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南枝—— by星辰入怀
星辰入怀  发于:2023年1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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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嘛……”狄琼眼底席卷杀意。
苏南枝不惧她目光中令人胆寒的凌厉肃杀,腰身站的端正,从容抬眸,对上那一双蕴藏雷霆之怒的凤眼,微勾唇角:“千次万次,亦是如此。”
“哈哈哈。”狄琼啪地一声怒然摔袖,笑里不带任何情绪,“可惜了,如果你是北狄人……”
“没有如果。”苏南枝斩钉截铁地打断狄琼,继而语气陡然一转,态度又变为恭敬,敛袍作揖道,“若女王无别的事,臣先退下了。”
“去吧。”狄琼声音里仍带着笑,隐有惋惜地叹道,“苏南枝……你会回来求孤的……”
闻此话,刚踏出门槛的苏南枝,胸口蓦然一下剧痛。
她面上平静,毫无波澜,只是不着痕迹地缓缓抬手,放在了剧烈疼痛的胸口上。
她一走,阿诺便合上了房门,为狄琼斟了一杯北狄特有的酥茶。
“这秘香效果很好,苏南枝若不归顺咱们,一月之后,便是一具尸体。”阿诺道,“陛下,您觉得可有不适?”

第三百七十一章 熏香里的花冢毒
“提前服了解药,未觉得不适。”狄琼坐在案牍上,展开一副勾画着山川湖海的地图,上面有一条绿色线条所绘画的,便是焦洲军事布防。
狄琼翻看布防图时,忽然微眯眼睛:“取桐灯来。”
阿诺心中咯噔一声,立刻端来盏特殊的灯火,小心靠近那张图纸。
那灯火散发着幽幽的淡蓝色,是特殊燃料制成,而被照耀的图纸上,忽然也现出一层浅银色的柔光,一片柔光中,图纸的边缘现出几个手指印。
“图纸被人动过,看来,有人已经发现我们得到了焦洲布防图。”狄琼目光里迸射出危险的狠厉。
这图纸上涂了一层薄如蝉翼的秘制荧光粉末,无色无味,肉眼看不出,只有用那盏特殊灯火照着,才能窥见。
“那我们怎么办?”阿诺心里一惊,“据我们的眼线说,萧沉韫尚在京城,没来北部。那动这布防图的人会是谁?”
“莫北川那老东西。”狄琼攥紧了费尽心血得来的布防图,眼底席卷山雨欲来的风暴,“尽坏孤好事!”
苏南枝额前很快冒出了豆大的冷汗,因为过于痛苦,藏在袖中的手开始微微打颤。
尽管她已经十分小心,还是或多或少吸了点那香。
果不其然,香有问题。
为今之计,只有快点找个医师,看看能不能解毒。
走出驿站之时,不少官员都笑着朝她打招呼,胸口处传来的剧痛,使苏南枝只能强撑着理智,牵强地扯出一抹笑回应。
她脚步已经有些虚浮了,扶着墙桓,停在拐角处时,卖香瓜的挑担小贩,裹着头巾蓄着长胡子,吆喝着走来:“买香瓜吗?姑娘?”
