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萧沉韫睁眸,眼底划过讥讽之色,“七王令陛下失望,雅贵妃棋差一着,扶水仙怀上新龙种,故而,七王不会是储君人选。萧瑜步步为营,居心叵测,今日会得偿所愿。”
“若陛下立了太子……那我们……”余晔陷入沉思,颇为犹疑地欲言又止,嘴里噎了好大一块油饼没咽下去。
“立太子,不也是可以杀太子么?”萧沉韫微微一笑,笑里藏刀,一双寒眸锋利的杀人无形。
余晔点头:“王爷高招。”
卯时三刻,官员陆陆续续达到紫金门,已有不少官员侯在了乾清殿大门前。
随着萧沉韫下马车,陆陆续续跪了满地的官员行礼。
萧沉韫身形本就颀长伟岸,活脱脱的衣架子,穿衣显瘦脱衣有腹肌,穿上那件气势非凡的靛蓝朝服,更是显得昂藏七尺、器宇轩昂。
朝服采用本朝最好的缂丝面料,用的是最难的双面异绣针法,前身刺着秀丽山川,还有一头脚踏祥云、俯瞰高山的金麒麟,背后则堆刺着大庆绵延不尽的江河入海。
主要是,萧沉韫本就英武俊朗,剑眉如远山,气场强大,平时不穿官袍的时候,便给人十足的压迫感,如今身穿朝服,更是压的周围人大气都不敢出,能退避三舍绝不靠近一分。
唯独胆子大的苏南枝,与礼部三两官员站在墙桓下闲谈,她那双美眸直勾勾地盯着萧沉韫朝服上的静美图案。
负手而立、身姿清潇的萧沉韫,看了眼自己的朝服,朝苏南枝杨了下眉,仿佛在问:怎么样?你夫君今日帅吗?
苏南枝看着那身朝服,眼馋地点点头,心里满是称赞。
这傻姑娘……
萧沉韫挑眉,一本正经地严肃道:“去将礼部参议堂的人,全部喊过来,本王有事吩咐。”
余晔立刻去办。
礼部参议的人,约莫十几个官员,被萧沉韫忽然点名,各自都内心惴惴不安,慌乱的很。
分明几十步的路程,参议堂官员怂得又慢又忐忑,走的像蚂蚁搬家,漫漫又慢慢。
“话说,你说摄政王唤咱们参议堂的人作甚啊?”
“咱也是第一次私底下见那么大的官,你帮我看看,我官帽歪了没有?”
“苏参议,你怎么不害怕摄政王啊?”有一个从三品参议,紧张地擦了擦汗,朝苏南枝讲话道,“万一惹摄政王不高兴,直接撤了咱们官职,也不是不可能的。”
苏南枝面色如常,随波逐流地和那些官员一样,缓缓嗯了声:“怕,也是怕的……”
萧沉韫挑眉,扫了眼同朝为官的媳妇:“怎么?苏参议害怕本王?”
为什么害怕?是在床上害怕?
明明是他怕她,怕她生气、怕她不高兴,行吗?
萧沉韫在心里腹诽。
第三百五十九章 立太子
“摄政王威武无边,下官是有些胆怯。”当着那么多同僚的面,苏南枝信口胡诌。
萧沉韫挑眉,刚要再说两句话时,乾清殿内传来沉闷的一声“咯吱”响。
“乾清殿大门开,辰时一刻到!请文武百官按次序上朝——”新任大内总管扯着嗓子眼,响亮高亢地大喊。
“摄政王先请。”
文武百官连忙分列两边,对萧沉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萧沉韫英俊的眉梢一挑,宠溺地看了眼苏南枝后,金蚕丝走线的袖袍负在腰后,脚踩玉石阶,阔步走进恢弘磅礴的金銮殿,站在文武百官两列的最前面。
苏南枝身为文官,应当站在文官礼部三品官员那一列,她在一众大臣之间,只能远远地看到萧沉韫背影。
萧睦推开了本想搀扶他的大内总管,面色有些不佳地从御书房走了出来,高贵地坐在龙椅之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文武百官齐齐手拿笏版,齐齐高呼。
“众爱卿平身——”
萧睦中气有点不足,敷衍地抬臂,挥了挥龙袍,示意众人起身。
“朕,咳咳……朕……咳咳……”
萧睦刚欲开口,便是一阵长咳,大内总管连忙上前,为萧睦抚拍后背,送上一盏暖茶。
侍候在萧睦身侧的两个太监,立刻将五明扇挡在萧睦面前,不让众臣直视天子病颜。
萧睦颤巍巍地接过大内总管递来的帕子,掩唇又是一阵撕心裂肺地狂咳:“咳咳咳、咳咳!”
