乐仙楼出来,沈青黛便?赶回府内,这个时?辰,兄长应该已经回了家。
往日?她都是从后门溜回去,今日?,她终于可以从大门回了。
“站住,谁啊?没看到这是沈府,不看看就往里闯?”
沈青黛十分尴尬地仰起头:“是我,你们侍郎的妹妹,沈青黛。”
守卫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大小姐,奴才眼拙,没认出来您。”
沈青黛挥挥手,快步跨了进去。
回到后院,翠芜拉着沈青黛看了一圈,确认她无事,抱着她大哭。
沈宗度听闻沈青黛回府,忙亲自过来。
“妹妹!”
不知是不是跑得过于急了些,他嗓音有几?分嘶哑。
沈青黛缓缓回首,一树鲜红榴花映衬下,没了往日?的娇弱,显得愈发?明?媚夺目。
沈青黛眼中泪光点点,轻声道:“哥哥,对不起。”
沈宗度红了眼眶:“说什么对不起呢,是哥哥不好?,没有照看好?你,让你无端受了这么多苦,还险些在宫中出了事。”
沈青黛摇着头:“不,是我不好?,没有对哥哥说实话。”
她哽咽着:“起初,是我不了解哥哥,不敢说实话。后来,我是想坦白?的,可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沈宗度心疼地摸着她的头:“傻丫头,没事啦,不哭。”
沈青黛想起哥哥在朝堂之上,毫不犹豫地为自己辩护,心头又是一热,忍了许久的委屈与辛酸,瞬间爆发?出来,哭个不停。
沈宗度突地便?笑了:“朝堂之上,你张牙舞爪的,怎么变小哭包了?”
沈青黛依旧不放心,拉着沈宗度的衣袖再三确认:“哥哥当真不怪我?”
沈宗度温声道:“令询告诉我的时?候,我只是很震惊。因为我的确没想到,自己的妹妹竟然会女扮男装为官。当我知道,你就是近来京中连破数案的沈青后,哥哥只有骄傲。我的妹妹,是个了不起的人。”
沈青黛听罢,这才止住了哭。
两人到屋内坐定,翠芜命人准备好?茶水瓜果。
沈宗度剥了几?个荔枝递给沈青黛,又命人去好?好?准备晚膳。
“你在宫中之事,我只听令询粗略提过,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青黛接过荔枝,安慰道:“哥哥不用担心,我就一个小小司正,他们应该不是冲着我去的,我只是误打?误撞罢了。”
沈宗度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这么说,他们是冲着嘉宁去的?”
沈青黛凑上前去:“哥哥,你是在担心嘉宁公主吗?”
沈宗度一怔,瞬间红了耳根:“哪有!”
沈青黛笑道:“我和嘉宁公主也算不打?不相识,她还帮了我不少呢。我看呢,她人虽然骄纵了一些,心底却是极好?的。”
沈宗度笑笑:“你啊,不要听信外?面?那些谣言。”
两人正说笑着,就见管家拿着个帖子?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