苏南枝一眼便认出,那是乔装过的温言斐,压着嗓音克制住痛苦道:“买。”
“好嘞!”温言斐顺势走过去,眼底流露出焦急之色,“姐姐这是……”
“中毒……”
苏南枝话音刚落,香瓜扁担便撒了一地,温言斐立刻扶着她走入另外的小巷,压低声音道:“我与邹虎、曜夜,前来省城前便阅过此处舆图。三街有一个焦洲最好的医馆。”
这一路上,苏南枝在明处,但终究是北上,前往数千里之外的渊城,所以她也带了邹虎、温言斐等黄泉阁杀手在暗处。
抵达医馆之时,苏南枝胸口的痛,痛到几乎让她昏厥。
大夫让温言斐把人扶进内室。
“姑娘有何症状?”大夫把脉,好一番仔细的望闻问切。
“一刻钟前,闻了一种花香味的熏香,便觉得胸口钝痛,宛若巨石碾过。钝痛后,又觉得仿佛蛇虫钻入肺腑,四肢百骸皆是酸麻僵痛。”苏南枝脸色越发苍白,连嘴唇也白的骇人,气息虚弱至极。
“恕老朽直言,姑娘所遇奇毒,绝非祁焦两州的医师能解。”
大夫急忙去翻了生平看过的一些疑难杂症猎奇医书,从垫桌子腿的书里,拿出一本积灰很厚的书,翻开几页,忽然道:“若老朽诊断无错,姑娘中的应当是,花冢毒。”
“碾碎百种毒花与毒物汁液混合,再添加一些秘毒,晒干成粉,制作成熏香。吸入者不出一刻,毒素率先进入胸膛,每日半夜毒发一时辰,随着天数增加毒发时间,若毒发一月还未服用解药,便会七窍流血、暴毙而亡。”
“此毒阴狠猛烈,是北狄先皇操纵死士的一种奇毒。”大夫后知后觉,看向苏南枝的目光也充满了忌惮,“花冢毒已经失传数十年,如今重出人间 ,能中此毒者,想必身份不凡。姑娘还是另请高明吧!老朽无能为力啊……”
体内一阵比一阵更为猛烈的剧痛,让苏南枝倍感煎熬。
她皮肤极薄的太阳穴,涨起几根细小的青紫筋脉,忽然攥紧胸口的衣服,“噗”地一声,喷溅出大口黑血!
大夫骇人,哭丧着脸道:“若公子想减轻姑娘痛苦,便回家泡上一桶冰块,使得周身血脉流转缓慢,毒素在体内流窜变慢,或许没那么痛苦。”
温言斐拦腰一抱,将嘴角处流着骇然黑血的苏南枝,避开人群,从后窗处飞回了驿站。
省城驿站颇大,有二十多处院子,居住官员络绎不绝,故而温言斐要了一桶冰,小二也没起疑。
苏南枝着雪白单衣,坐在飘着刺骨冷气的冰桶中。
温言斐回避,用黄泉阁复刻的官令,住在苏南枝隔壁,约定好,若有事,苏南枝便三长两短地敲响墙桓,他就会过来。
这是第一次毒发,今晚半夜还会毒发。
难怪,狄琼说‘你会回来,求孤’。
寒冬初春,街上的人们还未完全脱去棉袄,北部本身要比京城更为严寒,甚至湖泊还飘着一层碎冰。
此刻,苏南枝泡在寒冷刺骨的冰块水桶中,只觉得周身冷的呼吸都困难,身体里的那阵剧痛,几乎折磨的她生不如死……
眼皮沉重缓慢地慢慢合上,视线也彻底黑暗。
她彻底昏死过去。
这一昏,便直接到了半夜。
待她醒来时,又是第二阵剧痛到难以呼吸的毒发。
她指尖颤巍巍地抓起温言斐给她留下的字条:见姐姐昏迷在房中,我已找来婢子为你更换干衣。姐姐勿忧,我住在隔壁,一直陪你。若有事便敲墙。
“呃!”
苏南枝疼的闷声低吟,一阵锥心刺骨的痛,仿佛千万斤巨石压过每一根血管,压住胸膛,令她痛的难以呼吸,没呼吸一次,胸口便宛若刀割!
她抱住了双臂,“砰”地声,从床上滚到坚硬的地板,疼的蜷缩成小小一团。
终是熬不住,浑身无力,狼狈不堪匍匐在地。
“王爷……”
疼到意识模糊之际,她几乎咬碎了后槽牙,一声声低唤。
“咯吱”一声。
温言斐推门而入,心疼不已地扶起苏南枝,清俊如竹的眉宇紧紧蹙成川字, 忧虑道:“我知道摄政王在何处,可需要我把他找来?我一直听见姐姐唤……唤他。”
说这话时,温言斐心里弥漫出酸涩的疼。
“不、不必。”苏南枝忍着剧烈疼痛,竟是咬破了唇。
腥甜的鲜血顺着雪白如玉的天鹅颈流下,润湿衣衫,染红锁骨。
布防图落入狄琼手中,此时萧沉韫正在和莫北川、余晔紧急制定新的军事布防图。
若不早日更换新的军事布防,无异于将大庆边境的底牌亮给了虎视眈眈的狄琼!
