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知真相,还胡言乱语,是想诋毁我名声?”苏南枝冷脸呵斥。
“子珊公主乃皇后嫡出,身份尊贵,当的得起天下女子的表率,你满口秽语,可有想过说这话的罪名?”
苏南枝这一顿操作,惊得苏府门口的众人一愣一愣,只见她盈盈一拜,礼仪周到,体态优美,端的是大家贵女,名门之风。
“诸位,我家妹妹喝了几口酒,胡言乱语,让你们见笑了。苏家蒙受皇恩,才有今日。我虽心疼妹子,却不能纵容她犯错。”
“春盛,掌掴!”
“得罪了,二姑娘。”春盛紧皱眉头,不敢拖姑娘后腿,重重打了苏晓筱一巴掌。
“啪!”的一声!
苏晓筱耳朵轰鸣,眼中有金星闪过,只听耳边响着苏南枝幽幽的声音:“晓筱,你可知错?”
苏晓筱一脸戾气:“苏南枝,我要杀了你!”
“春盛,继续打。”苏南枝冷喝一声。
春盛也来了气势,一连几个巴掌,声声清脆,惊得四周的人直抽冷气。
苏南枝见苏晓筱并未服软,一脸沉痛惋惜:“是我这个当姐姐的把她惯坏了,快拖下去,让她禁闭一个月冷静下。”
春盛马上给几个婆子使眼色,苏晓筱恼羞成怒想要撕打苏南枝,还没近身便被婆子押住双臂堵嘴带走了。
众人唏嘘。
“这苏家二姑娘就跟个疯婆娘似的。”
“同出苏家,她竟没学到嫡长女半点风范!”
苏南枝眸光平静,樱唇缓勾,进府道:“小春盛可解气了?”
春盛眼眶又涌上泪意:“谢谢姑娘……”
一听苏南枝回来了,苏南辕火冒三丈地去祠堂找戒尺,他这次定要狠狠收拾小妹。一米的戒尺太厚太长,小妹手掌细嫩容易被打伤,选来选去,拿了根手掌大小的冲到院中:“苏南枝!给我滚过来!”
苏南枝猛怔,气势瞬间矮半截:“二、二哥……”
“你你你气死我了,我与大哥日夜不眠地找了你两天!”一见到她,面容憔悴的苏南辕当即扔了戒尺,急急围着她转了四五圈,“让老子看看,有没有磕着碰着?”
一袭仙鹤白袍的苏南澈急步而来,两日没合眼,素来干净清爽的他也长了胡茬,温润的脸上罕见现出薄怒:“进屋中说话。”
苏南枝见兄长如此关心她,鼻尖微酸,乖乖进屋。
屋内,只有兄妹三人。
“公主府还是我给你找的借口,说吧,这两日去哪里了?”苏南澈目光锐利。
苏南枝绞尽脑汁地想理由,苏南澈似能看穿她所有小把戏般,紧蹙眉头:“你忘了大哥是大理寺卿?判案无数,识破上万个犯人的谎,你又是我看着长大的,实在编不出来,就说实话吧。”
苏南枝垂眸,大哥太了解她了,不像二哥那么好糊弄。
但她不能说实话,不能将家人卷进万般凶险的案件里,正当她要接话时,门外有人替她解围了:
“咳,这两日她与本王在一起。”
命人抬来大箱小箱赏赐的萧沉韫,看向病榻女子,心中闪过一丝连他也没察觉到的心疼。
苏南枝为帮他查案身受重伤,若他不站出来解释两句,就太没担当了,况且苏家知道此案,会有泄露案情的风险。
苏南枝微怔,没想到他会来。
众人纷纷行礼。
苏南辕心直口快:“不知王爷此言何意?我清清白白未出阁的小妹,怎么就和您夜不归宿地待了两日?还请您给个解释。”
萧沉韫看向那楚楚可怜的病中美人,喉结微动:
“本王捕杀乱党时,杀手潜入苏府掳走苏家大小姐为人质,本王一路杀到重岭,她与本王困于死人谷两日,今晨才返回京中。”
这说辞,苏南澈二人倒是信的,毕竟他们从未见过苏南枝与摄政王有过交际,而堂堂摄政王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弱女子撒谎。
