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南枝—— by星辰入怀
星辰入怀  发于:2023年1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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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活着滚回王府!”萧沉韫拥住苏南枝逃入密林。
身后传来混乱的刀枪剑戟声。
苏南枝暗暗祈祷,余晔能平安归来……
穿越密林后,竟还有无数杀手如天罗地网般落下。
“真捅到乱党老巢了。”萧沉韫攥紧苏南枝略有冷汗的手,目光冷凝,拔剑出鞘。
若是他一人,就算这里围的严丝合缝,他亦能全身而退,可带着不会武功的苏南枝,他,没有把握。
苏南枝深知萧沉韫向来会权衡利弊、独善其身,事关生死,一个权柄滔天的摄政王,没必要为了一个普通女子丢掉性命,他于社稷重若泰山,而她只是轻若鸿毛之人……
正当苏南枝笃定萧沉韫会弃她而去时,男人冰凉的大掌裹紧她的手,顺势将她圈入怀中护住,低声轻问:“怕吗?”
苏南枝微怔,目光惊诧,无数愧疚涌上心头:“我会连累你的,要不,王爷先走。我知你一人定能全身而退。”
“别怕。”
黑衣人杀过来,萧沉韫足尖点过树梢,飞身退入视线极差的密林,他感受到怀中女子在微微发抖,罕见地放柔了语气:“别怕。本王会带你平安回家。”
萧沉韫向来重诺,苏南枝莫名心安了些。
山峰上黑袍蒙面的萧瑜隐于暗夜中,站在树后,目光冷血阴鸷,细细摩挲着手中的弓箭,他慢条斯理地给利箭淬了剧毒,冷笑着搭弓上箭,瞄准数里外的萧沉韫,蓄满力量后腾地放弦,“咻——”
毒箭划破夜风,以雷霆之势狠狠射去。
而萧沉韫正与杀手混战,刚听见箭声,便将苏南枝扑倒在地。
这箭,没中。
萧瑜变换方向,神色嗜杀地微眯眼睛,第二箭射出,却是对准苏南枝的。
他料定,萧沉韫会救苏南枝,只要他为苏南枝分神,那必定自顾不暇。
“苏南枝!”
萧沉韫将冲来的杀手一剑封喉,将她护在身后替她斩断暗箭时,杀手趁其不备砍下大刀,另几支毒箭朝他齐齐射来,萧沉韫躲避不及——
一支锋利的毒箭狠狠射穿他的肩膀,响起利剑贯穿肉体的噗嗤声,鲜血四溅,溅到苏南枝惨白的脸上,还带着温热,可萧沉韫连哼都没哼一声,直接拔出箭。
“有意思。”作壁上观的萧瑜冷笑,犹豫了下,接着将每支箭都射向苏南枝。
苏南枝不是习武之人,自然没有躲箭的敏捷。
萧沉韫分神救她,难免自顾不暇,身上受了好几处伤,逐渐变黑的血顺着衣袖淌下,苏南枝花容失色:“箭有毒!”
眼看萧沉韫行动变慢,有些吃不消时,萧瑜勾唇,心情愉悦地搭上最后一根箭,势在必得地射向苏南枝——
却不想!
有一白衣胜雪的男子冲入视野,飞身替苏南枝挡了这箭!
是云深羡!
那一箭正射中云深羡腿部!
