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南枝—— by星辰入怀
星辰入怀  发于:2023年1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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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正犹豫片刻,和蔼地叹口气:“晓筱上车吧,宫宴是礼部操办,我同礼部尚书打个招呼,多一人也无妨。”
苏南辕蹙眉不悦怼道:“若被旁人得知苏家强塞了个人进去,恐怕有损父亲清廉之名吧?咱们去的是皇宫,不是酒楼客栈,何况伯父生前也并无官职挂靠,怎么说她也不是官眷。”
苏晓筱气的浑身轻颤,拧着丝绢,肝肠寸断地哭道:“我知二哥向来讨厌我,一心要把我赶出苏家,我待会儿趁着伯父与哥哥姐姐去宫宴吃喝玩乐时,偷偷卷起包袱走人便是!再也不做你们的累赘蹭吃蹭喝了……”
苏南辕嫌弃地翻个白眼:“装,接着装,苏晓筱你要不去戏楼讲课吧,这么会演——”
“混账住嘴!”苏正脸色骤冷,叹息道:“你二哥脾气向来如此,别与他生气,你与伯父一同去,横竖你是我苏家人,没人会说什么。”
苏南枝与苏南澈坐在一处,二人各执书卷翻阅,懒得搭理苏晓筱。
父亲与伯父感情极好,一向万分怜爱且纵容父母早亡的苏晓筱。
到皇宫时恰逢黄昏时刻,霞光万道绚烂地笼罩着整个皇城。
所有马车都需停到皇宫外处,步行进去。
因着两位年轻有为的哥哥还未娶妻,不少未出阁的名门贵女便主动围着同苏南枝讲话,都想与她做朋友,被邀去苏府玩,与苏家兄弟搭上关系。
苏南枝人际关系处理的游刃有余,却发现苏晓筱悄悄走远了,正上赶着和迎面而来的萧子珊打招呼:“臣女见过子珊公主……”
“免礼。”
萧子珊对她并无印象,宴会上行礼之人太多了,她刚想走,苏晓筱便从袖中拿出一方华丽锦盒,打开后是个水色绝佳的春带彩手镯,笑道,“这是臣女的心意,像公主这般仙姿玉貌的人,就得戴这般好看的镯子。”
“呵。”萧子珊顺手接过,无趣地打断她,“本公主先走一步。”
偏生苏晓筱还不知趣地追了两步:“公主可是去赏花?臣女对花颇有研究——”
一个镯子还想攀附上她?哪家女儿如此不识趣?萧子珊愣是没理,刚走又听身后人对宋佳月行了一礼,萧子珊轻嗤了声,去找苏南枝。
宋佳月挑眉微抬下巴,有些高傲地看苏晓筱一眼:“你谁?”
苏晓筱连忙从袖中掏出一支做工精致、价值不菲的碧玉鎏金簪,讨好道:“郡主是臣女见过最漂亮的女子了,初次见面,这是臣女一点心意……”
不过是趋炎附势之徒,企图攀附权贵捞一份好姻缘而已,宋佳月皮笑肉不笑地收了簪子,顺手插到发髻上:“心意本郡主收了,你倒是懂事。”
苏南枝收回余光,心沉了几分。
而萧子珊开心地挽着苏南枝手腕,撒娇似的摇晃她:“枝枝宝贝,今夜留在宫中陪我好不好嘛!你从前对我可是百依百顺的!臭女人!你知不知道苏家出事的那段日子,我多担心你啊!”
苏南枝被她逗笑了,温柔地哄道:“我宿在宫中多有不便……”
“呐我今日得了这好看的镯子,送与你还不成吗?你就答应我嘛~”萧子珊顺手把春带彩手镯给苏南枝戴上,“这玩意我多的是,回头再给你拿两个。”
由远至近走来的苏晓筱见到这幕,指甲险些掐进了手心,脸色不可控制地扭曲了下,目光怨恨又嫉妒,幸好隐在树影中并未被人看到。
“苏家大小姐。”宋佳月神色不明,拖长余音,“真是好久不见呢……”
”没曾想郡主认识我晓筱啊。”苏南枝四两拨千斤 ,笑着介绍,“公主,这是我表妹。”
萧子珊蹙眉咳了声,有些尴尬地看向枝枝手腕上的镯子:“她,是你表妹?就是借住你家的那个?”
