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谁赢了便把管家权交给谁?”苏正摸着胡子,深思熟虑道,“她们年纪也不小了,确实可以管家锻炼锻炼,将来嫁出去也不至于被婆家拿捏。"
走来的苏南枝听到此话,微勾唇角:“父亲,表叔。”
苏晓筱紧随其后:“伯父、表叔、姐姐。”
“你出题吧,我看着。”苏正喝茶吩咐。
孙斌成熟稳重地点头,眼中却闪过狡猾,提笔在白纸上写题:“二位侄女才学完算账,表叔也不会刁难你们,共出三道题,你们各自在白纸上写下答案,全对者既可执掌中馈。”
苏晓筱看了题目,当即笑道:“这有何难?表叔真是手下留情了。”
苏南枝坐于桌前执笔,秀眉微蹙。
二人初学完管账,而这三道题都极难极复杂,是算账中最难的部分,可却被苏晓筱说的那般简单,或许……她提前买通孙斌知道了答案……而这三道题都是针对她的。
苏晓筱在她身后出言讥讽:“诶,表姐难道不会吗?”
“昨日表姐揭穿我偷遗物害我罚跪祠堂,今日这管家权,妹妹可不会让你半分。”苏晓筱揉了揉作痛的膝盖,胜券在握地悄悄道,“日后,这苏家就是我管家了!”
面对苏晓筱的怨恨与挑衅,苏南枝勾唇算题,迅速写下账目,若今日真把管家权输给作弊且愚蠢自私的苏晓筱,只怕苏家会被她和孙斌二人啃得渣都不剩!
下刻,苏晓筱还在得意洋洋地背写答案时,苏南枝准备起身交卷,苏晓筱微惊,连字迹也不顾了,鬼画符般速写完小跑两步,赶在苏南枝前面交给孙斌。
孙斌接过苏晓筱的答卷惊喜地高声道:“天哪,晓筱真是算账奇人呢,连我都要花些时间才算出的答案,晓筱竟然不到一刻钟就全部算对,按照规矩,最先交卷全对者即是管家之人。”
苏南枝微笑反驳:“晓筱在我停笔后还在速写,按理来说,我先停笔我才是最先答完题的,她只是跑得快点而已。我不仅先算完,还写了五个不同的解题方式。”
众人微惊!
苏晓筱犹如遭雷劈:“不可能!这么难的题,你能算对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写出五个解题方式!”
孙斌咽了口唾沫,心中难掩震惊地拿起苏南枝答卷,拧紧眉头许久,挑了半晌都挑不出毛病,想起先前收了苏晓筱一袋金子的事,只好硬着头皮道:
“我向来行事最讲公平公正,晓筱虽然后停笔,但她跑着来,确实最先将答卷交在我手中,机会都是靠她争取的,你若跑着来先交卷,赢得人就是你。想必哥哥也不会公然偏袒枝枝吧?那岂不是伤了晓筱侄女的心?她父母泉下有知,咱们失公允也不好。”
“伯父,执掌中馈的管家印章呢?”苏晓筱转头撒娇道,“您看是不是该给我啦?”
赶紧趁热打铁先把印章拿到手,免得丛生变故。
孙斌的话正戳苏正痛处,他有些为难,话在嘴里咀嚼了几番,刚要说出口……
“慢着。”一道威严男声打断苏正。
苏晓筱气的牙痒痒,连孙斌也不悦地呵斥:“哪里来的人,敢掺和苏家家事?”
回廊拐角处,萧沉韫一袭绣青竹云纹银袍,慢摇折扇阔步而来,目光如刀锋般凌厉,不悦看向孙斌,“你在斥责本王?”
众人立刻下跪。
孙斌煞白了脸,犹如大祸临头般冒冷汗:“草民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摄政王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算给草民一万个狗胆,也不敢以下犯上!”
“呵!”萧沉韫薄唇冷勾。
余晔铁青着脸上前,狠狠掌掴怒喝道:“就你也敢呵斥我们王爷,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我我、草民,草民有罪!”孙斌连忙磕头求饶。
萧沉韫缓步行至苏南枝身侧,略微勾唇,以二人才可听到的音量,平静问:“解气了没?”
