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南枝—— by星辰入怀
星辰入怀  发于:2023年1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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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夫人这才想起,苏正‘已死’,芸院只有一个婢子、一个护卫,感慨苏家落魄,从前养尊处优的嫡长女,如今也要亲自扫雪。
不忍苏南枝如此寒酸,她有些自责道:“先前是我忽略了你的处境,明日便拨几个丫鬟婆子来伺候你,你是我万家未过门的媳妇,不能让你如此受累。”
“多谢万伯母美意,但不必了。”苏南枝道,“如今万家也正是用人之际,芸院这些杂活,言斐和春盛忙得过来。”
若让万家丫鬟过来,只怕她的一言一行都要向万家汇报。
万夫人见她推拒,便也不再提了,将汤婆子塞进她冰凉的手中:“再过一个月,你便会嫁进万家,嫁衣喜服已经备好,今日是送给你试穿的。若不合身,再让绣娘改改。”
嫁衣喜服……
苏南枝脑子一懵。
她从未像此刻这样,真真切切感觉自己要嫁人了。
六个绣娘分站两列,从院外鱼贯而入,手中捧着名贵漂亮的锦盒,里面放着凤冠霞帔、簪子步摇发冠,华丽至极,泛起淡淡的柔光。
“春盛。”苏南枝麻木地唤了一声。
春盛将六个锦盒搬入了寝卧。
苏南枝做了个‘请’的动作,喉咙疼的想哭:“请万夫人、世子移步正厅,喝点热茶吃点糕点,稍等片刻,我去试穿嫁衣……”
恰逢此时,言斐提着大包小包年货赶回来了,放下东西,就将万家一众人请去了正厅。
苏南枝推门而入,走进寝卧,便看见了萧沉韫。
萧沉韫手指骨节分明,修长白皙,好看的像玉笛,他的指腹轻轻滑过凤冠霞帔、婚衣喜服,摩挲着嫁衣袖口的珍珠,沉默不语。
苏南枝拿起嫁衣,递给了春盛。
“你换吧,本王转过身去。”萧沉韫嗓音极低,低的像落进了尘埃里,他走到了屏风后,慢慢阖上了双眼。

第二百二十四章 萧沉韫被斩杀于皇宫
春盛服侍苏南枝脱去普通的外裳,伺候她穿上了繁琐反复的厚重嫁衣。
那嫁衣,真如万夫人所言,是全京城最漂亮的嫁衣款式。
新颖、隆重、华贵、漂亮。
大红色嫁衣,领口绣着牡丹花色,喜袖缀着一圈圆润光滑的白珍珠,金蚕丝走线,在日光下熠熠生辉,裙摆逶迤到地,铺开了足足有十步长。
凤冠上缀满红宝石,镂空出各种美丽图案,金簪玉步摇、鸳鸯耳环,穿戴在苏南枝身上,可谓是荣光逼人,华丽至极!衬的苏南枝雪肤白嫩、美艳无边,美的不真实,像是画中精绘的天仙。
苏南枝站在铜镜前,不悲不喜,一双水眸犹如死潭般不起波澜。
萧沉韫从屏风后走出,捡起掉地上的一根金簪,给苏南枝慢慢簪入发髻中:“在嵩阳时,你曾说本王不会给人戴簪子,你看今日,本王给你戴的好看吗?”
“好看。”苏南枝牵强地扯出一抹苦笑。
萧沉韫凝视铜镜中的女子许久,才缓缓道:“你也好看。”
春盛给苏南枝开了门,怕弄脏嫁衣,抱起苏南枝逶迤在地的裙摆,二人去了正厅。
万夫人正喝茶的手一顿,满脸惊艳,站起身道:“漂亮!当真漂亮极了!”
万琛远也微微一窒息,有些不大好意思地看着苏南枝,耳垂便烧起来,变得通红:“很合身,南枝郡主觉得如何?”