苏南澈拱手作揖:“小妹与您孤男寡女待了两夜,冒昧请问摄政王,日后她要怎么嫁人?她名声又当怎么办?您是男人自然不在意,可她尚未出阁。”
“本王……”
萧沉韫总不能为保苏南枝名声而娶她吧,深思熟虑地许诺:“本王,定为苏家大小姐寻一门极好的婚事,还可为她出十里嫁妆。”
满屋寂静。
这解决办法倒是不错,毕竟摄政王权倾天下,寻门好亲事并不难,还出十里红妆为陪嫁,更是阔绰至极,两位哥哥并无异议。
苏南枝黛眉紧皱,极为疲倦地叹息。
苏南辕连忙心疼道:“我们捧着手心十多年的枝枝,向来娇生惯养,不知困在死人谷那鬼地方受了多少苦,二哥这就给你去熬汤补补,我们出去,让她好好休息。”
三人先行离开时,苏南枝深深看了眼萧沉韫。
而萧沉韫正儿八经地出门后,又从窗户翻了进去。
苏南枝差点忘记一件极为重要的事,连忙拿起纸笔,画出那日她随断桥掉落悬崖看到的洞口,若不出所料,这洞必定是溶洞入口。
窗边隐有声响,苏南枝抬头便看到了萧沉韫,可……总觉得还有别人路过。
萧沉韫拿起那张画纸,方才苏南枝看他一眼,便知道她有事要说。
“这是?”
“这是藏兵器的溶洞入口,藏于浓雾中的崖璧上,位置十分隐蔽,若事败,退可从谷口撤,进可从木桥往北出,最重要的是,往下是河,可将所有兵器走水路运出!”
苏南枝有气无力地写下洞口地址,“死人谷占地极为宽广,经过那夜乱党定会有所动作。”
萧沉韫勾唇,笑意极具危险侵略性,如王者睥睨蝼蚁般冷冷道:“想必乱党还不知道你画出了溶洞地址,本王马上集结兵马,直捣老巢,届时你可就是功臣了,苏南枝。”
“咳,功臣倒是谈不上,咳咳。”
“本王会把你的功劳写进折子禀告陛下,等着封赏吧。”萧沉韫见她咳的厉害,替她倒了杯热水,“本王替你寻门好婚事,喜欢哪家青年才俊,不要客气,本王帮你做媒。”
有他做媒,哪家公子哥敢不应?
苏南枝哑然失笑,热水润喉:“王爷许下的婚事与十里嫁妆,我无福消受,等兄长娶了嫂嫂,我也不好意思给他们添麻烦,届时自立门户经商,或者劳烦王爷引荐尼姑庵当个尼姑也不错,总之,我不会嫁人。”
前世她惨遭心上人背叛杀害,害得苏家满门惨亡,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对情爱之事抵触极了,甚至很厌恶。
萧沉韫蹙眉追问:“为何?”
苏南枝素手摆弄窗前的樱粉铃兰花,随意淡笑:“成婚会限制自由,我不想整日惶恐纠结男人爱不爱我,更不想困在深宅大院中与别的女子争风吃醋,更不愿余生只围着孩子夫君转。”
或许她本就是风雪中的腊梅,而绝非暖帐里卖弄风情的菟丝花。
原来她根本不想嫁人,才不在乎名声地为钱做教坊司头牌。
“嗯……本王还有事,你照顾好自己。”
萧沉韫连他也没发现他有些失落,推开窗,风雪刮进来,纵身一跃走了。
苏南枝关好窗时,总觉得有人在观察她。
她眸光微沉,泰然自若地将溶洞图纸收入密匣,小心谨慎地藏在衣柜底部后,疲惫上床熄了灯,装作沉沉睡去。
屋内烧着的银丝炭很足,发出细微噼里啪啦声。
门外的人见苏南枝睡得很熟,便踮起脚尖走进门内,翻找衣柜底部拿走密匣,见苏南枝并未察觉,她隐秘退去,一路避开人赶去九王府。
王府内,洛城刚给萧瑜上完伤药,后背那道伤险些要了他的命,连着昏迷几日才醒来。
萧瑜脸色惨白,却丝毫不减俊朗,苍白修长的指尖系好扣子,气色不好怕引人怀疑,便披了绯色云纹大氅,松垮垮地拢在清瘦的身子上,看向略有些狼狈的苏晓筱:“二姑娘,有何事?”