苏南枝微怔。
下刻,萧沉韫浑身威严戾气令人胆寒,无情下令:“拖出去,五十大板。”
余晔拽着孙斌衣领如对畜生般,粗暴地朝外拖:“放眼整个大庆,敢呵斥我们王爷的,数不出五个人!你胆大包天,今日我便帮你泄泄胆子,看你有几条命敢对摄政王大呼小叫!”
孙斌吓的当场瘫软在地,险些晕过去,哭丧着认错:“王爷,草民嘴贱!您饶了我吧!饶了我吧!啊!啊!”
打板子声与他痛喊声混淆着,响彻苏府。
满堂上下惧怕又唏嘘,无人敢说情。
这是撞在萧沉韫枪口上,五十大板足以要了半条命。
苏南枝暗暗心惊。
萧沉韫俯身捡起答卷,与苏晓筱那份随意比对,淡淡道,“这题难度不小,难为两位姑娘初学算账也能答对。但以本王之见,苏家大小姐答案不仅正确,还要诚实些。”
她诚实些?那就说苏晓筱不诚实,有作弊嫌疑了?
苏晓筱脖子涨红,攥紧拳头。
“苏家大小姐解题过程符合初学算账者的逻辑,另位姑娘算题方式老辣熟练,只怕当了五年以上管家的都做不到,观其速写笔迹,倒像一看到题便毫不犹豫背诵写答案的,有意思,本王再考你们三道题。”
“我……啊,民女……”苏晓筱急了,她可经不起考验。
苏南枝心中微暖,看出来萧沉韫是想给自己一个公平,当即颔首:“臣女全听王爷的。”
萧沉韫将新出的三道题公布于众。
苏晓筱汗流浃背,顶着巨大的压力,却什么也算不出。
两刻钟后,苏南枝交了答案,苏晓筱唇色苍白,用力地折断毛笔。
一个交白卷,一个全对。
萧沉韫薄唇微勾:“分明是与方才同类型的题,苏二姑娘却半道不会做,而苏大小姐亦是全对。”-
“诶原来先前二小姐是作弊啊!”
“要不然同类型的题为何算不出了?作弊可耻!”
“太丢人了吧,果然二小姐作什么都不如大小姐!”
满堂上下隐有议论,苏晓筱脸色青白交加,气的浑身哆嗦,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我、我没有作弊,你们不要胡说!”
还不承认?!呵……
苏南枝温婉轻笑:“烦请王爷多考几道题,让我与表妹再比试比试。”
“不不、不用了!”苏晓筱羞愧至极,咬紧后槽牙。
苏正顺手将管家印章递给苏南枝:“王爷真知灼见,那日后便枝枝管家了。”
“可,可伯父!我方才也算对了!方才叫您拿印章,您就左右磨蹭总不给我,眼下您就直接就给了姐姐印章,是否太过偏袒?您这般行事,怎么对得起我死去的爹娘?”
苏晓筱眼中蓄满泪水,带着哭腔,“我爹爹已经不在了,您把我看做亲女儿,我也把您当做亲爹爹,您怎么就把管家权只给长姐一人?”
“你,是在质疑本王?”萧沉韫寒眸微沉,有些不悦,“聒噪。”
男人周身威严肃杀的气场压得苏晓筱连头也不敢抬起来,被那冰彻骨的目光一扫,当即吓得跪地:“我……我没有……民女不敢!”
苏正看着越来越陌生的侄女,心中有口气不上不下,不过枝枝取胜,摄政王也不停维护,他不知怎得,心里顺畅了许多。
可想到亡弟,他心中又难掩悲伤,感叹自己真的老了。
苏正刚要求情,苏南枝杏眸闪过狡黠,主动提出:“既然妹妹这般想管家,我也实在不好拂了你的意思,不若你做个副管家?”
