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南枝—— by星辰入怀
星辰入怀  发于:2023年1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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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沐暖紧紧抱着温言斐,碎碎念了好多话,一边说一边哽咽啜泣,笑中有泪,既感动也很是感触:“师父父……你还记得我曾经对你无缘无故发过脾气,闹着要离开吗?我对你说,我有喜欢的人了,我想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其实我是觉得,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我,所以我想逃避、想离开,以为这样,心就不会痛。”
“可是,在我认为你不可能喜欢我的那些夜晚,我的心都很痛很痛……”
“不过现在好啦,以前都过去了,往后的都是好日子。你说对吗?师父。”
温言斐摸了摸她后脑勺:“是。”
“有了师父父这句话,往后都是晴天啦。”邹沐暖在温言斐怀里待得久了,忽然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是压到他伤口,连忙坐直身子,坐在床边,“师父……我是不是压疼你了?”
“没有……”温言斐笑着摇摇头,目光宠溺极了,随即眉头一皱,似是想到了什么事情,说道,“狄小芙是不是已经被除了?”
“是。狄轩和狄小芙一人死亡一人坠崖而死。”邹沐暖微垂眼睑,遮住了目光中的哀思。
两三年的朝夕相处,温言斐自然是十分了解自己这个徒弟,见她这不经意流露出来的神情,便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邹沐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
可是她不想隐瞒。
她叹了口气,握着温言斐的右手,缓缓道:“师父,你先冷静,我接下来要说的这件事,可能让你接受不了。但是……我还是选择告诉你……”
“南枝姐姐,她……也同时坠崖了……”
邹沐暖将那日之事,全部说了。
温言斐听完后,当即就要掀开被子下床去找,邹沐暖急忙抱住他:“你别着急,师父如今的身体还需好好修养。陛下和苏大将军、苏丞相,还有北狄女王和子桑国师他们都已经派人去找了。好好对待数万人去找,不缺师父这一个。若南枝姐姐被找回来,看到你病中模样会担心的,所以,师父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好好养身体。”

第七百二十五章 绝情地断了那份念想
温言斐还是执意要掀被起床,邹沐暖见状,叹了口气,一记手背将他敲晕了。
“师父,你再养养吧,你重伤未愈,现在去找姐姐,日后留下后遗症怎么办?”
苏南枝失踪了很久。
众人一直在找她。
十天、半个月、三个月……
半年……
一直杳无音信。
狄琼一直在等苏南枝回来,虽然她明白,从那么高的悬崖坠落,极有可能和狄小芙那般,死的惨烈。
可现在还没找到尸体,也没有找到人,不是吗?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狄琼因为半年前在密室内吸入毒烟过度,这半年来身体每况愈下,她不想找子桑怀玉调理身体。
子桑怀玉闯入密室救她一命,在她眼底医师恩仇相抵、一笔勾销。
三十年前的那些爱恨纠葛,也便随风散了。
从此人生陌路,只当不相识。
后来女婿萧沉韫便在大庆为她寻了圣医谷谷主洛云崖的某位长老,为她诊治调理身体。
但这位长老容貌丑陋,唯恐惊吓他人为由,自始至终都面具遮脸,更多时候是隔着一面屏风问诊。
“陛下。那位长老来了。”阿诺在那日密室里,侧脸被火烧毁了小半,如今脸上也戴着小半块蝴蝶面具。不过她向来不注重外貌,这点毁容来说,对她算不得什么。她志在千里,又怎会因容貌所困。
狄琼以名誉金钱补偿了阿诺,但如今看着阿诺那小块蝴蝶面具,仍有些愧疚之心,她回过神来,嗯了一声:“让长老进来吧。”
那位圣医谷长老隔着屏风,身姿如松,穿着鸦色斓衫,静静地站在屏风那端:“上回给陛下调理过身体后,这些日子可觉得胸闷气短?好些了吗?”
“是好些了吧。”狄琼抚着闷闷的胸口,“时好时坏。”
屏风另一端沉默了下:“陛下这是二三十年前的旧疾了。岁月不饶人,该停下来的时候,就莫要操劳了。”
狄琼目光微微闪烁,按住心中的一丝异样,忍着情绪道:“劳烦长老为朕搭一次平安脉。”
平安脉一直是洛云崖在搭,他搭的不会有错,可今日却叫长老搭。
屏风另一端沉默了下。
“医者仁心,若只开药不搭脉,便是犯了望闻问切之忌。朕虽信得过长老医书,但也想请长老亲自为朕搭一回平安脉。”
话罢,片刻后,那抹鸦色襕衫绕过屏风,走了进来,站在案牍侧,两指并拢,轻轻为狄琼专心搭脉。
而狄琼静静地看着他把脉姿势,目光闪了闪,抬手去摘下了长老面具——
露出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
正是,子、桑、怀、玉。
狄琼的猜想得到印证,心情复杂,面色也有些难以形容。
子桑怀玉一直在专心搭脉,未曾想过面具会被她突然摘下。
一时间,偌大的王殿内。
二人相顾无言,彼此尴尬,阿诺识时务地退去殿外。
“是你。”她说。
“是我。”他答,“你是什么发现的?”
