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泊里涌动的红色液体散发着汩汩热气,分辨不?清究竟是岩浆,还是鲜血。
总之是滚烫的,还散发?出刺鼻的血腥味道。
亦孤行每次前?来血湖,至少也?要距离边缘三丈远,否则很容易被这些血液冲击的心神不?宁。
站定之后,亦孤行躬身抱拳:“师父,弟子无能,兵火被巫族少君遇到,弟子本想去抓,突然杀出来两个疯子,没能……”
一个声音从血湖里传出来:“巫族少君出山了?”
亦孤行道:“是的,他精通巫族秘术,觉醒的金色天赋不?容小觑,有他挡在兵火面前?,弟子很难下手。”
血湖道:“无妨,兵火原本就是它们之中最不?容易对付的,巫族少君不?插手,你也?未必拿得下,同?样的,巫族想拿下也?不?容易。近来是关键时期,暂且不?要将心思放在他身上,保证其他几个怪物不?要被燕澜抓住即可。”
亦孤行应允:“师父您还需要多久时间?”
他师父三百年前?被温柔乡的前?任家主重创,神魂几乎被打散掉。
沉入血湖里凝聚濒临崩溃的神魂,已经过去三百年了。
血湖叹了口气:“还差一些,不?过应也?快了。”
亦孤行默然无声的杵在原地。
血湖关切的问道:“阿行,可是出了什么其他事情?”
亦孤行迟疑着道:“弟子……”
他想问一问,为何会有一个小姑娘,能够令他的剑?
但?亦孤行问不?出口,他感觉到他的剑突然狂躁不?安,大?概是想他不?要说出此事。
这种情况极少见?。
亦孤行试着张了两次口,最终还是咽了下去:“弟子能够应付,师父您安心养伤。”
得到准予之后,亦孤行退出了血海所?在的洞穴。
四百年前?,亦孤行还是云巅小无相?寺里的一名俗家小弟子,跟着一众师兄们外出苦修。
道修们去证道,通常选择问道墙。
佛修们则一般去往佛族定义的八苦之地。
而距离他们最近的八苦之地,便是北极海。
但?他们实在倒霉,才刚抵达岸边的一个村落,便遇到了沉睡多年的深海巨怪苏醒上岸。
按照云巅对妖兽的分类,那是一头甲极妖兽,实力相?当于人仙巅峰。
而他们这些弟子,最高也?才不?过凡骨巅峰。
哪怕亦孤行如今已是半步地仙,有实力与?那深海巨兽一战,但?每次回?忆起当年,内心恐惧犹在。
是对庞然巨物的恐惧么?
那是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恐惧。
那深海巨兽庞大?的身躯,足可用遮天蔽日来形容,浮在海面上仅仅是吸了口气,便能将方圆几十?里内所?有活物全部吸入口中。
他,他一众自幼年朝夕相?处的师兄弟们,以?及数百无辜村民,如同?尘埃一般随风飘起,无法自控的朝大?海飘去。
短短的时间里,亦孤行将心中所?有的神佛求了一遍。
佛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亦孤行当真愿意舍他一人,只求神佛降世?,平息这场灾难。
然而越是临近兽口,妖力震荡他的识海,他的信仰越是支离破碎。
亦孤行忽然顿悟,他错了,错的很彻底。
他不?该祈求神佛降世?,而是谁有能力平息这场灾难,才是他该信仰的神佛。
他愿一生追随,以?身侍奉。
恍惚之中,亦孤行好像看到一道极速旋转的粗壮水柱自海底冲天而起。
似龙卷风一般,缠住了那头深海巨兽。
巨兽突然狂啸,摇头摆尾之间,亦孤行被冲击的昏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亦孤行躺在一座孤岛上。
体内多出一股澎湃的力量,手边还多了一柄剑,正是苦海剑。
可他头脑昏沉,完全不?记得究竟发?生了什么。
亦孤行回?到之前?的村落,只见?那头深海巨兽的尸体一半浸泡在海水里,一半搁浅在岸上。
体型太过庞大?,无法清理。
瞧着腐烂的程度,至少已经死亡一个月以?上。
村民都还活着,又听村民说,他的师兄弟们也?都还活着,寻了他一阵子,没寻到,已经先回?寺里去了。
亦孤行心中满是疑惑,自己这一个月真就只是昏迷了不?成?
那这柄剑是从哪里来的?
