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血脉记忆,姜拂衣隐约知道,如果石心人一旦死了,所铸的剑也会“死”。
姜拂衣除了寻找母亲的心剑,也想找一找,这人间还有?没有?其他石心人的剑。
就知道除了她和母亲之外,是否还有?同?族存在。
逛完剑铺,又去逛法宝铺子,瞧燕澜那?沉稳的眼神,就知道铺子里东西他一个也瞧不?上。
不?知逛过多少铺子之后?,两?人来到了修罗海市里最大的寄卖行。
寄卖行大堂阔气得很,同?时容纳数百人也不?在话下,摆放着大几千个陈列柜。
里面的宝物琳琅满目,全是“客人”拿来寄卖的。
由卖方定价,卖出去之后?,分给寄卖行一半。
因为这些寄卖品多半来路不?正,卖家不?方便露面,才会舍得分一半出去。
姜拂衣对这些黑货不?感?兴趣,转一圈就打算出门去,但?燕澜眼睛尖,窥见了一件物品:“阿拂,我记得你?说,你?以前?有?个储物吊坠,是一个小小的海螺?”
姜拂衣心里一个咯噔,顺着他的视线,立刻快步上前?去。
果然在角落的陈列柜里,看到了曾经陪伴自己多年的海螺。
没有?久别重逢的感?觉,只觉得火冒三丈。
“堂堂天阙府真是穷疯了,你?敢信吗?”姜拂衣立在那?陈列柜前?,被气的连连冷笑。
柳藏酒说,那?些钉子没有?被拔的迹象,肯定是盖棺之前?拿走的。
燕澜瞧一眼上面的标价,十万五星晶石:“这价钱不?低,难怪几年时间无人购买。”
眼前?这一排陈列柜里,全部都是有?封印的储物法器。
买这种?就和赌石差不?多,价钱会标的比储物法器本身的价值高一些。
但?海螺看不?出价值,且还标的奇高。
燕澜面色不?虞:“可见寄卖之人,知晓你?这海螺里全是好东西。”
姜拂衣见他转身,眼疾手快的拽住他的手臂:“你?打算做什么??”
燕澜答道:“自然买下来,放心,我出门带的晶石足够。”
姜拂衣劝道:“千万别,海螺里的物品远远不?值这些钱。”
燕澜依然要去:“阿拂,这不?是值不?值的问题,既然是你?的私人物品,必须要买回来。”
姜拂衣拽住他的手臂不?放:“你?也说了,海螺原本就是我的物品,我为何要花钱买回来?他们偷了我的东西,还让我送钱给他们,不?可能?的,有?钱也不?能?这样糟践。”
燕澜微微蹙眉,想想的确是这个道理:“那?该如何是好?”
姜拂衣传音:“当?然是偷回来。”
她打量这偌大的寄卖行,据说有?人仙坐镇,只能?夜里来偷。
“不?过我不?行。”姜拂衣功夫不?到家,不?敢轻易尝试,不?怕被发现,只怕坏了李南音的规矩,让她难做。
燕澜愣了愣:“这不?好吧?寄卖行……”
姜拂衣和他讲道理:“大哥,这里是黑市,这家寄卖行更是黑商之中的黑商,他们明知这些都是赃物,依然收下牟利,就该承担这种?风险。”
燕澜的眉头越蹙越深:“话是这样说没有?错,但?是……”
姜拂衣摆了下手:“我又不?让你?偷。”
她知道,哪怕道理讲的再清楚明白,她家阳春白雪的大哥也干不?出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儿。
燕澜原本正在挣扎,听见她竟没打算找他,沉声道:“夜里我来试试,偷回来给你?。”
姜拂衣正想去求兵火,诧异抬头,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不?可思议。
被她怀疑的目光紧盯着,燕澜垂了垂眼,喉结滚动半天,难为情的找了个说辞:“包括父亲在内,你?们总说我很无趣,如今我也发觉自己似乎是有?一点?过于拘谨,想要变得有?趣一些。”
燕澜被她盯的愈发心虚。
幸而姜拂衣没再继续纠缠,拽着他去往其他的陈列柜:“莫要在此逗留太?久,以免惹他们怀疑。”
姜拂衣假意闲逛。
燕澜平复心情之后,则开始暗中观察寄卖行的五行法阵布局。
姜拂衣依然不?太?相信:“大哥,你夜里?真要来偷?”
