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拂衣—— by乔家小桥
乔家小桥  发于:2024年03月24日

关灯
护眼

原来这本《归墟志》不只?是册书籍,还是一件收怪物?的神器,之前都没听?燕澜提起过。
姜拂衣向后方望去,暮西辞三个人刚赶过来,目睹这一切,脸上多少带着些惊骇之色。
惊骇她操控的巨剑。
以?及那头已在人间绝迹的麒麟幻象。
尤其是暮西辞,姜拂衣与他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一些畏惧。
姜拂衣捡起《归墟志》,犹豫了片刻,放进了同归里。
“小酒,帮个忙。”
柳藏酒将燕澜给背回了客栈,脱去他沾了血脏兮兮的外袍,帮他擦了擦脸,随后给他盖了层薄棉被?。
“我三姐说燕澜没受什么伤?”柳藏酒不太信。
认识燕澜这么久了,从未见?他如此过。
姜拂衣坐在床边,伸手又探了探燕澜滚烫的额头:“病根的缘故,我大哥的眼睛曾经受过重?创。”
可想而知是哪种程度的重?创,柳藏酒蹙起眉:“都没听?燕澜讲过,不过他也不是个会诉苦的人,什么事儿都喜欢藏心?里,和我大哥有些像,难道当大哥的人都是这样?”
姜拂衣挺想笑,牵动背后的伤口,额角青筋一跳。
柳藏酒扔给她一瓶药:“我三姐给你的,你今晚也累的不轻,回去歇着吧,我来照顾燕澜。”
姜拂衣本想说“好”,稍作犹豫:“还是我照顾他吧,我更知道大哥的需求。”
她担心?燕澜想喝水,柳藏酒直接一杯冷水给他。
冷水还是好的,最怕干脆一壶烈酒给他灌下?去,还说喝酒止痛。
柳藏酒也知道燕澜讲究,事儿多,担忧的看向姜拂衣:“可是你也受了伤。”
姜拂衣说了声小问题:“何况我突破了,体?力正是充沛的时候。”
柳藏酒挺为她高兴,又难掩心?头的失落感:“我大哥常说我不上进,我毫无感觉。可咱们一路走来,你不停进步,我原地?踏步。感觉自己好没用,马上都不配和你们交朋友了。”
姜拂衣笑道:“和你没关?系,是我太强了。”
柳藏酒抽抽嘴角:“就没见?过你这样厚脸皮的。”
姜拂衣得意挑眉:“难道不是?”
柳藏酒好笑:“我看你是怪物?。”
姜拂衣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收,又提起唇角:“我如果真是怪物?,是不是就轮到我不配和你交朋友了?”
柳藏酒摆了下?手:“我姐夫还是怪物?呢。”
他站起身,“那你守着燕澜吧,有需要了喊我。”
姜拂衣:“好。”
等柳藏酒离开,她见?燕澜睡沉了,便坐去矮几后。
解开衣带,半脱外袍,对着铜镜给背部的伤口上药。
她越想越奇怪,今日?突破的力量,好像是从燕澜身上获得的。
为何会这样?
昏昏沉沉之中,燕澜听?见?姜拂衣因为疼痛发出的闷哼声。
他挣扎着醒来,抬手拨开床幔,瞧见?的竟是姜拂衣裸露大半的后背。
燕澜愣了一刹,慌忙收回视线,头脑瞬间清醒了不少。
姜拂衣听?见?动静,转头朝床铺望去。
燕澜心?知不该,但实在不知怎样应对,唯有选择闭上眼睛,继续装睡。
姜拂衣瞧见?纱幔微动,以?为是被?夜风吹了,起身去将窗子合紧,又回去继续涂药。
她起身之时,燕澜以?为她要过来床边。
如个被?抓现行的贼,他心?慌不已。
发现她是去关?窗,才稍稍放松。
燕澜窘迫着听?着自己杂乱无章的心?跳声,一直等到姜拂衣涂完药,换回女装,离开了他的房间。
燕澜从床铺艰难坐起,朝她方才久坐之地?望了一会儿,随后放出寄魂。
寄魂落地?,变成小熊仔。
燕澜有气无力:“你不是说我的天赋要觉醒了?”