借住二字,深深地刺伤苏晓筱敏感的自尊,倘若苏南枝不说是表妹,她还可以自己继续装作是官员女儿,苏晓筱脖子迅速涨红,有些无地自容。
“原是你表妹啊,难怪出手如此阔绰。”宋佳宇悠闲地扶了鎏金簪,挑事道,“这五十两黄金的簪子说送就送,方才晓筱姑娘还送了公主一个三色翡翠镯,没八十两黄金买不下来吧?”
此话暗说苏晓筱钱财来路不明。
毕竟一个借住尚书府的孤女,能有多少钱?

第三十五章 人赃并获,解气!
而苏晓筱却未听出话外之意,甚至有些沾沾自喜:“女儿家的私房钱总是有些的。”
萧子珊没忍住笑了声,摇摇头挽住苏南枝:“枝枝,此处无聊,我命人准备了御膳房新研制的糕点,你与我去尝尝呗,嗯……郡主可愿一同?”
萧子珊是皇后嫡女,宋佳月是皇后侄女,但萧子珊一向不喜宋佳月那副拜高踩低的性子,故而两人关系平平,可眼下碰到了一处,出于面子也要喊她的。
宋佳月也不好拒绝,三人便同行去了。
留下被夜风吹乱鬓发的苏晓筱…….
约莫半时辰后,宴会开始,宾客们已陆续入座。
苏南枝让萧子珊二人先入场,她去办点事。
借着办事为由,苏南枝找到了花园中还在阔绰送礼、结交贵友的苏晓筱,不由分说地将她拉到四下无人的榕树下。
“春带彩翡翠手镯,怎么来的?”苏南枝取下萧子珊转送的那手镯,眸色微冷。
“就……就我私房钱买的啊,我用来认识朋友也没错啊!”苏晓筱伸手去抢那手镯,“没成想风水轮流转,手镯转到了姐姐手里,好姐姐你还给我,这很贵的,你又不缺这个。”
“还给你?你还能拿去再讨好一个贵人,对吧?”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啊!”苏晓筱被戳穿,咬牙道,“给我!那是我的东西!”
苏南枝将手镯收入袖中,微眯眼睛,脸色阴郁起来,一字一句道:“你骗人说是私房钱,可我们苏家子女每月零花钱只有三百两白银,手镯、鎏金簪动辄几十两黄金,你何处来这么多的私房钱?”
“我……”苏晓筱脸色微变,转身就走,仓皇道:“反正我就是有私房钱!怎么来的你管不着!”
“近来我娘亲遗物少了很多,许是府内进了小偷,看来得禀告父亲去京兆尹报个官了。 你说是吧,表妹?”苏南枝唇角笑意讥讽,缓缓道,“这被偷的遗物中呢,最名贵的当是那价值三百两黄金的福禄寿翡翠玉镯,听说偷盗百两黄金以上终身坐牢呢。”
脚步微顿的苏晓筱,脸上逐渐失去血色,嗫嚅着嘴:“阿姐何故和我说这些,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没事呢,只是闲聊罢了,晓筱继续结交你的贵友去吧。”苏南枝微微一笑,隐在月影中的美眸却冷怒森然,啪地摔袖转身便走,“如果表妹认识那位小偷的话,劳烦转告一声,明日午时前物归原处,我可以不报官。”
苏晓筱额上布满冷汗,就连后背也湿了一层,她双腿发软地蹲在树后,待苏南枝走后掩面而泣,边哭边委屈道:“用点遗物怎么了!你不是说把我当做亲妹妹吗,一点遗物死人的东西而已,就要报官!可恶!”
