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澜默默听着?,心里不?是个滋味。
姜拂衣会如此小心翼翼,说明她对他仍有忌惮。
在她内心深处,他可能会因为一些变故,随时?翻脸无情。
燕澜一边颇感受伤,一边又不?知该如何打?消她潜藏于心底的不?安。
换句话说,该怎样让她清楚的知道?,她对他而言是特殊的,又不?令她疏远他。
姜拂衣言明立场之后,却见燕澜垂着?羽睫,面容沉肃,一言不?发。
不?知他是不?是信了,心中有些慌张。
那会儿魔神突然认亲,姜拂衣分辨不?清,顿生无措,脑海里先想起燕澜。
若是真的,她往后该怎样面对燕澜。
多对不?起他一直以?来的信任和?照顾啊。
但当燕澜摆出这副颇为纠结的态度,姜拂衣又有些生气?。
怪物或许就不?该有人性,无论怎样向人类投诚,都会被?人类猜忌。
姜拂衣将不?悦直接表现出来:“燕澜,你不?会是怀疑我又说谎话吧?”
燕澜如梦初醒,反应过来自己?的态度可能会令她产生误解,说道?:“你莫要乱想,我只是在思考那个伺机而动的怪物。不?知道?漆随梦还?需要多久,手中没有《归墟志》,处理起来不?太?方便。”
姜拂衣将信将疑,却又无暇深究。
她仰起头?,云层里剑气?穿梭起伏,勾动雷暴,轰隆隆作响:“趁着?他们停手,你赶紧带我上去。等会儿再打?起来,咱们不?容易靠近。”
姜拂衣如今尚未学会利用小剑御剑飞行,御风决倒是能飞,但飞不?了那么高。
“好。”燕澜本想展开黑羽翅,将姜拂衣抱上去。
所有飞行法器里,黑羽翅最快最稳。
但当着?姜拂衣三位“父亲”的面,抱着?她出现,未免显得?太?过轻浮,恐怕不?妥。
燕澜取出风筝状的飞行法器:“上来吧。”
等姜拂衣踩上去,他操控风筝,飞向高空。
燕澜想起:“你没有飞行法器?”
姜拂衣伸出小指,将脖子上的小海螺从衣领里撩出来:“海里哪来的飞行法器?”
燕澜的意思是:“我这个风筝送你,或者你再挑个别的,我出门时?候带了好几个。”
姜拂衣笑道?:“云巅境内四处限飞,用不?着?,而且我很快就能学会御剑飞行了。”
燕澜犹豫着?说:“阿拂,这风筝是我亲手做的。”
姜拂衣夸赞:“你锻造法器的手艺真不?错,实用又美观。”
燕澜:“……”
姜拂衣感觉他似乎有一些失望,大概是觉得?她不?识好歹。
并不?是什么必须品,她不?想总占燕澜的便宜。
拿物品和?他交换,他又不?肯收。
之前说好偷回小海螺以?后,送燕澜一颗最大的珍珠。
三千年老蚌精出产,大到能塞满半间屋子,别提多值钱和?罕见了。
燕澜却不?要,只挑走一颗她认为漂亮的小珍珠。
想起珍珠,姜拂衣直到此刻才发现,那颗珍珠被?他镶嵌在绳结上,悬挂于腰间,绳结下方还?坠着?一枚小铃铛,正是他二人都有的同归。
燕澜有一双巧手,络子打?的复杂且好看,还?不?常见。
姜拂衣又瞧一眼自己?手腕上拿来固定?同归的简单红绳,心想闲了也让燕澜给她编成一条手链。
商刻羽正准备再次出剑,察觉到姜拂衣靠近,不?得?不?止住。
风筝斜着?飞了上来,周围被?燕澜结下一层能抵抗剑气?冲击的金色光盾。
姜拂衣看到他们三人浮在空中,成一条直线,亦孤行被?夹在当中。
凡迹星蹙了蹙眉,看向燕澜:“你带她上来做什么?”