他遭这一番罪,除了病痛感,其他并无任何的改变。
寄魂趴在床沿:“主人,我怎么觉得您已经觉醒了天赋呢?就姜拂衣对抗枯疾那会儿,亲眼见?她因为护着您而皮开肉绽,而您又无能为力,您的情绪极为激动……”
跟在燕澜身边的这段时日?,从未见?他有过这般激烈的情绪。
燕澜微微拧眉:“但那会儿好像是她突破了,我的天赋在哪里?”
寄魂摊爪:“您的天赋,就是令她突破了呗。”
燕澜轻轻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什么意思?”
寄魂托着下?巴猜测:“我觉得您觉醒的,大概是一种信奉之灵。这世上有一些狂热的信徒,他们的信奉之力非常强大。您因为喜欢姜拂衣,已经成为了她的信徒,您的狂热,导致了她的突破……”
“停。”燕澜吃力的打?断它?,“虽说万物?有灵,但根据我族中记载,没有这般虚无缥缈的天赋。”
寄魂认真想了想:“哦,您若是嫌这种解释太过虚无缥缈的话,实际一点儿,我觉得您大概是觉醒了公螳螂的天赋。”
燕澜手指微颤,沉默不语。
“您知道么,为了提供养分,繁衍后代,好多公螳螂是会被?母螳螂给吃掉的。”寄魂严肃认真的提醒他,“您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已经开始主动给姜拂衣提供养分了。我劝您往后还是远离她吧,千万不要和她繁衍后代,否则您有可能完全被?她给吸干……”
话未说完,便被?燕澜揪住后颈拎了起来,扔去了墙上。

“你脑子里除了繁衍,是不是没有其他东西了?”
燕澜这一使力,头昏目眩,虚的坐不住,重新躺下来。
寄魂灰溜溜从墙角回?来床边,小声嘀咕:“是您自己说不要那么虚无缥缈,实际点?儿的您又不爱听?。”
燕澜的语气逐渐有一些不耐烦:“你莫在和我扯东扯西,我这觉醒的究竟是哪种天赋? ”
寄魂喊了一声冤枉,反问道:“不是信徒,也不是公螳螂,那您自己说?个合适的?”
燕澜望着床顶,闷声不语。
族中自古以来的记载中,从未见过类似的天赋,找不到适合代入的。
寄魂又扒着床沿安慰道:“您也不必沮丧,您这天赋虽然增长不了自己的修为,但还是有用的,至少成功化解危机,收服了枯疾。”
燕澜没有沮丧。
他?对天赋觉醒之事,原本早就不报几分希望。
若能令姜拂衣突破,是意外之喜。
即使燕澜觉得姜拂衣就算不突破,也可以越战越强,最终胜过枯疾。
但缩短这个摸索的过程,她?会少吃许多苦头,很好的事情。
只不过燕澜始终心?存疑惑,这真是天赋?