更换军事布防图一事,绝对比她个人性命重要。
她怎么可能在此时,让萧沉韫回来照顾她……
“姐姐何必如此识大体,顾大局,苦了自己?你既然唤他,我这就将他找过来!”温言斐眸子满是凝重。
在苏南枝极度痛苦时,她没有看见,温言斐心疼的微微红眼。
身后传来极其微小的推门声。
萧沉韫染着一声寒夜冷雾进门时,便看见苏南枝狼狈不堪地跌倒在地,唇角、下颌、锁骨、胸前,皆是一片骇人刺目的鲜血!
他瞳孔猛然扩大!

萧沉韫疾步奔去,一把捞起白衣染血的苏南枝。
他紧忙攥着那只无力垂下的手腕,白如霜雪的肌肤沾着湿润黏|腻的黑血,怀中人如枯树枝上凋敝将落的树叶般不停战栗……
太过痛苦。
黑血从她紧咬的洁白牙齿间不断溢出。
“怎么回事?”萧沉韫抬袖急忙擦去苏南枝唇齿的鲜血。
“狄琼胁迫姐姐为她所用,而下的花冢毒。”温言斐站在光线灰暗的角落,如丢盔弃甲的战败者,怅惘地收回僵在半空的手,将苏南枝让进萧沉韫怀中,舌尖尽是一片化不开的苦涩。
“祁焦两州的医师不能医治,须得找洛神医快马加鞭来一趟。”
既然是毒……
那他百毒不侵的鲜血,便可暂时缓解。
萧沉韫拔出苏南枝缠腰软剑,不曾有过半分犹豫,放于掌心用力一割,血珠连成线,悉数喂进苏南枝嘴中。
温言斐在灰暗的角落里,默了半晌,静静闭上眼睛,眼睫微微颤栗,旋即,像是累极了,卸完全身力气那般,乏累疲倦地睁眼,清瘦脊背像站不住似的,语气萧瑟沉寂如秋夜寒霜:“王爷照顾好姐姐,我退到驿站外守着。”
温言斐刚要踏出房门时,内里传来一道声音:
“多谢。”萧沉韫说。
“不必。”温言斐唇角勾起的弧度很苦。
像铁锈味般的鲜血入喉,苏南枝唇舌间皆是腥甜。
她惹人怜惜的娇瘦身子,穿着空荡荡的雪白中衣,痛苦地躺在萧沉韫怀中,隐忍到连雪白的脚尖也在不断蜷缩挣扎,一只带血的玉手,轻抚上萧沉韫的俊脸,刚欲说话,又溢出了一抹鲜血:“我……我会不会死……”
死之一字,犹如吞人怪兽。
萧沉韫俊脸蓦然惨白,在凄冷的月光下略显疲态的病色,他指腹轻抹苏南枝唇角的鲜血,万般怜惜地抱着她:“不、不会的,你不要胡思乱想。”
许是饮过血的缘故,也或许是毒发结束,痛苦不堪的苏南枝情绪渐渐平静,浑身都是黏|腻的冷汗。
她像惊弓之鸟,紧紧抱住双臂,蜷缩在萧沉韫怀中,循着他滚烫的胸膛紧紧贴去。
光线昏黄的屋中,萧沉韫面色沉寂,如暴雨风将来之前的诡秘平静,他低下声,两个字从牙缝里生冷溢出:“狄、琼……”
苏南枝在他怀里昏死过去。
第二天。晨。
苏南枝身上衣物已被换过,起身时,身侧只留了萧沉韫一封信。
桌上摆满了她爱吃的早膳。
熬过半夜毒发后,苏南枝浑身疲乏的像被人打了一顿,她握拳抵住隐隐作痛的胃,无力地坐在桌边,吃着桂花糕、黑豆汤,拆开萧沉韫留的信:
“枝枝,事出紧急,军事布防图关乎大庆边境安危。本王在渊城等你,这五日,照顾好自己。”
昨夜……
萧沉韫割掌喂她饮血。
她体内似乎没那么难受了,想必这几日应该不会毒发,故而,萧沉韫才放心地提前赶去渊城。
护送狄琼的队伍下午启辰,苏南枝刚打开门时,便察觉到阁楼下的柱子后面,有一道偷窥她的视线。
苏南枝动作缓慢地关门上落,垂下卷睫遮住眼中深思,缓步走下楼梯,绕过白墙黛瓦的长廊,短短时间内,她思虑了很多。
直到走进狄琼居住的院子时,那双聪慧明澈的美眸蓦然抬起,叩响了门扉铜环。
“叩——”
