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南枝—— by星辰入怀
星辰入怀  发于:2023年1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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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南辕扒口饭,啧了声,一语道破:“嫉妒使人面目全非,气的饭都吃不下吧。”
“什么嫉不嫉妒的?你再搬弄是非——”苏正脸色冰沉,抓起酒杯给他砸过去,“就给我滚去祠堂。”
酒洒了一身,苏南辕也不擦,就跟没看到似的,脸垮下来,沉默着吃饭菜,已经很不高兴了,但还在给苏南枝夹菜。
“不成器的东西,你性子能不能学学枝枝和南澈?”
“啪!”苏南辕摔筷子离席。
“你你你!”苏正气的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喘气。
一顿晚宴不欢而散,苏南枝叹息着安抚完苏正和苏南辕,忙到戌时才回屋。
春盛头次进高宅大院,接触苏正这样的大官和两个贵公子,连这里最末的三等丫鬟也比她穿得好,她拘谨地攥着粗麻袖口,她本是去小厨房给姑娘熬一碗燕窝,熬好燕窝却忘了回去的路。
夜深了,路上并无仆从可问路。
她小心翼翼地踩在青石板路上,在路口多次徘徊。
“鬼鬼祟祟的。”苏南辕拿着酒坛,半靠在怪石上,“你在干嘛?”
这,这便是白日里那个衣着华贵不好惹的二公子 ,春盛低下头局促道:“我忘记回去的路了。”
“枝枝院子在那边。” 苏南辕摇摇头,“咋找了这么笨的随侍。”
春盛连忙福身谢礼,她很怕苏南辕,这里的人都是姑娘的至亲,若得罪他们,定会把她赶出去,她比在教坊司还小心翼翼,把燕窝端回院子时,因为太晚,苏南枝已经睡着了。
她自责低声道:“我真是不中用,端个燕窝还要那么久……这燕窝名贵,隔夜就浪费了,我真是废物啊。”
第二天苏南枝便去学管账。
前世家业父亲都是交给他表弟孙斌管的,被他贪了不少账目,以至后来爹爹顶罪贪污白银案,想拿家业弥补亏空时,却发现孙斌将苏家近六成家产都卷走了。
这一世,她可要分毫不差地夺回来。
但首先得弄清,孙斌现在贪了多少。
苏南枝带着春盛刚走进总账房时,孙斌拨弄算盘的手一顿,眼尖地挑眉,连忙热络走来:“哎哟,这不是我最疼爱的小侄女吗?南枝来了?快快上茶点!别怠慢了!”
这架势,就跟她才是客那样。
“表叔。”苏南枝将手中绝佳的龙井茶递去,“我许久未来看你,这是枝枝一点心意,十两黄金一斤的顶尖龙井,知道您好这一口。”
孙斌哎哟声,客套接过随意放在柜台上:“你看你,怎么还破费呢?侄女有心了!”
苏南枝勾唇,眼眸闪过丝冷凝。
表叔家境不好,年少替爹爹挡了一刀,这才被提拔当总管账,但就是一个每月五十两月钱的总掌柜,竟随手把价值十两黄金的茶随意放在人来人往的柜台上。
可见,孙斌并不把这茶放在眼里,看来他现在就贪了不少。
“当学徒自然要犒劳老师,爹爹让我来跟你学习管账呢。”
“学管账?”孙斌蹙紧眉头,屈指在桌上慢敲,“苏家产业遍布全国,从纺织、酒肆到客栈,杂七杂八的,可不好管呢,每日我都熬到半夜才睡,你娇滴滴的小姑娘可吃不了这份苦。难不成你爹还信不过我嘛?”