他?隐隐有一种直觉,这其中另有缘故。
但具体?是何缘故,又说?不清楚。
“她?回?来了。”寄魂听?到走廊有脚步声。
燕澜此时五感皆弱,被?提醒过后才稍稍听?见一些动静。
寄魂再次提醒:“主人,您不要嫌我烦,我说?姜拂衣或许会吸干您,不是开玩笑哦。她?是个聪明人,应该已经知道能够从您身上获得力量,谁能忍得住。即使您觉醒的不是公螳螂天赋,她?也可能会变身母螳螂,将您视为提供养分的公螳螂。您可千万别被?她?给迷昏了头,傻乎乎献身了啊……”
“谢了,闭上嘴。”
燕澜将它收了回?去,驱散掉漂浮在脑海里的螳螂二字。
犹豫片刻,决定闭上眼睛继续装睡。
姜拂衣若问自己突破的原因,燕澜不知怎样答。
而关于“小石心?人”和“石头心?”,他?也没想?好该怎样问。
不是逃避,燕澜现?在头脑昏沉的厉害,实在没有精力思考,想?要先睡上一觉。
姜拂衣轻轻推门进来,今夜消耗极大,肚子饿的厉害,忍不住去厨房找吃的。
又不敢离开太?久,随便拿了碗粥赶紧回?来。
姜拂衣坐在矮几前吃粥,还有空翻一翻桌面上叠放的书册,燕澜觉着她?的伤口还算稳定,稍放些心?,不一会儿,就真睡了过去。
逐渐入夜,乌云遮月,屋内仅靠一盏夜明珠照亮,已是越来越昏暗。
姜拂衣同样困倦的厉害,本想?看书提神。
结果打开燕澜给她?的那本阵法?入门书,没看几眼,便趴在书上昏昏欲睡。
朦胧中听?见燕澜呢喃的声音,她?醒过来,连忙走去床边坐下:“大哥?”
燕澜双眼紧闭,眉头皱出深深沟壑,一幅强忍痛苦的模样。
姜拂衣伸手覆在他?额头上,竟比刚回?来时还要滚烫。
之前已经以剑针扎过他?的晴明穴,不敢再扎了。
柳寒妆也无法?诊出他?旧疾产生?的原因,说?稳妥一些,还是让他?自愈比较好。
“燕澜?”姜拂衣又喊一声。
燕澜没有反应。
姜拂衣凝视他?比旁人略深一些的眼窝,很难想?象,她?这看着就很精贵的大哥,年幼之时究竟遭过什么罪。
不知道是不是和他?母亲封印怪物有关系。
如?果是,姜拂衣更不知道该怎样去评价他?母亲的做法?。只能说?人心?总有偏颇,她?会觉得燕澜可怜。
不想?干看着,姜拂衣想?要去打些水来给他?敷一敷,多少会舒服一些。
手从他?额头拿来,倏然被?他?握住手腕,又给按在了额头上。
燕澜紧皱的眉头似乎松展了一点?。
姜拂衣微微怔,想?起来自己体?温低,尤其睡着的时候,冰块儿似的,每天醒来整个床铺都是冰凉的,还真挺适合解热。
她?没想?太?多,踢掉鞋子,面朝燕澜侧躺下来。
给他?散热,自己还能睡的舒坦,一举两得。
等燕澜再度昏沉着醒来,扭脸瞧见姜拂衣躺在身边,一条手臂还搭在他?胸口上。
他?起初没有多大的反应,以为自己处于梦中,就这么怔怔看着。
姜拂衣是来照顾人的,并未睡沉,感觉到他?动了,立刻睁开眼睛,恰好对上他?的视线。
这样鲜活的眼神,燕澜瞬间清醒,知晓不是做梦,却又像被?梦魇着了,僵着不能动。
“醒了?”姜拂衣边问边去摸他?额头,“好像没那么烫了。你渴不渴?”
她?起身去给他?拿水喝,发热的时候,人是很容易口渴的。
姜拂衣离开床铺,燕澜才从梦魇中解脱出来,撑着坐起身:“谢谢。”
难怪他?原本梦到了被?困火山,后来又来到了冰川雪原。
是她?奇怪的体?温。
姜拂衣调了一杯温水过来,见他?哪怕脸色苍白的坐在床上,也是挺直了脊背,坐的端端正正。
便拿了枕头竖在他?背后,推着他?的肩膀,将他?按下去:“你真不嫌难受?”
燕澜没力气,轻易给她?按倒,靠在软枕上。
不太?习惯这种坐姿,但燕澜也不曾反抗,接过她?递过来的茶盏,又道了一声谢:“阿拂,这次真的是麻烦你了,我从小其实很少生?病受伤……”
很少麻烦任何人。
当然,也没人像姜拂衣这样照顾过他?。
姜拂衣想?到他?的眼睛,他?心?里定然有数,也就不在他?伤口上撒盐了,说?道:“大哥怎么生?场病,变得婆婆妈妈起来了?谁没有个虚弱的时候,你能照顾我,我自然也能照顾你,感情不都是相互的?”