苏晓筱被婆子抓去禁足时路过苏南枝窗外,竟无意看到她在神神秘秘地画地图,便偷跑出祠堂。她好恨苏南枝,恨苏家所有人都偏袒苏南枝,她必须找个新靠山,比如九王……
“王爷让我监视苏南枝,我时刻都不敢放松,方才偷瞧绘了张地图,很是可疑,许是她与人厮混幽会的地点。”苏晓筱将密匣呈上,柔弱无骨似的朝萧瑜靠近,讨好卖乖,“我与她很不同,我一向洁身自好、安分守己。”
见她拉踩苏南枝,萧瑜目光变冷,推开她蹭来的软腰:“站直和本王说话。”
“二姑娘腰站不稳,末将替你找个医师看看?”洛城蹙眉。
苏晓筱脸红的快滴出血,退后两步。
萧瑜攥着上锁的密匣,心中万分警惕,死人谷占地宽广,难道是苏南枝画出了溶洞地图?她怎么可能发现!
他手法娴熟地解开复杂的密匣,里头有两张折叠规整的纸,微眯眼睛,目露杀意,霍地站起身打开,却又柔和了目光。
第一张纸写了《琵琶行》: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纸末写着瑜字。这是暗恋他的情诗。
而另张纸,则是苏南枝还没送出的密信,写着:既然摄政王与臣女皆未画出地图找到溶洞,那明夜再探死人谷?
萧瑜勾唇,苏南枝果然没画出地图,那萧沉韫不可能找到溶洞!
苏晓筱瞪大眼睛:“我明明见到她偷绘地图的!”
洛城冷言讥讽:“苏二姑娘为见咱们王爷,真是什么慌都能扯啊,故弄玄虚说是地图,其实是首情诗,我家王爷时间宝贵,烦请二姑娘不要无理取闹。”
被戳穿的苏晓筱万分羞愧,她偷看苏南枝画地图后,确实想以此为由来找萧瑜。
萧瑜厌恶道:“送苏二姑娘出府。”
苏晓筱却急红眼,幽怨道:“王爷……”
“出去吧!难不成要我撵?”洛城拦住还想纠缠的她。
苏晓筱被萧瑜的冷漠伤了心,哭着走出王府。
而萧瑜将古诗耐心细致地叠好,放入书房抽屉中。
一时间,萧瑜有些看不透苏南枝的心思。
若说她发现是自己陷害苏正,那她又怎会写下情诗?
可若她心悦自己,为何会看着苏家倒戈萧沉韫?
全天下,除洛城以外,没人知道他才是乱党背后真正的主上,或许苏南枝是无意被萧沉韫卷入乱党案子,而并非敌对他。
看出萧瑜心中所想,洛城清醒又谨慎地开口:“属下觉得,苏南枝没有那么简单。”
“她确实不简单,从小熟读地理医术,算是大庆最精通地理之人,才会被摄政王带入乱党案。”萧瑜看着情诗勾唇。
“……属下的意思是,苏南枝在故意伪装。”
洛城斟酌地小声道,“王爷为招揽苏家,在苏南枝身上花了不少心思,或许您对她有几分您都没发现的情意,而正是这几分情意,您觉得她温柔无害,但她当头牌、反杀玉兰,夜探死人谷、勾搭摄政王,怎么看也不简单。”
萧瑜攥紧那方纸,目光逐渐寒沉。
他在苏南枝身上花了四五年心思,深知她温柔乖巧,不像洛城所说,可她近来做的事,倒真让萧瑜要重新审视苏南枝了。
苏晓筱心痛如绞地回了苏府。
她不仅想攀上萧瑜做九王妃,她还爱上了萧瑜,她还没来得及同他说几句话,就被送走,被苏家打击被萧瑜冷漠对待,愤懑之际,又碰到了苏南枝。
廊下披着大氅的苏南枝,捏碎掌中落雪,语气冰冷,警告擦肩而过之人:
“我看在已故伯父的面子上,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安分守己。”
否则,她会毫不手软地除了苏晓筱。
苏晓筱对上那双冰冷如雪的美眸,莫名心生忌惮,此处没有别人,她肆无忌惮地发泄怒骂:“所以你是故意让我看到你画地图,故意装睡,把密匣中地图换成诗,让我拿去九王面前出丑!你今日一直在算计我!你这个毒妇贱人!”