“妹妹这是怎么了?”一道清越嗓音响起。
萧瑜慢摇酒樽,似笑非笑地伸出手:“本王,扶你起来。”
苏晓筱杏眸乍现光亮,男人仿佛黑暗照进她世界的一束光。
她目中茫然,在触碰到萧瑜略有薄茧的指腹时耳根绯红,连忙心跳加速地低下头,刚要说话时,萧瑜指尖轻抚过女子带泪的眼尾,为她拭泪:“别哭,哭了,就不好看了。”
“王爷……”苏晓筱含羞带怯,脑中闪过个想法,柔弱.无骨地靠去萧瑜怀中,娇音哭啼,“呜呜您真好啊……比我的阿姐、表哥、伯父还要好~”
萧瑜不着痕迹地推开她,勾唇道:“本王对你这么好,你可会报答?”
“自然能!”苏晓筱满脸忠诚。
九王这般青睐她,她为了做九王妃,有什么不能!
“妹妹真是人美心善啊……”萧瑜以折扇轻挑苏晓筱下巴,覆满笑意的目光一寸寸打量女子的琼鼻、樱唇、细腻天鹅颈,音线低哑充满蛊惑性,缓缓道,“那就帮本王留意下你阿姐的动向如何?比如去什么地方,做什么事?”
“好!”苏晓筱满口答应,“王爷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真乖啊。”萧瑜轻笑,“去落座吧, 宴席开了。”
苏晓筱如喝了蜜酒般飘飘然,满是欣喜、三步一回头地走了。
待她离去,萧瑜脸色瞬间沉郁,接过心腹的手帕狠狠擦了擦手,狠狠擦了方才苏晓筱靠过的上衣。
第二日,天麻麻亮。
有一鬼鬼祟祟的蒙面黑衣人,拖着大包东西,气喘吁吁地进了沁雪院。
那人将东西小心放入箱中时,刹那间门被砰地踹开!
“何人?偷我母亲遗物!我非剥了你的皮!”苏南辕拔剑冲了进去,气势汹汹地横在黑衣人脖上。
春盛将屋中油灯点亮,只见披着大氅的苏正为首,身侧站着略有倦意的苏南辕、拢着披风的苏南枝。
黑衣人吓得跌走在地,疯了般要跑,却被重重围住,她使劲捂着脸,抵不过苏南辕的力气,哗地撕烂面罩——
“苏晓筱!”
“晓筱?!”苏正有些震惊。
苏南枝心中冷呵,昨日还死不承认,今日不就正中圈套送上门吗?
苏晓筱看向平静的苏南枝,瞬间明白了,她死死地咬住唇,泪水夺眶而出:“表姐、算、算计我!”
“我为何算计你?”苏南枝蹙眉。
“昨夜是表姐给了我这包东西,让我天麻麻放到伯母装遗物的大箱子里,我前脚刚放,你后脚便带这么多人来堵我,是不是想误会我偷遗物卖钱?我就知道 表姐从来没把我当做妹妹,早就想找机会赶我滚出苏家了!这就是你的阴谋!”
“枝枝,这是怎么回事?”
苏正拧紧眉宇,他相信自己的女儿,可看着这个让他心有愧疚的侄女,一时间难下判断。

第三十六章 密林,牵紧我
一刻钟前,苏南枝叫醒了苏正与苏南辕、苏南澈,说是沁雪院遭贼,众人忙不迭地赶来就撞见那鬼鬼祟祟的苏晓筱。
苏南枝脸上现出薄怒:“父亲有所不知,昨日表妹在夜宴上送礼都送了百金,先是送了子珊公主春带彩翡翠镯子,又送了佳月郡主鎏金簪,可二位贵人都知她是我表妹,不愿苏家破费,又将两样东西还给了我。这么名贵的东西,晓筱是怎么买得起的?嗯?”
“那……那不是表姐托我送贵人的吗?”苏晓筱赤红着双眼,咬破樱唇,“呜呜呜姐姐就是处心积虑地想赶我走!呜呜呜爹娘啊,你们死的时候为何不带我一起走?你们生前对伯父那么好!可苏家便这般苛待我!让我死了,随你们一起去去吧!”