萧沉韫寒眸涌出无边杀气,目光冷怒阴沉,他攥紧剑柄的手青筋乍起,顺势将苏南枝推给云深羡,冰冷至极地命令:“带她逃出山谷,本王减你一半罪名。本王要去杀了山壁上放暗箭之人。”
苏南枝蹙眉,担忧地看向他。
萧沉韫衣袍被寒风吹的翻卷作响,剑上淌着杀手的鲜血,他如地狱阎王般一步步朝山壁走去,神色冰冷可怖,寒眸斥满狠厉杀意,气场强大令人胆寒,足尖如鬼魅般点过山石树木,飞上山峰处,跳跃在怪石嶙峋的山壁上,剑直前方逃窜的黑衣蒙面人。
萧瑜从未想过,萧沉韫会这么快追上来,他到底是低估了这位战神的轻功,心中警铃大作,连忙丢弓弃箭逃走,可身后萧沉韫狠决凌厉的剑招迅猛袭来,根本不给他喘气的机会。
他终于明白,萧沉韫令人闻风丧胆的活阎王名号,从来不是白叫的。
这是萧瑜首次与萧沉韫对决。
萧沉韫往剑中灌入内力,以雷霆之势狠狠击杀萧瑜,萧瑜狼狈地躲开,二人刀剑相接乒乓作响,萧瑜的剑被震断成两截,背部被砍出一道又深又长的伤口,可见森森白骨。
萧瑜吃痛慢了三分,萧沉韫便把剑刃横在了他脖子上,右手去扯萧瑜蒙面的黑布——
萧瑜心中恐惧,要暴露了!

第四十三章 暗恋,卑微牺牲
千钧一发间,他心腹洛城誓死挡在前面,带人围住萧沉韫,这才让萧瑜心有余悸成功躲开。
萧瑜忽然勾唇,低声命令:“杀了那女子。”
洛城得令,杀手从天而降朝苏南枝袭去。
“卑鄙无耻,利用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掣肘本王。”萧沉韫冷笑,“可惜你错了,杀你比救她更重要。杀你利于千秋万代。”
他飞身追去,完全打乱萧瑜的算盘。
萧瑜慌了,无数杀手挡在前面,却全部不是他的对手,一个接着一个倒下,萧沉韫俊脸溅了血,目光如千年寒冰会将人封冻般,无情狠厉,恐惧如暗夜无边的阴影般笼罩着所有人。
杀手们怕的腿发软。
萧瑜很后悔,他不该亲自截杀萧沉韫。
众多杀手从四边涌来,洛城持刀怒吼:“云深羡,你别忘了你是谁的人!摄政王已知你是乱臣,你救了这女人那你就得死,杀了她!”
云深羡温润如玉的脸上,头次现出杀意,他紧锁眉宇,拔剑,将女子护在身后,面对上百杀手,深叹口气,一腔孤勇掷地有声道:“杀她,先杀我,我豁出这身命,亦不会让你们伤她分毫!”
苏南枝有些震惊。
为什么云深羡是乱党之人,亦如前世冲进滔天火海般舍生忘死地救她?
待她还没反应过来时,云深羡略带歉意地握住她肩膀飞走:“冒犯了,枝枝。”
“山壁缝隙是死人谷的谷口,穿过密林前面的荒野,便是深不见底的断崖,断崖上有木桥,木桥往北走两公里便能出谷,但现在不是乱党正常出谷时间,木桥那端,乱党会放出喂养的猛虎挡路。”
云深羡一路护她飞过荒野,因为对地形足够了解,躲过不少追杀,二人来到断崖边。
断崖深不见底,缭绕着冷雾,崖下传来激荡拍崖的澎湃水声,应是条大河。
对面是宽广的森林,断崖距那端大概百米,苏南枝却没看到过去的木桥时,云深羡跑到崖边,操作了一番,两端响起轰隆隆的机关声。
一道两米宽的长桥,从冷雾中升起。
“枝枝,踩准我的步子跑过去。”云深羡上桥,担忧地扶住她,“此桥机关重重,若行差踏错一步,便会引来万箭齐发。”
二人刚走到桥中央。
便听见身后追来的洛城大喝:“砍桥!”
长桥随着杀手砍桥动作而不断晃动,桥面轰然断开一截!
两声巨响后,木桥崖边的牵引断了,桥身急速分裂落入悬崖!
苏南枝紧紧抓住剧烈晃动的两边铁链,失重般猛然下坠!
垂坠的断桥左摇右晃,砰地巨响撞在崖璧上!苏南枝被巨大冲击力震的呕出一口血,却震惊地瞪大眼睛,看向雾中的崖璧,璧上有个三米高的洞口。
会不会是……囤积兵器的溶洞?
来不及细想,木桥再次猛/撞崖璧,震得苏南枝五脏六腑钝痛,她死死抓紧铁链的手磨出血痕,指甲撞裂,唇角溢出血丝!