苏晓筱微怔,摸不准苏南枝打得什么主意,但是副管家也是管家,她想也不想地点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多谢阿姐!”
萧沉韫冷冷道:“罢了,本王不便插手苏大人的家事,只是想不到家风严谨的苏家也会有挟恩图报的作弊之人。”
又是一句讥讽,苏晓筱险些咬破了唇,跪伏在地小声啜泣,又惧又怕,不敢还半句嘴,服服帖帖的。
萧沉韫招招手:“今日本王代表朝廷给苏大人送些珍稀药材补品,为弥补错判之事,曾主审苏大人案件的官员一一贬职或处罚了。”
补品赏赐如流水般进了苏府。
知道二人要说正事,苏南枝带着女眷回避了。
她摩挲着那方铜质鎏金管家印章,回到院子,坐在廊下的秋千上,唇角扯出一抹极浅的讥笑。
没成想,苏晓筱居然和孙斌结盟了。
有意思。
春盛问出了憋在心里的疑惑:“姑娘为何让二小姐那样的人当副管家啊?”
“不怀好意的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才更好操控。”苏南枝悠闲拨弄手镯,“学好十年,学坏一瞬间,我不允许苏家存在耗子屎,适当放权,才会加速争强好胜的苏晓筱行差踏错。”
春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姐今日操劳了,我给您熬点银耳汤去。”
待春盛走后,苏南枝闭眼仰天,晒着温暖的阳光,忽然头顶罩下道阴影,苏南枝睁眸,看见了轻推秋千绳的萧沉韫,递给她一叠纸,淡淡道:“看看吧。”
对于萧沉韫的神出鬼没,苏南枝已习以为常,哦了声接过纸展开。
这是份极其精妙的建造图纸,是那日垃圾场地道设计图!
字迹熟悉,是云深羡的字。
“所以……地道是羡哥哥设计的?”苏南枝脑中炸开巨响。
“这是暗卫在云深羡府邸搜出的。本王命人半夜蹲点垃圾场,在兵部垃圾中搜到了兵器部件。他极有可能将兵器拆开藏于垃圾中,半夜运到垃圾场,扔进固定大坑位置,零散兵器滚入死人谷再进行组装。”
“这张地道图纸,足以让他抄家流放了。”
苏南枝紧皱秀眉,咬牙道:“所以,王爷今日借送补品之余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那地道太窄,机关众多毒气环绕,人若沿着地道走只怕全军覆没,若从地面挖开又会打草惊蛇。你今夜随本王带兵夜探重岭进死人谷,你推测出谷口位置没有?”
苏南枝带萧沉韫进屋,将熬夜绘制的地图给他看,用指尖画圈道:“应该是这里。届时进了谷中,再查溶洞位置,只不过乱党狡猾,在没有找出溶洞时不要打草惊蛇,否则他们转移兵器就不好抓了。”
“大姑娘!喜事!天大的喜事!”
院外,春盛高兴地一路小跑:“云大人来提亲下聘了!那上百个大箱子聘礼从南街抬过来,声势浩大,街上姑娘都眼热的很!”
“提亲?!”苏南枝秀眉拧成结,门外便传来另一道温润有礼的话音。
“枝、枝枝,咳,我、我可以进来吗?”云深羡紧张地磕巴道。
此处是苏南枝的闺房,若被人发现萧沉韫与她孤男寡女、紧闭房门待在里头,只怕会坏各自的清誉。
她打开衣柜用力将萧沉韫推进去,刚要合上时,萧沉韫手肘抵住门,似笑非笑地抓住她手腕:“本王,有那么见不得人吗?”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说能不能见人?”苏南枝没好气道,“劳烦王爷藏起来片刻——”
萧沉韫打断道:“那他云深羡便能与你孤男寡女待一起了?”