他不?急着离开,停留在海边寻找答案。
几日后,亦孤行看到有个修为极高的人从天而降,落在了巨兽的尸体旁边,凝望着远方一望无际的冰川大?海。
须臾,那高人发?现了亦孤行。
转头朝他悬在腰间的剑看了一眼,似乎微微一怔:“竟是你得到了这柄剑?”
亦孤行从他口中得知,他已是地仙修为,深海巨兽是被他所?杀,这柄神剑则是从巨兽身体里飞出来的。
地仙折返回?来,正是在找这柄剑。
亦孤行心中原本有些疑虑,但?当即又是一头巨兽出水,似乎是之前?那头巨兽的伴侣,来寻地仙报仇。
地仙轻松便将它绞杀。
亦孤行自此深信不?疑,双手将剑奉上。
地仙却不?收,说此神剑既然选择了亦孤行,便是和他有缘。
“小佛修,你愿随我修魔道么,我已窥得长生的天机。”
“愿意。”
他要还愿,一生追随,以?身侍奉。
何况亦孤行已经明白,神佛与?邪魔并无分别,能挽救心中珍重的强大?力量,才是正道。
姜拂衣一行人启程去往修罗海市,乘坐的是漆随梦的玉令。
燕澜完全找不?到任何理由拒绝漆随梦跟着一起去。
漆随梦手中不?仅有不?受飞行限制的玉令。
还能使用天阙府的特权,借用云巅边境二十?三主城的大?传送阵。
抵达修罗海市,仅仅需要一天一夜。
姜拂衣都不?知道还有这种传送阵:“只有边境才有?”
玉令中端,漆随梦盘膝坐在她身边:“对,抵御外敌时方便支援,君上在边境主城建立了二十?三个传送阵,因为耗损巨大?,仅限战时、急需时使用。”
姜拂衣琢磨着“仅限”两个字:“那你现在使用,不?会受惩罚?”
漆随梦摇头:“不?会,我们天阙府主要负责这些战事,如今我又是主力,急不?急需,我说了算。”
听说是去救人,救人如救火,自然算急需。
姜拂衣深刻认识到从前?的小乞丐出息了,虽然穷,但?有权。
姜拂衣又问:“既然有这种大?传送阵,为何不?在神都设一个,来去不?是更方便?”
“万万不?可,方便了我们,也?会方便敌人,根本防不?胜防。”漆随梦解释道,“所?以?除了边境二十?三城,中州地区不?允许有传送阵存在,发?现私设会遭重罚。禁飞也?是同?样的道理,都是为了防范妖魔和敌人,保证百姓的安稳。”
姜拂衣嘁了一声:“我看凡迹星他们不?是照样飞来飞去的,弱水学宫的宫主人在现场,一点也?管不?着。”
漆随梦略显尴尬:“他们这种境界,换去哪个国?家也?管不?了。当然他们也?不?会轻易伤害百姓,坏自己的道行。”
说完,漆随梦又扭头看了一眼。
如芒在背,总觉得有道不?善的目光,时不?时的盯他一眼。
玉令后方坐着燕澜和狐狸,肯定不?是闭目养神的燕澜,那就是狐狸。
柳藏酒原本正担心二哥,对上漆随梦饱含深意的眼神,寒毛直竖。
他敲敲燕澜的手臂,凑近说:“漆随梦到底是不?是个断袖,古里古怪的,之前?总爱盯着你,现在又开始盯我了。”
“莫要随意诋毁别人。”燕澜闭着眼睛,默念静心咒。
他写信回?族里问过大?祭司了,天赋觉醒前?夕,是很容易莫名躁动。
他要控制。
柳藏酒也?觉得不?像,寻思道:“他好像很喜欢小姜,之前?盯着你献殷勤,是不?是想讨好你这个大?舅子?”
燕澜不?理会,继续念咒。
柳藏酒摸了摸下巴:“听亦孤行的意思,他俩好像小时候就认识,青梅竹马,又郎才女?貌,还挺登对的,你说是不?是?”
燕澜实在念不?下去了,睁开双目看向他:“能不?能让我安静一会儿?”
柳藏酒则是睁大?了眼睛。
这下,燕澜从他的眼睛里,窥见?了自己血红的眼珠。
拿出铜镜,燕澜凝视自己的双眼。
一直数了十?几声数,才重新退回?到墨色。
红眼持续的时间,在逐渐变久。
夜晚宿在客栈中,因为第?二天一早就能抵达修罗海市,有些事情必须解释,姜拂衣寻了个理由将暮西辞约了出去。
夜半三更,燕澜躲在暗处看着暮西辞做贼一样从房间里出来,去往客栈外。
燕澜则去敲柳寒妆的房门?。
柳寒妆按照惯例吃了安神药,正睡的迷糊,听到敲门?声,吵死了,下意识就去推身边人。
两次推了个空才发?现暮西辞竟然不?在。
柳寒妆挣扎着坐起来,谨慎的问:“谁?”
