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见她修为卡在原地不动多?年,沉默许久,他回应道:“我是担心我的夫人死的太早,我会?难过?着度过?余生。”
李南音诧异着侧目,凝视身畔冰肌玉骨的孩童:“可以啊况雪沉,如今竟然学会?还嘴了?”
况雪沉展开手臂,夜风拂过?他的齐耳短发?:“你知不知道,我为何?会?打造出?一具孩童分身?”
李南音确实不解,他不可能怕她不轨。
况雪沉默默道:“分身是拆我肋骨制成,而我的骨龄,与我的寿数相?比,就只是一个孩童。”
李南音目露惊讶,她三十年前认识况雪沉之时,他就已经是个成年人模样?:“你难道是妖族?”
况雪沉道:“我是人,长寿人。”
李南音眨眨眼睛:“长寿人?”
况雪沉解释:“我们柳氏一族的先祖,在古大荒时代,曾经吃过?一颗由?天地孕育而出?的长寿果,因此我们柳家人即便不修炼,也能活到三四千岁,这是我父亲能够修炼到地仙巅峰的一个重要原因。而你即便突破了地仙,最多?也就一千年的命数。当我习惯了你的陪伴,而你又寿终正寝,往后的两三千年,或者三四千年,我该如何?渡过??”
李南音从不知这些,微微愣住。
况雪沉继续道:“你就会?想着给我生个同样?长寿的孩子,代替你陪伴着我。而我们的孩子,又要担负起看守封印的责任,你于心何?忍?”
李南音被问的难以开口?,脑海里乱了一阵之后,她站起身,低头看他:“你骗谁呢,你二弟跟我说过?,英雄冢镇压的那只怪物已经十分虚弱,等你修为高深,寿元将近之时,应该就可以杀掉那只怪物,不用下一代再守。这句话?难道也是杀敌人的刀?是实话?吧?是不是实话?!”
不然李南音不会?一直缠着他不放,她再喜欢况雪沉,也不能见自己的孩子承担这样?的命运。
况雪沉:“……”
“原本是实话?,可我若是娶了你,那就杀不了了。”他微微闭了闭眼睛,“你知道为何?我们那里叫做温柔乡和英雄冢么,和世代镇守的那只怪物有关系。”
从况雪沉曾祖父那一代,就一直在研究提前杀死怪物的秘法。
一个同归于尽的秘法。
研究时,需要接近怪物。
而接近怪物,必须等到步入地仙。
可惜始终没能成功,因为之后的每一代,都不等步入地仙,就会?为情所困。
一旦为情所困,靠近那怪物,很容易被她影响和操控。
因此这秘法的研究,一直搁置至今。
况雪沉看向李南音:“为何?我们每一代都会?为情所困,葬身于英雄冢?正是她感知我曾祖父想要除掉她,为求自保,不停在催化我们柳家人的情劫。”
李南音领悟过?来,她就是况雪沉的情劫。
他已经下定决心,等突破地仙之后,立刻着手研究秘法。
终结掉怪物,也终结掉柳家人的责任。
甚至他都不姓柳,随他母亲姓“况”。
况雪沉双眼清澈,言辞诚恳:“从前你被兄长逼迫嫁人,你敢孤注反抗。如今你自认为追求所爱,其实仍是在遭受命运摆弄罢了,你甘心么?”
李南音面无血色,抿唇不语。
她心性一贯好,况雪沉并不担心,只劝道:“莫要辜负你昙姜姐姐的一片苦心,你手握逍遥,本该百无禁忌,世上?无人能阻拦,宿命亦可斩断。”
“那你呢。”李南音压下心头的纷乱,“你让我斩断宿命,你却去成全宿命?”