燕澜正在脑海里?拆解法阵,随口问道:“你莫不?是认为我不?如剑修善战,拿不?回来?”
姜拂衣岂会这样想,以燕澜精通的各种秘术,偷起来才真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能打固然重要,不?战而屈人之兵更好。
“行。”姜拂衣见他颇为认真的研究,不?扫他的兴致,“那我先谢过,等将我的海螺偷回来,送你一颗大珍珠。”
燕澜本?想说不?必,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嗯,等拿回来再说。”
不?便逗留太?久,逛完一圈之后,他们空着手离开了寄售行。
若无其事?的继续前往其他商铺。
逛到暮色四合,华灯初上,集市的人逐渐增多,几乎达到了拥挤的程度。
毕竟是黑市,一切交易默认就该在黑夜里?进行。
被人潮“裹挟”着,姜拂衣和燕澜路过了无忧酒肆门口。
门头不?小,三层高的楼房,三排屋檐下都挂满了描彩的宫灯,设有防窥的法阵,看不?清里?面的状况,但隐隐有丝竹管弦之声传递出来,还伴有浓郁的酒香味儿。
无忧酒肆在修罗海市存在将近两?百年了,那怪物不?知是何时躲进去的,但应该也就二十一年内。
而且听李南音讲,无忧酒肆并非勾栏场所,当真只?是个酒馆。
酒类繁多,最出名的是忘忧酒。
传说三杯下肚,可消一半的忧心烦恼。
剩下的,若有缘分,无忧酒肆的馆主会帮你解决。
修行中人最忌杂念,杂念易生?心结,心结易成心魔。
这些前来无忧酒肆的客人,多半是因为心中杂念太?多,无法疏解,怕成心魔。
柳寒妆会觉得?无忧酒肆不?正经,倒也不?能怪她。
这杂念太?多,不?图自省,只?想通过喝酒纾解的,男人占了绝大多数,踏破了无忧酒肆的门槛。
无忧酒肆打开门做生?意,既然男客成分多,酒肆里?迎客的自然多半是些婀娜多姿的女娇娥。
当然也有女客,以及样貌俊美的男乐修、侍奉。
据说馆主求的就是个阴阳调和。
而这柳藏酒的二哥况子衿,来无忧酒肆的目的非常单纯。
自家小弟喜欢喝酒,他路过修罗海市,想着许久不?见,给小弟带上一壶好酒。
没想到况子衿那双鉴真的双眼,看穿了酒肆里?的怪物,露了陷,且还不?善遮掩,遭怪物擒获。
一切都合情合理,姜拂衣唯独想不?通一点:“你说咱们先前心急火燎的等他来帮忙,他竟然还有闲心跑来买酒?”
燕澜只?说:“况前辈一个人照顾他们三个,确实挺不?容易。”
话音刚落下。
“嘭——!”
修罗海市上空突地一声炸响。
众人纷纷驻足仰头。
是灵力烟花。
炸开之后,无数只?火凤在高空盘旋飞舞,异常盛大绚烂。
人群中有人笑着说:“看来岛主今天心情不?错。”
远处,况雪沉直立在屋脊上,始终望向无忧酒肆的方向,对头顶的绚烂视若无睹:“该换点新鲜的了。”
李南音坐在屋脊上,恰好能与面前的小不?点平视:“别太?得?意,我今儿点烟花可不?是为了你。”
况雪沉朝她望去:“是因为那位巫族圣女。”
李南音笑道:“她是昙姜姐姐的女儿,我的外甥女,你说我高兴不?高兴?”