门?外:“燕澜。”
柳寒妆忙起身穿衣,将门?打开:“少君找我何事?”
燕澜道:“我趁兵火不?在,确实有话想和你说。”
柳寒妆让开位置:“进来说。”
燕澜却不?动,只递给?她一张传音符:“夜深人静,多有不?便,稍后你拿在手中。”
柳寒妆目送他离开,回?去对面房间,心道这人可真是讲究。
柳寒妆也?关上门?。
不?一会儿,黄底黑字的符纸飞到半空,逐渐开始燃烧,里面传出燕澜的声音:“暮夫人,我想你对兵火有所?误解,他最初,只是想报恩……”
柳寒妆默默听着,越听越惊诧,根本不?相?信:“少君,你族虽然守着怪物大?门?,但?你不?曾接触过怪物,他们……”
——“我知道你们英雄冢下可能镇压了一个极端凶残之物,但?是《归墟志》里浩如烟海的怪物,不?可能全部凶残。好似人族芸芸众生,同?样有善有恶,不?能一概而论。”
柳寒妆争辩:“他不?一样,他是兵火啊,‘劫火洞然,大?千俱坏’的兵火。”
——“暮夫人,兵火能够催化劫数,确实极为可怕,必须要封印,这是我的使命。但?我私心以?为,兵火只会将劫数提前?,扩大?,却不?能无端产生。这世?上祸福无门?,始终是唯人自招。将战火全部怪罪在兵火头上,有些不?太公平。和帝王不?仁,祸国?殃民时,去责怪他身边的‘红颜祸水’是差不?多的道理。”
将兵火与?“红颜祸水”放在一起比较,令柳寒妆稍稍触动。
她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
那个怪物总喜欢握她的右手。
难道是真的?
真是她误会了?
柳寒妆心底乱成一团,望着还在燃烧的符箓:“少君,你说他是为了报恩,真的确定吗?”
隔了一会儿。
——“我可以?确定,这是我和舍妹共同?的判断,不?会有错,还请暮夫人放心。”
柳寒妆蹙起眉头,正想问:“他很少半夜出门?的,尤其是在我睡着的时候。”
二十?年来,柳寒妆从来没有试过睡醒时他不?在身边。
“今夜他竟然出去了,而你又及时来找我,难道他是被姜姑娘喊出去了? ”
兄妹俩一唱一和?
又沉默了会儿。
——“是的。”
柳寒妆隐约明白点什么:“这些话也?是姜姑娘从他口中套出来的吧? ”
燕澜可不?像个会套话的人。
柳寒妆禁不?住想,本以?为是个坐怀不?乱的大?妖怪,难不?成也?是个色胚?
符箓燃尽之后,柳寒妆不停摩挲着自己的右手,许久没有回过来神。
二十来年,竟然都是自己在恶意揣测他?
如果不是自己装病与他周旋,他?早就回到封印里去了?
柳寒妆是真的很难相信。
但巫族少君的判断,又由?不得她不信。
这些年的惊恐,原来是自讨苦吃。
连累那个?怪物也跟着一起倒霉。
但这事儿真?不能怪她。
她会怕是正常的。
温柔乡为了镇守邪祟,维持着人间的安稳,付出了多少,世人根本不知道。
大哥年纪轻轻,修为精深,本该天高海阔,却再也走不出那片草原了。
而父亲在步入天人五衰之后,以精气、心头血、真?元之力?,创造出他?们三个?,本意也是希望他?们往后可以陪伴大哥,不让大哥太过孤单。
并且用心选择了至纯至善的鉴真?镜。
天赋不足却可修习医术的含羞草。
以及一只先天不足,自出生就缺了八条尾巴,被视为厄运,遭九尾族遗弃的狐狸。
父亲不希望这三个?陪伴的“亲人”太过强大,更不希望他?们有太多复杂的心思。
只盼着他?们都是简简单单的性子,往后余生,安安稳稳的陪伴在大哥身?边。
这并不是秘密,他?们三个?从小就知道。
从来不会觉得父亲拿他?们当做工具,他?们只会难过,父亲在创造他?们的时候,心中该是多苦啊。
亲生儿子即将要重复他?的宿命。
而他?比谁都清楚,背负这样的宿命究竟有多痛苦。
柳寒妆哪里敢对这种会引起灾祸的大怪物,心存一丁点的侥幸。
这才会自讨苦吃。
想着想着,眼泪已是串珠似的落,手背都打湿了。
暮西辞回来,发现灯竟然亮了起来,心头便是一紧。
他?推门进来,瞧见柳寒妆坐在窗边已经哭成了个?泪人,一瞬间头皮发麻,连忙过去:“夫人,你哪里不舒服?做噩梦了?”