“陛下,快喝点喝茶暖暖身子。”大内总管着急地弯下腰,伺候萧睦喝茶,又连忙找了几个太监,紧急地低声道,“快去将智德仙姑炼制的仙丹拿来给陛下服下!”
待那白帕子从嘴边拿开,帕上已是一片骇人鲜血。
萧睦瞳孔一震,狠狠剜了大内总管一眼。
大内总管立刻接过咳血的白帕藏在袖中,又伺候萧睦就着热水服下仙丹,约莫半炷香后,萧睦气息才平顺了些,感觉身体在急速好转,终于松了口气。
就这半炷香功夫,底下的文武百官各自面面相觑。
不少聪明人,心里早就在半炷香内百转千回过万次了,脑子转的比眼睛还快。
萧睦殿前狂咳,不少人已经清楚,当今陛下浸淫好色,晚年龙体亏空,痴迷仙术吃仙丹,恐怕时日无多。
萧睦端着温热的茶盏暖手,老谋深算的眼睛,疲惫地扫视众臣,嗓音沙哑地缓缓道:
“从朕奉先帝诏令登基以来,勤政爱民、不敢自逸。朕绪应鸿续,夙夜兢兢,仰为祖宗谟烈昭缶,付托至重,承祧行庆,端在元良。九王萧瑜,英姿卓越,天意所属,俯顺舆情,而今授以册宝,立为太子,位居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
此话一出……
文武百官面色各异,微表情耐人寻味。
位列前两排的一品大臣,面面相觑,有甚者去观察萧沉韫的神情。
但萧沉韫神情如常,喜怒不形于色,众人也看不出什么。
萧沉韫身为百官之首,手拿鎏金笏版,尊贵地立于最前列,他面若冠玉,脸色平淡如云,甚至还颇有闲情雅致地敛了敛袖袍,仿佛在欣赏自己朝服上的麒麟,绣技有多好,能让南枝那样中意。
显然,萧沉韫并不关心谁被立为太子。
毕竟,谁被立为太子,他都可以徐徐杀之。
但……七王一党,镇国侯等人脸色就不太好了。
站错队的官员,那些从前给九王萧瑜使过绊子的人,品阶小的当即面如土灰,拿笏版的手都在微微发抖,一副哀大莫过于心死的模样,甚至觉得日后前途一片灰暗。
在一片诡异的平静中,萧瑜掀袍跪地,磕头高喊:“儿臣,谨遵父皇圣旨!谨记父皇教诲,必当不辱使命!”
御史大人和吏部尚书,灵机一动,当即出言恭贺:“微臣尊迎太子殿下!太子荣立储君,乃是天命所归、不负众望!”
紧接着,那些甘心的不甘心的大臣,纷纷笑着跪下恭贺。
萧瑜笑着同那些大臣打太极,说了一番定不辱使命、必将为国为民、励精图治此类的话。
萧睦身体不适,宣了此事后,便以身体乏累为由,提前退朝。
待萧睦一走,文武百官接二连三前来恭贺萧瑜。
包括心不甘情不愿的老狐狸镇国侯万松,也领着万琛远一起,勾唇笑道:“老夫早就说过,九王天资聪颖,勤政爱民,必有所作为!哦不,如今该改口,称上一声太子、殿下了。”
万琛远亦是拱手作揖:“太子殿下安好。”
萧瑜在一群恭贺声中侧目,也手拿笏版,朝万松父子还礼,微微作揖,似笑非笑道:“无论谁做太子,为的都是天下黎明,能力有多大,责任便有多大。日后还请镇国侯多多指教。”
“哈哈,太子殿下谦逊,老夫不敢当。”
以万松老泥鳅一样的性格,极为吃得开。
七王萧仁明从人群里走过来,拍了拍萧瑜肩膀,笑容豁达:“恭喜你了!九弟!日后七哥可要你罩着我啊!”