况雪沉轻声浅笑:“南音啊,你可知这世间想逃逃不掉,想躲躲不了的才叫宿命。而我心甘情愿接受我族镇守一方太平的责任,这叫做传承。”
无忧酒肆里。
棺木隐下楼之后,绕开人群,直奔着燕澜和姜拂衣那桌而去。
燕澜先感知到了异常,朝她望过?去,旋即瞳孔微缩,低声提醒:“棺木隐来了,应是不想直接动手,先来和我们谈一谈。”
他认脸认出?来的。
虽然已经人相?化,但依然还有之前木头人的五官特征。
姜拂衣忘记了地穴里的事情,抬头看她,没有一点儿熟悉感。
棺木隐却在与姜拂衣视线对上?时,脚步微微一顿。
旋即认出?,她是地穴里那个小崽。
做这身男装打扮,竟和奚昙有几?分相?似,一时令她愣了神。
姜拂衣与她隔空对视,从她的眼神中读懂了一条信息。
她之前提过?的那个“昙”,应该是她的外公。
姜拂衣也是最近才知道母亲叫昙姜。
听燕澜讲述时,还以为“昙”是母亲。
可这棺木隐瞧见自己,宛如瞧见熟人,只能是外公了。
因为母亲常说她长得?像外公。
棺木隐回过?神,扭着腰肢上?前去,准备和他们谈判。
先从熟人着手,她落落大方的坐在了暮西辞的身边:“焚琴,好久不见。”
暮西辞闻言一愣:“我们认识?”
棺木隐脊背微僵:“你不认识我?”
暮西辞不认识,还是听燕澜说起才知道有这种怪物。
棺木隐难以置信:“咱们虽不曾接触太多?,但从前也见过?不少次。何?况我和兄长在大荒赫赫有名?,你真不记得??一点印象都没有?”
暮西辞以前很少去记别人的脸,只记一些特征,比如独饮擅愁永远穿不整齐的衣裳,和发?髻上?的山茶花。
听棺木隐这样?说,便蹙眉盯着她仔细打量。
好像是有一些眼熟……
忽地如遭雷劈,暮西辞慌忙收回视线。
棺木隐莞尔:“想起来了?”
暮西辞是想起来了,他已有妻室,不该如此近距离盯着女子的脸瞧:“棺姑娘,我如今已是有妇之夫,你还是坐去对面吧,以免我夫人瞧见了误会?。”
棺木隐:“???”
见她愣着不动,暮西辞请求:“燕澜,我们俩换下位置。”
燕澜同样?坐着不动:“你还是和小酒换一换吧。”
若是别人,他多少会调侃一句老妖怪竟然还?会怕老婆。
换成自家“三姐夫”,只觉得三姐真是御夫有术。
棺木隐将?暮西辞的行为,当成是对?自己?的羞辱,冷笑?一声:“看来你们并没有诚意与我商谈。”
燕澜想起?她在地穴里对?姜拂衣的逼迫,待她没有半分好脸色:“不知前辈想商谈什么。”
棺木隐看向燕澜:“身为巫族少君,你竟能与遭受神族摒弃的大?荒怪物合作,让我觉得你是个知变通的人。你们既是来救况子衿的,我们将?他还?回去,你们放独饮离开,如何??”
柳藏酒一锤桌子:“等我们抓了独饮擅愁,照样可以?救出我二哥,干嘛要和你谈判?你也不要说杀我二哥要挟,我二哥可不是那么好杀的。”
燕澜平静道:“我与兵火合作,是他已经答应我,稍后会自愿接受封印,你们也愿意?”
棺木隐再次诧异的看向暮西辞。
“且兵火自出封印从未害过人,做的也是降妖伏魔的善事。”燕澜质问道,“而前辈尚未出封印,便在北境设下血祭大?阵,妄图以?数千人牲献祭,你们岂可混为一谈?”