柳寒妆改不了习惯,听见他?突然响起的声?音,还是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想和他?说谎演戏:“你大半夜上哪儿去了,这里临近修罗海,到处是妖怪,你竟然留我一个?人在房间里?”
暮西辞解释:“我就在楼下,何况巫族少君在,妖怪不会来的。”
柳寒妆张口就想说,你和燕澜谁是我夫君,你让我指望他?,那我要你做什?么?
想起燕澜告诉的“真?相”,似乎没必要这样和他?演了。
随后沉默下来。
不和他?演,柳寒妆竟然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
燕澜又说暂时不要告诉他?真?相,因?为不确定他?知道受骗之后会不会动怒,要她逐渐康复起来,无?声?化解此事,将风险降到最低。
那就还得演。
柳寒妆扶着窗台起身?,暮西辞去扶她。
她往床边走。
暮西辞问道:“你怎么脱了寝衣?刚才有人来?”
柳寒妆心头习惯性的咯噔一声?,委屈地道:“我见你不在,想去找你……”
忽想起是他?被女子勾搭出去,凭什?么她来心虚?
柳寒妆遂提起了几分气势,“所以你究竟出去做什?么了?”
暮西辞总得顾念姜拂衣的名声?,搪塞道:“我去找燕澜聊聊抓怪物的事儿。”
男人嘴里果然没有一句实话,柳寒妆算是看透了,懒得搭理他?,脱了衣裳躺去床上。
枕着右手臂,面朝里墙。
暮西辞察觉到她有些不对劲儿,但她时不时发神经也不是一天两?天,没当回事。
坐在床边脱去靴子,他?在外侧躺下。
弹指熄灯,屋内归于寂静。
柳寒妆和他?同床共枕二十年,起初是吓的睡不着,后面逐渐适应,直到现在为了不和他?多说话,练就了倒头就睡的技能。
今晚竟然睡不着了。
心烦很?想翻身?,但翻身?又要面对他?。
柳寒妆憋得不行?,忍不住道:“夫君。”
“嗯?”
“我肚子饿了,你去给我做些吃的来。”
早些年柳寒妆经常让他?半夜去做吃的,亲手做。
他?不是想伪装么,柳寒妆就说自己虽然记不清,但知道“暮西辞”擅长烹饪,经常给她做饭吃。
使劲儿折腾他?。
哎,暮西辞内心苦不堪言,但他?也是习惯了,爬起来穿鞋:“好。”
实话说,虽然很?折腾,他?也是真?的非常佩服这具躯壳原本的主人。
大到造屋盖房,小到洗衣做饭,甚至缝衫制裙纳鞋底,竟然什?么都会,简直全才的离谱。
如此厉害又体?贴的男人,也难怪夫人会与?他?生死不离。
他?值得。
而暮西辞想赔她一个?夫君,不让她失落,自然都要学。
从前几千年没学过的东西,短短二十年时间里全学会了。
姜拂衣从外面回来之后,立刻去找燕澜。
关?上门立刻急切的问:“怎么样?劝服她了吗?”
燕澜低头看书:“大概劝服了,最后她许久不言语,应是已经接受,又一时间接受不了。”
姜拂衣抚了抚胸口,走去他?对面坐下。
不管房间怎么换,屋内陈设如何改变,燕澜依然坐在自带的矮几后面,保持相同的坐姿,面前摆放的竹简和茶具也是一模一样。
不过今晚多了一面铜镜。
摆在他?面前,抬眼便能窥见。
姜拂衣倒是没看出来,燕澜还挺自恋。
燕澜这才想起铜镜,本想收回进储物戒子里,她却将铜镜拿起,揽镜自照,眨眨眼:“我可真?好看。”
姜拂衣说真?心话,也知道燕澜这人就算心里奚落她,嘴上是不会反驳的。
没想到燕澜这样给面子,竟然“嗯”了一声?。
只不过声?音很?低,若非夜间寂静,几乎听不出来。
姜拂衣好奇的去看他?,他?正低头看竹简。
管他?是不是出自礼貌,谁不喜欢被人夸赞呢,姜拂衣笑着多照了几次。
看久了之后,心头逐渐漫上了些伤感。
可惜她长得不像母亲,否则思念母亲时,便能照一照镜子。
而燕澜垂眸望着空无?一字的竹简,感觉自己莫名其妙。
她夸她自己好看,他?为何要难为情?