然而至始至终,那抹白袍从未放开她的手。
云深羡左手抓着木桥铁链,右手死死攥住苏南枝手腕,目测了下离地面的高度,他拼尽全力将苏南枝抛了上去,而他耗尽力气再也支撑不住,朝崖下滑落。
见此,崖边的洛城赶尽杀绝地下令:“放箭!”
苏南枝大声惊喊:“云深羡!”
“咻——”毒箭射进苏南枝后背,她闷哼一声,狼狈地摔在地面上,朝崖边爬去,看向冷雾环绕的悬崖,急急大吼,“云深羡?你怎么样了?”
崖下没有一点回声。
云深羡死了?
苏南枝眼眶猩红,浑身发颤。
如密雨般的毒箭再次袭来,一抹白袍忽然飞出崖底直接扑倒了她身上,替她挡箭,男人抹掉溢出唇角的血,不敢迟疑地扶起她,跑进森林。
崖边,洛城冷血无情地嘲笑:“云深羡就是个蠢货,自己的命被主上捏在手里,还想着救别人。”
“罢了,那边猛虎挡路,二人没死在崖底,也必定被野兽连皮带骨地吞入腹中,撤兵去帮主上围杀萧沉韫!”
灰蒙蒙的天光,笼罩着晨雾四起的森林。
云深羡扶着苏南枝前行,屏住呼吸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而四周却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脚步,树枝草叶上滴着尚带余温的鲜血。
苏南枝将心提至嗓子眼上,刚朝远处看去,正与一只壮硕巨大的老虎四目相对。
恶虎松了口水四流的尖牙,嘴中鲜血淋漓的鸡落在地上,微眯眼睛,兽爪蓄力呈冲刺状,发出沉闷警告的吼声,随后,二十几只成年猛虎聚集而来,望着这主动送上来的美食。
苏南枝转动匕首,悄无声息地将银针对准老虎的眼睛,低声道:“云深羡, 用野草擦掉伤口血迹,他们嗅觉灵敏会顺着血腥找来。我们悄悄分开跑,两个人存活的几率大点。”
云深羡在她看不见的时候,目光缱绻溢满深情,眷恋地深深看她一眼。
苏南枝谨慎道:“一、二、三,跑!”
二人分开逃命!
刚跑十几米,却听到身后云深羡大喊:“枝枝!你记得往北跑才能出谷!我走了,下辈子再见啦——”
身后传来搏斗声。
苏南枝浑身震颤地回头,只见云深羡提剑狠狠割伤本就中箭的腿部,鲜血汩汩而下,血腥味散开时虎群如失控般,更为亢奋,全部朝他追去,他故意大声告别也是为了引走虎群,甚至,他朝拼了命地朝南跑——
唯一出谷的方向,在北。
他每朝南面多跑一布,便离谷口远了一步。
他拼了命般将猛虎全部引去南面,不过是为苏南枝争取更多的逃命时间。
苏南枝心情复杂,泪水扑簌而下,她肩胛中了一支毒箭,黑血已干涸,体内毒素在四处游走,脸色苍白地朝北边跑。
就在她不断朝前北跑时,身后有一黑袍蒙面人从树上摔落下来,虚弱地杵着长剑逃,他也看到了苏南枝。
二人四目相对。
这双眼睛,格外熟悉。
即使他黑袍蒙面,苏南枝还是认出来,他是萧瑜!方才放暗箭被萧沉韫追杀的人!
前世萧瑜便有篡位造反的心思,他是下等宫女与皇帝一夜情生的皇子,无母族势力,只能暗中培养羽翼,此刻出现在老巢的他,才是乱党背后真正的主子!