燕澜低头喝水,寻思她?说?的“感情”是什么感情。
踟蹰许久,他?过不去内心?那关,坦白道:“阿拂,我之前已经醒过一次。”
姜拂衣在床边坐下,想?问什么时候,突然想?到之前纱幔晃动:“那你为何不吭声啊?”
燕澜窘迫道:“我不小心?看到你在上药,多有冒犯,很抱歉。”
姜拂衣:“……”
她?好生?无语,她?也算生?了副冰肌玉骨,往常被?男人瞧见裸背,听?一声冒犯是应当的。
可如?今,从右后肩直达左后腰,三条拇指粗、皮肉外翻的狰狞血痕。
哪个男人看见能生?出冒犯之心?,当真是英雄好汉。
“伤在背上,若不是你还病着,我都想?喊你起来帮我涂药,”姜拂衣反手涂药难度不小,牵动伤口疼的厉害,好多地方都没涂着。
又觉得好笑,眼睛一眯,视线从他?脸上向下挪,故意逗他?,“要说?冒犯,我看是我更冒犯。”
燕澜稍稍怔,随她?视线下移,直到此刻才发现?,自己的外袍被?脱掉了,只穿着件单薄的中衣,且谁给他?脱外袍脱的相当粗鲁,中衣系带都被?扯掉了一半,他?几乎是半敞着胸口。
想?也知道是柳藏酒。
这个寄魂,竟然没有提醒他?。
燕澜手里还拿着茶杯,只能空一只手出去,将松散的中衣先裹住。
又想?起自己的梦中,似乎有拥抱过冰川,他?是不是睡着之时,真的抱过她??
就这样衣衫不整的抱过她??
姜拂衣见他?这副惊怔的模样,更想?笑。怕他?身体?虚弱承受不住,不逗他?了,说?正事儿:“大哥,你那会儿是施了什么血咒秘术,吐在我胸前那口血,滚烫的厉害,像是吃了一颗突破仙丹,直接令我突破屏障。”
燕澜手里的杯盏一晃,摁住那些胡思乱想?,尴尬道:“我如?果说?,可能是我的天赋,你信不信?”
姜拂衣诧异的“啊”了一声:“你觉醒天赋了?”
燕澜难以启齿:“寄魂说?有,但我难以理?解这种天赋……”
姜拂衣忙问:“什么天赋?”
无论是“信徒”还是“螳螂”,燕澜一个也说?不出口,他?往怪物身上推:“我更多觉得,可能和我体?内的怪物有关系。”
姜拂衣竟没怀疑:“那这怪物确实挺可怕。”
能令怪物突破的怪物,能催熟她?稚嫩心?脏的力量,这难道还不可怕?
虽然燕澜很惨,姜拂衣不由想?到,这“燕”字,从北到南寻找的估计并不只是温暖,还有强大的力量。
这可比温暖更蛊惑人心?。
姜拂衣压住心?中陡生?的邪念,从同归里取出《归墟志》,放在床铺上:“这个还给你。”
强调一句,“我没偷看。”
燕澜低头看这册竹简:“我知道,没有秘法?是打不开的,这个秘法?,只有我族少君才知道。”
姜拂衣语带笑意:“但我并不知道呀,我若是尝试偷看,大哥下次打开《归墟志》时,是不是也能发觉?”