燕澜再怎样愚钝,也发现大事不妙。
他?似乎对姜拂衣产生了一些特殊的情愫。
原本应该非常微弱,微弱到暂时难以察觉。
但偏偏赶上他?即将觉醒天赋,各种奇怪的反应,不停提醒着他?。
燕澜从未试过如此心烦,敢情从前谨慎提防着鸟妖全都是白费功夫。
他?的可笑程度,和柳寒妆根本不相上下。
至于这份情愫的苗头,燕澜也不是想要扼杀,他?面前的姑娘并没有哪里不好。
会令他?微微心动的姑娘,怎么会不好呢。
换做平时,燕澜大概会顺其自然。
可现在最烦的是,不知道自己会觉醒个?什?么鬼天赋。
豁出去脸面,将“红眼病”的事情告诉了巫族如今实力?最强的大祭司和父亲。
两?个?人都说不知道,没听过。
大祭司说:耐心等待即可,越强的天赋觉醒起来越慢。
父亲说:天赋如同种子,若想要快,那就不断浇水施肥,加强刺激。
今日在玉令上,燕澜就是听了父亲的鬼话,专门坐到姜拂衣和漆随梦背后,盯着他?们。
盯了好一会儿,才发现父亲分明是故意戏弄他?。
但后来他?的眼睛真?的红了更久。
燕澜开始信了父亲的鬼话,难道他?觉醒天赋,全靠在背后暗中盯着姜拂衣和漆随梦了?
他?上辈子究竟造了什?么孽?
先是深受龟甲占卜困扰,现在觉醒天赋,又要遭受这种折磨。
大祭司常说他?是紫气东来的气运之子。
谁见过他?这样的气运之子?
气晕了还差不多。
姜拂衣正伤感着,突然听见一声?响动,竟是燕澜攥起拳头锤了一下桌面。
声?音很?轻,收力?收的厉害,玩儿似的。
但仍令姜拂衣稀罕不已:“大哥,你是在发脾气吗?”
燕澜尴尬住:“没有,我只是有一点心烦。”
姜拂衣也不问,只望着他?。
燕澜绷了半天唇线,又问一次:“阿拂,你觉得兔子最大的特点是什?么?”
姜拂衣一贯是最靠谱的,燕澜早该问她才对。
姜拂衣不懂为何突然说起兔子,他?的心烦事儿和兔子有关??
姜拂衣思索不出个?所以然,只能说实话:“兔子很?可爱啊,我最喜欢毛茸茸的小白兔,吃野味从来不吃兔子。”
说完,她瞧见燕澜的表情有些奇怪,唇角像是想要提起,又极力?忍着。
姜拂衣托腮狐疑的盯着他?:“我说错了?”
“没有,这是我迄今为止听过最满意的答案。”燕澜躲闪低头的瞬间,眼尾瞥见铜镜里自己那掩饰不住喜悦的可笑德行?。
他?想控制,发现不容易。
于是伸手将铜镜翻了个?面,盖在桌面上。
眼不见心不烦。
修罗海市位于修罗海的一座岛屿上。
而修罗海位于云巅东南边境之外,三国交界,是一片无?主之地。
或者说这是七境九国的共识,海洋不归属于任何一个?国家。
修罗海市的历史?十分悠久,据说这座岛屿最初是一位地仙大佬的隐居地。
寻仙拜访者络绎不绝,揣着宝物登岛想要换取点拨。
由?于跑来的修行?者太多,慢慢成为拜访者之间互换宝物。
再后来就发展成为大型集市。
集市由?一个?世家管理,传闻是那位地仙的后人,如今的家主也已经是准地仙的境界。
制定了极为森严的规矩,任何人闹事,都逃不过制裁。
姜拂衣他?们一大早就赶到了渡口,无?忧酒肆里不知是个?什?么怪物,危险性有多高,柳寒妆身?体?虚弱不方便上岛。
暮西辞不放心,但柳寒妆坚持让他?去。
最后由?漆随梦留下来保护她。
漆随梦出身?天阙府,不方便与?修罗海市发生争端。
再说修罗海市上空有法阵,隔绝任何飞行?法器,只能坐船。
每天早上太阳升起时准时启航,一天只有一艘。
是艘大船,且没有内部客舱,无?论何等身?份,全都要站在甲板上。
除了他?们几个?之外,船上还有好几十个?人,什?么来历都有。
比起来其他?人不耐烦吹冷风,姜拂衣吹海风吹得别提有多舒服。
蠢蠢欲动的想要跳下海。
转头瞧见身?边的燕澜一直朝一个?方向看。
姜拂衣也望过去,他?在看一个?七八岁大的男孩儿,个?头还没有船舷高,却站的笔直。
齐耳短发,双眼又圆又大,眉心还有一个?金色印记。
他?在凝视对面,而他?对面站着的,正是暮西辞和柳藏酒。
暮西辞早发现了,也目不转睛的回望他?。
姜拂衣低声?问:“他?难道看穿了兵火?”