她仰天痛哭又提及亡兄,苏正沉默良久,终是于心不忍:“罢了,此事许是你阿姐误会了,晓筱别往心里去,地上凉别坐着了。”
苏晓筱唇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苏南枝冷下脸,拿出张当票,掷地有声道:“那妹妹签字画押的这张富安当票是怎么回事?你偷我娘亲遗物,又不好直接使用,只能典卖,否则你又怎么买得起那春带彩手镯?还需我拉你去当铺对峙吗?!”
“我……”
“你什么?呵!”苏南枝将那当票揉成团砸过去,厉喝道,“既然你说我陷害你,那我就还表妹一个清白!顺便我也想抓住偷我母亲遗物的小贼,二哥,快马加鞭去京兆尹报官!我今日非要揪出这贼!”
“得令!这就去!”苏南辕大笑。
“我……我我我……”苏晓筱吓得双腿瘫软, 连忙抓住苏南辕的手,摇摇头,“表哥,不要去……”
“我去报官抓贼,你这般心虚做什么?”苏南辕推开她的手,“届时让京兆尹将贼人名字宣告全天下,给你一个清白不好吗?”
若真报官事情闹大,她会丢尽脸面!没人愿意娶贼人做妻!还怎么做九王妃!
苏晓筱脸惨白如纸,慌的六神无主,连忙去拽住苏南枝的袖子,求饶的话哽在喉咙良久,终于痛哭道:阿姐,求你放过我吧!我错了……”
“嗳,什么叫放过你?”苏南枝唇角微勾,为她擦泪,“好妹妹,东西既然不是你偷的,那我今天一定要报官给你个清白!”
“我错了,我不该拿伯母的东西!对不起、对不起阿姐!你原谅我好不好?不要报官了,我承认是我!”苏晓筱扑通跪地。
“诶?怎么可能是你呢?”苏南辕见缝插针,“你方才不是颠倒黑白,还污蔑枝枝陷害你吗?”
“我我现在就把伯母的福禄寿玉镯赎回来,阿姐我们都是一家人!我也姓苏,我一直把你当做亲姐姐,二哥,你们别报官……晓筱只是一事鬼迷心窍,被钱迷昏了头脑,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要打要罚都怕凭阿姐……”
苏正瞳孔睁大,十分生气地捂着起伏不平的胸口,若是他亲生的早就打了,可侄女毕竟隔了层关系,若真打了骂狠了,只怕她会怨恨,他斟酌着词语,苦口婆心道:
“晓筱啊你要什么和伯父说啊,何必送礼攀权附势?婚事我会给你安排好的,地位你也有,你是我苏府的人,走出去没人敢轻视你,你何必做这种事?去跪祠堂反省!唉!”
苏晓筱躲在苏正身后哭的肝肠寸断:”我、我以后不会了嘛……你们是我唯一的家人了……你们原谅我……我这就去跪祠堂……“
苏正犯了难,侄女大了,心思敏感,他又是男人,很多事情不好伸手去管,哪知侄女拿了亡妻的饰品,他心中异常伤心,可想到亡弟就这一个女儿,只能说服自己,给她一个机会。
苏正头疼地掐着眉心,疲惫叹气:“晓筱心思敏感又爱计较,还耍小聪明,你伯父生前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待我们不薄,你多开导提点晓筱,别让她长歪了,若教不好晓筱,我愧对你伯父!”
“女儿省的。”苏南枝亦是深深叹息,“女儿先告退了。”
她走了会儿,坐在回廊下,握着赎回来的福禄寿镯子摇头叹息:“我原以为苏晓筱只是骄纵了些,没想到她竟这般虚荣……”
“一些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春盛为她揉肩道:“姑娘别想这事儿了,今儿我在门口收了不少地理书册,是摄政王差余晔送来的呢。”’
苏南枝决意要盯紧苏晓筱,不再让她作妖,听到春盛的话,才发现有些日子没见萧沉韫了。
他竟送了书?
苏南枝回屋便看到满满当当一整箱地理书册与医书,樱唇微勾,随手拿了本翻阅,这一看便到了夜深,看的起劲连晚饭都一推再推,春盛连饭菜都热了好几次。
“叮。”有小石子被掷到书页上。
苏南枝蹙眉抬头,只见瓦砾不知何时被移开了一片,而衣袂飘飞的萧沉韫站在月下看她。
“王、王爷?”