“你与九王眉来眼去,我就算准了你不安分!在窗外偷看我画图,你以为我毫无察觉?”苏南枝杏眸斥满肃杀,冰凉玉指忽然钳住苏晓筱的下巴,寒声冷笑:“你还好意思提偷密匣之事,帮外人监视我,你很能耐对吗?”
第四十八章 战袍染血手捧鲜花
那日萧瑜来苏府,又扶苏晓筱又喊表妹,而苏晓筱一脸春意含羞带怯,她便知道,二人有事,毕竟萧瑜从来不会在没利用价值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苏晓筱心中生出密密麻麻的恐惧,脸上血色渐失,她从未见过这般骇人气场的苏南枝!
苏南枝狠狠扯住她头发,将她头按入栽种睡莲的水缸中,声音温柔,目光冷如冰窖:“表妹,好自为之,不要拿命开玩笑,我并非心慈手软之人。”
冬日的冰水刺骨渗人,苏晓筱口鼻皆是污泥,浑身冻得瑟瑟发抖,温柔至极的语气,却说出寒刀利刃的杀意,她吓得呆如木鸡,心里充满恐惧,几乎窒息地抓住水缸边沿,不敢还手。
见她如此胆小,苏南枝寒笑讽刺:“也就这点本事了。”
她蓦地松手,苏晓筱哗地抬头,湿漉漉地站在原地,乌发眉梢滴答落水,狼狈发抖。
苏南枝笑意浅淡,美眸却覆寒寒刀,平静优雅地拿出丝绢轻擦沾水的手,带着春盛转身离去。
春盛唏嘘开口:“您今日让我跟踪偷密匣的二姑娘,没成想她进了九王府诶,她光想攀高枝,可她无父无母无靠山无权势,皇室又怎么可能让她当九王妃呢?”
苏南枝轻嗤一声:“连小春盛也看得明白,偏她鬼迷心窍。出生不好那就努力走正道变强,利欲熏心丢了底线不会有好下场。”
苏南枝修剪栀子叶的手微顿,今日也算是她为萧沉韫做的最后一件事。
那夜她与萧瑜狭路相逢,便猜出他才是乱党真正的幕后主使。
她故意让苏晓筱传递假消息,一是给攀高枝的苏晓筱捣乱,二是故意伪造密信,让萧瑜以为萧沉韫并未找到溶洞地址,便会放松警惕,给萧沉韫创造趁虚而入的良机,打他个措手不及。
至于情诗嘛,苏南枝想让萧瑜误会她还喜欢他,放低对她的戒心,日后才更好暗地里对付萧瑜,这便是她的一箭三雕。
苏南枝将地图放在灯盏上,烧成灰烬,扔到了雪地里,立于窗前看着漫天大雪,掐算着萧沉韫进攻溶洞的时间。
死人谷的战火烧红了京城半边天。
还在书房想着如何转移乱党据点的萧瑜,听闻此事,生生被气的呕出了一口鲜血,他气的浑身发颤,拔剑将案桌、书架全部砍成碎木,咬紧的牙缝间全是血丝,后背深长的伤口也因大动作崩裂开,鲜血浸红衣襟。
地上跪了一排浑身发抖、不停磕头的下属。
他心中郁结,睚眦欲裂,将素日的温润表相撕碎成渣,险些气死过去,面目狰狞至极地将他们踹翻在地,咆哮道:“迅速销毁一切线索,决不能让萧沉韫查到本王身上!若查到半分,本王杀你们全家!!”