燕澜不知道。
姜拂衣惴惴不安:“那你能不能看出他?是个?什?么路数?”
燕澜隐约能够感知到:“好像是个?傀儡。”
姜拂衣皱眉:“傀儡?这船上有邪修?”
燕澜解释:“不是你修炼的那种傀儡术,这是一种身?外化身?,取一截肋骨制造出一个?傀儡,然后将自己的一部分灵魂注入傀儡。通常有本事使用这种身?外化身?术法的人,修为非常高深。”
姜拂衣担心:“被他?看穿兵火,岂不是糟糕了。”
燕澜劝她放心:“无?妨,他?的本体?应该不在这里,而且这种身?外化身?几乎没多少力?量,能跑能跳罢了。”
柳藏酒已经被盯的非常不耐烦,不顾暮西辞的劝阻,走上前去:“你这小孩子,一直用这种眼神盯着我干什?么,我欠你钱了?”
那男孩儿突地抬起脚,踹在他?膝盖上。
挠痒似的,但柳藏酒险些跪下,脸都吓白了一层:“大、大哥!”
况雪沉冷冷道:“我如今算是彻底看明白了,父亲根本不是想让你们三个?来陪伴我度过余生,他?是想我早死早超生!”
他语气虽狠,但声音却是孩童特有的稚嫩,听上去毫无杀伤力。
姜拂衣和?燕澜互视一眼?,从彼此的眼神中窥见了相同的惊讶。
才知道柳藏酒的大哥因为祖训被禁足在温柔乡,还以为日后有机会前?往温柔乡方能见得到。
柳藏酒捂着左膝盖,仍是难以置信:“大哥,你竟然从家里出来了……”
拆了肋骨,做出一具傀儡?
这门家传的身外化?身法术对本体危害不?小,傀儡若是损坏,多少也会伤及一些本体。
况雪沉以家族秘法传音:“不?然呢,老二向我求救,我让他去死?你和?老三真是厉害,遇事儿不?告诉我,
告诉老二?”
言罢,他的目光又笔直的望向对面的暮西辞,“若不?是老二求救时告诉我,我还不?知道出了这样的大事。”
暮西辞原本防备着他,如今见是狐狸的家人,遂放宽心,还朝他微微颔首示意。
柳藏酒在旁猫着腰,也以家族的传音秘法小声嘟囔道:“告诉你也没?用啊,你在家里又出不?来,岂不?是干着急么?我和?三姐也是为你着想。”
况雪沉背起手,冷笑一声:“重点是从家中去幽州那么远,你们竟然相?信老二能安稳抵达,这才是最令我震惊的。我原本以为你们三个能凑一个脑子出来,不?曾想是我脑子不?好使,高估了你们。”
话虽如此,况雪沉理解父亲的良苦用心。
以父亲的智慧,都曾被人骗过。
本以为收了个好徒弟,没?想到竟是夜枭谷的谷主,以两百年?做局,目的只为打?开英雄冢的封印。
此后父亲遣散了所有徒弟,亲手给他造出来三个亲人。
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柳藏酒真不?知道二哥如此没?用:“这是三姐的主意。”
想起来今早上姜拂衣告知的那些,柳藏酒更是无语,“我跟你说?,这事儿全怪三姐,人家兵火其实是来报恩的,她当报仇……”
噼里啪啦倒豆子似的讲述一通,“二哥都是被她给害的,不?能赖我,要罚你罚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