“屋中,怎么有人讲话啊?”云深羡疑惑地问。
“砰!”苏南枝果断狠狠关上柜门,吃了一脸灰的萧沉韫:“……”
“我方才在赶飞进屋中的苍蝇,许是有些动静,让羡哥哥听到了。”苏南枝微整衣襟,笑着开门。
“姑娘,云大人,老爷正厅有请,大公子二公子也到齐了。”春盛难掩激动地恭敬道。
苏南枝轻声叹息,静默不语地走在云深羡身后,同去正厅。
苏正抚着胡子,欣慰高兴地点头:“羡小子是有出息了,聘礼如此之多,他是把这些年的俸禄都攒进了聘礼,可见求娶枝枝的诚意。”
连一向挑刺的苏南辕也拍大腿:“我也同意!”
永远白袍胜雪的云深云深羡,惴惴不安地递上聘书,诚恳又紧张:“老师,学生想求娶枝枝。若枝枝愿意嫁给我,日后你管钱管家,我绝不厮混纳妾,我定会努力上进,给你挣个诰命夫人,我……我只愿和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甚好。”苏南澈轻笑,接过聘书呈给苏正,赞道:“深羡兄的品性我知道,枝枝嫁与他,会幸福的。这桩婚事,哥哥们是一百个同意。”
云深羡是苏家养大的,知根知底,前途无量又好扶持操控,不怕苏南枝嫁过去会受苦。
苏正抚着胡子,目露赞许,虽然大家都极力同意这桩婚事,但还是要征询女儿意见的,他看向苏南枝。
苏南枝柳叶眉微蹙,婉拒:“枝枝不想嫁人,还想多陪爹爹几年。”
众人微微诧异,满堂静的落针可闻。
“爹爹不需你陪,深羡就如我亲儿子那般,你嫁他,随时随地都可回家来。”
苏正锁眉劝道,“深羡德行品性俱佳,刻苦勤奋,我三十五岁才当上侍郎,可他二十四就已是兵部侍郎,等过几年他必是一部尚书,前途不可限量,如此佳婿错过就没有了。”
苏南澈有些严肃:“枝枝,平日你要怎么,哥哥们都愿意宠着你,可婚事不是儿戏。”
云深羡绯红的耳垂又是白一阵,大抵是没想到枝枝会婉拒,心底感激苏正父子为他说话,尴尬又小心翼翼地温声道:“老师,南澈兄,我等得起,等枝枝考虑好再说也不迟。”
“好了,给枝枝一段时间想想。”苏南辕挡在苏南枝前面替她解围。
云深羡有些挫败失落地点头,深叹口气,攥紧被退还的聘书心中钝痛,失魂落魄地告辞:“是学生叨扰老师了,改日再来看望枝枝与兄长。”
苏南枝没答应这门婚事。
云深羡声势壮大地抬着聘礼而来,又浩浩荡荡地退回聘礼,闹得满城皆知,不少百姓指指点点看热闹。
“苏南枝进教坊司当过头牌,谁知道清白还在不在,能被状元侍郎求亲已是莫大荣耀。”
“她就该撒泡尿照照,曾是官妓的烂鞋,还好意思挑挑拣拣?”
徐徐碾过石板桥的马车内,云深羡深吸口气,挑起窗帘一角,冷冷看向那说话难听之人:“割了他的舌头。”
车夫垂眸:“是。”
苏南枝命人关上府门,避开那些闲言碎语。
她心烦意乱地坐在书桌前,想起云深羡送她的四合院,那些如水般的聘礼。
两世云深羡都待她极好,前世更是冲进火海为救她而烧的面目全非,从一个温润如玉的公子变成了浑身烧痕的怪物,被人唾骂讥讽至老。
她攥紧能定云深羡罪的地道设计图,心情复杂,为什么他会是乱党之人?
为什么!
“咯吱——”衣柜从里轻轻推开。
双眼通红的苏南枝抬头,正好看见走出衣柜的萧沉韫。
“王爷还没走?”
萧沉韫递给她一方手帕:“如果你要哭,那快哭,哭完随本王去死人谷。此时正值黄昏,士兵已乔装后秘密集结在重岭了。”
“……我不哭!”苏南枝将他手帕扔在地上,咬牙道,“头次见到像王爷这样安慰人的。”
“不哭了,那就走?”萧沉韫薄唇微勾,“重岭潮湿多雨,这雨衣穿好,不要拖本王后腿。”
苏南枝将塞来的雨衣披上,便察觉腰肢被人一揽,从窗户飞了出去,正准备喝水的她:“……下次王爷要飞之前,能否提前告知一声?”