萧瑜比苏南枝想得还要复杂,还难以扳倒。
仇家狭路相逢,苏南枝悄无声抓住袖中匕首。
萧瑜犹豫地攥紧剑柄,看着同样中毒受伤命悬一线的苏南枝。

他沉默半晌,并不打算杀苏南枝,转身便踩着轻功趔趔趄趄地飞走。
萧瑜一来,此处便没了老虎声响,想来是他下令将猛虎关了起来,便于他逃命撤兵。
苏南枝松口气,转身走回森林,她要去找云深羡。
刚走几步,便听见大批人马的脚步声,她躲进草丛中,看见洛城捂着受伤的胳膊跟来,汇报道:“从荒野那边放了迷烟,甩掉了萧沉韫追兵,他今夜并未带多少人马,像是忙着寻人,撤兵了。”
萧瑜虚弱点头,被洛城急忙扶走。
苏南枝赶紧朝南边跑去,森林中混淆着血腥味,她眼睛发涩,心情沉重,吸了吸泛酸的鼻尖,隐约看到草丛中有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她连忙捂住口鼻,有些作呕,颤颤巍巍地捡起混着白衫的肉。
应是猛虎咬掉云深羡的肉。
她吓得跌坐在地,又连摔带爬地站起身,腿软的站不住,朝森林南面尽头走去。
只见崖边,被咬掉小腿肉的云深羡白衣染血,浑身伤痕累累,他拿着淌血的银剑,奄奄一息坐在地上,许是想站起身,可他清瘦的身子连撑几次地,都跌了下去,他狼狈地靠在石头边吹着山风。
“云深羡!云深羡——”一道急出颤音的声音响起。
一听这么清灵的话音,他便唇角勾起笑意,肯定是枝枝来了。
可他笑意怔住,有些局促狼狈:“枝枝,回去……别、别靠近我……我是活、活不成了……”
苏南枝疾步跑去,却是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云深羡血肉翻卷,小腿、脚踝被啃噬的只剩骨头,连手指也掉了几只,露着几根扯断的经脉,唯有这张满是书卷气、雅俊至极的脸完好,脖间大片鲜血流入衣领。
苏南枝掉着眼泪,将他扶起来:“云深羡,我带你回家。”
“不、不必了啊…我活、活不成了……”
他这一身伤要么不治而亡,要么回去坐牢被斩首,要么被萧瑜灭口。
许是觉得生离死别的氛围过于沉重,他气若游丝,鼓起这辈子最大的勇气,笑着调侃:“可爱的枝枝,你、你怎么不叫我羡哥哥了?”
苏南枝声泪俱下,两世啊,两世云深羡都为她身受重伤。
她泪眼模糊,扶着他走在乱草丛生的林中,哽咽道:“你为何会是乱党?”
气氛仿佛凝固。
云深羡舌尖泛苦,他拧紧眉宇,本想解释什么,到最后,却化为一句极其无奈的叹息,他沉默不语。
偏生他什么都不说,若他解释,说不定苏南枝就信了。
苏南枝知道现在并不是追问的时候,云深羡不想说的,她一定都会查出来!
体内剧毒发作,苏南枝忍着五脏六腑的绞痛,拼尽全力,将云深羡扶出了死人谷,扶到了重岭时,浑身止不住地轻颤,嘴角溢出黑色血丝。
她咬紧皓齿,背着失血过多昏死的云深羡,终是人力有穷尽,再也坚持不住,一阵头晕眼花,嘴唇呕出一口黑血,朝地上倒去,后脑勺重重磕在乱石上,脑中嗡鸣作响,现出一团浓雾,闪出与上次在沁雪院出现的男人身影。
那男人若隐若现,根本看不清长相。
为什么,他又出现在自己的记忆了……
待她去细看,男人与迷雾消失的一干二净!
苏南枝觑出一条细缝的杏眸无力闭上,隐有感到有人慌乱地抱起她,不停地唤她,很是啰嗦,十分聒噪。
“苏南枝,你醒醒,醒醒,别睡!”
“你不是爱钱吗?你睁开眼,本王给你黄金百两。”
“你不是想学武功傍身吗?本王教你,只要你睁开眼,就把毕生所学全教你!”
可萧沉韫怀中轻若羽毛的纤瘦女子,再无回应。
他深吸口气,压住心中那股子莫名的烦躁与不安,拿过下属递来的干净外袍遮住苏南枝面容与身子,小心翼翼放在怀中,骑上烈马一路疾驰回王府。
他踹开房门,将人轻放在床上后,立刻去了别院狠狠踹门,夺门而入,那被踹开的门猛地反弹在墙上,砰砰作响。
还没睡醒的神医洛云崖吓得掀开被子,连鞋都没穿跳下床,大吼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拆我门呢!”