棺木隐面色如常,甚至淡淡一笑?:“你想抓我们也不必急于一时,如今你方顶用的,只有你这巫族和兵火族两个……”
踟蹰了下,她的视线挪到姜拂衣身上。
姜拂衣在旁品尝水酒,默默听着,不插嘴也不看她,怕将?话?题引来自己?身上。
因?有法咒在,棺木隐窥探不出她的气息。
距离上次见面只过去八年,这小石心人仍处于幼年期,应该不顶什么用。
棺木隐又重?新看向燕澜:“而我们却有三个人,你们选择动手,实在是很不明智的举动。”
三个人?
燕澜微微皱眉,除了棺木隐之?外,竟然还?藏着一位怪物。
“魔神”想保下独饮擅愁的心思,看来非常坚定。
燕澜问:“前辈似乎并非本体?”
棺木隐承认:“没错,我的本体并未上岛,但?稍后动起?手来,我也并非主力。”
燕澜瞧她颇自信的神态,料想第三只怪物的等级应与她差不多,迅速在脑海里将?《归墟志》第一卷 第二册的怪物过了一遍。
棺木隐沉声道:“以?我们三个的实力,想要兵火族的命不容易,但?杀你区区一个小巫族绝非难事。只不过我们才刚从封印出来不久,耗费元气对?我们也并无任何?好处。所以?咱们各退一步,此番先散去,给你个机会,回领地去请你族大?巫,备齐了人手再来抓我们。”
燕澜摩挲酒盏:“前辈这是在与我商谈,还?在是恐吓我?”
棺木隐勾起?唇角:“都一样,小家伙,你了解我的意思就行。”
“且先试试吧,打不赢你们的话?,我会求饶。”该打听的都打听完了,燕澜不想再与她多费口舌,“不然就这样任由?你们离开,不知又会有多少人命丧在你们手中,都将?成为我的孽债。”
“魔神总是抬举你,我还?当你是个聪明小子,不曾想也是个蠢货。”棺木隐冷笑?起?身,“你们巫族从前是神族的狗,神族都已经离开了人间?,依然奴性不改。”
燕澜瞧不出一丝气恼,正要驳回去。
姜拂衣知道他讲究,出言最多是奚落和讥讽。她就不一样了,抢先一步骂道:“至少我们巫族始终都是神族的狗,而您从前是始祖魔的狗,如今改做人间?魔修的狗,这落差还?真是很大?,难怪会四处咬人。”
棺木隐也不见生气,而是惊讶:“我怕是认错了,你岂会是奚昙的后人?”
暮西辞听到这个名字,顿觉十?分耳熟。
好像与他相识的那位美男子石心人,就叫什么昙。
便在此时,独饮擅愁出现在二楼栏杆处,双臂搭在栏杆上,声音压低:“既谈不拢,那就动手吧,我准备好了,你呢。”
话?音落下不久,有个恹恹的声音回复:“我已经动手了。”
独饮擅愁的眉头旋即一皱,竟是这个讨厌的家伙。
“那就不要废话?了!”柳藏酒早忍不住,甩出鞭子,去抽身旁的棺木隐,“杀她一具分身再说!”
淬着灵力的长鞭,抽在硬邦邦的木头上。
原先的美人,已经变成一具木头架子,被他抽的四分五裂,木屑乱飞。
暮西辞也取出赤麟剑,倏然指向二楼的独饮擅愁。
答应对?付他,就只对?付他。
剑气一出,激荡在酒肆之?内,打断了原本的笙歌燕舞。
乐师和舞姬纷纷跃下高台,躲去一边。
众客人也都全神戒备。
修罗海市不同外面,岛上没有修为的普通人极少,故而这样的场面,并不会令他们惊慌失色。
有客人认出了赤麟剑,惊讶道:“御风阁,剑仙暮西辞?”
独饮擅愁身体前倾,几乎将?脑袋伸出了栏杆外,打量着出剑之?后,一副正气凛然的暮西辞,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你变的可真多啊,竟然都当上剑仙了,还?似模似样的。”
“何?人在此闹事?!”