燕澜明白,他们原本便是因为担心会影响到姜拂衣,才飞来上空。
但他们并不?了解姜拂衣现如今的修为。
也低估了他的实力。
燕澜尚未开口,商刻羽将他劈头?盖脸一通骂:“陌生之地,你由着?她自己?出门。慢慢吞吞赶来,又带她上来冒险,这般靠不?住,还?想做她夫君,我看你是在做梦。”
燕澜脊背僵直,商刻羽难道?会读心,自己?的心思竟然被?他一眼看穿了?
突然又想起来,之前姜拂衣为了阻止商刻羽找他父亲的茬,说他二人明着?做兄妹,暗中做夫妻。
一时?无语。
姜拂衣连忙替他解围:“是我非得?上来,因为听见亦孤行说,他的剑是从海妖腹中得?到的……”
刚才,她偷放了几缕注入耳识的花丝上来,隐约听到一些他们的交谈。
以?他们三人的修为,肯定?也知道?她偷放了“小耳朵”,但都没理会。
姜拂衣继续:“我想问他,他说的海妖,是不?是极北之海的海妖。”
亦孤行颔首:“不?错。”
商刻羽此时?才知道?:“你母亲在极北之海?”
姜拂衣心道?这么久了,凡迹星竟然都没告诉他,点了点头?:“她被?困在极北之海一处海域底部?。”
商刻羽三百年来,不?知走过多少城,也去过极北之海附近的城镇,却没想过往海中央寻一寻。
他脑海里的声音,总是提醒他莫要忘记有个女人在等他,导致他时?常头?痛。
越是头?痛,过往越是模糊。
商刻羽甚至不?记得?自己?年少时?,为何会去极北之海。
姜拂衣又看向凡迹星:“我娘不?是洞天福地里的仙女,与?此相反,她是被?九天神族囚禁的怪物。”
想请他们帮忙,就不?该隐瞒。
这是一件不?容有失的大事。
凡迹星微怔:“怪物?”
姜拂衣:“大荒怪物,凡前辈知不?知道??”
大荒时?代距今已经过去三万多年,若非二十多年前的动荡,怪物基本已在人间绝迹。
不?知道?才是正常的。
凡迹星有所耳闻:“燕澜,听说你们巫族守着?一个门,门内镇压的,莫非就是大荒怪物?”
燕澜回道?:“不?算镇压,门内是一处广阔的神创世界,供危害不?大的怪物们栖息。危害性强的怪物,则被?单独封印,散落于人间各处。”
神族应是有所考量,连巫族都不?知道?那些封印的位置,“夜枭谷比我族还?更了解。”
姜拂衣始终盯着?凡迹星,眼底略带一抹忐忑。
凡迹星不?是很懂她的眼神:“所以?呢?”
他当然知道?仙女不?是真的仙女,人间哪来的仙女。
那只是一个形容词,无论她是人是妖是魔,都是他心目中的仙女。
怪物也并无差别。
姜拂衣稍稍安心,再次看向亦孤行时?,态度便没那么恭敬了:“魔神认识我娘,知道?我们的种族天赋,一心想将我娘收为己?用,因此你会为他效力,绝对不?是偶然。”
亦孤行沉眸不?语。
姜拂衣道?:“商前辈说的没有错,我家族的剑,铸造之时?,需要当面提取剑主的识海灵气?。你一定?见过我娘,因为我娘选你为剑主,是在众多前往极北之海的修行者中,看出你有修剑的天赋,希望你学有所成之后,能回去救她。”
凡迹星插嘴问一句:“我的剑也是?”