苏南枝只敲响了一声,阿诺便笑着开了门,做了个“请”的姿势:“我家女王,已恭候多时。昨夜毒发,辛苦苏参议大人忍耐,也佩服苏参议大人的毅力,半夜竟然未曾上门求药。”
“拜女王所赐,领教了一回秘毒厉害。”苏南枝笑意深深,眼底不见情绪。
“你……”阿诺被噎了一下,勾起一抹斜笑:“苏参议年轻,脾气盛,我也能理解。”
苏南枝瞥了她一眼,走进温暖宜人的内室。
狄琼身着耀眼灿烂的明黄长袍,青丝束着镶玉金冠,见她走进来时,也合上了手中的折子。那双眸子依然冷冽,唇畔却扬起了笑:“苏参议,想清楚了?”
苏南枝不答反问:“微臣能踏进这间屋子,面见女王。女王不就已经知道,微臣的抉择了吗?”
狄琼如笼着迷雾般的威严凤眸,盯着苏南枝好一会儿,忽然大笑:“苏南枝,你果然没令孤失望。”
阿诺递上去一个半开的锦盒,内里躺着颗幽蓝色的药丸:“五日一次。按照女王办事,抵达渊城后,会给苏参议一颗时效半年的解药。”
苏南枝接过去,吞入嘴中。
“不知女王,最近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苏南枝问。
狄琼勾唇一笑:“倒也没什么,莫北川是萧沉韫得力心腹,这几日你与他走近些,拉一拉关系。等抵达渊城后 ,自有事情吩咐你办。”
抵达渊城,正好是解药失去效用的第五天,若届时不按她所说办事,便不再会有解药。
无非是赤|裸裸的威胁罢了。
苏南枝心中明晰,敛袍作揖:“微臣知晓了。若无旁的事,微臣便先离开,若在此处逗留太久,恐怕惹人生疑。”
“去吧。”狄琼嗤笑一声。
待苏南枝径直快步走出门外后,狄琼面上的笑容才渐渐淡下去,她从袖中拿出一个随生携带的长命锁。
那长命锁纯金锻造,正面镂空着“喜乐安宁”四字,背面以精细技法雕着佛莲福纹。
长命锁字面被摩挲的光滑,可见时间被人拿出来翻看。
狄琼双手细细摩挲着“喜乐安宁”四字,眼底的锋利算计也逐渐消散,目光逐渐柔和下来,凝睇着掌心小小的一方长命锁,眼前又浮现出当年怀抱襁褓女婴的画面……
“二十多年过去,孤已经记不清她的模样了。”
“当年生下她后,她那么小小一只,躺到襁褓里,奶呼呼的一团……”
“阿诺,你还记得吗?她好像是单眼皮……”

第三百七十三章 金屋藏“夫”
狄琼陷入回忆中,难得的笑着道:“那双眼睛特别漂亮,像极了她爹爹,眉眼都生的很美。”
阿诺不敢多语,也不忍打断狄琼。
全天下都知道,狄琼膝下无子,亦没有婚嫁,王子公主全是宗室中挑来收养的。
可谁也不知道,其实她在二十年前,曾与府上谋士相爱,秘密诞下一个女婴。
但未婚生子此等丑闻,有损声誉,不宜她与皇子争夺帝位,她便狠心将女婴送走。
这一送走,竟是二十多年,从未再见。
所以……
除了阿诺,与当年知情者,从未有人知道狄琼还育有一女。
狄琼称帝数十年,逐渐手握大权,摘除异己,巩固帝位后,也开始不惧舆情,秘密差人去寻那名女婴……
可多年,始终未果。
“小公主吉人自有天相,女王陛下假以时日,必然会找到她。”阿诺叹口气,为狄琼沏了杯温度适宜的热茶,双手奉上,“初春天寒,陛下喝杯热茶暖身,下午还需赶路呢。”
狄琼接过茶盏,疲乏地吹了吹水沫:“但愿……如此吧……”
那么多年都没找到,她其实早也不抱希望。
当年一念之差啊……
倘若她不曾抛下那个女婴,她也会留有一个血脉,也会有个孝顺的贴心女儿。
而绝非是狄锦姿一众喂不熟的白眼狼!