萧瑜也拍了拍萧仁明的肩膀,故作兄弟情深:“这是哪里话,我还有很多需要向七皇兄学习的地方。”
萧沉韫将手中笏版随手递给余晔拿着,淡淡一笑,眸眼寡淡随意。
“皇叔。”萧瑜和萧仁明齐齐喊道。
“摄政王。”众臣亦是整齐作揖。
“恭贺。”萧瑜薄唇微勾,弧度浅浅的,声音不悲不喜,毫无情绪,目光如泰山压顶般,气场颇为强大地看向萧瑜,“望你不辱太子之责,治、国、安、邦。”
这倒是萧沉韫的真心话,无论谁坐上太子之位,他都喜欢未来储君,位居东宫一日,便一日为天下黎明。
“谨听皇叔教诲。”朝萧沉韫作揖的萧瑜,直起身子,眸子里现出几分深意,忽然略勾薄唇,意味深长道,“我有一事想请教皇叔。”
“你讲。”萧沉韫微眯眼睛。
“孤当上太子,想娶一人为太子妃,以皇叔之见,孤何时上她家提亲合适?”萧瑜微微一笑,眼里浮出若有似无的挑衅。
二人都很明白,彼此口中的她,指的是谁。
萧沉韫冷笑一声:“她,与你断无可能。本王规劝太子一句,先坐稳太子之位,再想太子妃一事,也不迟。”
“倘若孤一定要娶她为太子妃,摄政王也阻止不了。”萧瑜温润的目光中,仿佛夹杂一柄锋利的剑刃,于无形之中,刺向萧沉韫,“届时,她就是摄政王的侄媳。孤等着摄政王,来参加孤与她的成婚大典。”
萧沉韫不为所动,气场强大到无人敢与之对视,三两拔千斤般冰冷一笑:“晚了。”
只两个字,晚了。
萧瑜脸色微僵,笑容宛若被冰冻。
第三百六十章 错点鸳鸯
其余大臣,也不敢偷听萧瑜和萧沉韫的对话,极为识相地避开。有离得近的个别官员,也只是听到她之类的字眼,也不太清楚他们嘴中所说的女子是谁。
晚了……吗?
萧瑜心里涌出巨大的不甘心。不会晚!不能晚!
他怎么甘心?他这一辈子,唯一的一束光,在照耀他之后,被别人占有……
怎么会甘心呢?
在知道要失去她的时候,他真的不甘心。
萧瑜面色的笑越发难看,一向情绪管理极好的他,竟然被萧沉韫晚了二字,气的浑身微微发抖。
他回头,在人群里潜意识寻找苏南枝的身影。
可,她不在。
他找不到苏南枝了。
他找不到那个在儿时,为他添衣送食之人了。
蓦然间,萧瑜觉得,喉咙像是被人掐住,心脏慌忙地乱跳。他攥着沉甸甸的太子印玺,却半分都高兴不起来。
他一个人,踽踽独行,手握至高无上的太子印玺,走回建筑巍峨的东宫,坐上东宫大殿上的太子宝座。
黄昏时刻,暮色四合,天地笼罩在一片灰蒙蒙之中。灰黄的几缕夕阳从冰裂纹的窗棂射进来,投在未点灯的黑暗大殿中,萧瑜一个人孤独地身穿黄袍,独坐高台。
他摩挲着象征“皇权神授、正统合法”的太子印玺,没缘由地喊了一声:“枝枝……”
他脚踩荆棘,使了无数阴谋手段,杀了数不胜数的人,终于荣登太子宝座,可放眼天下,却没一个人真心实意地盼着他坐上太子之位,也没一个人因为他坐上了太子宝座而真心高兴。
那一刻。
他像一个孤家寡人。
他想念年少时,那个梳着双发髻的小姑娘,给他披上温暖的厚衣裳,他想念那个追在他身后一口一个瑜哥哥的小姑娘。
人,总是在彻底失去后,才会追悔莫及。
得到的不珍惜,没得到的又趋之若鹜。
权利,只有得到至高无上的权利——
当所有人匍匐在他脚边时,他才能得到一切想得到的东西,包括,苏、南、枝。
萧瑜握着那一方来之不易的太子印玺,在冷冰冰的大殿高台上,嗤笑一声:“不够,这还不够!本王势必要、登、基、称、帝!”