“方才,你说朕这是二三十年前的旧疾。除去亲信外,无人知道朕常年秉烛达旦处理奏折,落下了时而胸闷心悸的毛病。”
子桑怀玉沉默了下:“我是医师,能诊出你有何旧疾,并非难事。”
狄琼说不上来为什么去摘他面具。
可能这半年来承了他的悉心调理,身体好了不少,总觉得他很熟悉,今日又听见他知道自己二十年之久的旧疾,心中猜想他是谁,便去摘了他的面具。
潜意识觉得是他,摘下面具,发现真的是他。
这心情却又复杂起来。
果然不该摘面具,或许日后二人之间相处起来还没那么尴尬……
“多谢。”狄琼客气又疏远地说。
子桑怀玉沉默了许久,嗫嚅了下嘴唇,没说什么,但却又觉得该说什么。
良久之后,就在狄琼等得有些不耐烦之际,他说:“从前,便一笔勾销罢。”
狄琼够了勾唇角,嗓音空幽,缓缓道:”前尘往事一笔勾销,那些因你挑唆而害死的人命,也可一笔勾销吗?”
“当年,大皇子三皇子本就有争储之心,甚至想要加害于你,我不过是费了两句口舌,他们便彼此设计构陷,可见就算没有我的挑唆,他们也会彼此刀剑相向,落得个鱼死网破的下场,何况他们竟然想要加害于你!”
这些年,一直压在子桑怀玉心中的话,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我当年确实是大庆先帝安插进北狄的卧底,作为暗棋潜伏在你的公主府中,但我又可曾伤过你一根毫毛?我以身舍命,护过你多少次,你又可曾看见,我因为你,多次与大庆先帝费力转圜。”
“当年你发现我是大庆暗棋之后,便对我弃之如履,从未告诉我你孕有咱们的女儿。我们分道扬镳决裂之际,你无意喝下了一杯毒酒,其实是你的政敌大皇子所下,但因为北狄太后阻拦我们二人便从中作梗,致使你误会,是我对你下毒。”
“你喝下那杯毒酒的深夜,我夜闯东宫,被你的人重伤,却忍着疼为你调配解药。可你登基称帝,但凡有心,回去查一查这桩往事,就该知道,当年给你下毒之人,并非是我。可你却一直不去查,潜意识觉得该是我,觉得只有这样,我们二人才能越走越远,你一直活在对我的误会中,潜意识把我当成一个十恶不赦的叛徒,才能永远绝了那些心思。”
“是你想要放弃我,才故意把我当做十恶不赦之人,以便你更顺理成章地将我遗忘。”
“当我知道你生下咱们的女儿又将她溺死在紫娟河后,我便对你彻底失望,对这一切不做辩解,也不再纠缠,彻底做回陌路之人,隐居在了黑森林内。可今日,女儿下落不明,这些前尘旧账也总该翻页了吧。小琼。”
这些话,犹如一柄柄利剑,穿透回忆和耳膜。
狄琼早已石化僵硬的心,忽然有些尖锐的刺痛。
因为登基成女帝,她早已放下了男女感情,这些年来一直是一个人。
身为北狄女帝,怎么可能有一个大庆卧底的爱人呢?
所以年轻气盛的她,听了太后之言,自然觉得,她该恨子桑怀玉,该对他弃之如履。
可真如子桑怀所说,细想当年,子桑怀玉从未做过什么伤害他的事。
大皇兄与三皇兄生性恶毒,本就死有余辜。这些年,她一直不敢去查当年那杯毒酒,到底是谁下的,万一查出来不是子桑怀玉,那么她便狠狠伤透了子桑怀玉的心,她又该如何面对这段感情呢?索性走到这一步,便当做是他吧。
当做是他下的毒,也有个由头恨他,狄琼才能心狠到底,彻底断了这份念想。
满室寂静、落针可闻,狄琼听见他缓缓问道:
“你我之间,究竟谁更绝情?”