无忧酒肆的馆主从高处飞落至高台,修为和暮西辞差不多,也是人仙中境,“不知道修罗海市禁制动武的规矩?无论什么理由?,先动手的立刻去岛主府接受惩罚,否则休想离开修罗岛!”
燕澜这才起?身,指着地上的木头碎屑:“是她先动的手,她应是杀了你们酒肆里的一名舞姬,施展法术令这舞姬木化,又假扮舞姬,想来害我们。”
“木化之?术?”馆主随着众人一起?望过去,“只剩下一堆木屑,随你们怎么说都行。我也可以?说,是你们施展法术将?我们的舞姬木化,然后杀死。”
独饮擅愁在二楼露出恐惧的表情:“馆主,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咱们酒肆里来了一个懂得木化之?术的妖怪。哦不,来了两个妖怪,另一个躲在那里呢……”
他指向角落里的一位身披黑斗篷、带面具的客人。
这样的打扮,在修罗海市随处可见。
独饮擅愁控诉道:“我看的清清楚楚,这妖怪在那小狐狸挥鞭子之?前,就已经动手了。”
一众人的视线又纷纷望向角落。
包括燕澜和姜拂衣。
两人都不太理解,独饮擅愁这是在干什么。
遮挡严实的黑斗篷:“……”
他化为一团黑光,众目睽睽之?下,飞出无忧酒肆。
“独饮擅愁和棺木隐交给你们。”燕澜交代一声,立即追出。
根据棺木隐的说辞,这一只怪物才是主力。
比分身状态的棺木隐厉害,也比重?伤状态下的独饮擅愁更强。
追到酒肆外的长街上,因?为修罗海市上空无法飞行,黑光只能从行人头顶掠过,引来一阵骚动。
燕澜并未追逐,停在酒肆门口迅速结印:“万物之?灵听我令,起?!”
就见黑光奔逃的前方,“嗡……”,凝结出一块儿硕大?的六边形金色光盾。
黑光立刻转向。
再是一块儿金色光盾。
黑光再转,嗡、嗡、嗡,一块块散落悬浮的六边形光盾,似拼图一般,竟逐渐连接起?来,结成一个巨大?的蜂巢,完全将?黑光困住。
“铛!”
位于正中央的岛主府响起?钟声。
这是每晚宵禁的信号。
知道出了大?事,修罗海市内摊贩收摊,门店闭店。
游荡在各个角落的客人,胆大?的跑回客栈,胆小的跑去渡口。
钟声一响,说明有船返航。
无忧酒肆内的客人自然也开始跑。
独饮擅愁也趁乱跑。
暮西辞跃上二楼去追,一道火线自剑尖飞出。
这次出剑和平时出剑不同,剑气之?内蕴含了兵火族的天赋力量。
独饮擅愁回身拂袖,一股无形之?力缠上那道火线。
暮西辞顿时觉得心烦意乱,烦躁的抓狂,烦的恨不得用脑袋撞墙。
独饮擅愁也好不到哪里去,眼底旋即涌出一股暴戾,无法冷静,想要毁天灭地。
暮西辞默念剑诀自控:“你比从前弱了太多。”
独饮擅愁没得对?比,因?为从前没有感受过他的力量,只说:“你追我干什么,况子衿就在房间?里,你去救就是了!刚才巫族那小子说,你和我们不同,可我逃出封印之?后,也没害过人,按照罪过大?小,你们应该先去抓棺木隐和枯疾啊。”
“枯疾?”暮西辞瞳孔紧紧一缩,“刚才那个黑斗篷是枯疾?”
“对?啊!”独饮擅愁点头,“你们之?前和棺木隐聊天时,他就已经对?你们下过一次手了。你再多耗费一些元气,很快就能感受到身体不适。”
姜拂衣跟在暮西辞身后,此刻也站在走廊里:“枯疾是名字,还?是种族?”