“住在本王府上好吃好喝半年了,滚去救人!”萧沉韫拽住他领子,拖去了主院。
“……你放开老子,不知道的以为你强抢民男呢。”洛云崖扯回衣领,看向床榻上唇色发紫的苏南枝,瞬间瞪大眼睛,来了兴趣,“她这是中了诡异又少见的西域秘毒,太棒了,我又有研究对象了。”
“她不是你研毒的对象,本王让你救她。”萧沉韫剑眉紧锁。
“好好好,救!这么娇滴滴的小姑娘,谁忍心让她毒发身亡啊!”洛云崖把脉,打着哈欠慵懒道,“我可是一代神医,必定把她救活。你放心,我也不讹你,你给我十两黄金做医治费即可。”
“滚。”
“咳。”洛云崖被他骂的噤了声,提笔写药单递给仆从抓药,看向萧沉韫亦有箭伤的肩膀,啧啧道,“百毒不侵的体质就是好,这样吧,我不要你的诊金,你脱了衣服让我研究研究伤口,为何你就百毒不侵呢?”
萧沉韫寒眸微沉,冷冷看向要来扒他肩膀看伤口的洛云崖。
洛云崖随机应变地顺手挠头,讪笑道:“罢了罢了,我给你拿点上药,你自个儿抹抹。从小到大就没见你受过伤,你多会明哲保身的人啊,这定是英雄救美受的伤!话说,你是不是对那女子有意思啊?要不我替云姨帮你把把关?”
云姨指的是萧沉韫生母太妃颜云,洛云崖生母是圣医谷谷主,与萧沉韫母亲是至交好友,故而,萧沉韫和洛云崖从小一起长大,成年后洛云崖云游四海学医,学医归来天天被催婚,他为了躲清静,躲萧沉韫府里一住就是半年。
“不必。”萧沉韫指向门外被抬进来的云深羡,“还有一个,你得救。”
洛云崖看着那密密麻麻处理起来极为复杂的伤者,有点想跑路,但若他不救,这世间就没人能救,最终,他咬牙道:“给我抬进来,真烦!现在才辰时一刻,老子瞌睡还没睡醒啊啊啊!”
紧接着,门外有一步伐踉跄的人走进王府,浑身是血的余晔倒在洛云崖脚边。
“排队!”洛云崖用脚踹开那双扒拉他袍摆的血手,骂娘的心都有了。
苏南澈与苏南辕相继告假,没去早朝,为了找夜不归宿的苏南枝整宿没合眼,二位兄长顶着乌青的黑眼圈,不顾困乏疲惫,急的没喝一口水没吃一口饭,带人快翻遍了京城也没找见小妹。
此事他们断然不敢让大病初愈的苏正知道。
“大哥……我们要不,悄悄给哪位官员塞个红包,让他切不可声张,报官找人吧……”苏南辕心焦气躁,在院中走来走去。
苏南澈罕见地生气怼道:“报官?报哪门子官!我就是官,专管各类案件的大理寺卿。”
“啊我急糊涂了!”苏南辕拍着后脑勺,急的跳脚,“那你倒调些衙役找人啊!我虽是护军参领,可手里守城门的兵不能调来私用。”
“你以为我没调衙役找人?京城几个县的衙役早调去找了!”苏南澈又急又气,饶是素来理智温润的他,也心乱如麻。

第四十五章 你怕不能娶到媳妇
苏南澈想到了什么,连忙回屋展开笔墨,写了一封书信,递给随侍:“交给子珊公主,就说……微臣求她帮忙,日后定有重谢。”
“大哥是想让公主假装对外宣称,南枝宿在了她宫殿中?确实是保全名声的妙计。”苏南辕百爪挠心般长叹。
又是两日过去!
整整两天!苏南枝都没有回来!