一个纸团扔下来,砸到苏南枝光洁额前,她吃痛地低吟一声,不悦地展开纸条:出门,随本王跟踪云深羡。
苏南枝踮起脚尖,刚出房门,便被萧沉韫揽住腰,直接飞上了屋檐瓦砾。
耳边尽是呼啸而过的凉风,吹得她鼻尖泛红,她有些惧意地看向四周,只见男人剑眉入鬓的半张俊脸隐在暗夜中,足尖轻点房梁墙桓,越过黑街深巷,在皎洁明月下迅捷如风。
不过四刻便已出了城。
待萧沉韫稳当落地时,女子玉手被寒风吹得冰冷。
萧沉韫卸下外袍披在她肩上:“有些热,你帮本王拿下衣服。”
苏南枝拢紧男人尚有余温的外袍,这才没那么冷了,她刚要说话,又被萧沉韫拽入怀中躲在大树后。
漆黑无光的暗夜,凉风穿过的深山老林,偶尔响起几声尖利诡异的猫头鹰叫,苏南枝下意识攥紧萧沉韫衣襟,男人亦是条件反射地握住她冰凉的手:“嘘,前方有人。”
伸手不见五指的幽静密林里,有一盏飘摇微弱的灯盏,缓缓移动。
天上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凉雨,前方有人喊道:“对,就倒在那里,下雨了,赶快回去吧!”
随后,一声轰隆隆的响声,像是有不少东西被倒入了坑底。
前方提灯之人,逐渐走远了,萧沉韫立刻牵住她走进危机四伏的密林中:“此处多猛兽毒物,牵紧我。”
二人随那灯盏亦步亦趋,等他们走后,才赶到最前面,却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第三十七章 死人谷,你会害怕?
这是一片巨大的平地,分布着几十个大坑,不少工人将四面运来的垃圾倒入其中。
坑内恶臭熏天,食物残渣、废弃衣料、破碗烂木什么都有。
“这是京城焚烧垃圾的处理场。”萧沉韫蹙眉道,“朝廷垃圾也会由各部官员运至此处,对面那支运了十五辆板车垃圾的军队就是兵部。”
而同时,那提灯之人已隐入密林,静立在雨中看兵部将垃圾倒入大坑。
“羡哥哥是兵部侍郎,不需要亲自监督焚烧废料吧,那他来此定是有猫腻……”苏南枝心中沉闷,难道云深羡真是乱党之人吗?
“云深羡轻功极好,前些日子本王的人跟踪他,每回跟踪他到重岭就跟丢了,本王只得亲自出马,却没想到他来了这里。”
只见密林中极其微弱的灯盏熄了!
“灭灯了,羡哥哥有下一步动作。”
此时风雨交加昏天黑地,丛林杂乱声响混淆,那灯灭了,便无法根据光线判定方向了,萧沉韫揽住她腰肢,反而闭上双眼。
“王爷这是……”
“嘘。”
萧沉韫沉心凝思,风拂过树梢的晃动、雨滴落水、踩过枯树叶细微至极的脚步声尽入耳中;他丹凤眼霍然睁开,目光深邃凌厉,只一瞬便踏上了树枝,如疾风骤雨般闪现在林中,避开所有阻碍,不出片刻便追上了远处的云深羡。
深更半夜,云深羡摸黑入了重岭深处,约莫半刻后,耳边隐约传来狼群嚎叫。
苏南枝连忙拽住前行的萧沉韫:
“王爷别追了,前面是重岭大名鼎鼎的死人谷,书上记载,谷中毒气迷障环绕、猛虎成群,亦有厉鬼索命一说,谷口更是难寻,进去的人没有活着走出来的。马上暴雨将至,四处光线不好,不宜硬闯。”
什么死人谷,萧沉韫是不信的,他拥住苏南枝站在白桦树尖上,眸色淡凉: “本王曾以一敌万,扒了十位敌将的皮,死人谷本王亦是不怕,敢孤身闯一闯的。”
苏南枝惴惴不安地皱紧黛眉,俏脸布满担忧之色,暗夜中,头顶传来男人低笑声,他掐了掐女人弹软细嫩的脸颊,新奇地喟叹:“苏南枝,你也会害怕啊?”