洛城带着其余人连滚带爬地逃出书房。
乱党是萧瑜呕心沥血建的势力,打算争储所用,现在被萧沉韫端了老巢,被悉数剿灭,这无异于掐碎他的喉管、要了他命!
他发疯发狂地砸东西,直到书房内全是碎渣木屑、墙上皆是砍痕,后背的血流不止,才狼狈无力摔倒在地,猩红着眼像要吃人肉喝人血,一字一句快咬碎牙那般狠狠道:“本王必须杀了萧、沉、韫……”
恨入骨髓,他气的又吐了一口血,昏了过去。
京城没人知道重岭发生了怎样惨烈的战斗,士兵与乱党的尸体堆成山,一具一具抬出,而缴获与追回的国库兵器一车车拉回皇城,阵仗之大,连夜惊醒了宫中的皇帝萧睦。
萧睦推开温软香嫩的爱妃,从龙床暖帐中急急起身,披着龙袍边走边穿,召见了在殿外等候多时的兵部尚书、京兆尹、大将军等十几个武官,威严命令:“随朕去城门看看。”
天刚麻麻亮,瑞雪纷飞,城门戒备森严,萧睦带着大臣立于城墙,皱纹深长的双眼紧盯前方。
而辗转难眠的苏南枝也终是披上狐裘大氅,带上春盛出府提前去城门外等萧沉韫归来,她……想知道萧沉韫是否受伤?
乱党一直是国之毒瘤,不少百姓听闻此事,也纷纷激动观望。
灰色晨雾中,军队班师回朝,众人沸腾喝彩。
只见如长龙的军队前方,红鬃烈马上的萧沉韫黑金麒麟铠甲,腰佩长剑,气宇轩昂,勒着缰绳缓慢而来,他脖间染着大片干涸的血迹,十分触目惊心,袖袍还在滴血……
苏南枝心一紧。
路过她时,居高临下的萧沉韫停了马,眼里划过诧异,蹙眉道:“苏南枝?深更半夜,你一弱女子出城?是怕采花大盗不敢抓你?”
苏南枝从腰后拿出一支玫粉铃兰花,大方递给他:“我也参与了肃清乱党一案,自然迫不及待想知道结果,才在这里等王爷,铃兰花语是庆祝胜利,送你。”
“结果,自然是胜,将死人谷杀了个底朝天。”萧沉韫从无败绩,勾唇接过粉色铃兰,看着大雪中的窈窕女子,他语气罕见地柔和,“伤还没好,雪天冷,回去歇着吧。”
“嗯……”苏南枝有些仓促地将发丝勾到耳后,看向他脖间鲜血,“那王爷脖子是……”
萧沉韫将衣领竖高挡住,平静道:“没什么,死人的血。”
“嗯。”苏南枝悬着的心放下,“我有个不情之请,王爷能否让我去见云深羡一面?”
萧沉韫摘下令牌扔给她:“自然。”
“多谢王爷。那臣女先回府了。”苏南枝恭敬转身,退出他的视线。
余晔却担忧叹气:“王爷,您脖子明明受了暗器的伤,还说是死人的血,我们和陛下讲一声,先回去治伤吧。”
“不必。”
萧沉韫一身威严凛凛的染血铠甲,掌中却护着朵娇滴滴的玫粉兰花,众臣见这场面十分诡异。
“这是哪家姑娘送摄政王的花?能让摄政王这般护着,难不成是心上人?”萧睦微眯眼睛,虽是在笑,眼中却冷沉持重,笑意并未达眼底。
“陛下说笑了。玫粉铃兰极为少见,全草可入药,从死人谷摘的,打算带给御医院研究一二。”萧沉韫将花小心收入袖中。
“哈哈哈……”萧睦放声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朕也是随口一问,难为皇弟还解释一番!说吧,你立下肃清乱党大功,要何赏赐?不若朕赐你一桩婚事?你也老大不小了。”
“臣弟还未遇到心仪女子,不愿成婚,这份赏赐留着日后再找皇兄讨。”萧沉韫蹙眉婉拒,递上提前写好的折子,“此案全部过程已详记入册,请陛下审阅。”
“你做事朕向来放心。”萧睦翻开折子,指着出现最多的名字问,“苏家嫡长女,苏南枝,竟如此有能耐,被摄政王多次表彰,不会那花儿就是她送的吧?”