“疾是他的种族,枯是他的名字。”暮西辞忧心忡忡,“枯疾会放大?对?手身体的疾病和损伤,对?付他,身体不能有一丁点的问题,否则,皮外伤可能会流血致死,脏腑受损可能会肠穿肚烂……”
先前不知还?好,暮西辞感觉自己?的左手臂有些隐隐作痛。
这是他的一处旧伤。
姜拂衣感知了下身体,也觉得心脏有一些疼痛。
独饮擅愁见他二人都微微变了脸色,又笑?道:“也无需太紧张,瞧瞧咱们,就知道枯疾现在也远不如从前了。不过你们最好赶紧去帮燕澜,别让他受太重?的伤。棺木隐看我不中用,不会再保我,肯定会去保他的,你们让燕澜一个人类小伙子对?付两个大?荒老怪物,真不怕他吃亏啊。”
“二哥,原来你在这儿!”走廊后方尽头的房间?里,听见柳藏酒惊喜的声音,他已经找到了况子衿。
人既已救出,暮西辞想收剑了,和姜拂衣商量:“我觉得他说的对?,轻重?缓急,先对?付枯疾。”
姜拂衣看向独饮擅愁:“他们来救你,你为何?出卖他们?”
“他们想逼我为那什么夜枭谷效力罢了。”独饮擅愁挑了挑眉,“你刚才不是说了么,我们从前都是为始祖魔效力,如今岂可自降身份?我修为不如从前了,傲气还?是有的。”
何?况他们还?想去救出更多怪物,推倒人间?,重?塑大?荒。
独饮擅愁从前之?所以?要帮始祖魔,就是想看大?荒逐渐崩坏。
大?荒实在太乏味,太单调了。
三步一规矩,五步一信仰,世人视朴素为道德,极鄙视享乐。
也没有什么可供享乐。
而现在的人间?多美好,单是美酒就有上千种类别,每天品一种都够他醉上千日。
又何?必再去打打杀杀找乐子呢。
独饮擅愁突然再朝暮西辞挥出一道无形之?力,旋即再度逃跑。
他逃的极快,不要命的逃。
而暮西辞这一挡,手臂更痛,沉的抬不起?来,不好追了。
独饮擅愁笑?着留下一句话?:“小石心人,不晓得你知不知道,你家传有一医剑,可以?消解病痛,克制枯疾。”
姜拂衣此刻已是心痛难忍,早想到了凡迹星的医剑。
但?凡迹星不在,自己?哪怕重?新铸一柄医剑,时间?也来不及啊。
就算时间来得及也不行,姜拂衣按紧自己的胸口?。
她这颗心脏在稚嫩时期受过重创,虽然已经差不多复原了,却还没有完全“成熟”,无法采摘铸剑。
“先出去,看看燕澜怎么样。”姜拂衣刚转身,脚步虚浮着?打?了个趔趄。
没有医剑的情况下,枯疾反而是石心人的克星。
因为石心人只要?摘过一次心,心脏便是损伤过的,还是一种很惨烈的损伤。
姜拂衣甚至怀疑,外公是不是曾经吃过枯疾的亏,才去精修医道,随后铸造出医剑。
是,心剑的剑意,并不能由着?石心人天马行空的赋予。
言灵一般,说这柄医剑能斩疾病,就能斩疾病。
必须石心人自己先参悟了此道,铸剑时才能赋予其剑意。
万幸的是,祖上一旦赋予成功,后代?也能赋予。
哪怕姜拂衣不懂医道,也能铸出一柄医剑。
其实从一定?程度来讲,他们这个种族,在铸剑方面该是越传承越强才对。
好几?代?长辈通过修炼和参悟积累下来的“剑意”,全都印刻在血脉里?,成为留给小辈的宝贵“家产”。
酒肆外灯火通明的长街上,半空中,巨大的法盾蜂巢内不断传来震动。
被困在内的怪物挣扎不休。
燕澜艰难结着?手印,嘴角已经有血流出。