况雪沉微微颔首,继续看向无忧酒肆。
李南音则看向他眉心的金色印记,笑意淡去,眼眸涌出一抹忧色:“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使用你的大神通,这具傀儡肉身?支撑不?住,会损伤你的神魂。”
况雪沉平静道:“这不?必你提醒,我知道巫族少君会来,本?就是过来给他兜底的。”
李南音戏弄道:“其实你要是答应娶我回你们温柔乡,我马上抛掉修罗海市的规矩,不?当这个岛主了,帮你去救你二弟。”
况雪沉淡淡道:“你打不?过这只?怪物的,即使我真身?来此,也不?一定能够全身?而退。”
李南音微微怔:“这样厉害?你已经知道是什么怪物了?”
况雪沉摇头:“不?知道,但这次跑出来的怪物里?,应该没有一个是小角色。”
都是被九天神族单独封印起来的。
巫族镇守的是大狱,怪物种类多,数目大,但危险性?尚在可控制的范围。
单独封印的那一批,才是动辄会导致生?灵涂炭的狠角色。
不?过,那些单独的封印都具有弱化、衰减怪物能力与寿元的作用。
从?大荒时代至今,已经过去几万年了,怪物才刚逃离封印不?久,应是处于比较虚弱的状态,才会躲在小小的酒肆里?。
兵火也一样,他比着大荒时代已是弱了许多。
然而,怪物的寿元衰减虽然不?可逆,能力却能够不?断提升。
那只?怪物选择无忧酒肆,应和他的能力有关系。
况雪沉限于祖训,对其他怪物知之甚少,还是得?靠燕澜的《归墟志》,或者兵火从?前的见闻阅历。
再者,二弟被擒获,镜面虽有裂纹但这裂纹并未继续扩大,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怪物留着二弟有用。
或者那怪物杀不?死鉴真镜妖。
这些分析况雪沉都已经告诉了燕澜,如今只?需安心等待,最后再看需不?需要自己出手。
李南音见他又将眉心印记皱的变了形,打趣道:“说真的,你还是赶紧将我娶回去吧,我来帮你管着你那三个弟妹,不?然我真怕哪天你就被他们折腾死了。”
“不?提其他,你修的是逍遥剑。”屋顶上的夜风,吹动况雪沉手脚腕上的铃铛,他微微侧目看向李南音,“你应不?困于情,不?惑于心,得?大自在,往后才有机会突破地仙。”
“这次是你浅显了,昙姜姐姐的剑,可没你以为的那样平常。”李南音心念一动,逍遥浮现?,围着她绕了一圈。
又随她两?指并拢,飞向高空,伴着那些灵力烟花释放出的火凤飞舞,“逍遥真正的剑意,并不?是脱离人世情感?,得?什么大自在。而是天高海阔,人生?苦短,且放肆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一切,不?受世俗拘束,不?理旁人指点,才是这世间?逍遥仙。”
只?可惜,李南音觉得?自己还差得?远。
姜拂衣和燕澜已经离开了无忧酒肆门口,随着人潮继续向前。
他们选择的客栈位置,就在无忧酒肆前一个路口。
抵达客栈时,瞧见暮西辞抱着手臂站在屋檐下,紧蹙着眉头,心事?重重的模样。
“暮前辈。”姜拂衣朝他走过去。
暮西辞回过神,转头看向姜拂衣的时候,凝重的表情稍微松弛了一些:“你们回来了。”
姜拂衣察觉他有一些反常,正想试探一下,又听他说,“关于那个东西,我有了一点想法。”
“那个东西”指的自然是无忧酒肆里?的怪物。
姜拂衣暗暗松了口气,原来是在琢磨怪物。
燕澜颔首:“去我房里?聊吧。”
三人一起去到燕澜的房间?里?。
燕澜每次住在客栈里?,第一件事?便是摆放自带的矮几,但这矮几窄而长,只?能分坐两?侧。
燕澜等姜拂衣自来熟的盘膝坐下后,坐去她身?边,才请暮西辞坐去对面。
随后提壶斟茶。
姜拂衣昨夜将暮西辞支出去聊天,说的正是燕澜的事?儿。
告诉他,自己和燕澜谈妥了,燕澜暂时不?会收他,等他完成心愿再说。
身?份既然已经暴露,暮西辞也不?再遮掩,开诚布公地道:“少君,我刚才去了趟无忧酒肆。”
燕澜蹙眉:“不?是说好等明?晚一起去?”