****
萧瑜能当上太子,似乎在意料之中,又在预期之外。
苏南枝从礼部回苏家时,秀眉始终紧锁。
皇家博弈向来如此,没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鹿死谁手,谁也定不了,龙椅谁来坐。
如果最后,称帝之人和前世一样是萧瑜,如果苏南枝找到机会,她会亲手杀死那个暴君。
一进苏府,苏南辕便掐着眉心,颇为恼火地踹桌子腿:“谁也没想到,当上太子的人,会是宫女生的九王。”
“二哥,慎言。”苏南枝味同嚼蜡地吃了一口青菜,“再看看接下来的局势吧。”
苏南辕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悄悄道:“父亲,大哥,枝枝。二哥在御林军巡逻皇城布防的同僚,昔日的同窗好友,这几日曾亲眼目睹,陛下半夜咯血。今晨早朝,陛下一阵咳嗽,怕是又咳血了。这样一来,只怕……”
“二哥!慎言!”
“二弟!慎言!”
“苏南辕,你慎言!”
苏正、苏南澈、苏南枝三人齐齐放筷,看向八卦的苏南辕。
苏南辕连忙捂住嘴,夹了几颗花生,喝着桂花酒,低声道:“好好好,我慎言。只不过咱们苏家,三兄妹同朝为官,最近可要擦亮眼睛看清局势,千万不能站错队。保持沉默,保持中立,别搅这趟浑水,依我之见,咱们还是站摄政王那一方,最好。”
“南辕这话倒没说错。”苏正道,“摄政王于苏家有恩。”
提及摄政王时,父兄三人的余光,总是若有似无地看向苏南枝。
苏南枝低头吃饭,闷声不说话。
苏南辕人精似的,筷子敲了敲碗沿,嗳了声:“枝枝啊,不是二哥催你。你也快二十有二了,何时能给二哥拐个妹夫回家啊?好让二哥和父亲逢年过节,也有个亲家串门,有个妹夫能陪着我喝酒啊!”
一向不管家中事务的苏南澈,难得的附和一声,点头道:“正是。”
苏正咳了下,瞥向苏南辕:“你催什么?枝枝不嫁人,一辈子待在家中,为父也很乐意。”苏正顿了下,话音一转,“但若是能找个可靠之人,与之过一辈子,也算了却为父的担忧。为人父母,我希望枝枝有个夫婿,能和苏家一样,做你最坚强的后盾。”
“当然,你若此生不嫁,那你大哥二哥,还有整个苏家,也是你最坚强的后盾。”琉璃灯下,苏正满眼慈爱,给苏南枝夹了一块她最爱吃的梅干菜扣肉。
苏南枝咬着梅干菜扣肉,眼眶微微发热,心里倍感温暖。
“某些人是不是不急啊?你都二十有二了,为什么某些人还不着急?”苏南辕夹了一大筷红烧肉扒饭吃,絮絮叨叨地讲。
他口中的某些人,听在苏南枝耳中,甚至扎耳。
她知道,二哥说的是萧沉韫。
“这样吧。”苏南澈脑中灵光一闪,嘿嘿一笑,用手肘顶了顶苏南澈,“明日我便给枝枝物色个好郎君,大哥,你没事也帮枝枝物色一个。你那么优秀,当年可是科考状元,你那些友人哪个不是风光霁月,勤奋好学?没事让他们来苏府聚一聚,设个宴会招待招待。”
苏南辕朝苏南澈挤眉弄眼。
苏南澈颔首点头,表示可以。
翌日,清晨。
苏南枝休沐在家,苏南辕特意告假,连哄带骗地拉来风清琅。
苏南辕拽着风清琅,将他拖进苏府,大声道:“哎哟喂,你至于吗?不就是让你来府上吃个便饭吗?借口这借口那的不来,怎么?还要让本将军三催四请啊?小心本将军扣你俸禄!”