萧沉韫蹙眉,沉默不语。
萧睦倒是并未深究,看折子的神情逐渐凝重:“乱党老巢竟敢安在京郊,可见其狼子野心!私囤兵器八万件,数量骇人,若非你及时肃清围剿,必定引发时局动荡,后果不堪设想。”
众臣亦是听的心惊担颤。
八万件兵器,若真事发,京城必定血流成河。
萧沉韫拱手谏言:“陛下放心。乱党头目周易李尚兄弟已被斩首,余下乱党也悉数剿灭。”
萧睦又道:“你折子中写,苏南枝潜伏教坊司助你抓捕李崇,舍生忘死夜探重岭推理死人谷位置,还曾九死一生找到溶洞?”
“苏家大姑娘极其通晓地理医术,提前发现溶洞地址,微臣才能赶在乱党逃窜之前,将余孽悉数抓获,及早追回国库兵器。”萧沉韫毫不犹豫地将苏南枝功绩抬高,甚至高于他,“若非有她在,肃清乱党不会这般顺利。”
“你们也看看她的功劳!”萧睦将折子随手扔给身后众大臣:“倒是奇女子,朕倒要见见她是什么样的人。”
萧沉韫唇角勾起极小弧度:“余晔,将人给陛下带来。”
余晔点头应是。
苏南枝根本没走,此处人流汇聚、摩肩接踵,她本想着等人群散去些再离开时,余晔便满脸笑意朝她恭敬行礼:“苏大姑娘,陛下看了王爷写的折子,召你面圣。”
余晔这般恭敬行礼,还是头次。
苏南枝隐有诧异,心中却明白,平静坦然随余晔去了城墙之上。
前世她对这位皇帝并无多少印象,只知道他是个勤政爱民的君王。
无数人面圣都万分紧张,众臣原以为苏南枝一闺中女子,头次见天子更会露怯惶恐。
却不想城楼之下,那雪色狐裘的窈窕女子,走上寒风乍起的台阶,在细雪纷飞里缓步而来,仙姿玉貌倾城绝色,气质清冷如高岭之花,她举止大气端庄,从容行礼,声线好听沉稳:“臣女苏南枝,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古稀之年的老丞相左清微怔,难掩震惊,这般巾帼风姿的绝色佳人,让他想起另一女子……
连萧睦亦是眼中闪过错愕,看苏南枝那张脸良久,才回过神:“免礼。”
萧沉韫紧皱眉宇,下意识将苏南枝挡在身后。
这位陛下的眼神,就像通过她在怀念某个人……
苏南枝不动声色谢恩起身。
萧睦冷冷道:“三十年前,京城也有一个极为精通地理的奇女子,你与她很像。”
白发苍苍的左清,官袍中的手微微发颤:“连陛下也觉得她像智贤先皇后吗?她走来时,老臣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智贤皇后。”
尘封许久的智贤皇后名号响起,群臣稍有异动。
苏南枝心跳如鼓,她听过这个女子。
萧睦当上太子那年,娶左清丞相嫡女为太子妃,这位太子妃博学多识,曾随太子治理旱涝天灾、建学堂兴农桑,多次提出女子也可入朝为官,却在边疆战争中为萧睦挡刀而亡,死时才二十六岁,潦草结束了绚烂而本拥有无限可能的人生。
后来萧睦登基,追封她为智贤皇后。
三十年过去,众人渐渐忘记这位奇女子,连后来入朝为官的苏正等大臣也没见过其真容。
萧睦看着与智贤皇后容貌相似的苏南枝,情绪复杂:“苏南枝,你协助摄政王肃清乱党,立下奇功,要什么赏赐?”