今天先熟悉下一下地形环境。
暮西辞一刻也不?想等,如今满腹心事?,他着急着回岸上去:“我觉得?我们分开去更好,目标没那么明?显。”
燕澜:“可是……”
姜拂衣制止这个话题继续发?酵:“既然都已经去过了,就不?要再讨论这些。”看向暮西辞,“您先说说您的发?现??”
燕澜没再多言。
暮西辞这才道:“无忧酒肆的客人,会释放出纷繁的杂乱气息,他待在那里?的目的,如果是需要补充元气,提升修为的话,我觉得?他有可能是……擅愁。”
姜拂衣侧目看燕澜:“擅愁?”
燕澜手中旋即多出一侧竹简,他见过擅愁,写在《归墟志》的第一卷 第三册,同样是甲等,比兵火还更靠前。
燕澜背是背下来了,怕有遗漏,故而再详细看一遍。
姜拂衣又去问暮西辞:“ 擅愁是什么?”
抛开救人的原因,她对大荒怪物非常好奇。
“擅愁,擅仇,擅惆,全部都是他的称呼。”暮西辞从?前常年独居,对大荒怪物知道的真不?多,但擅愁他不?仅知道还曾经见过数次,被始祖魔抓去时,擅愁是始祖魔征伐神族的一员猛将,凶残至极,“我甚至还记得?他的名字,独饮,独饮擅愁。”
姜拂衣颇有些领悟,毕竟大荒怪物的名字,起的并没有那么含蓄诗意,就目前已知的怪物,全都透着一股子充满原始感?的简单粗暴。
石心人、兵火,从?字面就能理解一部分。
暮西辞继续讲述:“我记得?他的能力,是能够捕捉对方的愁绪,无限放大这种愁绪,只?要你有愁绪,哪怕是九天神族,都很容易被他控制。”
当年应该伤的极重,又被封印削弱,逃出后才会躲着。
燕澜从?《归墟志》里?抬头:“五浊恶世,若以佛修对五浊的定义,你要归属于劫浊,而独饮擅愁则要归属于烦恼浊?”
自从?之前柳藏酒提到佛族定义,燕澜闲暇时也翻了翻佛经。
暮西辞哪里?会知道,这些全是后世给他们的定义:“我不?确定,猜测罢了。”
燕澜却道:“我觉得?你猜的八九不?离十,根据况前辈告诉我的信息,那怪物杀不?了况子衿的原因,和独饮擅愁的能力有关系。况子衿是面鉴真镜,况前辈说,他这镜妖眼里?没有虚伪,修的还是儒道,是个……”
是个单纯到有些傻气的白面书生?。
无论愁、仇、惆,在况子衿心中都很少见,即使对兄长和弟弟求救,也是本?性?使然。
本?体?会出现?一条裂纹,大概也是因为给小弟买的酒,被独饮擅愁给撒了,当下有点忧愁。
但也只?是忧愁了那么一下,况子衿立马原地复原。
“如今整个修罗海市里?最发?愁的,估计当属独饮擅愁,他遇到克星了。”
姜拂衣笑?道:“况二哥这算不算傻人有傻福?”