“……”风清琅被狗男人拽的衣领都快歪了,他向来喜欢着装周正,眼下被苏南辕拽的脸比锅底还黑,当即扯回衣领,喊道,“苏参领不必拽末将,末将会走。”
“那我放手,你不准跑!”苏南辕满眼警惕,尝试着刚一松手。
衣领被松的风清琅,拔腿就跑!
“你个兔崽子!!”苏南辕急忙追上去!
风清琅跑出院门,迎面便撞上一个身穿紫裙的姑娘,赶紧刹住脚,这才看清来人是苏南枝,他连忙拱手作揖:“南枝郡主,冒犯了。”
“无妨,风公子并未撞到我。”苏南枝道。
风清琅长得文弱清瘦,偏生从武参军,当了个护军副将,苏南枝倒是有些好奇,他这般斯文温雅,会拿剑杀敌吗?
不及苏南枝想完,苏南辕便气喘吁吁吹来,将长臂搭在风清琅肩膀上,勾肩搭背道:“枝枝,我给你物色的俏公子,如何?”
“……”苏南枝翻了个白眼。
风清琅也同样翻了个白眼,可不兴乱点鸳鸯啊,他可不想当摄政王的情敌,他愤愤地看向苏南辕,脸上写满四个大字:不要瞎搞。
那知,苏南辕回瞪过去,眼眸里尽是威胁之意,仿佛在说:你小子!配我妹妹,算你小子高攀!怎么?你还不乐意?
风清琅被苏南辕放在架上烤,心慌地抬袖,擦了额前汗水。
就在此时——
“摄政王到——”门房高声通传。
苏南辕心道:来的正是时候。
第三百六十一章 吃醋了?真酸呀……
萧沉韫从京郊烨羽军的校场回府时,路过苏家,便提了不少礼盒上门拜访,也算是慰问老臣,亦或者后辈拜访长辈。
可好巧不巧,苏正今日带着小湛去了樱羽山。
萧沉韫坐在右方上位,接过江源递来的碧螺春,他轻轻用茶盏撇去水面浮沫,抬头时,正好看见苏南枝、风清琅、苏南辕一起走来,朝他行礼。
萧沉韫不动声色地微微蹙眉,瞥了眼站在苏南枝身侧的风清琅。
风清琅顿觉脖子上悬了一把刀,当即就想离苏南枝远远的,却听见苏南辕笑着大声道:“不知摄政王前来苏府,实在有失远迎啊。这位是风清琅,是我小妹友人。”
萧沉韫剑眉微蹙。
被架在火上炙烤的风清琅,嘴角带着苦笑,摆摆手,十分为难道:“也、也不算多熟悉,就是……是正常交往的友人。”
“正常……交往……”萧沉韫沉吟着,重复四字。
风清琅擦了擦额前的冷汗。
苏南辕又道:“诶,风副将,近来春色正好,河堤边草长莺飞。你不是邀请我家枝枝游湖吗?这里有微臣陪着摄政王便好,你们二人快去游湖吧。”
“游、湖?”萧沉韫咬重字眼,冷冰冰的目光,扫向风清琅。
“不不是……我……微臣……唉!”风清琅有苦说不出。
苏南辕在风清琅的胳膊上拧了一把。
风清琅快被苏南辕给烦死了,当即忙不迭点头:“知道了,知道了,下官这就和南枝郡主一起去游湖。不知南枝郡主,能否赏脸?共游明镜湖?”