“毕竟是自家产业,账是还要管的,表叔怎么扯到信不信任上去了?”苏南枝咬重自家两字。
孙斌老谋深算的眼睛恍然大悟,连拍额头:“是表叔多想了,这样吧,你诚心想学,那我自然是全心教,不过嘛万事开头难,任何事情都要从基础做起,那你就从门店账目看起吧。”
他察言观色,打个响指,身后小二们便抱来上百摞账目。
孙斌清楚苏南枝娇生惯养,如山的账本定能把她吓退,就是他没个半年也看不完,他强调道:“我管账最为负责上心,二万三千零八百家店铺的账目全都看,如果你学,也要全看背熟哦。”
“这样啊。”苏南枝随意拿本年账,“那表叔真是好厉害呢!那我考考你,南城织造房去年总营业多少呀,盈利多少呀?”
孙斌袖中的手捏紧成拳。
“京城酒肆每年流水账多少呀?”
他掩唇干咳两声,正要解释时,苏南枝将账本扔走,拍拍手上的灰:“看来表叔也记不得嘛,可见背诵每本并无效果,我需要学管账,不是记数。”
孙斌被呛,心中冷笑,既不能吓退她,那就乱教、慢教、漏教,反正苏正十年没管账,早对账目不熟了,苏家庞大账目只能靠他。
连着十天,孙斌都无关痛痒地让她算账目,有时候还误导她算错。
而每当她算错,孙斌立刻打击她自信,委婉指出。
“唉如此简单的账目,多数人半天就会,你却用三天,表叔不忍你辛苦至此啊……你身份尊贵又姿色倾城,应该把心思花在嫁人上,女子无德便是才,女子学什么管账?嫁个侯爷世子,或努把力当个王妃,都比灰头土脸地埋在账本堆里强!”
“……”
苏南枝执笔的手微顿:“谁说女子不能管账?女子亦能与男子一样出众。”
“本王倒是会管账,不若教你一二?”门口传来久违的清越音线,黑袍华服的萧沉韫负手而立,挑眉看向她。

第三十一章 你对别的男人也撒娇?
苏南枝一喜,连忙跪地:“臣女参见摄政王,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了吧,你少有行此大礼。”萧沉韫行至桌前,扫了她填的账目,俊眉微拧,忽然有些后悔,沉默良久,“这般愚笨,不教了。”
“不、不教了?”苏南枝严肃摇头,幽怨至极,“王爷向来一言九鼎。”
“本王只带状元探花新官员,本想破例教你,可你笨的出类拔萃、别具一格。”萧沉韫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模样,摇摇头,见她越来越失落,他忽而改变了主意,“不若,你求本王?”
“那臣女,求王爷略教一二?可好?”苏南枝实在不想受孙斌的气了,她低咳了声,指尖轻轻拉住萧沉韫衣袖,摇了摇,水眸灵动充满祈求,音线温软娇柔,“啊呀,就教一点点嘛,就一点点~”
萧沉韫嘴角闪过一丝笑意:“求人就求人,你扯本王衣袖做什么?”
“王爷笑了,那便是同意了?”
萧沉韫握拳咳了声,转身走出店铺,恢复高冷:“本王没笑。”
“嗯……没笑没笑。”
苏南枝走在他身侧,柔声轻问,“你答应了吗?”
萧沉韫忽而停下脚步,紧盯她,鬼使神差地问:“你求别人也是方才那样?”
那样小鸟依人的撒娇?
苏南枝以为他问的是态度,便坦然道:“求人就得有求人的样子啊。”
忽然,萧沉韫目光微黯,语气冷淡疏远了几分,公事公办的口吻:“本王会找可靠的算账先生教你。”
苏南枝心里一沉:“不是王爷亲自教吗?”
“不是了。”
萧沉韫阔步前行,他常年行军,从不会为谁放慢步子,甚至故意走快。
苏南枝一路小跑 ,也不知他怎么了,萧沉韫至始至终就是个阴晴不定的性子,她也懒得跟了,二人站在十字路口,就要分道扬镳。
苏南枝朝左,萧沉韫向右。
就在此时,他眉宇蹙的更紧,深吸口气,隐约压着莫名的火气,走在她身后,幽冷道:“本王今日找你是有事。”
苏南枝不用想也知道他要说关于周易幕后主使的事。
否则,他怎么会来找她?