“知道了。”山风凌厉,萧沉韫将她头胡乱地按入怀中。
而此时……
苏晓筱掂了掂手中的备用管家印章,吃过晚饭随意散步,便碰到廊下做针线活儿的春盛,得意笑笑:“春盛,你家姑娘呢?”
春盛福身行礼:“二姑娘来的不巧,我家主子用了晚膳刚睡下。”
苏晓筱意味深长地轻笑,苏南枝不在,想起算账输给苏南枝的事,牙痒地挑刺:“旁人见我都是跪下行礼,你却只福个身?”
府中通常见礼就是福身,跪礼是犯错谢恩才用的大礼。
春盛咬牙,不想给苏南枝添麻烦,只得跪下:“我错了——”
“啪!”地声,苏晓筱抬手甩了春盛一巴掌,不悦地打断,“一个奴婢也敢在主子面前自称我?看来你没把我当成主子啊!”
脸上火辣辣的刺痛,春盛却半声不吭地低头:“婢子知错了,请二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
“啪!”苏晓筱又狠狠打了她一巴掌,顺畅地轻笑:“是贱婢!”
春盛身躯微颤,嘴角淌出丝鲜血,被打的头晕眼花,她不能反抗,不能给自家姑娘节外生枝,眼中噙泪忍辱道:“贱婢记住了。”
苏晓筱冷笑,她不能拿苏南枝怎么样,还不能把气出在贱婢身上吗?
她愉悦地举起管家印章:“我贵为副管家,可得好好管教你,免得你丢了我姐姐的脸!我打你,你没有怨气吧?不会同姐姐告状吧?”
春盛屈辱服软:“贱、贱婢没有怨气。”
苏晓筱忽然看向那灭了灯的房中,不若趁着苏南枝熟睡溜进屋中毁了她主管家印章?她没有印章行事必定被掣肘,届时府上就只有自己有备用管家印章。
半夜,苏晓筱给春盛下了迷烟,蹑手蹑脚进屋,发现苏南枝根本没在屋里!她连忙飞鸽传书告知萧瑜,正当刚要离开时——
霍地!四面八方涌来的火把瞬间照亮屋中!
春盛脸上红肿未消,她举着火把,目光冰冷,做事已隐有苏南枝的果决狠厉风格:“方才我正要睡觉,发现有人朝屋中吹迷烟,便假意昏睡,随后立刻去寻二公子与大公子来捉贼,未曾想,二姑娘就是这贼!”
“二姑娘又是下迷烟,又是偷摸进我家姑娘屋,究竟想做什么?”春盛一边质问,一边朝寝卧走去,刚掀开被子打算扶人起身时,却发现被中只藏了枕头,她暗叫糟糕,“姑娘……不见了……”
“呵!我先前看见姐姐院中溜出去个人,担忧阿姐安危才来这边看看,未曾想竟是阿姐溜了出去,白天阿姐拒婚云大人,半夜溜跑不会与人幽会偷情去了吧?”苏晓筱倒打一耙,不慌不忙地讥讽。
第四十一章 生死一线,你先跑
“什么叫溜?”苏南澈系着披风,很是不悦,“傍晚时子珊公主派人请枝枝到宫中夜宿,二人一向交好,许是想说些闺中密友的体己话吧。表妹不该这般恶意揣测!”
苏晓筱玉手攥拳,怒气被压在心底:“大哥不会在帮阿姐遮掩吗?我这就去禀告伯父!”
“难道我还敢拿公主殿下编排谎话?”苏南澈素日最为温润,此时罕见地已有怒意,“你去找爹爹告状,我也会将你放迷烟之事如实禀告。”
“事关枝枝名声,苏晓筱,倘若你敢把今夜之事拿出去嚼舌根,我不会放过你!”苏南辕打着哈欠,目光锐利,“我劝你安分守己。”
“你、你们!”