第七百二十六章 你是我时光深处的柔情
“论起绝情,陛下比我,胜之千里。”子桑怀玉道,“当初是你迈出了九十九步,我迈了最后一步,这次便由我迈出九十九步,陛下来迈这最后一步罢。
当年初见,子桑怀玉跳入火海,救出了身处阁楼中的狄琼。
狄琼对他一见倾心,穷追不舍,使了诸多手段法子,才将他骗入公主府做谋士。
而子桑怀玉也顺势入府。
当年子桑怀玉生的一副极其漂亮的皮囊,惹得满王城未出阁女子脸红心跳,光是看一眼,都含羞带怯。
狄琼将他看得紧,时刻带在身边,常常追在他身后。
虽是谋士却给了贵客该有的礼遇。
他本生性清冷,却总对她一人笑。
他本不是执迷于情爱之人,此生唯独一次,对她破了例,为她放弃了大庆丞相之位,辜负了先帝对他的知遇之恩,却被她如此对待。
他本也是背负荣誉之人,却被她弃之如履。
这场数年的爱恨纠葛里,究竟谁更绝情?
子桑怀玉已不想争执对错,就好像谁打碎了一个碗,都在争吵怪罪谁打碎了这个碗,却无人去修补,不也无聊吗?他愿意做这个修补之人。
狄琼瞳孔微闪,早已有些泛酸。
她真是老了吗?她的心,竟然会这样苦涩。
子桑怀玉道:“你做了几十年女帝,成就了你的帝王霸业,实现了你心中抱负。”
“当够女帝,便回到从前,当一当我的夫人罢。无论黄昏深夜,家里总有一盏不灭灯火,为你而等;无论天寒地冻,家中总有一碗热粥,是为你而烹。”
听到这话时,狄琼眼眶泛起热泪。
第一次深爱的人,无论到了何时,都仍会心动。
何况,他是她此生唯一一次的心动。
往事如浮尘,忽然就弥漫在狄琼眼前,让她想起了年少之时,他们最幸福甜蜜的旧时光。
既已过去,又何必再执迷于仇恨之中?困住旁人,也困住自己。
不如,过好当下吧。
两年之后。
小君曜已满五岁。
他们还是没找到苏南枝。
而在狄琼的运作下,已逐渐将北狄皇权交给了女婿萧沉韫。
这一年半,狄琼一直在考察萧沉韫为父为帝的德行,不负众望,无论是父亲还是帝位,萧沉韫都做得很好。
子桑怀玉拴着围裙,为她烹煮乌鸡汤时,一边说道:“咱们女婿沉韫,乃是先帝亲自教养出来的,德行与能力都不会差。行事有度,不会胡来。”
如今北狄皇室已没有堪当大任的皇子立储了。
狄之韵虽是忠诚孝顺,可为君称帝,并非孝顺就行,她性子太过绵软,压制不住满堂文武,必起内乱。
狄芷茹虽然品行不错,但清流之家出生,只通学术,不懂军事,身为储君帝王怎么能对军事一窍不通呢?
狄琼摇了摇头,既然北狄皇室再无继承者可用,不如便将皇权给女婿。
萧沉韫只有小君曜一个独子。
萧君曜是南枝和萧沉韫的独子,更是狄琼和子桑怀玉唯一的后代,这北狄帝位和大庆帝位,将来都会交给小君曜一人。
既然如此,不如合并两国。
苏南枝失踪的三年后,北狄、大庆合并。
史记瑞康十七年,北狄、大庆合并为北庆国,萧沉韫为帝,从未续弦、亦未纳妃。
萧沉韫已三十而立,在他的统治管理下,北庆国越发强大,达到了空前绝后的繁荣昌盛。
在苏南枝坠崖失踪的这三年,他除去寻找南枝之外,都在励精图治,成为一个好帝王,成为一个好父亲。
小君曜虽然尚且幼小,却在萧沉韫的教导下,行事早已颇具章法,远超寻常人,聪明机灵、行事稳重,早已被立为太子。
小君曜本很可爱,却在失去母亲之后,慢慢变得越发内敛稳重。
不再如从前那般调皮撒娇。
苏南辕和冯清琅也诞下了两个孩子,大的是个男孩,小的是个女儿。这一双儿女,成日绕在苏南澈膝前,闹着大伯父买这买那。
苏南澈失去萧子珊之后,再没娶妻生子。
他这丞相做得当真是两袖清风,节俭爱民、克己复礼,房中简朴到只有一张床、一张书案、一面书橱。或许于他而言,失去萧子珊的后半生,都极其索然无味吧,哪还在乎家中布置?
苏南辕夫妇看不过去,时常为他院中添置家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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