和盾术无关,是他身体原本有伤。
燕澜已经知道这怪物的身份,第一卷 第三册的“疾”。
唯一不解的是,为何自己的眼睛也会疼痛。
火烧似的痛,比身体任何一处旧患都痛。
痛的燕澜一时想不起来该怎样?对付枯疾,只能暂时将他困住。
鸟雀惊飞,像是一个讯号,潜藏在修罗海市里?的十几?个夜枭谷魔修,倏然从暗巷跃出,朝燕澜背后攻去。
暮西辞恰好从酒肆出来,及时出剑,一道道火线将一众魔修紧紧缠住。
其中两个漏网之鱼,一个被柳藏酒的鞭子挡住去路。
枯疾瞧不起这只狐狸,四个人里?,唯独没有朝他下手,因此他还是生?龙活虎的。
另一个魔修,则被姜拂衣的音灵花丝操控,以她如今的精神力,直接令这魔修自震灵台而亡。
但这一出手,姜拂衣心脏绞痛,踉踉跄跄,下台阶时险些滚摔在地上。
“大哥,你?怎么样??”她扶着?墙,望一眼前方燕澜的背影,又望向更远处的闪着?金光的圆形光盾结界。
“还好。”燕澜忍住双眼的强烈不适,维持声音平稳,“你?们呢?”
“独饮擅愁逃了……”姜拂衣大概解释了下,以秘法传音,“他是枯疾,凡迹星的医剑能克制,但凡迹星不在,我?试试能不能铸几?柄简易的出来,你?撑一下。”
燕澜:“现在铸?还是铸几?柄?”
姜拂衣:“对。”
不能以心脏来铸,又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质量不足,那?就凭借数量取胜。
姜拂衣割破手心,取出一把燕澜先前给她的剑石,握在沾了血的手中。
她决定?不使用剑炉,试试能不能以意识将这些剑石化剑。
不是铸剑,是化剑。
毕竟棺木隐都能木化万物,石心人拥有剑石之心,将手里?的普通石头化剑,应是能够办到的事?情吧?
化剑的过程中,以心血赋予一些医剑的剑意,速成一批简易版的医剑。
但这谈何容易,姜拂衣闭着?眼睛尝试许多次,手里?的石头仍是石头。
突听“砰”的一声。
姜拂衣忙睁开眼睛,困住枯疾的光盾竟然碎裂出一个缺口?!
燕澜遭受反噬,身形猛地摇晃,捂的却是眼睛。
姜拂衣瞳孔紧缩,攥住剑石朝他跑过去:“大哥?!”
燕澜被姜拂衣扶着?手臂,放下遮眼的手,勉强站稳:“我?没事?。”
姜拂衣看向他痛的快要?睁不开的眼睛,仍是黑色的,但想起之前的红瞳:“你?的眼睛是不是曾经受过重?伤?”
“应该没有。”在燕澜的记忆里?,从小到大,并未伤过眼睛,连磕碰都没有。
光盾彻底碎裂。
枯疾逃出之后,见这幅场景,倒是不忙着?跑了,从半空缓缓落下,恹恹地道:“你?们这些小家伙是怎么回事?,一个个的没有囫囵人,不杀你?们,都对不起这时机。”
话音落下,姜拂衣瞧见他突然敞开了黑斗篷。
哗啦啦,从他身体里?飞出无数只魔化夜枭。
这些魔化夜枭应该是夜枭谷豢养的,被枯疾拿来使用,定?是在其中注入了他的力量。
燕澜原本神情紧绷,却瞧见枯疾用来盛放力量的容器竟然是鸟群。
紧迫感瞬间少了一大半。
捕鸟,是燕澜闭着?眼睛都能做的事?情。
他迎着?那?些夜枭飞来的方向,孤身疾步上前,从储物戒里?取出五枚阵令,默算好方位,逐一抛出。
当阵令立稳,燕澜立刻结印:“以天为网,地为笼,诛羽阵起!”