苏晓筱气结,捂着被气炸的胸口跺脚,双眼赤红死死盯着二人,砰地声推门离开,心中泛起无边怒恨,等有朝一日她当了九王妃,定要让他们匍匐在脚边讨好她!
春盛松了口气,紧张担忧地问:“傍晚,我亲眼看见小姐关门灭灯,我特意守在廊下做针线活,等到夜深才去睡,期间小姐并未出过门,也没见有人闯进去,她是被掳走了还是自己跑出去了?”
苏南澈作为大理寺卿,精通判案,环视四周:“并无打斗挣扎痕迹,衣柜内沾了鞋印,曾藏了人,可能枝枝是自愿被带走的。先派人密不做声地四处寻找,千万不可外泄此事,否者夜不归宿,枝枝名声全毁了。”
苏南辕恨铁不成钢道:“若她真是自愿半夜出府,我非得打她手板!”
重峦叠嶂、荒无人烟的重岭。
拿着夜明珠的苏南枝猝不及防打了个寒蝉。
苏南枝带队,萧沉韫跟在她身侧,谨慎地朝前走去,重岭地势复杂,极易迷路,为了不打草惊蛇,又选在夜晚行动,山内视线也不好,走了两个时辰都没找到山谷入口。
八面环山,处处是高耸入云的山峰峻岭,何处来坡度较低的死人谷?
苏南枝累的额前布着热汗,脚下被一荆棘绊住,朝前跌去,幸好被萧沉韫扶住。
她有气无力地叹道:“据当地人和书中所说,死人谷确实在重岭深处,可我们走了半夜都没寻到,我怀疑这谷口另有蹊跷。”
萧沉韫沉吟:“本王……背你?”
余晔惊的瞪大眼睛,怀疑耳朵听错了?
连苏南枝也微怔:“王爷……要背我?”
“咳,你听错了,本王什么也没说。”萧沉韫朝前走去。
“王爷小心!那是迷障毒雾!”苏南枝看着前方飘忽的白雾,连忙拉住他,从袖中拿出个药囊,捂住萧沉韫的口鼻。
所有人立刻拿出提前准备好的药囊捂住口鼻。
女子皓腕上的淡淡体香与药囊味混淆,吸入肺中,萧沉韫有些恍惚,立刻也用袖中药囊捂住她的口鼻:“平日冰雪聪明,这会儿倒是蠢起来了,你不给自己捂,给本王捂什么?”
萧沉韫握住鼻尖上拿药袋的玉手,放回苏南枝鼻尖上:“从周边环境来看,此处不该有毒障,这是人为做出的毒雾,下毒者一定想在此处隐藏什么。牵紧本王。”
苏南枝脸颊滚烫,轻轻抓住萧沉韫的袖子,却不想,被他反手牵住指尖,脸颊现出红晕,好在身处浓白迷雾并不会被人看见。
众人走出毒雾,也是八面环山,根本没有山谷!
苏南枝观察四周环境,看向不远处。
只见两座直插云霄的山壁,像是被巨斧劈开般,中间留着条缝隙,大片大片月光从那边漏过来,不少石壁已被磨光滑,石涧长满青苔,而地上却干燥踏出印痕,证明此处长年累月有人行走。
“苏南枝,别乱跑。”萧沉韫追上去。
苏南枝走入极窄的山壁缝隙中,擦亮火折子照路,半刻钟后,身后之人连忙抓住她的手肘,脚边泥土松动滚入崖底发出闷响。
他们来到了一处断崖,断崖下是巨大的山谷。
银白月光静谧笼罩着山谷,隐约可见谷内苍翠林海,山风浮动时,花香沁人心脾,一条小溪自南向北蜿蜒贯穿山谷,这般美丽景色,哪里是死人谷?怕是乱党吓唬别人勿进才取的恶名。
“搭绳下崖进谷。”萧沉韫下令。
余晔立刻带人行动。
绳子垂入谷底,萧沉韫左手搂住苏南枝,右手抓着麻绳下飞,就在二人即将落地时——
“咻!咻咻!”利箭如密密麻麻的雨水射来!