“我都行。”
“那定这一身嫁衣了。”
嫁衣敲定,绣娘又给苏南枝研究了下妆发,万家的人才陆陆续续离开。
待他们一走,嫁衣未褪的苏南枝回了寝卧,屋内窗户大开,寒风猎猎地灌进屋中,吹的帷帐撕扯摇曳。
她以为萧沉韫已经走了的时候,男人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轻轻抱住了她的后腰。
苏南枝看着腰上的一双手掌,浑身窜过一股酥酥麻麻的电流,有些心悸,身子被这股心悸冲击的有些发软,身后男人无不遗憾的轻叹:“好看是好看,可惜不是穿给本王看的。”
萧沉韫握着苏南枝的肩膀,让她转身,看着她四处躲避的目光,喉结滚动:“看着本王。”
苏南枝小鹿乱撞,忐忑不安地去看他。
萧沉韫低头一吻,两唇相接,将她温软娇嫩的红唇吃干抹净,吻花了她的唇脂,二人的嘴边皆是樱红色的唇印。
他像一头暗夜狩猎饿了十几天的幽狼,一双眸子紧紧地锁定她,深深地看着她:“本王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嫁进万家。”
“王爷要做什么?”
萧沉韫将嘴角的唇印擦干净,掐着她的细腰,似笑非笑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你总不可能抢婚——”
萧沉韫俯身下来,再次吻她,将她后面的话吞入腹中,堵住了她的嘴,舌尖寸寸进攻侵略,撬开她严防死守的洁白贝齿,寸寸掠夺,如一股肆意流窜的暖风灌满每条缝隙,严丝合缝地吻住她,吞噬她呵气如兰的香息。
他想,要她。
他想要她,不止身心,还有往后千千万万的岁月。
生前同床,死后合葬。
苏南枝被他吻的全身发软,软成了一滩水,任他采撷。
止乎礼发乎情,而不逾礼法。
萧沉韫也只是亲吻了她,并未褪掉她衣衫,指腹勾起她垂落在耳边的一绺长发,在指尖缠绕、缭绕、打圈、摩挲。
她樱唇被吻的发红,一双美眸像初春江面的水雾,朦胧迷离地望着他,轻轻喘着香息,胸口也因方才的亲吻而起伏不停。
“乖一些,等着本王。”萧沉韫揉乱她梳好的发髻,俯身在她耳边,暧昧地沙哑着嗓子,低磁道,“抢婚、抗旨、争储、称帝……一切不可为之事,本王偏要为。”
“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本王不怕脚踩荆棘,堕入阿鼻地狱,没有任何人能阻挡本王想做的事情。”
说完,他为苏南枝系好大氅,阔步走出房门,带着余晔走了。
他说完这么一通话,就这么走了?!
苏南枝攥紧衣衫,凝视着阒无一人、空空如也的庭院,脑袋一阵阵发懵,跌坐在地,大红嫁衣杂乱铺地,不可置信地喃喃道:“萧沉韫,你到底要干什么……”
“萧沉韫……若你趟入浑水,不得善终,我又该怎么办?”
前世萧沉韫明哲保身,不参与争储之事,也从不锋芒毕露,时不时在寺庙中代发修行,躲过了皇室一次次危机,这才寿终正寝,载入史册配享太庙,被后人称颂。
此生却……
罢了……
她拦不住萧沉韫的,萧沉韫不是她能拦住的。
谁又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呢?
萧沉韫要做的事情,没人能改变,包括自己。
苏南枝深吸口冷气,脱下一件件嫁衣,换好平常的衣服,昏昏沉沉躺上床,困乏地睡着了。
睡梦中。
她看见,三子争储,雅贵妃要杀萧瑜,萧瑜要杀萧沉韫,皇室一片混乱。
在一片刀光剑影中,浑身是血的萧沉韫身穿雕虎铠甲,手提宝刀谋朝篡位,被萧睦派兵合围,左手臂被斩断,脸上三刀深可见骨的伤口,他眼神冷戾嗜血,带兵造反,却被萧睦斩杀于乾清宫前!

温言斐和春盛吓得连忙进屋,察看情况。
苏南枝冷汗淋漓,浑身湿的像从水里捞起来那般,整个人又惊又怕,浑身都在剧烈发抖,脑袋疼的像是被巨石碾过,手指发颤地抓住床桓。
是梦。这只是个梦!