“我……”
“罢了,不去便是。”
萧沉韫左手放在她头上挡雨,另只手揽住她飞回焚烧场,“云深羡方才停留此处,必有目的。”
苏南枝来回踱步,蹙眉道:“不知王爷有无发现,方才运垃圾的车都是随意乱倒,只有兵部只扔在这个大坑里。”
萧沉韫薄唇微勾:“方才兵部倒了十五辆板车,而现在坑中明显少了两三车。”
苏南枝佩服道:“两三车垃圾并不多,黑灯瞎火的,就算消失也不易发现,王爷真是慧眼如炬。垃圾里想来是藏了什么,才会短时间消失,可四处都是来往倒垃圾的人,他们怎么运走的?”
“大坑四周并无挪动痕迹,今夜大雨泥土松软,若运走装满垃圾的板车回程,车辙子也会深压地面几分,可地面并无回程车轮深压的痕迹,所以,消失的垃圾没有从地面运走——”
苏南枝恍然大悟地打断:“王爷是说此坑有地道?倒下去的垃圾会顺着地道直接滚走?此处是平地,而云深羡去了坡度较低的死人谷,垃圾倒入坑中就会顺着地道滚进山谷。”
“真是妙招啊,以运送垃圾为由、掩埋场做掩护,此处偏僻无人烟,完全可以瞒天过海,那我们去查探地道,看看那消失的垃圾里有什么?”
冬末的大雨冰凉,天上惊雷滚滚,冷雨淌过苏南枝苍白的脸颊,衣裳湿漉漉地贴在身上,现出纤不堪一折的纤瘦曲段,萧沉韫将手放在她略有些高热的额前,脸色微变,直接脱下中衣披在她身上,他不悦道:“查什么?回府!”
“云深羡进了死人谷,现在是查地道的绝佳良机,谁知今夜之后他们会不会把地道堵上?”
苏南枝边说边提起裙摆,刚要走下脏兮兮的大坑时,被萧沉韫不由分说地拦腰抱起,她低呼一声,杏眸微怔,呆呆地看着男人严肃冷峻的脸。
“本王倒想知道,你天生就这么犟吗?”萧沉韫将她的头摁入怀中靠着胸膛,用衣袍将她兜头盖住,便不会被淋的那般厉害。
耳边掠过风雨声,苏南枝脸又红又烫地贴在他胸前,听着男人强有力的心跳声,浑身窜过一股酥麻电流,浑身都不自在,像是染了风寒,在他怀中昏昏欲睡,不知过了多久,一件温暖的大氅被裹在身上……
萧沉韫低喝了声:“姜汤、伤寒药、毛巾、衣服送来!”
余晔急忙去办。
待苏南枝睁开眼,竟发现她在摄政王王府,被放在了萧沉韫寝卧的床上。
男人顺手捞起被褥将她裹住,一圈又一圈,裹得像个粽子,又将姜汤碗低在她唇边,严肃道:“喝。”
“……”
关心人的方式真是与众不同,就跟下军令似的。
苏南枝发着高烧,乖巧地喝了姜汤药汁,随后一颗糖被喂入嘴中,弹润樱唇擦过男人冰凉指腹,她呆滞地看向萧沉韫,诧异道:“谢谢王爷……”
“咳,咳,你是破案关键人物不能生病。”萧沉韫递给她一套长袍,阔步出门,“府上无女子,并无备用衣服,你先穿本王的,让余晔送你回府。”
萧沉韫竟还有这般行事急躁的时候?
苏南枝轻笑,换上衣袍坐进马车,到苏府附近时,余晔将她隐秘带回了房中。
第二日,苏南枝足足睡到午时,才昏昏沉沉起身。
春盛担忧地送来药汁:“姑娘昨夜许是踢被子染了风寒,大公子二公子老爷也来看过你了,快喝些药汤吃点饭菜。”
“叩叩叩。”响起敲门声,“枝枝可醒了?”