是夜,摄政王王府。
主院寝卧房门紧闭,溢出几丝药味。
床榻上盖着衾被的女子俏脸惨白如纸,光洁的额前布了晶莹热汗,她梦见自己跌落断崖摔得粉身碎骨,吓得病中惊坐起,面色惊惧,美眸直直瞪着前方——
屏风后挑灯夜读的萧沉韫,披着狐裘大氅,指腹刚划开一页书时,便听到了动静,书从虎口滑落在地,当即起身阔步走去:“你醒了?”
苏南枝虚弱地点点头,本就冷白的皮肤更为苍白,病态娇弱,不堪一折的细腰微靠着床桓,仿佛一阵风便能吹倒,纤细皓腕从空荡荡白袖的伸出,将散落脸边的几缕碎发缓缓勾到耳后,掩唇轻咳:“咳、咳咳。”
萧沉韫眸色微紧。
窗外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大雪,已近深冬,后天便是除夕了,屋内落针可闻,苏南枝听着冬雪压枝低的簌簌声,虚弱地看向点了灯笼的院落,银装素裹玉树琼枝,连心也被这飞雪冷的平静了几分。
萧沉韫看向女子绝美的侧脸,有些恍惚:“伤口好些了?”
苏南枝肩胛骨处隐约作痛,却平静淡笑:“好多了,多谢王爷在死人谷舍命相救。”
“舍命倒是谈不上……”萧沉韫藏住眼中愧疚与自责,目光黯淡,“本王,并未把你平安带回家,很,抱歉。”
“可我也活下来了啊,王爷又救了臣女一命,臣女该如何报答呢?”苏南枝唇色惨白,玩笑道,“以身相许是不可能的。昏迷前王爷说要将毕生所学的武功教给我,不知此话可还算数?”
萧沉韫眸中阴郁散去:“那你当称本王一声师父?”
“师父,咳、咳……”苏南枝虚弱一笑:“师父好……”
“你当真是把能伸能屈这词诠释的淋漓尽致。”萧沉韫见她还能贫嘴卖乖,稍微放心了些,“你昏迷这两日,你兄长为找你,都快把京城翻的底朝天了。”
“两天?”苏南枝吓得掀被下床,却因过于虚弱,掀被子的手都颤巍巍的。
萧沉韫按住被角,皱眉:“外面风雪交加,你身受重伤半夜回府,你父兄会怎么想?”
苏南枝有些惶恐:“那我父兄定是急坏了,父亲大病初愈,我就让他这般担忧,我良心不安,很是不孝。”
“放心吧,你兄长为保你名声,已让萧子珊对外宣称这两日你住在公主府,你父亲并不知道你失踪。那日你重伤,只有王府医师能治,才将你留在此处。”
萧沉韫将婢子温好的大药碗,抵在苏南枝唇边:“明日本王差人秘密送你回府,喝药吧。”
她皱紧眉头,抗拒地推开那极苦的药:“王爷喂药都是将这么大碗苦药抵在别人唇边?好像谁能把这么大碗苦药一饮而尽似的。”
“本王从不给人喂药,能递碗就不错了,男人都是一饮而尽。”萧沉韫微勾唇,“你一个不怕死的人,怕药苦?哦本王忘了,你是女子。”
萧沉韫拿来汤勺,颇为不习惯地一勺勺喂她,“掺糖会减弱药性,将就着吧。”
药掺了大量黄连苦参,苦不堪言,药汁润上舌尖便令人反胃,苏南枝硬着头皮喝完,萧沉韫连忙将甜枣喂给她吃。
苏南枝喝完药便昏昏欲睡,看着静立床边的男人,犹豫道:“王爷……不睡?”
“本王倒是不困,常年挑灯到天亮习惯了。”
“啊,这样啊……”苏南枝耳垂红烫,攥紧被角,“可是,我困了诶,您看是否该出去了?”
这是他的府邸寝卧,面对下逐客令的苏南枝,萧沉韫握拳低咳掩饰尴尬, 慌不择路地后退两步,出门还被绊了一跤:“实属抱歉,本王又忘了你是女子,现在就出去。”
苏南枝微惊:“原来王爷是把我当做了弟兄?”