燕澜点?头:“可以。”
姜拂衣猜着就是,她?抱着手臂,看向自己的脚尖:“所以,大哥是故意不将《归墟志》收起来的吧,就是想?知道我会不会偷看。因为你听?见他?们?喊我小石心?人,说?我有颗石头心?,你疑心?我是大荒怪物,怀着目的接近你。”
燕澜也低着头,看向杯盏水中自己的倒影,没说?话。
屋内的气氛逐渐改变,添了几分与夜色相得益彰的沉静。
这算是承认了么。
不知为何,姜拂衣的胸口略微有一些堵:“你肯定是想?到了之前,我从柳家三姐口中得知有《归墟志》这本书册之后,夜间练习音灵花,来你房间偷窥你。之后,我又时常向你旁敲侧击书册里的内容,你知我重视这本书,就拿这本书来试探我。”
“那你是不是大荒怪物?”燕澜慢慢抬头,眼珠虽还浑浊,目光却很清晰,“你是不是一直想?偷看《归墟志》?尤其是瞧见《归墟志》并不只是一本书籍,内含麒麟神兽的精魄,是件能收怪物的神器之后,有没有想?要藏起来?”
事到如?今,姜拂衣知道自己遮掩不住了,也不想?再遮掩:“我之前确实很想?偷看,因为我也想?知道,我是不是大荒怪物。”
燕澜蹙起眉。
见他?杯盏空了,姜拂衣从他?手中拿走杯子,起身再去给他?倒杯温水:“我不是告诉过你么,我自小身边只有我娘,而她?有疯病,大概是送剑送太?多导致的。我对我的种族其实一无所知,直到遇到兵火,从他?口中,才第一次怀疑我们?石心?人也是大荒怪物。那时候我就不再想?偷看了,只想?阻止你看。”
燕澜想?起那晚,她?见过兵火,又来见他?。
说?一堆奇奇怪怪的话,说?渡口阳气给她?,原来都是为了扰他?心?神。
姜拂衣走回?来,重新将水杯递给他?,又低声说?道:“麒麟神兽显影,一口吞掉枯疾时,我承认我有被?吓到。我当时想?,我问了那么多,你却从来没告诉我,这竹简还能收怪物,你怕不是早就怀疑我是怪物,特意留了一手。现?在还故意不收起来试探我,我心?里挺生?气,确实很想?藏起来不给你了。”
燕澜不接,只看向她?:“那你为何不藏起来,还要留下来照顾我?”
姜拂衣将杯盏塞他?手里,重新坐下:“因为我想?通了,是我矫情。原本就是我隐瞒在先,我不老实。大哥并没有做错什么,提防着我是应该的。”
说?是想?通了,语气却有着显而易见的闷闷不乐。
还暗藏着一些失望和气恼。
姜拂衣再度低头看脚尖,不再说?话之后,燕澜也沉默了会儿。
许久,他?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我的确很早就起了疑心?,但《归墟志》里所记载的怪物,除了第一册 撕掉的那几页,可能与我体?内的怪物有关,其他?并没有任何关于大铸剑师的记载,于是我打消了念头。”
姜拂衣微微拢眉。
“我不告诉你竹简是件神器,我不也说?了么,《归墟志》只有历任少君可以打开,我出生?时母亲就去世了,从没人告诉过我该如?何使用。”
燕澜也是这两日将《归墟志》翻到了尾声,才知道的,没来得及告诉姜拂衣,“而且我觉得告知的意义并不大,若不将怪物重创打残,单凭一册书,是收不了的,只能充当暂时收纳怪物的容器。”
姜拂衣眨了眨眼睛,这样说?,是自己误会了。
燕澜接着解释:“至于没将《归墟志》收起来,我当时是真的虚脱无力,想?着你肯定会帮我收回?来,才放心?昏了过去,并没你以为的那么多心?思。”
气虚不足却说?了那么多话,他?颇为吃力,胸口微微起伏,先平复片刻,才缓缓道,“也可以说?,我从不想?将心?机放在你身上,即使你是怪物,我也相信我对你的判断,选择信任你。可是我现?在才知道,阿拂好像并没有我以为的那么信任我。”
姜拂衣心?里一个咯噔,这下糟糕了。
她?想?辩解,他?能给予完全的信任,是因为他?的身份是猎人,能够站在上风去怜悯猎物。
而她?身为猎物,哪里敢不谨慎,随意信任猎人?