应该是。
以?前总觉得?是自己?运气?比较好。
没想到竟是因为天赋高,被?仙女挑中。
姜拂衣犹豫片刻:“至少将你们拉入封印中时?,我娘是怀着?这样的心思。”
母亲肯定?不?想告诉他们真相,但她以?为只投资了一个人,没想到竟是好多个,再想用“两情相悦,恩情并重”来束缚他们,已经行不?通了。
不?如解释清楚。
“但是各位前辈,请你们务必相信,我娘并不?是故意广撒网,我家传的铸剑术内含失忆的诅咒。”
姜拂衣解释了一通,“我娘赠过一柄剑,就会将剑主忘得?一干二净,于是才会有下一个……”
凡迹星捂了下胸口,看来,还?是他走运。
而亦孤行紧攥剑柄,脑海里已经隐约浮现出一个念头?。
当年应是姜拂衣的母亲出手杀了海妖,随后将他拉入了海底。
自己?得?了她的剑,上岸之后却失去了记忆。
魔神得?知她出手,为她而来,见他手中有剑,顺势骗了他。
亦孤行实在很难相信,最初追随魔神的那段日子,他偶尔也会怀疑。
但与?魔神相处越久,疑心越来越淡。
因为魔神除了专注于查找和?释放大荒怪物之时?,会不?择手段的扫清障碍。
其余时?候,很少滥杀。
在没被?温柔乡重创之前,亦孤行陪魔神四处去寻找怪物踪迹,路遇不?平,他嘴上说着?各有命数,许多次依然会忍不?住出手相助。
遇暴雨,他平过洪灾。
遇大旱,他也引过江海成雨。
夜枭谷内没有谁是因为惧怕魔神,才为魔神效力。
魔神为他们报强权欺凌之仇,为他们提供安身立命之所。
给足各种修炼的资源。
任务失败,也从不?惩罚苛责。
只会感叹,逆天而行之事,原本便没有那般容易。
倘若魔神的所作所为,仅仅是为了伪装给他看,能够伪装四百年,亦孤行觉得?自己?被?骗的也不?算太?冤枉。
姜拂衣解释完整个始末之后,最在意的,其实是商刻羽的态度。
出身王室,做过君主,他是个极为骄傲的个性。
之前就曾指责过她母亲不?忠,不?值得?他苦寻多年,浪费了他的时?间。
恨不?得?将那些与?她母亲有关的男人全杀了。
如今知道?母亲的意图,不?知又会作何感想。
但姜拂衣窥探不?出商刻羽的情绪,他将眼睛闭上了,脸上也瞧不?见任何的表情。
姜拂衣忍不?住和?燕澜密语:“大哥,如果换成你是商刻羽,你还?愿意去救我娘么?”
姜拂衣早看透彻了,燕澜这人外表谦逊,稳重有礼,骨子里其实也很骄傲,甚至比商刻羽还?更骄傲。
问完之后才想起来,这问题她曾经问过,燕澜也回过。
好像是说情郎那么多,不?差他一个。
他何德何能,能够成为她众多情郎里的不?可或缺。
燕澜似乎忘记曾经回答过,认真思索:“如果我是商刻羽,我会,即使心中气?恼,更该气?恼自己?无能,抵不?住诱惑。即使没有男女之情,得?了她的好处,回馈也是理所应当。而其他男人不?会比我更有能力,还?得?是我。”
姜拂衣诧异的看向他:“你这前后差别是不?是有点大?”
燕澜迷惑:“嗯?”
姜拂衣质问:“之前在金水山,我问?你同样的问?题,你不是这样回的。这才过去多?久,竟然完全换了一套说辞?”