萧沉韫冷冷道:“你去接近兵部侍郎,他是你父亲提拔的门生。乱.党偷的那批军火,若朝中无人接应难如登天,此人很可疑。”
苏南枝记得李尚死前曾说,陷害爹爹的密信恐是信之人临摹,怀疑他身边有奸细,她忽然明了:“王爷意思是,此人是内奸?兵部侍郎云深羡是苏家抚养长大的,和我一起长大,不会是羡哥哥。”
苏家建了个收容孤儿弃婴之地,名为百善堂,而云深羡便是二十多年前收养的弃婴,前世曾冲进火场救她而烧的面目全非,没有一寸皮肤是好的。
羡哥哥?
萧沉韫面无表情地慢摇折扇,讥讽道:“你哥哥倒是挺多。”
苏南枝指尖揪紧袖口:“我知道王爷的判断一向不会错,我查清楚的。”
“对了,他还是三年前的状元,你正好找他。”萧沉韫暗暗讽刺,“想必你拉拉他袖子撒娇,必定倾毕生所学教你。”
“那我正好借教学之事,与他拉近关系。”苏南枝点头赞叹,“王爷妙计。”
“呵。”萧沉韫啪地摔袖离开,将折扇折成三段。
苏南枝也回了府,恰逢孙斌在正厅与苏正许久。
还没走到,便听孙斌苦口婆心,一副老实忠诚的模样:“大哥,不是弟弟说你,你这当父亲的怎么半点不心疼南枝呢?世上女子从不算账,南枝也不擅长,这十日天天熬夜算账瞧着都瘦了好几斤,我这当叔叔的心疼啊!唉,她已到出嫁的年纪了,或许找一个良婿比较重要。”
“枝枝这般辛苦?我以为她会学得很快的,看来是我给她增加负担了,这孩子一向乖巧懂事,就算受累也不和我说。”苏正叹口气,“罢了,家业有你打理我也放心,枝枝从小是我的掌上明珠,就算日后不会管账——”
孙斌连忙抢话:“还有我这个叔叔呢!”
真是一副好叔叔的模样呢。
苏南枝美眸光芒明亮,不容置喙地拔高音调:“劳表叔费心,这账我是管定了,表叔年近五旬,精力大不如前,替苏家管账大半生都没有自由,要我说,爹爹早该让大哥二哥插手,让表叔松松心了!可大哥二哥官务繁忙,那我便代劳了。”
见爱女有如此志向,苏正眼眸诧异,轻笑道:“原先总怕你性格温柔内向可欺,你能管账也算多条谋生路,什么代不代劳的?在爹爹这里,女儿也可继承家业,日后你经商,你大哥二哥从政,正好能庇佑你。”
女儿也可继承家业啊……路过此处的苏晓筱心中惊喜,连忙走来,替苏正倒茶:“侄女也想学学,我爹不在了,伯父曾说过把我当亲生女儿的~”
苏正慈爱点头:“好,认真学,你们姐妹二人正好互相帮衬 。”
苏南枝心中微怔,面上倒没说什么。
伯父以前对苏南枝很好,苏晓筱本就是伯父独女,苏家自然该为她着想。
孙斌心里就不爽了,一个没打发走呢还来俩!不过没关系他全乱教!
苏南枝看向孙斌,笑道:“对了,日后我二人不劳烦表叔教算账,我突然想起云羡哥哥极懂管账,他会教我们。”
“那、那还是我教你们吧。”孙斌心想,若是别人三下两下就教会,苏南枝还不直接挤走他的位置?还是放在自己眼皮子下好操控,他语重心长道,“苏家账目我最了解,也好方便边教边实践嘛。”
“表叔管账固然厉害,可教学却不太好呢,一个简单账目,您都快把我绕晕了,我也没学会呢。”苏南枝意有所指,故意暗示他乱教一事。
孙斌微眯眼睛,咬紧后槽牙:“好吧,那你们先跟侍郎大人学吧。”
“听方才好像提我?”