萧沉韫紧皱眉头,有些不安地看向苏南枝。
“去吧,她答应了。”苏南辕的目光在萧沉韫和苏南枝之间来回扫量,随后心一横,轻轻把苏南枝往外推,“去吧,趁年轻,多结交同龄友人,毕竟你也二十有二了,等不起了。”
最后那句话,表面是说给苏南枝听的,其实也是一语双关,故意说给萧沉韫听。
苏南枝前脚刚走,身后便传来“哐当”一声。
萧沉韫将茶盏按在桌面上,站起身,大步流星朝院外走去。
“王、王爷这是去何处?”苏南辕连忙追上去。
萧沉韫脚一顿,咬牙道:“游湖。”
“王爷当心倒春寒啊,虽是初春,可天气仍然严寒!王爷还是别去游湖为好,诶,王爷?”苏南辕看着萧沉韫阔步追出去的背影,笑的肚子疼。
苏南辕颇有成就感,双手环抱于胸前,勾唇,自言自语道:“摄政王,看你急不急?醋不醋?看你何时来提亲。”
微风拂柳的明镜湖上,游船络绎不绝。
今日天晴,圆拱桥上有一道彩虹,衬的湖光潋滟,景色宜人。
风清琅自掏腰包,租了一叶小舟,找小贩买了几包糕点、蜜饯糖葫芦大枣,一堆女孩子爱吃的零嘴,笑着递给苏南枝:“我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但女孩子总爱吃点甜口的,你看,这些是你爱吃的吗?若你不爱吃,我再给你另买。”
“多谢风将军。”苏南枝接过蜜饯。
“南枝郡主,坐下吧,站着怪累的。”风清琅为人实在,抬袖为苏南枝擦干净板凳,又拿起木浆,不太熟练地划船,“我来划船即可。”
和风清琅走近了,苏南枝才发现,他与其他行伍男人不同。
风清琅身上总是熏着淡淡的松木香,每次见到他,衣着都很干净得体,甚至没有半点汗臭。他身形清瘦,许是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瘦削,故而爱穿浅色、单色的宽松长衫,风一吹,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儒雅气质。
而且风清琅性情随和,被苏南辕那么“折磨”,也没发脾气。
苏南枝点了点头,心想,若自己身边有合适的姑娘,一定要给风清琅介绍。
“想不到风公子文文弱弱的,竟然会参军。”苏南枝坐在船头,咬了一口桂花糕。
风清琅苦笑一声,费力地划着船桨,想起那群军中之人,尤其是汗臭味熏天的苏南辕,便仰天长叹:“我也没想到,我会参军,还会……”碰到你二哥那样的主上。
他欲言又止,还没说完,就连连摇头叹气。
“不好了!有稚童落水了!”
“救命啊!来人啊!救命啊!”
湖中央忽然想起求救声。
风清琅和苏南枝齐齐朝不远处的湖中央看去……
只见有一个六岁男童,许是不小心从岸边跌了下去,正嚎啕大哭着,在水里不停扑腾,而四周,好像并没有会凫水之人下去救他!
岸上的妇女哭的撕心裂肺,捶胸顿足:“我的儿啊!!救命啊!谁来救救人啊!”
苏南枝扔掉桂花糕,纵身一跃,跳入水中!
与此同时,身侧的风清琅也跟着跳了下去!
“扑通!”两声。
二人齐齐朝落水孩童游过去!