萧沉韫不可能出事的!
梦都是反的!萧沉韫如此聪明,绝不可能出事!
“姐姐你可有事?”“姑娘是不是做噩梦被魇住了?”
“我没事……”苏南枝嗓音嘶哑,疼的快说不出话,“我……”
春盛连忙递过去一杯热水,苏南枝润喉后才道:“我做了个噩梦,怎么天黑了?我睡了多久?”
“姑娘吃过午饭,下午就开始睡觉,后来怎么也喊不醒,我便请来洛神医给姑娘扎针。姑娘高烧不退,昏睡到了后半夜,我和温阁主不放心,便轮流守夜,方才听见了尖叫,就赶紧进来了。”
苏南枝疲倦地点头,嘴唇干的起皮,一说话嗓子就疼,索性累的闭口不言。
春盛端来食盒:“这饭菜一直温在锅中热水里,姑娘先吃点东西,再喝药吧。”
等苏南枝吃完饭菜喝完药,已经天亮了。
她让春盛和温言斐各自回去补觉,等上午还要去宫中参宴。
春盛和温言斐守夜也累,苏南枝便自个梳妆打扮,忙完一切,又将马车牵出来,才去喊还在熟睡中的二人。
三人启程去皇宫。
今日设宴,尚留在京城游玩的北狄公主和西戎王子,也受邀在列。
西戎大王子拓跋宏魁梧雄壮,身高八尺,穿着羊皮厚袄,五官眉眼深邃立体,面容硬朗阳刚,一看便是草原马背上长大的糙汉,留着络耳胡赛,正同左如月说话:“皇后娘娘,我来大庆也有些时日了,怎么还没看见子珊公主?”
左如月慈爱地抱着小孙女,笑眯眯道:“子珊含羞、文静,不好意思见你,等过几天,本宫安排你们俩见个面。”
拓跋宏哦了声,言词犀利:“若子珊公主这么不待见我,心中另有所属,我也愿意成人之美,换个公主和亲便是。”
和亲重在联姻,拓跋宏对这方面不是很讲究,娶谁都是娶。
左如月心里一跳,连忙安抚道:“子珊近来染病在休养,天冷不便外出,大王子且安心等等,子珊是公主里长得最美的,性格也好,与大王子实属良配。”
拓跋宏冷哼了两声。
左如月心里着急,面上还不能表露出来,萧子珊也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躲了这么些日子,都快京城周边翻了个底朝天也找不到人!
苏南枝站在花园角落里,打量拓跋宏。
子珊可爱活泼,有些娇气,偶尔爱小胡闹,需要有耐心的人好好呵护,才能幸福,但这位拓跋宏脾气急躁、说话直爽犀利,明显是个不好相与的,更别提耐心了。
西戎一夫多妻,妻子更像个货物,夫死子承。
苏南枝正在神游之际,那位拓跋宏也走到了花园里,朝她走了过来。
“这位美人,你方才直勾勾地盯着本王看,你是不是对本王子有意思啊?”拓跋宏笑眯眯地摸着下巴。
“不好意思,没看大王子,臣女在看大王子背后的树。”苏南枝微笑着回应一句,转身就走。
哪想,拓跋宏居然趁着附近无人,伸手拦住她的路:
“嗳,美人可是害羞?你刚才分明就在看本王!你们大庆女子都爱害羞!但在草原上,所有姑娘都会跟蜜蜂回巢一样,朝本王子贴上来!你肯定是喜欢我,才老是看我。”
苏南枝决定,就算送子珊离开,也不让她嫁给眼前的蠢货。
拓跋宏伸手就要拉走苏南枝:“我观察过了,那边小树林没人,我让奴隶把风,不若我们……”
“放开她。”一道冰冷无情的话音响起。
拓跋宏回头去看,就看见了身穿靛青色麒麟官袍的萧沉韫,正踩着黑蟒短靴阔步而来,一股子威严感让他倍感压迫。
“你谁啊?这么拽?”拓跋宏眯起眼睛,挽起袖子,尽管他身高八尺,但还是被眼前男人的强大气场,压的有些心慌气短。
萧沉韫负手而立,寒眸如冰冷利刃,看向拓跋宏:“摄、政、王。”
原来他竟然是摄政王!