门外,走来一个极其英俊的男子,简朴雪袍满身书卷气,和苏正气质很像,云深羡嘴角淡笑,语气平缓温润:“枝枝,好久不见。”

第三十二章 撒谎
云深羡从冬日暖阳的光晕中走来,步入大片大片阳光的庭院,捏住青竹折扇的手紧了几分,有着书卷气的温润清澈,干咳了声盖住音线中的紧张与担忧:“枝枝瘦了,你、你可好?”
“羡哥哥。”苏南枝笑吟吟道,“一切都好。”。
“嗯,那就好。”云深羡才转身朝苏正行礼,温声道,“老师。”
苏正亲自为他斟了杯茶递去:“我不在时,你代理尚书做的很好,等我退位,也放心把兵部交给你了。”
“老师,是学生无能!”云深羡拧眉跪下叩首,痛心疾首地愤慨道,“您被冤入狱,我虽四处奔走却没能救您出狱,周易行刑那日,我恨不得将他刀刀凌迟——”
苏正将人扶起,打断他:“我理解你,你不必多说,况且此事也并未你奔走便能处理的,风波已过往事如烟,不必再提,你有这份心我很欣慰。”
云深羡温润柔和的目光落在苏南枝那处,又在她发觉前迅速收回,心跳如鼓地攥住袖尖低下头。
苏正唇边笑意不明,心中思量:深羡与枝枝青梅竹马,而她在教坊司当花魁满城皆知,嫁人太难了,云深羡是扶持的门生,好掌控,年纪轻轻便从状元当到从二品侍郎,前途无量……
“咳,云羡也老大不小了,就没想过婚姻大事?”苏正笑着随意开口,沉稳老辣的目光却在不经意时瞧他。
“学、学生、生,呃……”云深羡手一颤,茶盏荡出几滴水,“我自幼失怙,视恩师如再生父母,婚姻大事都听您的。”
苏正满意地笑了:“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我托人帮你介绍嘛!”
“孝顺、温柔、善良、举止得体、有教养……”
苏南辕鼓掌调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说枝枝呢。”
苏南枝攥紧手绢,微笑接话:“其实二哥也到了成婚年纪呢,我觉得西门大小姐就不错,虽是胖了些,两百多斤,脾气暴躁了些,总爱磨刀骂人,但人家可对你一心一意呢,不若请父亲去西门家议个亲?”
苏南辕险些将茶喷了出来:“不必不必,是二哥不该拿你打趣。”
“南辕,你方才说找我商量什么来着?事儿挺急的吧,那现在去书房谈谈?”苏正有深意地看去。
“我没说有事——”眼见苏正目光变冷,苏南辕连忙扶苏正离开,悟道:“确实有事!父亲和户部交代,把我每月俸禄都直接发给您,您看能否让我每月自己领俸禄啊,儿子钱不够,出去和姑娘赏景都没法付账。”
看二人渐远,苏南枝已明白父亲用意,她端庄从容地朝局促的云深羡看去,刚要说话却微怔……
他身上有股极淡的潮腥味儿,脚边沾了几片米粒大小的水藻,连宽袖半遮的手腕也有些湿疹,而此时京城干燥,连着十日天晴,主城区并无易潮之地,这么好的天气,只有在暗河、溶洞、地道才会染上潮味,还长了湿疹,应是常去。
“羡哥哥,这些日子都在主城,没出去玩吗?”苏南枝笑着试探。
“事务繁忙脱不开身,兵部家里两点一线,半年未出城了。”云深羡耳垂微红,不着痕迹地挠了挠有些发痒的湿疹,轻咳了声,“明日记得来涵芳园找我学算账,天色不找了,我先走了。”
云深羡若在京城,这段时间的天气,身上绝无潮腥也绝不可能犯湿疹。
苏南枝回房将此事飞鸽传书给了萧沉韫后,便在房中闲看《地理志》和《名医传》打发时间,她还得多看书多学习,才能更明智地保住苏家。
第二日。
苏南枝去了涵芳园。
涵芳园是京城最大的梅园,冬日绵延数里的腊梅绕着湖泊竞相开放,而游客们还可坐船赏花、听曲喝茶、钓鱼,今日便不少游客游船,等她到时,一叶圆拱小舟缓缓驶来。