此时正值冬末初春,湖水仍然冰冷刺骨,苏南枝在湖中抱住孩子时,冷的浑身打寒颤,连牙齿也止不住地发抖。
“把孩子给我吧。”跳入水中的风清琅,玉冠掉落,如绸缎般丝滑的青丝散开,披在腰际,连宽松长衫也湿漉漉地紧贴身体,现出了“他”曼妙无比的身材曲段……
同在水中的苏南枝,离风清琅很近,只一眼便看出了端倪。
苏南枝瞳孔微微一缩,明白了什么,当即将救起的孩子递给风清琅,她迅速游上船,将自己的大氅递给风清琅,急忙道:“风姑……风公子,快快穿上,当心着凉。”
风清琅长衫湿哒哒地滴水,她暗叫了声糟糕,迅速接过苏南枝大氅穿在身上,连忙道:“多、多谢南枝郡主,我、我衣袍已湿,先回府换身衣裳,改日再、再寻南枝郡主游湖。”
看着败露真身、落荒而逃的风清琅,苏南枝急忙温声出言:“风公子放心,你的秘密,我不会告诉别人。方才在湖水中,离别的船只远,除了我之外,也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你的秘密。”
风清琅慌乱的脚步一顿,惴惴不安回头,感激地朝苏南枝作揖:“多谢郡主。”
说完后,风清琅才踩着轻功离开了。
苏南枝相信,风清琅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才会女扮男装参军。
同为女性,深知入仕不易,她断然不会将风清琅的秘密说出去。
想到这里,她摇头叹了口气,忽然后知后觉,想起二哥的荒唐之处,想起二哥还曾偷看别人洗澡,说人家小白脸,今日又是对风清琅勾肩搭背的,顿觉不妥,回去需要好好提醒二哥,不要老对人家动手动脚……
苏南枝打算回家,刚一转身,便撞到了一堵结结实实的肉墙,抬头一看,是沉着脸的萧沉韫。
在苏南枝还没反应过来时,萧沉韫便揽住她的腰,飞身上了隔壁的画舫,直接进了一间雅间。
门被萧沉韫插闩关好。
萧沉韫步步紧逼,将苏南枝圈在怀中,气的呼吸不稳,他紧紧盯着苏南枝,一字一句地问:“你,这么关心风清琅?还关怀备至地将大氅给他穿?是担心他着凉?”
苏南枝噗嗤一声笑了,拿指尖戳了戳萧沉韫的俊脸,揶揄道:“高高在上的摄政王,吃醋了?好酸……”
“你还笑。”萧沉韫低头,惩罚性地咬了咬她唇角,将她放在床上,欺身压下,攥住她戳脸的双手,“你把你的大氅,给别的男人穿……”
“那我去找风清琅,把大氅要回来,给你穿?你就不吃醋了?”苏南枝掩唇轻笑,“王爷怎么跟个孩子一样?为这点小事,吃这么大的醋?”
“不是小事。”萧沉韫剑眉紧锁,俯身强吻她的锁骨,轻轻一咬,疼的苏南枝低声一喘,急忙推开他:“萧沉韫,你属狗的吗?”
“我属你的。”萧沉韫又咬了一口她锁骨。
第三百六十二章 皇城厮杀,开始真正的博弈
“王、王爷,咬疼了。”苏南枝发髻微散,簪子“叮”一声掉落在地 。
“我很酸。”萧沉韫大掌插进她的如瀑青丝中,像一匹领地意识极强的狼,不容任何人觊觎他掌中之物,他有些霸道,紧紧圈住苏南枝的细腰,极其没有安全感地抱住她,卑微地低声轻叹,“本王确实吃醋了。”
苏南枝被他温柔的酸话,听的心都软成一滩水。
“叩叩叩!”
雅间房门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苏南枝和萧沉韫齐齐站起身,苏南枝捡起地上的簪子,整理着装。
“王爷,不好了,王府西院起火!”余晔一边敲门,一边紧急道,“您的书房在北苑,此时大火未灭,若烧到书房,只怕会损失很多古籍……”
“好端端的怎么会起火?”苏南枝秀眉微蹙,有些不放心,“只怕有人故意为之。”
“本王回去看一趟。”萧沉韫打开门,大步流星下了画舫,“书房内存有不少要案卷宗,可命人第一时间抢出来了?”
“抢出来了。”余晔眼疾手快地掀开车帘,坐上马背赶车,“王府修建至今从未起火,小厮护卫日夜巡防,今日白天这火……来的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