拓跋宏就跟鹌鹑见了猛虎似的,夹起尾巴,不敢造次,连忙退后五步。

第二百二十六章 秘密藏不住了
在北狄西戎、周边藩国人眼里,摄政王是比大庆皇帝还厉害的神,数次带兵击退敌军,前几年更是以一敌万,只身闯进敌军营帐,剥了十个敌将的人皮,挂在渊城城门口威慑敌军!
如此杀伐果断的神,拓跋宏避之不及,更不敢招惹,看见萧沉韫维护苏南枝,再看看二人郎才女貌,连忙揣测:“恕我不知,这竟然是摄政王您夫人,刚才多有冒犯,请大人不记小人过,多多原谅。”
您夫人?
苏南枝与萧沉韫微微一怔,想来拓跋宏是误会了什么。
萧沉韫倒也没解释,心情愉悦地说道:“大王子初来乍到,最好规范言行,否则小心惹祸上身。”
“是是是是。”拓跋宏连忙点头,转身离开。
此处人多眼杂,萧沉韫和苏南枝也得克己守礼,不能多说话多接触,仍需避嫌。
苏南枝福了福身,朝萧沉韫施了礼。
他点了点头,二人默契地各自转身离开,回了宫宴落座。
三宫六院的妃嫔也来齐了,百官家眷按回字形排列坐落,一圈圈地绕着中心尊位扩开。
苏南枝和万家位处第三列。
才出生没几日的小婴儿裹着厚衾被,被左如月抱在怀中,许是天气冷,人多害怕,孩子又哭又闹,闹得她脑袋疼,本身就不喜欢这孩子,若非逢场作戏,她才懒得抱!
左如月面上笑眯眯地逗着小婴儿:“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想母亲了?”顺势将闹个不停的孩子还给了宋佳月。
宋佳月心疼地抱过孩子,哄着她。
萧睦满脸笑意地敛袍落座,许是近些日子高兴,连走路都比从前利索,身侧还跟着个面生的莞贵人。
宫宴按后宫位分排座,主位萧睦,右边皇后,左边贵妃,可今日萧睦竟然在雅贵妃旁边安了个小椅,让莞贵人坐在他身边!
自从莞贵人入宫,陛下连牌子都不翻了,每夜直接宿在莞贵人寝宫。
何其受宠!可想而知!
莞贵人今日穿着石榴红束腰长裙,外罩水红色披风,端的是一派清纯怜人又美艳魅惑,眼线上挑,一双多情的桃花眼仿佛快溢出水般勾魂摄魄。
这个女子不简单……
苏南枝在心中暗暗猜测。
莞贵人伺候萧睦用膳,哄的他时不时哈哈大笑,半截身子都快入土的人,就跟回春似的,像个二八小伙子,将莞贵人揽进怀中,当着众人,毫不掩饰对莞贵人的宠爱。
宫宴行到一半,皇帝高兴之余,挑起扶水仙的下巴,摸着她后腰,玩笑戏问:“莞贵人深得朕心,不若把你册封菀嫔如何?”
“陛下!”左如月当即蹙眉道,“扶氏入宫即贵人,已是鲜少的天大恩赐,如今连跳两级升为嫔位,于理不合,于宫规不符!恐遭人非议!”
雅贵妃万依雪难得能与左如月统一战线,微微侧身,替萧睦布菜斟酒,温柔又滴水不漏道:“陛下疼爱菀妹妹的心情,臣妾能理解,可万事皆有礼法章程,妹妹进宫时日尚短,便晋升嫔位,难堵悠悠众口。”
萧睦看都没看她俩一眼,灌了口冷酒,威严嗤笑:“朕就是法度!富岭宣旨!”