苏南枝表现的大气沉稳:“臣女身为大庆子民,协助朝廷铲除贼子义不容辞,不敢要赏赐。”
“像,说话也像……”
帝王轻叹,皱纹深长的双眼掠过深沉惦念,饶是三十年过去,再想起她时,心脏仍如被尖刀碾过,只一瞬,他迅速敛去所有情绪,恢复成睥睨天下的威严帝王,神色冷峻:
“肃清乱党的功绩,不亚于平定边疆。朕向来奖罚分明,身为女子能有这般胆识才智实属不易,朕便封你为县主,赏良田千亩、金银百箱,择日划封地,赐县主府。”
众臣难掩震惊!
大庆共有五位县主,都是亲王之女继承封号,而宋佳月郡主则是靠父母为国捐躯换来的封赐,六人虽吃俸禄却没封地。只有苏南枝这县主,实打实靠自己功绩封的!
自古至今,皇帝喜爱的公主才有封地,郡主县主想要封地难于登天。苏南枝虽只是县主,可她有封地,实权上比郡主要多八分。
可众臣转念一想,她参与肃清乱党、剿除国之毒瘤!这有封地的县主,实至名归!
“臣女叩谢陛下浩荡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苏南枝唇角微勾,平静冷定行礼。
萧睦睥睨着她,冷视和智贤皇后容貌性情都极相似的苏南枝,心想,若是先皇后在世,必定会赏识她。
“回宫!”萧睦威严冷傲转身。
众人跪地恭送。
待群臣离去,萧沉韫将苏南枝扶起来:“你身上有伤,不宜久跪。”
苏南枝又朝萧沉韫郑重行大礼:“多谢王爷故意抬高我的功劳,又在折子中多次表彰,若非王爷推波助澜,我怎能当上县主。”
“你父亲受乱党构陷,你无奈做了教坊司头牌,为此案身受重伤、名誉受损,县主是当之无愧。”萧沉韫再次将她扶起,轻笑,“你少有这般言辞郑重,本王倒有些不习惯了。”
“总之是多谢,多谢王爷。”
苏南枝从未想过萧沉韫会这般为她筹谋,感动的难以言表。
萧沉韫顺势坐在城墙之上,看向苏南枝极美的侧脸,“原以为你只是普通女子,却没想,你一步步打破了本王对你的偏见。你大可不必这般感动,不管男女,本王绝不委屈功臣。”
苏南枝心生暖意,终于明白萧沉韫为什么受世人爱戴众臣敬仰了。
大雪飘扬,男人大长腿搭于城墙,衣袂翻卷,清潇俊朗洒脱不羁。
东边大亮,清晨的朝阳倾泻万丈天光,风雪染湿苏南枝的青丝,萧沉韫站起身,替她带上大氅兜帽,顺手摸摸她的头:“南枝县主,抽个空,本王教你武功。”
摸摸头的动作,苏南枝雪腮微红。
萧沉韫忽然蹙紧剑眉不可思议道:“苏南枝,你脸为何这般红?可是病了?染了风寒?”
可苏南枝脸颊更红了,如吃醉酒那般。
“本王带你去御医,你脸红的那般厉害,定是病了。”萧沉韫严肃地抓起她袖子往前走,却被苏南枝推开了。
她咬唇跺脚,急忙道:“我、我我先去看云深羡,明日找你学武,先先、先走一步。”
“病了要记得看医师。”萧沉韫蹙眉交代。
“噗!”余晔忍笑忍得差点憋死,谨慎开口:“有没有一种可能……县主害羞了?”
萧沉韫凝视落荒而逃的倩影:“她为何害羞?”
“方才,呃,方才您又是摸头又是抓袖子,呃您又长的这般招女人喜欢,或许女子都会害羞。”
萧沉韫心跳如鼓,敛眸沉声道:“咳,回王府。”
苏南枝也不知刚才为何匆匆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