燕澜并不是会信口开河的人。
燕澜眉心紧皱,依稀回忆起上次的回答,顿时心生尴尬。
缓了缓,他声色如常:“你之前问?的是滥情鸟妖和我,今次是让我站在商前辈角度上思考,岂会一样。”
姜拂衣想?想?也对,明知?鸟妖两个字是燕澜的禁忌,拿来举例子,燕澜原本就会抵触。
她?没再追问?。
燕澜逃过一劫,愈发信任大祭司的教导,为人处世第一条,务必谨言慎行。
否则处处都是回旋镖。
姜拂衣琢磨:“但我觉得,商刻羽不会答应的那么爽快。他从前身为君主,习惯以百姓福祉为己任。在追杀凡迹星之前,他先舍了王位,足可见他公私分明,很有自己的一套原则。”
和无?上夷有一些共通之处。
大概是母亲的特殊口味。
“知?道我娘是被?神族封印的大荒怪物,他应该不会因?为受过我娘的好处,就一意孤行,否则,他和亦孤行效忠魔神有何区别?”
姜拂衣快速瞥了燕澜一眼,“大哥不也承担不起,放出一个顶尖怪物的后果?先要我证明我娘的确是生于封印,对人间无?害,才答应考虑帮忙?”
燕澜:“……”
是这样的道理。
他之前的回答,代入的是他和姜拂衣。
燕澜说:“但我瞧他对你母亲的感情最?为深厚,对你母亲的人品,应也最?为了解。”
燕澜是推己及人,对他们而?言,见色起意的可能性比较小。
若泥足深陷,多?半陷于对方的人品。
感情或许没有道理可讲,但燕澜认为,自己很难会为一名歹毒女子动?心。
姜拂衣却摇头:“关于谁和我娘感情最?深厚,目前还很难说。”
亦孤行和无?上夷一点记忆也没有。
凡迹星起初也是记不得,因?有医剑,不断修复识海,才模糊记起一些。
唯有商刻羽和他们都不同,脑海里始终有个声音不断提醒他。
“商刻羽和他们确实不同。”姜拂衣在修罗海市的“万事通”那里,花晶石打听?了一些关于商刻羽的信息。
他是个罕见的天才,十七岁脱离凡骨,步入人仙境界,因?此?外貌看上去极为年轻。
“凡骨时期,商刻羽一直修法,步入人仙之后才开始修剑。也就是说,我娘赠剑给他那会儿,他已是人仙。而?其他几人被?我娘选中之时,都还处于凡骨境界。”
漆随梦才讲过,剑主与剑结剑契时,被?标记的深度,和剑主当时的境界有着莫大的关联。
商刻羽被?标记时,比他们三人高出一个大境界。
有所不同,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漆随梦更不同。
他只被?沧佑剑浅浅标记,再次见到?姜拂衣时,情感才能一触即燃。
“给你。”
亦孤行打破诡异的沉默,将手里的苦海剑以魔气缠绕,束缚,朝凡迹星推了过去。
凡迹星微怔,没用手拿。
将伴月改为医剑,前去接应。
姜拂衣见亦孤行打算离开:“你不会真以为,弃剑之后,便能像天阙府君一样突破地仙了吧?”
亦孤行顿住脚步:“我只是……”
只是认同了凡迹星之前的提议,将剑交给他净化。
自己的本命剑,随时可以感应位置,召唤回来。
姜拂衣淡淡道:“想?突破地仙,单纯弃剑可不行,还缺少一个重要条件,必须对我下杀手,彻底背叛我娘。”
凡迹星正取剑匣收剑,像是没听?清:“你说什么?”
姜拂衣唇畔浮出一抹略冷的笑意:“亦孤行,之前在幽州我不是告诉过你,我曾经遭人暗算,被?钉在了棺材里。”
亦孤行瞳孔紧缩:“当年无?上夷将你和漆随梦带走,为了突破,他动?手杀你?”
姜拂衣摇头:“不是为了突破,是因?为漆随梦。你跟在魔神身边,难道不知?魔神对漆随梦做了什么?”
亦孤行不知?道,他从未听?魔神提过漆随梦。
“总之,无?上夷逼我自尽之后,断剑突破,是个偶然。”姜拂衣虽然讨厌无?上夷,也不能随意冤枉他,“但他突破之后,知?我没死,可能还会杀我,我才慌着跑来飞凰山寻求庇护。”
凡迹星难得面色紧绷:“堂堂天阙府君,竟然一再逼迫你一个小姑娘?”