舟上摆了各类糕点、茶水、浆果,还有两把算盘、纸笔墨,可见云深羡十分上心。
苏南枝上船后留意云深羡。
他今日身上的潮味倒是被松柏香囊盖住了,可手腕不经意现出的湿疹却愈发厉害了,难道昨夜或今晨也去过潮湿之地?若他没去潮湿之地,就算不吃药红疹也不会加重。他到底去了哪里……
“枝枝,那现在开始学算账吧。”
云深羡不着痕迹将袖子盖住红疹,纸笔写出账目,耐心至极地慢慢教,碰上难的,他也会用通俗易懂的话解释清楚,即使苏南枝做错,他也会温柔地一遍遍重新算给她看。
二人学了一个半时辰,阳光彻底从天穹倾泻而下时,已是正午;他们身后不远便是络绎不绝的酒楼,大小游船画舫纷纷驶来,小舟不慎与一画舫微撞,沉浸在算账中的苏南枝毛笔落地。
苏南枝与云深羡双双低头去捡,头恰好相撞,侧面看去就十分亲密,而此时,左右两艘画舫抛下钩子抓住了他们的扁舟,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苏南枝?光天化日之下,你……”
“枝枝?你这是与他做什么?”
萧沉韫一袭灰银仙鹤华袍,负手而立器宇轩昂,站在船尾冷冷看她。
萧瑜先是匆匆行礼喊了皇叔,随后跳下扁舟,拉住苏南枝手腕,将她带上左边的画舫,而踏出半步的萧沉韫不着痕迹收脚,看着被萧瑜牵走的苏南枝,漫不经意道:“本王很好奇,这般当街搂抱,九王与苏大小姐是有了婚约?”
萧瑜松开扶苏南枝的手,皱眉道:“皇叔误会了,我们二人暂时并无婚约。”
暂时,并无,不代表以后没有。
而舟上,云深羡连忙参拜二人。
萧沉韫寒眸覆雪,冰言冷语:“本王正想找苏大小姐聊聊令尊的病情,不若劳烦九王将她送过来一下?”
萧瑜眸中闪过阴沉,却只能笑道:“枝枝,我送你。”
这三个男人聚在一起,为何气氛这么怪异……
苏南枝愣是下画舫,步行饶了大圈才行至萧沉韫的画舫,走进雅间时,额前布了层晶莹细汗。
她看向面如冰霜、寒眸阴鸷的萧沉韫,只觉得男人周身气场强大,散布着侵略气息,这种泰山压顶般的威严让她屏气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喘,小心翼翼地问:“王爷……这是为何生气?”
“本王,没有生气!”
萧沉韫攥紧茶盏灌了口凉茶,冷冷道,“你一介女子,凭什么敢揣测本王?!”

苏南枝垂眸不语。
萧沉韫瞥她这幅模样,语气稍微柔和:“你飞鸽传书的内容本王看见了,便派了暗卫日夜跟踪他,他每日半夜都会翻墙出府,走小道离开主城。”
果然如苏南枝所料,她分析道:“若他湿疹久治不愈,每日加重,只能证明他每夜都会去同一个湿地。以他的脚程,半夜去天亮回,应是去的地方不远就在京郊附近。可京郊湿地多如牛毛,我们又该如何得知他究竟去了哪里。”
“湿疹伴随着过敏,你试探一下他对什么草木过敏,再根绝草木生长地筛选。”萧沉韫眸眼深沉如断崖。
“啊!他十岁那年接触了地钱后也是浑身湿疹,因地钱不常见,后来也并未见他犯过湿疹,他应是对地钱过敏。”
苏南枝想起往日看的地理书籍,黛眉紧锁,沉吟道:“地钱耐寒喜阴最易长在溶洞中,大点的地下溶洞甚至能住上万人,存放大量军火兵器……”
说完此话,她亦是暗暗心惊。
若京郊真有这么大的溶洞藏匿那么多人与兵器,对京郊是何等的威胁啊!前世萧瑜虽构陷爹爹却未参与乱党,他私铸兵器与贪污是年后的事,那现在这大溶洞又是谁的手笔?繁荣太平的京城表面竟是这般暗流汹涌……
苏南枝的推测正中萧沉韫所想,他寒眸森冷如冰,缓慢转动茶盏:“你,懂地理?”