五枚阵令冲天而起,化为五道光柱。
光柱间电弧滋滋,一瞬结成一个大鸟笼,确保没有一只夜枭逃出笼外。
起阵速度之快,令姜拂衣咋舌。
燕澜从前恨鸟妖,真不是说说而已。
枯疾更是难以置信,他甚至都没看清楚这阵是怎么起的,就已经身在笼中。
魔神嘱咐的没错,这巫族少君不容小觑。
枯疾遂不敢轻视,释放出更多的夜枭:“这是个五人大阵,你?一个人守,我?瞧瞧你?能守多久。“
守不是重?点,燕澜边守边吟诵化晦驱病的咒语。
鸟笼上空旋转出一抹金色烈阳,不断洒下金光,枯疾顿觉头痛欲裂,那?些夜枭更是在笼中狂飞乱撞。
烈阳之下,姜拂衣摸了摸心脏,觉得没那?么疼痛了。
等燕澜吟诵完,她问:“这是《归墟志》上记载的对付他的办法?”
燕澜仍结着?印阵:“是,幸好我?这几?日?有重?温过,记得还算清楚……”
其实是因为记忆碎片里?,他看到姜拂衣时常病殃殃。
才想着?多背几?遍这道法咒,往后兴许用得到。
没想到如此快就用着?了。
姜拂衣看一眼枯疾痛苦抱头的模样?,忽然觉得神族这本《归墟志》,才是大荒所有怪物的克星。
上面肯定?也有对付石心人的办法。
但现在不是恐惧此事?的时候,姜拂衣总觉得以燕澜现在的状态,无法撑完整个过程。
她在掌心又划了一条血痕,继续尝试剑化手中的石头。
后方暮西辞和柳藏酒还在杀魔修。
暮西辞一直防备着?棺木隐会突然出招,因此只使三分修为,其余都在戒备。
忽地感知到剑气破空的声音,对方修为在人仙中境左右。
暮西辞锁定?方位,好像是冲着?姜拂衣来的!
正要?提醒姜拂衣,但那?道剑气突又消失了。
李南音一直不出手,就等着?偷袭姜拂衣的这道剑气,飞身而下:“逍遥!”
逍遥剑出,斩断那?道偷袭的剑气。
遮掩整齐的偷袭者遭受反噬,骤然于暗巷现身,向后趔趄,转身便逃。
李南音追上去:“林危行,身为天阙府大弟子,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暗箭伤人?”
两个身影都消失于暗巷之后,真正的林危行这才慢慢走出来。
海螺里?的禁咒并未触发,他已经知道自己可?能暴露了,姜拂衣会找人特意盯着?他。
于是他也请寄卖行的主人,他的一位至交好友相助,先将盯梢的人引开。
再趁乱对姜拂衣下手。
林危行正要?走出巷子,忽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巷口?,挡住了他的去路。
林危行看着?他摘下面具,微微惊讶:“师弟,你?何时上岛来的?”
漆随梦无神的眼底起初是一片灰败,随后又燃起一簇怒火:“你?要?去杀姜拂衣,是不是?”
林危行绷紧了脸色:“你?这是什么态度?”
漆随梦厉声质问:“是不是!”
自从漆随梦被洗去记忆,永远是一副温和的脾气,林危行险些忘记,他从前是个乖张的性子。
林危行微微愣了愣:“你?、你?都想起来了?”
不像,他又寒声道:“那?个祸害跟你?说什么了?”
漆随梦攥紧拳:“是师父让你?来杀她的?一次没杀死,还想杀第二次?”
“是我?自己的意思,师父正在闭关,这件事?就不劳他老人家费心了。”
林危行见他心境波动的厉害,本想朝他厉喝,犹豫了下,伸出手搭在他肩膀上,好言相劝,“师弟,我?不知她和你?说了什么,也不知道师父究竟为何要?杀她,但师父是什么样?的人品你?最清楚。他会亲手去杀姜拂衣,那?这女人即使不是罪有应得,也一定?是死得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