大内总管当即领旨,扯起嗓子高声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莞贵人扶氏温柔静美,淑德含章,慧娴聪雅,着即册封为菀嫔——”
众人一片唏嘘,后宫妃嫔更是心中五味杂陈。
饶是苏南枝也有些诧异,这位横空出世的菀嫔究竟是何来头?
菀嫔谢主隆恩后,坐回萧睦身边,扫视四周时,目光漫不尽心地与萧沉韫对看一眼,萧沉韫微微颔首后,扶水仙便端起酒杯,自然而然移开视线。
苏南枝敏锐地捕捉到二人对视,不知道是不是她错觉,总觉得萧沉韫和这扶水仙有些关联。
宫宴约莫一个时辰就结束了,扶水仙搀扶着萧睦回了乾清宫。
左如月和雅贵妃的脸色都不太好看,雅贵妃尚且还能装一装温柔平和,而左如月回到凤鸾殿,就砸了几个玉瓶发泄火气!
“贱人!狐媚子!本宫原以为陛下只是一时新鲜,玩玩就跟忘了!却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晋她为菀嫔!”
“娘娘您消消气,气坏身子就得不偿失了。萤火之光岂能与明月争辉?小小一个菀嫔,不足为惧,何况她没有母族靠山,待她失宠,娘娘踩死她就跟碾死蚂蚁那般容易!”云栀赶紧奉承。
“查一查扶水仙的底细。”左如月冷笑一声,“本宫乃六宫之主,又岂会怕她小小一个菀嫔?本宫入宫数十载,杀死的这个嫔那个妃还不够多吗?她算什么东西!”
扶水仙能在龙潭虎穴的皇宫迅速晋升,且安然无恙,除了床笫上伺候陛下的本事之外,只怕还有高人保驾护航。
皇宫最忌讳,莫名未知的势力突然拔地而立,这会让很多人不安。
毕竟,谁也不知道是敌是友。
左如月正烦忧之际,萧子炎一言不发地来了殿中,还清退了所有太监宫女。
大殿之中,安静的落针可闻,只站着母子二人。
自家儿子可不是能藏住话的,左如月一看他这阵仗,便紧皱秀眉,不悦问道:“你又闯祸了?”
“没闯祸。”萧子炎提起手中酒坛,猛然举过头顶,灌了好几口烈酒,酒壮怂人胆,问出折磨他许久的疑问,“我究竟是不是皇室血脉?”
左如月一颗心险些跳出嗓子眼,瞪着眼睛,紧张地问:“你吃醉酒,在胡说八道什么?!”
萧子炎借着酒气,抽疯发癫般激动道,“这些日子我失眠难安,吃不好睡不着!整日提心吊胆!做梦都怕被诛九族!母后你给句实话,我到底是不是皇室血脉?”
“你听谁说的?这么苦苦追问?”
“苏、南、枝。”
“她居然告诉你了?”左如月吓得捂住心口,脚下一软,险些头重脚轻地栽倒,紧紧揪住萧子炎的衣领,火急火燎地追问,“她还说了什么!?”

第二百二十七章 从邪路走向深渊
“我并非父皇亲生嫡子,生父另有其人,还说她手里掌握着证据。”
萧子炎说完此话,左如月便颤颤巍巍地扶着凤椅跌坐下去,眼底生出无边无际的杀意,随后缓缓闭上眼睛,遮住满目狠辣,经过许久的沉默深思,她才像被抽走七魂六魄般深长叹气。
一声叹息,叹的萧子炎心里发慌:“母后叹气是什么意思?你这副表情……难不成苏南枝说的都是事实?”
“母后本想将这个秘密带进棺材,可如今我也瞒不住你了。”左如月浑身像卸了力般,焦躁又无可奈何,“本宫是在当上太子妃之前怀的你,懂了吗?”
当上太子妃之前怀的他,也就是说,还没嫁给皇帝,就已经怀了别人骨肉。
萧子炎一屁股跌坐在地,毫无形态可言,又哭又笑,指着自己呵呵呵笑:“母后当真会开玩笑!我当了十几年的太子,即使被废,也是大皇子,可你告诉我,我不是皇子,那我又该是谁?”