狄锦姿是狄琼从宗室收养的能力最出挑的侄女,自十岁起便亲自教养,如今却成了这幅鬼样子,为了个萧沉韫疯疯癫癫,要死要活……
收养的王子公主,没一个贴心体己!
若有一个自己亲生的便好了……
狄琼又哀叹了一口气。
下午启辰赶路。
陶辕一改常态,孝顺的像孙子。
时不时给苏南枝端茶递水,看着她的眼神也变得十分尊敬和忌惮。
“苏参议,可否觉得路途颠簸?若是过分颠簸,便停下来歇歇,不碍事的。”陶辕离她好几步远,露出一个谄媚讨好的笑。
“不必。”苏南枝言简意赅。
“若路上有什么差使我的地方,苏参议尽管发话,千万别客气!大家都是同僚,理应互相帮助。”陶辕像极了摇尾巴等骨头打赏的狗。
苏南枝对他一改常态的尊敬,稍许有些不适应,总觉得有些奇怪。
陶辕这前后变化也太大了!
最开始打压她刁难她,如今却处处忌惮她。
不过也好,如此一来省去了很多麻烦。
苏南枝不咸不淡地道了一句:“多谢。”便勒着缰绳,兀自赶路,心里思索着该如何破狄琼设下的圈套。
她好不容易吃了北川棘活下去,总不能又被花冢毒要了命吧?
叛国,绝无可能!
死后哪怕是挫骨扬灰,也要撒在大庆故土。
大庆占地辽阔,从南部最南到北部最北,风光各不同。
焦洲多戈壁滩和荒原,颇具异域风情,当地人也比京畿一带更热情奔放、朴素真诚,性子颇为直爽。
一望无际的戈壁滩上,荒草七零八落,冬日积雪还没完全消融,被皑皑白雪覆盖的红花冒出了尖,点缀了一片苍茫。
马背上颠簸了五日,终于赶在日落之前进了渊城。
二进渊城,苏南枝对此地不算生疏。
苏南枝部署礼部官员住所后,腰酸背痛地进了天字房。
房中,依旧金屋藏“夫”。
萧沉韫正在书桌前批阅小山堆似的折子,听见开门声,便放下狼毫笔。
“这一路骑马,感觉腰都断了。”
苏南枝叹口气,揉着腰走过去。

第三百七十四章 放饵钓鱼抓叛徒
“王爷,这几日,还是不要来我房间较好。”苏南枝想起昨日下楼时被偷窥,“周围有不少眼睛。”
“无妨。那些眼睛已经杀了。”萧沉韫为她揉腰捏肩,抿唇道,“洛云崖今夜抵达渊城,为你医治。”
说到这里……
苏南枝从袖中拿出一颗幽蓝色的药丸:“这是五日前狄琼给我的解药,我当着她面服下后,其实并未咽下,而是一直压在舌下。可请洛神医来拆解后仿制吗?”
“可。”
萧沉韫揉了揉她的脑袋,语气多了几丝担忧:“这几日你可有毒发?”