姜拂衣迟疑着道:“我忘记告诉各位,我娘是大荒怪物,我也是。我的种族天赋,强到?超乎你们想?象。无?上夷认定?我是灾祸根源,有他的道理,我可能确实是个祸害。”
燕澜不喜欢听?她?这样讲:“晚辈以巫族少君之名担保,阿拂并未做错任何事,她?不是祸害。”
亦孤行心底被?自责充斥,如果几年前在枫叶林,他出手拦下无?上夷,恩人之女就不会遭受这场劫难:“姜姑娘,你暂时不必担心,无?上夷出关之后,瞧着是要去往万象巫,并没打算来飞凰山。”
论消息灵通,哪一方都比不过夜枭谷。
姜拂衣和燕澜对视一眼,估计是冲着漆随梦去的。
亦孤行沉沉道:“我这半生都在跟着魔神救怪物,魔神既早认识你母亲,说明极北之海的封印,并不容易打破。”
姜拂衣点头:“而?且目前不能去破,以免动?荡其他封印,魔神趁机使坏。”
凡迹星不了解大荒怪物,却多?少听?懂他们的意思:“必须先除掉魔神?”
“也不一定?。”姜拂衣说,“或者找到?不动?荡其他封印的破除之法。”
这估计得看燕澜的。
但她?不看燕澜。
燕澜知?道她?的心思,既庆幸她?不来为难自己。
又?蠢蠢欲动?,很想?知?道她?若来为难,自己能不能经受住考验。
关于魔神的行为,亦孤行不表态:“我先回魔域,若是无?上夷再来找你麻烦,我一定?会比他先到?,放心。”
凡迹星也承诺:“我会尽快净化好苦海,以备不时之需。”
姜拂衣观他二人态度,悬着的心放下一半。
沉寂多?时的商刻羽终于开口:“燕澜。”
燕澜突然被?点名,忙不迭朝他拱手:“商前辈有何指教?”
商刻羽并非质疑,而?是询问?的态度:“你们巫族自命为神族在人间的使者,你身为巫族少君,认同去破坏九天神族设下的封印?”
燕澜心道姜拂衣看人果然很准,但他如今给不了一句准话:“在晚辈的认知?之中,有人性,且无?错无?害的大荒怪物,于人间行走,并无?不妥。”
商刻羽沉吟:“那你觉得,我夫人是不是无?错无?害,拥有人性?”
燕澜垂眸:“其实,晚辈更需要知?道这个答案,而?能给晚辈答案的,应是诸位前辈才对。”
商刻羽懂得了他意思,深深拧眉,喝住再次准备离去的亦孤行:“你既将剑交了出来,证明你相信魔神欺骗了你,却还要回去继续助纣为虐?还是说魔神只是一个借口?”
亦孤行真是受够了他:“你管我作甚?你要我交出剑,我交了,难道你还想?要我的命?”
“啪嗒”,凡迹星以剑匣锁住苦海剑,收进储物戒子内,慢条斯理的整理衣袖:“我说商哥哥,事情还不清楚么,仙女并不是你的夫人,你没立场再对我们喊打喊杀了吧,咱们迟早是要合作的,讲话稍微客气一点儿。”
“谁要和你们两个妖魔合作?”商刻羽一副士可杀不可辱的模样,“想?都不要想?。”
凡迹星微微笑:“也对,我们是妖魔,那我们兵分两路,你去和无?上夷那个正道魁首一路,你俩光风霁月,正气凛然,心怀苍生,你俩才是一路人。”
商刻羽被?噎的说不出话:“总之别想?我和你们合作!”
“很好,我根本没这样想?过。”亦孤行也劝凡迹星不要异想?天开,“我讲过了,我半生都在为大荒怪物奔走,比你们谁都了解九天神族的封印,你们有什么资格与我合作?”