“有杀手!”萧沉韫拔剑斩断利箭,将苏南枝推到大树后,“藏好。”
“保护摄政王!”余晔怒吼,连忙带人厮杀。
脚边尽是飞嵌入地的利箭,苏南枝拿出匕首护身,深吸口气压住心慌。
无数杀手从四面八方涌入,与萧沉韫的人厮杀。
看来,藏匿兵器的溶洞就在附近了!
苏南枝折断茂密草木挡住脸,小心翼翼探头观察四周,分析地形推测溶洞位置,就在此时,一柄长剑朝她砍来!
苏南枝连忙后退,转动匕首机关发射银针,那明晃晃的大刀离头顶只有咫尺时,一把利剑从杀手后背贯穿前腹,鲜血溅在绣花鞋上,萧沉韫面色冷厉,眼中布满骇人杀气, 将她严严实实地护在身后。
周边的杀手越来越多,数不胜数的黑衣人将他们围住。
眼前尽是刀光血影。
萧沉韫杀人不眨眼,多数是一刀封喉后继续斩杀下个刺客,他冰凉的大掌牵紧苏南枝朝前飞,甩掉了不少追杀。
可山谷毕竟是乱党老巢,驻守了不少杀手,才刚甩掉一波,又前仆后继地来了一波。
一股鲜血从萧沉韫湿漉漉的衣袖,流到苏南枝手心,她话音微抖:“王爷,你受伤了?”
“跑!”萧沉韫额前青筋乍起,将她朝身后树林狠狠推去,冷声低吼,“你先跑!”
苏南枝趔趄一步,连跌带爬地站起,红着眼跑入密林。
她待在萧沉韫身边,又不能帮他杀人,就是个累赘。
密林月光稀薄,视野极差。
苏南枝心惊胆战地摸黑逃跑,接连摔了好几跤,裙摆尽是污泥,没多久,身后传来余晔撕心裂肺地低吼:“王爷!!!”
萧沉韫出事了?
她脚下一顿,浑身僵硬,转过头看去。
第四十二章 厮杀,活阎王
密林尽头,朦胧夜色中男人步履虚晃后单膝跪地,将剑狠狠插入土中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
苏南枝拿起匕首便冲了过去,连跌带摔地扑在那人肩上,大片大片的血淌过指缝,她双手发抖去探男人微弱的鼻息,慌乱地语无伦次:“萧、萧沉韫起来!你你你不是能以一敌万吗?”
男人身高体壮,她娇瘦力小,连扶了好几次都没能把人扶起来,她急出颤音:“你、你别、别吓我!我现在带你回去找御医——”
“咳。”有人拍了拍她肩膀,“有没有可能,你认错人了?”
萧沉韫手执淌血的长剑,站在无边月色里,居高临下地看她,寒眸晦暗深邃,薄唇勾起极淡的笑意,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扯过她染血的手,用手帕为她简单擦拭,喉结微动。
这双纤细玉手好看极了,欺霜赛雪细腻柔滑,可见从小娇生惯养,可就是这双手将他从河底救出、推翻苏家冤案、绘出重岭地图……
苏南枝比他预期的要精彩很多。
“我方才也将此人错认成王爷,他身形实在与王爷太像了!唉,虚惊一场,让苏大小姐着急,实在对不住。”余晔有些抱歉。
苏南枝确实着急,若萧沉韫死了,就没人能帮她对付萧瑜,二来,萧沉韫于苏家有恩,她不希望他死,仅此而已。
“后面又有大批杀手追来了,真他娘的阴魂不撒!”余晔看向密密麻麻的人影,双手攥紧剑柄,铿锵有力道,“王爷快走!属下断后!”
“活着,回来。”萧沉韫目光沉重,“给你升官。”
余晔警惕地防守四周,趁火打劫道:“那属下还要涨三十两俸禄,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