毕竟她?都被?无上夷给害“死”过一次了。
“大哥……”
燕澜却打断了她?,此刻才略带几分指责:“甚至连渡口阳气这样难堪的话,你都能说?出口来欺骗我,你可真是……”
他?话说?半茬,隐忍下来。
姜拂衣朝燕澜看过去,他?已经收回?看向她?的视线。
从未见他?脸色这般冷淡过,一副“我现?在有一些生?气,但我懂礼貌,不随便发脾气,希望你识趣一点?自己离开”的态度。
姜拂衣这时候肯定不能走,得解释,得哄,不能真与他?因此生?出什么隔阂,脱口而出道:“我知道你为了渡我这口阳气做了许多挣扎,并且准备了很久,那你现?在就渡吧,来吧来吧,别浪费了你的苦心?,没准儿真有用处。”

说完之后,姜拂衣自己的眼皮儿先是一跳。
燕澜应是在指责她,为达目的,竟然寡廉鲜耻的编出这等谎言。
而?她给出的回应,好似火上浇油,燕澜更不知会怎样看轻她。
果然,就见燕澜不可思议的转头看向她,脸色比之前?又难看几分。
喉结滚动,经过很明显的克制之后,他平静问道:“你认为,我会不悦,是因为没能占到你的便宜?”
姜拂衣:“……”
燕澜这人真是惯会自省,怎么连生气都从自身找问题。
姜拂衣当?然知道他在气什么,但“信任”和“欺骗”这些?话题都太过复杂,聊起来,一不小心就容易出错,只能糊弄过去:“之前?和你还不够熟,你又整天板着?个脸,我会忌惮你,算计你,也是人之常情。但这次恶意揣测你,是我不对。”
燕澜沉默不语,愈发板着?个脸。
道歉既然没有反应,姜拂衣决定卖惨:“可也不能怪我,我说了,我当?时被那?头麒麟神兽吓到了,连兵火眼睛里都有一些?惧意,而?我只是个小怪物罢了。我娘舍去自由才将?我送出来,我被封印事小,怕的是再?也没谁去救我娘。你回溯过我的记忆,该知道这一路我行?的有多难,甚至还‘死’过一回,救不出我娘,我不甘心。”
是卖惨,也是真心话。
燕澜的脸色逐渐和缓,在记忆碎片中,从她和无上夷的对话里,早已知晓她母亲被困之事。
燕澜又想起之前?的一些?推测:“你母亲是被封印在极北之海?”
姜拂衣点了点头:“原本她还算自由,可以?在一片固定的海域游荡。为了送我上岸,她被海底伸出来的触手绑住,沉入了海底……”
回忆起来,她的嗓音变得低沉,“大哥,如果我娘像棺木隐那?样,为了逃出封印,摆千人祭,那?她哪怕被封印千年万年,我无话可说。可我母亲就只是赠剑给过路人,盼着?他们学有所?成之后回来救她而?已,你瞧她赠的那?些?剑,以?我们目前?所?知的,哪一柄歹毒了?也就亦孤行?手中的苦海入了魔,但苦海还知道找凡迹星的医剑求救。”
燕澜敛着?眼睫,琢磨道:“你母亲不一定是九天神族封印的,先不说《归墟志》里没记载,就算缺的那?几页真是你们石心人,那?一批被封印的怪物,都是肉身、神魂、意识,三重禁锢封印。你母亲比起来他们,显然更自由一些?,还可以?将?过路人拉进封印里去。”
姜拂衣摇摇头:“我认为是神族的封印。起初,我一直在蚌壳里孕育,始终出不来。二?十一前?,封印大动荡时期,我出来了。”
九天神族封印那?些?大荒怪物时,虽是单独封印,但封印之间又同气连枝。
“我怀疑,九天神族最初封印的人,是我外公奚昙。”姜拂衣早在心中揣测过,“你也听见了,我外公和他们才是一代人,他们谁都没有提过我娘昙姜。我娘很有可能和我一样,出生于极北之海,自小在封印里长?大。所?以?封印对她的限制会相对弱一些?,才显得多了些?自由。”