洛云崖在雪地里支起红泥小火炉温酒,连连惊叹:“她长了那张绝色脸蛋,你竟把天下第一美人当做男人,你这辈子要是娶上媳妇,我手背煎鱼跟你姓!哦也对,你身边从来没有女子,连只母猫都不曾养过,难怪你这般心盲眼瞎。”
“本王让余晔给你收拾包袱,明日就滚回圣医谷吧。”萧沉韫阔步踩过积雪,“你就该配个毒药,把你那聒噪的嘴给毒成哑巴。”
洛云崖赶忙喝口热酒,防备地捂住嘴。
第二日。晨。
苏南枝被王府婢子扶上马车。
萧子珊已对外宣称她这几日住在公主府,那就必走正门,才不被人议论。若偷摸回家,反倒惹人猜忌。
洛云崖从圆栱门急忙追来,掀开车帘,对苏南枝爽朗笑言:“这位病美人,我好歹救了你一命,某人还不付诊金,当然啦你也不必付我诊金,我嘛,我也不是很缺那十两黄金,我且问你,你婚配了吗?年龄几何?”
苏南枝看着面容过分清秀也过分聒噪的男人,温茶淡笑:“我回府后会差人把十两黄金给公子送来。”
听到有钱,洛云崖笑的嘴都快裂了:“一言为定啊!当然啦我也不是那贪财的人,只不过美人有心付诊金,我就却之不恭喽。”
“是的呢,公子一看就不贪财呢。”
饶是宫廷御医外诊,治病也不过百两银子,他一来就十两黄金!不过毕竟救自己一命,生命无价,十两黄金便十两吧,当洛云崖还试图攀谈几句,苏南枝礼貌微笑,砰地关上车门。
“……”洛云崖摸摸险些被砸到的鼻尖,颇为疑惑,“她好像不是很喜欢我?”
余晔想起洛云崖今晨威胁自己不给钱就不给药的事情,呵呵地笑了。
马车徐徐出发。
苏南枝却蹙了眉,思虑怎么和兄长解释这两日的事。
到了苏府,苏南枝举止优雅缓慢地下车。
她肩胛骨重伤,断桥撞崖璧时还受了内伤,加上余毒未清,走几步便累的厉害,额前冒了冷汗,刚进府便撞上要出门的春盛。
“姑、姑娘!”神色憔悴的春盛,激动到无以复加,眼中涌上热泪,险些哭出声:“您、您回来了啊……”
苏南枝笑着替她擦泪:“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
触及她红肿略有指印的脸颊时,苏南枝心蓦地一沉:“脸,怎么回事?”
“啊没什么啊,就是摔得——”春盛连忙避开两步,却被苏南枝沉声打断,“撒谎!谁打的?大哥二哥父亲不会打你,府上其他丫鬟断不敢欺负到你头上,所以,是苏晓筱?”
春盛到底是瞒不住,连忙解释:“那日是婢子做错了事,二姑娘罚我也是应该的。”
“我的人,轮不到她打。”苏南枝隐有冷怒。

苏南枝盛怒异常,恨不得把苏晓筱扒皮拆骨。
苏晓筱心中早有盘算,远远的往府门走,嘴里还喊着:“姐姐你瞒着家里两日不归,是不是会情郎,舍不得回来了?”
“妹妹都担心死了……”
话刚说完,只听一声脆响。
“啪!”
原是苏南枝抬起未受伤的手,狠狠甩了她一巴掌!
“你你打我!苏南枝!你发什么疯!!”
苏晓筱被打懵了,捂着火辣辣的脸失声尖叫,抬手便要反击——
苏南枝眼疾手快扣住她手腕,用力将关节往反方面掰,轻笑:“你出言不 逊,胡编乱造,怕是魇住了。你说我瞒着家里夜不归宿?子珊公主早就派人同爹爹说过我留宿公主府,你难道不知?”
“作为长姐,妹妹言行不端,我自当管教,岂容你污了苏家女眷的名声。”
“疼!你放开手啊!疼啊!”苏晓筱关节剧痛,胳膊仿佛要断了,低吼道,“知道又如何?!谁知道公主有没有帮你掩盖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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