苏南枝忽略掉胸口处隐隐作痛之感,抚摸着他手掌心未愈合的伤,心疼道:“饮了王爷的血,撑了五日。”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大人,您要的热水到了。”
熟悉的声音……
苏南枝打开一条门缝,露出贴胡子戴头巾的余晔,他手中端着一盆热水,压低声音道:“洛云崖已到总督府。”
苏南枝微微点头,动作轻到连玉冠微晃动半分。
她接过热水进屋,脚勾着门扉关上:“王爷,洛神医到总督府了。”
“好。”萧沉韫推开后窗,搂着她的腰,只一瞬便飞了出去,脚踩红墙瓦舍。
苏南枝耳畔皆是呼啸而过的风。
萧沉韫轻功极快,如雁过无痕般转瞬移动位,似乎察觉到怀中人冷的微微发颤,他抬起宽袖,护住苏南枝后脑勺,替她挡了大半寒风。
两刻钟后,萧沉韫足尖轻点树梢,冷风灌满宽袖,稳稳当当抱着苏南枝停在了总督府院中。
正在府上喝茶的莫北川,忽然院中一阵清风拂过,连忙侧目,直接起身行大礼:“啊呀,贵客啊!摄政王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
“洛云崖呢?”萧沉韫朝他身后看去。
“谁?”莫北川微微一怔。
“方才可有叫洛云崖来总督府?”
“啊……”莫北川一拍脑袋,恍然大悟,“方才是有个乞丐,蓬头垢面的,叫什么罗云什么的,以为是要饭的,打赏了几个铜钱,赶走了!”
“是洛云崖,不是罗云。”费力好一番力气,翻上墙的洛云崖,砰地一声跳进院中。
莫北川连忙道:“对对对,就是他!”
苏南枝和萧沉韫朝前一看……
只见身穿紫袍的洛云崖,衣袍破烂,沾了泥泞脏土,一头墨发更是凌乱不堪,发丝间夹了不少沙粒,随着他走来,萧沉韫下意识后退一步,只因洛云崖像酸菜坛子捞出来似的,身上大股馊味。
“你这是……”
洛云崖翻了个白眼,气不打一处来:“自京城快马加鞭赶到此处,数千里路,累垮了三匹千里马,日夜不停地赶了五天!”
“辛苦洛神医。”苏南枝真心实意地作了一揖。
“不辛苦,诊金翻倍便是。”洛云崖黑黢黢的脸上一笑,瞥了眼萧沉韫,又看向苏南枝,“他定是没钱了,这诊金,还得劳烦南枝郡主出。”
“自然是我出。”苏南枝鼻尖微蹙。
“去主堂,我给郡主诊脉。”洛云崖道。
书房内重兵把守,洛云崖在给苏南枝诊治时,陆陆续续来了十几个官员,包括焦洲、祁州的都督提督、将军,以及两州各城知府。
墙上挂着一张巨大的宣纸,上面用各色笔墨勾勒着祁焦两州的山川湖泊,一条绿色线条插绘在其中,特殊地点画着小圈,圈内要么是兵器囤积地、要么是军队轮值驻扎地。
“这是本王与莫总督、余将军等几位心腹大将,研定的最新军事布防图。”萧沉韫扫了眼祁州总督、焦洲总督,又环视几位知府,旋即缓缓道,“若有不合理之处,可畅所欲言。”
“新布防图因地制宜、甚为严谨!可见王爷之远见,无人能及啊!”焦洲刘都督蓄着八字胡须,在一片静寂中率先答话,“有此布防图!北狄绝不敢来犯!大庆有摄政王如此能人,当真是天佑大庆啊!”
说到激动处,他振臂高呼:“天佑大庆啊!!”
其余几个大臣接二连三附和。
余晔这才将十几张|军事布防图一一发给了诸位大臣。
待书房内议完事,大臣们散去后,余晔双手环抱在胸前,蹙眉道:“王爷此计,真的能够找出内奸吗?”