和身边燕澜端正的坐姿截然相反,她?两个手肘已?经顶在了矮几桌面上,双手握成拳头,支着双颊。
暮西辞见自己的猜测被燕澜认同,心中更是?忧愁:“不好办了,独饮擅愁只是?杀不死况子衿,然而况子衿对他也造不成任何伤害。这不算克星,顶多令他气?愤。他如今蛰伏着,我还真怕他被气?的太憋闷,忍不住大开杀戒。”
姜拂衣提出疑问:“独饮擅愁的能力对怪物也有用??”
“有用?,我从前?被他影响过。”
当年暮西辞总被始祖魔打破封印抓回魔域,心烦的要死,被独饮擅愁无?限扩大,险些就要控制不住自己去催化?劫数。
“我也曾亲眼见他施展能力,控制一些本想保持中立、两不相帮的怪物,对人族展开大肆屠杀,造成尸横遍野,逼得他们无?法回头,不得不归降始祖魔,沦为?武器。”
暮西辞回想起当时的惨状,至今心有余悸。
所以当年他才引以为?戒,不断敦促自己务必自控。
燕澜沉吟:“看样子无?论任何物种,只要拥有愁绪,都很容易着他的道。”
姜拂衣坐起身:“这玩意儿比始祖魔都强,毕竟始祖魔的魔种都无?法影响到怪物。”
她?也不免担心起自己,石心人只是?没有“爱欲”,愁绪是?有的。
暮西辞认同:“始祖魔族虽狠,但总体动?机是?为?了和九天神族争夺地盘和道统,而独饮擅愁纯粹就是?喜欢虐杀取乐,不知是?个什么心理。”
若是?今天之前?,暮西辞倒也不会?太过担心。
然而下午他才刚得知这具躯壳的身世,如今正被烦恼攻占。
可能比大荒时代还更容易被其掌控。
暮西辞提醒:“莫看他当年被神族给?打残了,如今又遭封印弱化?,对付我们这些‘俗物’也是?轻而易举。燕澜你的化?煞天赋克制我这劫数怪,并?不克制他这种情绪怪,还反被他克制。”
姜拂衣询问燕澜:“大哥,《归墟志》里有写怎么对付他么?”
燕澜说了声“有”,又为?难道:“但是?……”
他和暮西辞的想法有些类似。
换做从前?,燕澜真不怕。
可他最近因为?天赋觉醒的事情,有些心浮气?躁,情绪不佳。
再一个,降服独饮擅愁的法咒虽然写的清清楚楚。
但这法咒并?不是?念出来之后,顷刻间便能将对手降服。
法咒还需要配合一定的手印,那手印极为?古老复杂,燕澜方才只是?大致瞧了一眼,都觉得头皮发麻。
有得练了。
何况独饮擅愁是?会?反击对抗的,指不定印都没结完,便会?遭其控制。
更别提还有夜枭谷在背后虎视眈眈,动?手时,不知道会?不会?来搅局捣乱。
燕澜收敛自己的担忧,提出建议:“他既选择蛰伏,我们暂时不要轻举妄动?,先净化?一下自身。稍后将此事告知况前?辈,请他指点一二。”
暮西辞叹气?:“这愁绪没有开关,很难净化?,需要许多时间,而我夫人身体虚弱,身边离不开人。不然我先离开,等你们决定动?手的时候我再过来,反正每天都有船只,一个多时辰便能抵达。”
燕澜不反对,毕竟光这手印自己可能都要练上好多天。
姜拂衣有个疑问:“您今晚前?往无?忧酒肆,会?不会?被独饮擅愁认出来?”
暮西辞笃定:“不会?的,他只能认出我的本体,这具躯壳我已?熟练掌握,一丝气?息也透不出去。”
姜拂衣点头:“那就好。”
暮西辞道:“而且他并?未出现,我去的那会?儿,酒肆里都是?女乐和女侍奉。”
姜拂衣问:“他是?男的?”