“我享受了这么多年皇家富贵,难道这一切都要烟消云散?”
“哈哈,我不信!”
见他状似疯魔,完全接受不了真相,左如月又何尝不是满腔怨恨痛苦?
为母则刚,她扶起地上崩溃的萧子炎,几乎是快咬碎了牙齿般,斜唇幽冷一笑:
“只要苏南枝死了,你就还是大皇子,只要将所有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宰成肉泥,那我儿就永远能安享皇室富贵!”
“可是她手上有证据……”萧子炎六神无主道,“这该怎么办?”
“先前本宫就打算杀了苏南枝,但她有摄政王庇佑,本宫才拿她没办法!可眼下她既无苏家做靠山,又是万家未过门的儿媳妇,摄政王要避嫌也不可能明目张胆庇佑她!正是千载难逢下手的好时机。”
左如月冷笑,恶狠狠道:“要在她未嫁进万家之前,杀掉她!这样既不会得罪万家,也不会有人替她报仇,更不会引起大风波。杀死一个毫无背景的孤零零郡主,就像把一只麻雀摁进水里,本宫要她死,她不得不死。”
萧子炎眼底席卷起疯狂的嗜杀之意,那是种不顾一切也要杀人灭口的冲动疯狂,哪怕两败俱伤,哪怕鱼死网破,也要杀了苏南枝的滔天仇恨。
“我知道了,母后。”萧子炎沉沉道,“母后……从前都是你庇佑我,我才能胡作非为。现在,也该我保护你了。”
就算是同归于尽,他也要杀人灭口,焊稳母后的凤位。
“你这……”左如月感动地眼眶发热,“你这孽障,以前向来肆意妄为,闯了无数祸患,如今终于懂事,也知道体谅母后的不容易了?”
萧子炎被废太子后,日日借酒浇愁,遭人冷眼,从前对他阿谀奉承的兄弟姐妹也开始拜高踩低,他也算遭受巨变,受尽世态炎凉。他挑眉,故意又恢复成从前混不吝的模样:“是啊,母后快给我几千两银子,我出去好办事。”
左如月嗔他一眼,给他一匣子银票:“别轻举妄动,听母后安排行事。”
萧子炎接过一匣子厚银票,跪地磕头,桃花眼漾出笑意:“以后我会孝顺母后,好好对待佳月母女,毕竟在我落魄时,只有你们关心我。”
“孝顺本宫就行了,宋佳月就算了,她并非真心,以后给你娶更好的。”
萧子炎闷着没说话,捧着银票走出了凤鸾殿,回到景明宫,第一时间召集他所有暗卫。
他将攒下的所有金银财宝,加上那匣子银票,哗地一声全部倒在地上:
“去碧落阁、黄泉阁买最顶尖的头部杀手,重金网罗各国刺客,请高人布局,不惜一切代价,我都要杀了苏南枝。”
京郊荒野峡谷一处隐蔽的溶洞,是黄泉阁分阁的驻扎点,用于接单收账,这也是鲜少世人知道的地方。没人知道黄泉阁总址,只知道这分阁。
萧子炎派出的暗卫,前去黄泉阁买命,拿着一厚叠银票敲墙:“喂,有人嘛。我找你们阁主买条人命!”
隐蔽的溶洞里,温言斐的随侍曜夜头戴面具,走了出来,言简意赅地问:“出多少钱?”
“一万两。”暗卫伸出一根手指头。
“单子不小,你要杀谁?”
“苏南枝。”
面具之下的眉宇紧紧一蹙,似乎没听清,再次问道:“杀谁?”
温言斐身穿金蚕丝走线的麒麟斗篷,人影颀长,戴着黑麒麟面具缓步而来,把玩着指尖短刀,薄唇划开一抹轻浅的冷笑,星眸便溢出寒意:“买主尊姓大名?”
“不便告知。”暗卫道,“你们只管杀人便是!”