凡迹星扭头笑他:“可是大哥奔走半生,不也一事无?成?”
亦孤行不和他一般见识:“等你们开始接触怪物封印,就会知?道自己的浅薄无?知?。”
说完,他看向燕澜。
燕澜:“……”
这得罪人的话让他怎么接?
好在亦孤行也没指望他接,继续说道:“和魔神合作尚有一线生机,指望你们,等到?恩人被?封印杀死,都不一定?能摸到?封印的门。”
凡迹星蹙起眉:“但是你没听?阿拂说,仙女并不想?和魔神合作。”
亦孤行抬起手,拢了拢被?风吹散的灰白长发:“我只听?见她?说,恩人赠剑给我,是想?让我救她?脱离苦海。你们各有坚持,前怕狼后怕虎,我没有,我不怕,我一个人下地狱,无?需你们操心,咱们各凭本事救人。”
商刻羽再次提剑指向他:“你果然是冥顽不灵,知?不知?道你这样做,罪业便算在了我夫人头上?她?还如何成为一个无?罪无?害的人?”
亦孤行摊手:“我身为夜枭谷的谷主,真心实意为魔神效力半生。如今虽知?真相,但我已将恩人赠予的剑交给了凡迹星,孑然一身,和恩人还有什么关系?”
他再次望向燕澜,“你说,我的罪业,是否会算到?恩人头上去?”
燕澜紧紧抿了几下唇,拱手劝道:“不能算,但晚辈劝您三思。释放其他罪无?可赦的怪物,我族绝对不容,我也定?会倾尽全?力阻止。您有可能是阿拂的父亲,还请您不要令晚辈难做。有关封印之事,晚辈知?道的并不比魔神少,可以从长计议。”
燕澜微微垂首,以眼尾给姜拂衣使了个眼色,想?让她?也劝一劝。
姜拂衣却无?动?于衷。
是非对错不提,姜拂衣感觉到?了亦孤行一腔孤勇的决心。
他的名字没取错,真就是个一条道走到?黑的一根筋,想?扭转他的想?法很不容易。
估计只有恢复记忆,回忆起母亲对他的嘱托和期盼,才有希望将他从魔道拉回正途。
姜拂衣转头去劝商刻羽:“商前辈,让他走吧,短时间内他做不成什么。”
商刻羽嘴唇翕动?半响,见她?似乎另有打算,隐忍着收剑。
亦孤行看了姜拂衣一眼,欲言又?止。
和李南音一样,扔给她?一支刻有夜枭图腾的信箭:“若有要紧事,及时联络我。”
姜拂衣接过手中,顺势问?:“前辈,您知?不知?道魔神此?次出门,请了哪位大荒怪物保驾护航?”
亦孤行明白她?的顾虑:“不必太过担心,他没有单独伤害人的能力,真就是一个关键时刻能保命的怪物。”
燕澜皱起眉,在脑海里翻阅《归墟志》。
亦孤行御风离开。
凡迹星收回视线:“阿拂,你究竟有何打算?”
姜拂衣将信箭收好:“我想?先做个实验,瞧瞧闻人不弃和他的真言尺,究竟能不能令漆随梦恢复记忆,再说其他。”
凡迹星微诧:“你的意思是,闻人氏的言灵术,可以解你家?传的失忆咒?”
“是漆随梦说的……”姜拂衣将漆随梦告知?的事情,详细讲述了一遍。
“还真是有可能,我这去找闻人不弃问?一问?。”凡迹星当即转向白鹭城,又?回头看商刻羽,“你愣着作甚,不和我一起去找他?”
闻人不弃是个出了名的阴险小人,凡迹星有时候感觉他比自己更像条毒蛇。
怕降不住他。
商刻羽冷漠道:“找他作甚?”