“我大哥二哥父亲有很多书,我闲来翻看过不少。”
“你能根据地图推测溶洞大概所在处?”
“溶洞一般是特定地貌形成。”苏南枝接过萧沉韫递来的地图,微微诧异,没想到他这般信任自己,竟把如此详尽甚至标注官府的地址给了自己。
她将地图收入袖中,“京郊骊山早被您从里到外搜过了,溶洞不会在骊山,那就只有重岭了,可重岭连绵数十座大山,想要地毯式搜寻,不但会打草惊蛇还劳心费力。”
“届时本王带你去。”
苏南枝刚要说话,萧沉韫捂住她的嘴,温软嫩唇擦过他的手掌,引得指尖颤了一下,他示意苏南枝有人来了。
云深羡与萧瑜寒暄了两句后,亲自去给萧沉韫布菜,没办法,谁能想到这还能碰到萧沉韫呢?云深羡官职最低,只有他掏腰包,他肉疼地掂了掂荷包,感觉心痛的无法呼吸,二人走进雅间,萧沉韫便收回手。
“枝枝。”
“枝枝……”
萧瑜和云深羡同时喊道,随后二人相视一眼,云深羡便握拳咳了声:“苏小姐,请坐。”
他拉开长椅,是想让苏南枝挨着他坐。
苏南枝便从萧沉韫的身边走了过去。
萧瑜意味不明地扫了眼云深羡。
四人饭桌上并无话可谈,何况萧沉韫本就不喜交际,也从不与人同用膳,他慢条斯理地执著夹菜,举止间皆是矜贵随意,他不说话,也没人敢随便挑话题。
云深羡夹菜放入苏南枝碗中,压低道:“你爱吃这个,多吃些。”
萧瑜皱眉。
下刻,萧沉韫放下筷子,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袖,淡淡道:“本王用过了,你们,慢慢用。”
他不吃了,谁敢继续吃啊?
苏南枝连云深羡给她夹得那块梅菜扣肉都没来得及吃,只好和萧瑜云深羡一起站起身,恭送萧沉韫。
隔着半遮的幕帘,苏南枝看向车中正襟危坐的男人,萧沉韫淡淡地扫了她眼。
马车徐徐驶离。
身后跟着云深羡与萧瑜二人,二人共同送她回府。
苏南枝面上笑吟吟,心中却冷冷沉思,萧瑜今日接近她又有何目的,如今朝中皆知,摄政王救了苏家,而苏家必定追随萧沉韫,难道萧瑜还未放弃招揽苏家?