暮西辞:“我见过的这只是?雄性物种。不知擅愁的数目,但会?被九天神族拎出来单独封印的只能是?他。他和人族相貌类似,不需要像我一样必须披着一张人皮才能在人间行走。若仅仅只是?幻化?成女子的形态,很容易被识破。”
姜拂衣琢磨:“那找出他的范围缩小了。”
无?忧酒肆里的男人不多。
只不过现在找出他没用?,抓不了。
燕澜倒了茶,暮西辞不好意思?一口不喝,端起来一饮而尽,遂站起身:“既然如此,我稍后先离开,动?手之前?,你们且通过传音符与我联系。”
从岸上到修罗海市一天一艘船,上午太阳升起时启航,夜晚子时三刻返航,他还能赶得上。
暮西辞和姜拂衣都离开之后,燕澜取出笔,以及厚厚一叠纸张。
先将对付独饮擅愁的法咒默写几十遍,再对比着《归墟志》,将那些动?态记载的结印,分步骤一遍遍的画出来。
比单独用?眼睛看记忆更深。
偶尔抬头望向窗外?月,看着时辰好去寄卖行取回姜拂衣的海螺。
正默画的有些疲惫时,腰间的同归铃铛突有异动?。
燕澜开启同归,从匣子里取出宣纸。
姜拂衣写着:“大哥,你也稍微休息会?儿,没必要急于一时。”
燕澜先抬头观察房间,回复:“你使用?音灵花偷窥我了?我竟一点不曾发现。”
姜拂衣写:“这还用?偷窥?我用?脚指头也能猜得到。”
燕澜没察觉自己弯了下唇角:“你又怎么还没睡,等着拿你的海螺么,我打算等卯时正再去,你先睡吧,明早醒来自会?物归原主?。”
姜拂衣写:“我正在练习铸剑,不是?说要净化?自身?我实话告诉你,我现如今最大的烦恼,不是?寻父和报仇,而是?搞清楚为?何我铸剑的水平如此差劲,天赋不行这事儿,我是?不会?轻易承认的。”
燕澜:“你的天赋不会?有什么问题,慢慢来。”
姜拂衣:“这话还给?你,慢慢来。”
燕澜捏着纸张边缘,垂眸凝视着“慢慢来”三个字,发了一会?儿呆。
姜拂衣应是?不常写字,字体歪七扭八,忽大忽小。
燕澜最初和她?写信交流,若是?长句子,需要反复看几遍,再通过上下语境好一番猜测才明白?她?的意思?。
但如今这字却像符咒似的,言出法随,可以产生效果。
燕澜真就没之前?那么紧绷了,沉下心,开始慢慢描画记忆那些古老的咒印。
暮西辞坐船回去岸上,回到岸边的客栈外?。
他站在寂静无?声的长街上,抬头望向柳寒妆住的那间客房。
他不在,她?怕黑,留了一盏昏黄微弱的灯。
暮西辞急匆匆赶回来,想问清楚怎么回事。
真回来了,又在客栈外?徘徊了一会?儿才走进去。
刚要推门,隔壁房门立刻打开,漆随梦戒备的走了出来,见到是?暮西辞之后,微微有些惊讶:“暮前?辈回来了?”
暮西辞忽就对漆随梦生出几分好感,请他帮忙看顾,他是?真有用?心,彻夜不眠的守:“麻烦你了,多谢。”
“您客气?了。”漆随梦问道,“您深夜回来,莫非人已?经救了出来?”