是云深羡的声音。
春盛连忙解释道:“云大人今晨来探望姑娘,可那会儿您病着昏睡,他是外男又不好进屋,就在门口站了站了一个上午。”
他半夜冒雨进了死人谷,大清早又来看自己?

第三十八章 争夺管家权
“咳咳,咳。羡哥哥久等了。”苏南枝披了件银色蝴蝶披风,打开房门带他去正厅。
云深羡为她沏了一杯热茶,拿出几盒糕点:“知你最爱桂花糕,我给你买了些。”
“谢谢羡哥哥……”
苏南枝温婉轻笑,赞叹道,“桂花糕入口即化,还和儿时一个味道。”
云深羡犹豫几番,从袖中拿出个锦囊,还未开口耳垂便红了:“我想送你个东西。”
“什么?”
“我知你喜欢赏花,我便为你买了一处四合院,种满了桂树与花草。”云深羡从囊中拿出张地契,铺平展开递过去。
“咳!”吃糕点的苏南枝呛着了,连忙婉拒,“京城四合院少说也得五百两黄金,羡哥哥留着送给以后的嫂嫂吧,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地契上已经写了枝枝的名字,户部已登记入册,不管枝枝要不要这地契,四合院都在你名下了。”云深羡话语温润如春风,在苏南枝看不见的时候,目光宠溺又纵容,“我为官数载,也攒了钱,想送你一处房子还不许吗?”
苏南枝像接过烫手山芋般拿着地契,心中柔软温暖,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搭话,叹口气:“羡哥哥这是何必……”
“那里开满桂花,我命人摘来做糕点,你就有吃不完的桂花糕了。”
苏南枝黑睫微垂,覆住眼中感动。
幼时爹爹官职并不高,家中清苦,她那时最馋桂花糕了,云深羡便常年不分昼夜地抄书赚钱,只为给她买一块桂花糕。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他还记得那般清楚。
“等闲下来,我去户部把地契改成你名字——”
见她要还地契,云深羡连忙起身,温声打断她:“我府上还有事,先走一步,我改日再来看枝枝。”
男人像丢盔弃甲的战士弃城而逃。
“诶!云大人对姑娘可真好啊!”春盛由衷赞扬道,“这般好男人真是不多见了,姑娘可要把握住了。”
苏南枝心情复杂地回了房中,胸口沉闷地叹口气。
她想起昨夜前往死人谷的云深羡……
羡哥哥,你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苏南枝回了书房,将地契收入抽屉中,坐在书桌前提起毛笔,翻阅京城地图和地理书册,开始凭借记忆绘出昨夜跟踪云深羡的路线,标出他最后消失的地址,绞尽脑汁地推理死人谷的谷口处。
死人谷因地理位置特殊,内里多溶洞暗河,或许囤积兵器军火的地址就在谷内。
刚画到重要的地方,春盛急急推门而入。
“姑娘!”
苏南枝将地图收入抽屉:“怎么了?这般着急?”
春盛放下燕窝,皱眉愤愤道:”老爷不是允许二小姐和您一起管账吗?方才我回院时,亲眼看到她拿一袋金子贿赂孙斌掌柜呢,二人躲在廊下窃窃私语,离得远我听不清他们在密谋什么,但肯定没好事!”
她话音刚落,门口便有婢子恭敬禀告:“大小姐,老爷请您去前厅。”
苏南枝起身朝外走去:“前厅都有谁在?”
“禀大小姐,老爷、孙管事、二小姐都在呢。”
苏南枝扯唇轻呵,这俩沆瀣一气准没好事。
果不其然。
刚走到正厅,便看见孙斌殷勤地给苏正斟茶,格外忠诚老实:“哥哥,你是不知道这晓筱算账多厉害,想必是随了她爹天赋。您把晓筱养在家中,自然是把她当做亲女儿来看,如今南枝也想要管账,不如让二人比试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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