这次,又是什么招数。
到苏府走台阶时,苏南枝脚下没踩稳,萧瑜率先伸手扶她一下,她颔首道了声谢谢,恰巧这幕便被苏晓筱、苏南辕看见。
苏晓筱笑意微僵,袖中手攥紧成拳:“臣女参见九王,王爷万福金安。”
萧瑜微勾唇角,这是苏南枝的表妹,从前总爱躲在暗处偷偷看他,他温润笑道:“晓筱姑娘,免礼吧。”
“晓筱……您记得我的名字?!”苏晓筱如遭雷劈,体内窜过酥麻电流般,眸中升起光亮,耳垂迅速涨红。
“你是枝枝表妹,这般风姿绝色貌婉心娴,谁见了都会记住吧。”
看似逢场客套,可在有心人耳中便如暗撩,苏晓筱白皙的脸颊浮出羞赧,心中窃喜,原来在九王心中她这般美好啊。
萧瑜与娇躯微颤的苏晓筱擦肩而过时,暗哑嗓音低低道:“表妹这般姿色可要少出门,免得叫路人患了相思病。”
这自是轻浮至极的话,可他是权柄滔天的九王,长得还那般清俊,本有几分情愫的苏晓筱胸口起伏不平,被撩的耳红燥热,呼吸急促,含情脉脉地看向萧瑜的背影。
她如此得九王青睐,是不是也可以搏一搏……当一个……九王妃呢?就不必寄人篱下了……
此时,苏南枝与云深羡早就在正厅了,并未听见二人对话。
萧瑜与苏正寒暄很久,又命人送了不少昂贵药材,待到黄昏时才与云深羡一同离去。
晚些时候,苏晓筱满面春风地在庭院散步,见到苏南枝时也不似往常那般热络,反而抚着发髻,眼眸冷傲疏离地看她,而那疏离表面下,苏南枝窥见了一丝得意。
苏南枝不予理会,径直去了亡母生前寝卧。
四年前,亡母、以及十岁的小弟回江南外祖母家省亲,回京时遭遇恶劣天气,船翻了,幼弟与怀孕的母亲溺死而亡,回想至此,苏南枝忽而头痛欲裂,脸色苍白,额前迅速布满冷汗,她痛苦地推开房门,步伐摇晃地走进去……
她趔趔趄趄地躺在床上,贪婪地深呼吸,妄想嗅到一丝属于母亲的气息,然而,四年了,亡母痕迹早已被清除,气味早已彻底弥散;她浑身发抖地攥住亡母曾用过的被褥,当年便是在这张床上,母亲总爱轻拍着她后背哄睡。
她是苏家唯一的女儿,却比苏家所有男儿都受宠。
苏南枝双眸猩红,难以遏制的心痛与头痛折磨的她小声啜泣,她极力地回忆幼弟与亡母,脑海却猝不及防地闪出了另一个成年男人的身影,在迷雾中若隐若现。
他,是谁?

隐在迷雾中的男人,看不清长相,虚晃一眼又彻底消失。
苏南枝头昏脑涨,纤瘦的脊背抵在床帐处,掐着太阳穴缓解疼痛,心中一片迷茫,那男人为何在记忆里一闪即逝?等她绞尽脑汁再次回想,却怎么也想不来了。
大抵是幻觉吧……
苏南枝吸了吸泛酸的鼻尖,看向屋中的十个大箱子,里头装的都是母亲遗物。
她打开箱子,想寻亡母生前最爱的福禄寿翡翠手镯,消解思母之情,那镯子极为贵重,价值百金,她记得是放在箱子最中间的,可怎么就找不到了?
她将所有箱子一一打开寻找,不仅没有找到福禄寿手镯,还发现少了很多昂贵的器物,比如宫中赏赐的那柄晶莹剔透的珍品玉如意、全套羊脂玉步摇。
父兄从不动这些东西,难不成是有人偷了?
苏南枝脸沉了几分,美眸浮现冷怒,究竟是谁敢动她母亲的东西?
她,必须找到母亲生前最爱的福禄寿手镯。
第二日,宫中派人送来请帖,邀请官眷共度小年夜宴。
苏南枝被春盛精心打扮后,一袭雪色纱裙袅袅娜娜而来,已在府门等她的苏正父子三人,朝苏南枝看去,不约而同地眼前一亮。
苏正骄傲笑道:“不亏是我的女儿。”
“不愧是我的妹妹!”
“不愧是我家小妹!”
苏南辕兄弟二人亦是自豪。
苏南枝坐上马车,刚欲启程时,府内忽然急急跑来一人,人未到哭声先至:“呜呜呜……伯父……大哥……你们真是把我忘了。”
盛装打扮的苏晓筱疾步跑来,哭的梨花带雨、面颊苍白,气的跺地:“上次大哥二哥也是差点把我丢在教坊司,没带我回家,这一次又不带我去夜宴。”
苏南辕剥了葡萄递给苏南枝,悠悠道:“邀请苏家直系官眷,你又没在名单上,为何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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