“不容易,需要等。”暮西辞摇头。
漆随梦皱眉,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张画像:“对了前?辈,你们在修罗海市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展开画像,上面画的是?他大师兄林危行。
原本他打算明早去渡口询问,连夜画出来的。
传音符隔不了太远距离,漆随梦总觉得大师兄就在附近,极有可能去了修罗海市。
担心他对姜拂衣不利。
暮西辞仔细辨认,摇了摇头:“登岛的人多半伪装,认不出来。”
何况他分辨人脸的本事一贯很差。
漆随梦想着也是?,大师兄若真有所图谋,身为?天阙府大弟子,不可能大摇大摆的去:“既然您回来了,那明日一早晚辈将前?往修罗海市。”
暮西辞问:“以你天阙府的身份,不是?不方便前?往?”
是?不方便,但漆随梦实在不放心:“晚辈也遮掩一下便是?了。
说完话,暮西辞推门走进房间里去。
柳寒妆已?经睡熟了。
暮西辞藏于眼底的晦暗,已?经堆积的快要比这夜色还要浓郁三分。
然而他几次三番往床边走,又犹豫着退回来。
算了,这夜间养神比午后养神更重要,还是?等她?睡醒了再说。
卯时正,燕澜将《归墟志》收起来,从客栈准备的点心盘里抓起一把花生,念咒过后朝手心吹了口气?。
他手心里的花生纷纷落地,变成一个个能跑会?跳的小花生人。
燕澜打算操控着这群小花生人去偷。
但刚盘膝坐好,正准备将感知力灌入小花生人,燕澜又站了起来,拂袖散去法术。
小花生人再度变回花生。
既说亲自去取,这大概算是?作弊。
燕澜披上黑斗篷,带好面具,离开客栈,来到寄卖行不远处的巷子口。
他藏在巷子里,放出寄魂,指着寄卖行交代:“最左侧第三行有一个陈列柜,里面全部是?储物法器,你去将其中一个小海螺拿出来。”
胖胖的小熊仔蹲在地上,探头望过去,好像是?商铺:“拿?这是?不是?叫做盗?巫族会?缺钱么,您还需要偷盗一个储物法器?”
燕澜:“……”
懂得还挺多。
寄魂眨了眨自己的小眼睛,有些难以置信。
自己跟了那么多代少君,如今不被供着就不说了,竟然还被指派着去盗窃。
这代少君不仅霸道凶残,还丧失节操啊。
燕澜紧紧抿了几下嘴唇:“算了,我自己去,你盯梢就好,若有异常及时提醒我,保障我不要被人发现。”
“您还想自己去?”寄魂愈发认识到燕澜的与众不同。
想说您那些光风霁月的祖宗得知,怕是?要气?活过来,“还是?我去吧。”
寄魂正要过去,燕澜忽又将它收回。
燕澜举着一双过于深邃的眼睛,视线穿透夜幕,直勾勾盯着寄售行的大门。
最后告诉自己一遍,小海螺是?杀人越货得来的,黑市寄售行即使不知详情也该有这种认知,不必与他们讲道义。
燕澜单手结了个印,默念:“遁!”
脚下石板化?为?虚无?,他一瞬下沉消失。
片刻后,出现寄卖行里。
寄卖行内设有至少十几种法阵,燕澜下午已?经拆解了一大半,算准了方位,落在法阵最薄弱之处。
接着又是?一连串的秘术,将海螺从陈列柜里取了出来。
燕澜从来都没想过,自小潜心修习的这些降妖伏魔的本事,有一天会?用?到偷鸡摸狗上。
天还黑着,燕澜拿着小海螺回到客栈里。
见姜拂衣的房间已?经熄了灯,他回自己房里去。
有些乏了,刚坐下喝口茶,就听见姜拂衣的敲门声。
“你还没睡。”燕澜放她?进来。
“我听见你出去了,哪里睡得着。”姜拂衣比自己去偷还紧张,“怎么样,有没有被发现?”
燕澜问:“你不先问有没有偷到手?”
姜拂衣好笑?:“你若是?失手,现在就不会?是?这种表情。”
燕澜想问那是?哪种表情,他还真不知道。
却也没问,伸出手,小海螺静静躺在他纹路复杂的掌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