石心人是蛋生,最初只是一颗小石头,需要容器来孕育。
姜拂衣做了很多种假设。
比如,神魔之战中,外公犯下大错,被九天神族封印之时,身上带着?孕育她母亲的容器。
再?比如,始祖魔族得到了容器,胁迫她外公犯下大错,被神族一起封印。
还有许多可能。
“而?我外公,大概是已经死了。”姜拂衣默然道,“他或许是那?批被封印的大荒怪物里,最早被封印杀死的一个。他估摸着?是想用自己的死,来削弱极北之海的封印,给他可怜的女儿,我的母亲一线生机。”
姜拂衣声?音哽咽,垂着?头,眼眶隐隐泛红。
燕澜早已将?之前?不被信任的气闷抛去了一边。
自从上岸之后,她如履薄冰,战战兢兢,他又不是没看到,如今竟因为这点微不足道小事和她置气。
但燕澜张了几次口,始终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
燕澜想起姜拂衣之前?问,如果她因阻挡神族下凡而?被封印,他会不会救。
姜拂衣心中应是想求他帮忙救母,却又不愿他为难。
若是姜拂衣被囚,燕澜定然会救,哪怕与族中决裂,与九天为敌也会救。
并?不只是燕澜心悦她,主要是他能确定姜拂衣不仅无辜,还有一颗知恩图报、良善的心。
比如抓枯疾,实际上和她一点关系没有,她却由于种种原因,挡在了最前?面?。
明知可能在他面?前?暴露身份,也在所?不惜。
燕澜并?不了解她的母亲昙姜。
《归墟志》里虽不曾找到石心人,但石心人的强悍,从姜拂衣身上可见一斑。
燕澜无法承担放出一个强大怪物的严重后果。
可凭昙姜送的宝剑来看,这位前?辈胸襟广阔,不像凶恶之徒。
燕澜斟酌良久:“阿拂,如果能够证实你的猜测是对的,你母亲的确是生于封印,且对人间并?无危害的话,我会考虑。”
正感伤的姜拂衣倏然怔住。
她说这些?,本意都是卖惨罢了。
目的是想让燕澜了解,她一个小怪物在人间行?走有多不容易,会欺骗他和恶意揣测他,都是情有可原的。
没想到燕澜竟然给出一个承诺。
即使姜拂衣根本不知道该怎样证实,他的承诺也只是“考虑”。
以?燕澜的身份,会说出这样的话,已是极为难得,总归是又多了一线希望。
还是挺粗一条线。
姜拂衣从床尾坐去了床头,顶着?一双略红的眼睛看向他,兴致高涨起来:“莫说我娘,我外公也不是什么邪恶怪物,兵火认识他。”
回来的路上,暮西辞特意告知,他认识的美男子石心人,似乎叫做什么昙。
“我外公对神魔纷争没兴趣,毕生都在寻找一个令他心动和心碎的女人,欠下不少风流债,我家的双向失忆诅咒,八成是从他才开始的。”
燕澜凝眉:“心动和心碎?”
姜拂衣颔首:“他估计是纯血,生来一颗石头心,不知道心跳是哪种感觉。”
燕澜不动声?色:“你知道?”
姜拂衣摸着?胸口:“以?前?知道一点,自从棺材里醒来,这颗心就再?也不曾跳过了,我从前?猜,它怕是永远变成了石头,不过昨夜突破之时,它很强烈的震动了一下。”
和心跳相距甚远,最起码有了点反应。
燕澜正要开口。
姜拂衣改为侧坐,双手撑在床上,身体朝燕澜倾过去,笑眯眯道:“所?以?我才说,大哥那?口阳气没准儿真的有用。你之前?所?做的挣扎和准备,你舍己为人的良苦用心,并?没有浪费,也就不算我欺骗你啊。”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