杀手组织讲究的是,拿钱杀人或保人,不问缘由、不问身份,这是规矩。
温言斐哦了声,将他递来的银票,随意散漫地扔进草丛里:“抱歉,不接。黄泉阁目前暂停对外接单。”
银票落了满地,暗卫急忙去捡,低低骂句他娘的,转身就走。
“跟着他,查查身份,看是谁要杀郡主。”温言斐好看修长的手,缓缓摘下面具,现出一张清俊温雅的脸。
月光洒落在他俊脸上,温言斐目光逐渐冷沉,命令道:“黄泉阁接下来的重点任务,是保护南枝郡主平安。”
“是。”
接着,萧子炎又亲自乔装打扮成富商,拿钱去碧落阁买命。
谁承想,碧落阁直接就不接单,还把他赶了出去。
好大的胆子!居然拿扫帚把他打了出去!知道他是谁吗!
萧子炎气的骂骂咧咧坐上马车!
黄泉阁暂停接单就算了,许是杀手休养生息,可碧落阁听到他要杀苏南枝时,直接把他撵了出去。
难不成这碧落阁阁主和苏南枝有什么关联?
这碧落阁阁主到底是谁?
竟然如此袒护苏南枝!

第二百二十八章 原来我命这么值钱?
温言斐连夜赶回芸院,在看到苏南枝安然无恙时,才长松口气,将今日之事和盘托出。
“有人花一万两,重金买我这条命?”苏南枝屈指慢敲石桌,饶有意思地微蹙秀眉,“我这条命,原来这么值钱?”
“姐姐别开玩笑了,被追杀可不是闹着玩的。”
温言斐理智分析:“对方乔传打扮秘密前来,花重金买命,想必不缺钱也会去碧落阁买命,就怕背后之人还留有其他狠招,置姐姐于死地。这段时间我就放下所有事情,随时随地保护你。”
苏南枝面色沉静了几分,红唇微勾:
“放眼京城,与我有仇之人,无非皇后、萧子炎、狄锦姿,还有些小人物我记不住了。狄锦姿拿出八百两都心疼,不会如此阔绰。猜测是萧子炎或皇后,亦或者二人合谋。”
“但合谋又说不过去,皇后饲养的黑金面具不比杀手组织差,又有高深莫测的宋晨云相助,不可能如此草率拿钱去外面买命。杀我,挑个合适时机,布个精妙的局,宋晨云就绰绰有余。”苏南枝反唇讥笑,“这可能是萧子炎一个人的谋杀计划吧。”
“姐姐冰雪聪明,与我考虑的一般无二。”温言斐眸子在寒夜中越发幽深,覆满笑意,“不若借机铲除萧子炎?杀之以绝后患。”
苏南枝不置可否,只是模棱两可道:“把刀竖起来,利刃朝外,若他要撞上来,便算他自己寻死。”
她本无杀人之心,可若对方偏要杀她,她也只能亮剑出鞘。
“看来姐姐已经有对策了。”
“算是吧。”苏南枝揉了揉眉心,看了天色,“言斐歇着吧,夜深了。”
温言斐道了声好。
朦胧清冷的月亮钻进厚云层,雪沫子布满漆黑夜空,星星点点般轻盈落下来。
寒冬像会施法的精灵,轻挥冷风,温度骤降,无数白雪便将大地、屋舍、街巷、花草染上了一层素色。
第二日,苏南枝刚掀开被褥,便察觉到股寒意。
她轻推开一条窗缝,凌冽如刀的寒风便呼啸刮来,割的她脸生疼,连忙竖起大氅毛领,遮住脖子,关严窗户,走到屋外,满院银装素裹,腊梅树压满积雪,用手轻轻一摇,枝桠便哗哗哗地掉雪渣,露出红似火的红梅花瓣。
有白雪做反衬,红梅显得越发艳丽,成了冬日雪景中的一抹暖色。
春盛戴着新织的红狐帽子,拿着扫帚去打屋檐下结的冰棱子,吧嗒吧嗒掉地,声音清脆又响亮。
温言斐疾步回到芸院,手中大盒小盒年货便落了地,边走边说道:“姐姐,不好了!”
“何事如此慌张?”苏南枝剪梅枝的手一顿,半片花瓣被锋利刀尖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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