“饵已经放了出去,只等鱼儿上钩。”萧沉韫唇角微勾,笑意凉薄而讥诮,整个人显得十分冷漠。
萧沉韫刚推开主堂内的门,苏南枝便脸色苍白地呕出一口黑血……
她脸色苍白如霜,唇角染着一丝黑血,越衬的人尽显病态,仿佛奄奄一息将死之人,萧沉韫疾步上前,握住苏南枝微微发抖的手,他半蹲下身子,温言软语地哄道:“南枝……你怎么样了?”
苏南枝浑身冷热交加,体内一阵比一阵凶猛的剧痛让她瑟瑟发抖,她忍不住下意识朝萧沉韫怀里缩了缩,喉咙处又迅速涌上一股黏|腻腥甜……
“呕……”又是一口黑血。
她纤瘦雪白的指尖,不停哆嗦。
“洛云崖你给本王滚过来!”萧沉韫眼尾迅速染上薄红,厉声叱咤。
刚去沐浴更衣,缓步走来的洛云崖被这语气吓得捂住心口。

第三百七十五章 若他不死,你便去死
“这是怎么回事?”萧沉韫一双俊眸布满阴翳,森冷的快要将洛云崖冻成冰雕。
“王爷你这脾气该改一改了啊!稍安勿躁!弄清事情原委,再骂我也不迟啊!”洛云崖胆战心惊地叹口气,如避瘟神般躲开萧沉韫,躲在大树背后,探出个脑袋道,
“我方才给郡主服了可解百毒的肃清丸,又用针灸将毒血凝聚到一处,呕出两口毒血后,再服用一颗我防止的那解药,便可解毒。”
萧沉韫扶着浑身难受的苏南枝,将她扶进了西院卧房,为她倒了温水漱口,拧干湿帕为她拭血。
苏南枝服用洛云崖仿制的解药后,毒发的症状正在一点点缓解,可还没完全消除,她倒在床榻内侧,将身子蜷缩成小小一团,连长睫也在微微颤栗,如暴风中的蝴蝶。
萧沉韫无法缓解她的痛苦,只能躺上床,将她小心翼翼揽入怀中。
礼部官员及军队将狄琼护送到渊城边境,便算是完成了任务。
狄琼踏上北狄边境的城池——图邺城。
她下榻在图邺城最恢弘的客栈,客栈当即被重兵守护。
“阿诺。”狄琼手执至高无上的璀璨权杖,那权杖顶端是一颗罕有的华美明珠,她双手交叠放在明珠上,目光里皆是接近冷酷的平静,缓缓扯动唇角,“办妥了?”
“回禀陛下,已经妥当。”阿诺臣服跪地,恭敬磕头。
苏南枝今夜回驿站下榻,并未和萧沉韫一起留宿总督府。
她刚打开房门时,一支巴掌长的小巧羽箭便破空射来!
苏南枝敏锐地侧身躲避。
“咻!”地惊响,羽箭嵌入地板,箭矢还绑着一张纸条。
拔出箭矢,取出纸条:“驿站左拐三街小巷口,红木马车,图邺城。”
这是……
狄琼派人留给她的字。
在狄琼眼中,今日是解药到期的第五日,若她还想活命,势必要听她吩咐办事。
可惜……狄琼还不知道她已经解毒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苏南枝樱唇缓勾,美眸中浮过一丝筹谋。
她走下楼,在人群络绎不绝的驿站中,走向柜台,轻叩三长两短的桌面,喊道:“掌柜的,问条路,三街怎么走?”
小二将抹布甩向右肩,点头哈腰道:“出门左拐,数第三条街便是了。”
说话的空档间,苏南枝环顾四周,将袖中纸条压在桌面的花盆底下,压低声音道:“交给总督府贵客。”
小二拿起抹布假装擦拭花盆,实则取走纸条,点了个头。
苏南枝今日没穿官袍,一袭雪白束腰长裙,裙摆绣着淡紫色兰花,青丝半披半绾髻,插着一支简单的螺旋玉簪,敛去朝堂之上的雷厉风行,做普通女子装束,格外温婉优雅。
左拐三街,走到小巷口,果然停着一辆红木马车。
她掀开车帘, 问道:“可是阿诺大人派来的?”
“请苏参议上车。”
“好。”苏南枝坐进熏香袅袅的车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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