凡迹星费解:“你不想?破除失忆咒,想?起……”
商刻羽打断:“想?起什么?想?起遭人欺骗,被?当做工具下注的往事?怎么,你还挺期待?”
凡迹星好笑:“有些事情想?不起来,不代表不存在,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商刻羽冷着脸:“有时候能忘得一干二净,未尝不是一种运气。对比你们一无?所知?,逍遥自在,我却像个傻子,白跑了三百年。”
凡迹星瞧见他紧紧咬牙,知?道他的头痛症又?犯了,收起讥讽:“就算你生仙女的气,难道不想?知?道阿拂是不是你的女儿?你们都不要,那我可收下了。”
“你先保护好她?。”
商刻羽打了个响指。
须臾,响起一声鹤鸣音。
小仙鹤飞向高空,逐渐膨胀体积,停到?他面前时,已是一只巨大的仙鹤。
红衣落在洁白的仙鹤背上,商刻羽也掷给姜拂衣一支信箭:“我回一趟家?,去去就回。家?中有一件传承,或许能够分辨你是不是我风月国王室血脉。至于无?上夷,我自有途径警告他,盯着他。”
说完就走,一刻也不停留。
姜拂衣又?收下一支信箭:“前辈保重。”
她?知?道商刻羽其实是需要静一静,整理一下心情。
骄傲被?打碎一地,他眼底的受伤很难遮掩,和落荒而?逃差不多?。
一时间,姜拂衣也生出几分伤感。
而?凡迹星已经去往白鹭城寻找闻人不弃了:“燕澜,你和阿拂先不要过来,他瞧见巫族人就没得商量。”
“是。”燕澜控制风筝降落。
姜拂衣迅速收拾心情:“大哥,你猜出亦孤行说的是哪一位怪物了么?”
燕澜点了点头:“似乎是绝渡逢舟。”
姜拂衣微微愣,这好像是个成语?
燕澜回忆道:“怪物的种族就叫做绝渡逢舟,和你理解的一样,无?论是谁,永远也无?法将他逼到?绝路,天道总会为他留一线生机。而?与他结契之人,也能享受这种眷顾,只不过他顶多?与一人结契。”
姜拂衣诧异:“这种被?天道眷顾的天赋,不具有神族认定?的危害性吧?”
即使站在始祖魔族一方,至多?保证一位魔族大佬绝处逢生。
燕澜说道:“根据《归墟志》记载,绝渡逢舟并没有被?单独封印,他在神魔之战时,各种浑水摸鱼。落在魔族手中,就和魔族结契。被?神族救出来,就和神族结契。战争结束之后,自愿进入了五浊恶世。”
姜拂衣问?:“他是从五浊恶世里逃出来的?”
燕澜颔首:“但他应该不是二十多?年前出来的,我父亲看守五浊恶世大门的这些年,大门不曾出过任何纰漏。”
最?近一次纰漏,至少也在一千多?年前,大门曾经有过一次剧烈震荡。
巫族为此?损兵折将,陨落数位大巫,元气大伤。
不然的话,之后云巅国攻打万象巫,也不会投降的那么快。
然而?族册中关于这场灾祸的记载,语焉不详。
燕澜是根据零零种种的信息推测出来的。
负责看守大门之人,是那一代少君的儿子。
犯下渎职重罪,被?处死了。
绝渡逢舟指不定?就在那次动?荡里逃出来的。
但这事关巫族的隐秘,燕澜不方便告诉姜拂衣。
“亦孤行说的没错,绝渡逢舟即使藏在白鹭城里,也伤不到?人。”
在燕澜看来,他就属于那种留在人间也无?妨的怪物。
姜拂衣心中忐忑:“绝渡逢舟活了那么久,不说天赋,单纯修炼,修为恐怕也不低了吧?”
燕澜劝她?放心:“《归墟志》上写?的清楚明白,他很不爱修炼,毕竟怎么作死都死不了,越作死运气越好,换做是你,你还修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