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南枝紧握宋佳月满是汗水的手,弯腰在她耳边低声道:“要努力活下来,不然我会看不起你的。”
宋佳月满眼含泪,重重点头,深吸口气,再次咬紧牙齿,使劲浑身解数尖叫着用力!
终于孩子的头挤了出来!
陆陆续续响起撕心裂肺的痛叫,约莫一时辰后,哇地两声响亮哭叫,孩子呱呱坠地,被产婆用锦缎包裹着,擦拭婴儿身上的血污。
“你们也辛苦一晚上了,都出去吧,这儿留给我们几个老婆子就行。”棕衣产婆笑着擦去额前汗,一副善解人意的宽容模样。
几个宫婢一一退了出去,唯剩苏南枝和榕花。
“咋地,你们俩还要留在这里?”产婆笑眯眯道,“没事!孩子都生下来了!不会有大碍的!两位姑娘就去歇着吧!”
榕花有些慌,不知如何作答。
苏南枝捻起帕子,一边给宋佳月擦去额前汗水,一边淡淡道:“多谢嬷嬷关爱,我自幼服侍郡主长大,若我走了,只怕她心中不安。”
产婆见支不走她,又道:“姑娘真是忠心耿耿啊,那你去拿几张干净帕子来,我给侧妃处理下恶露。”
苏南枝扫了眼榕花,榕花立刻道:“奴婢这就去。”
产婆见苏南枝还稳稳当当站在那里,忽然有些不悦:“你也去跟着,多拿几张干净褥子来,多打几盆热水。”
宋佳月面无血色地躺在厚厚被褥中,眼角滚落泪水,朝苏南枝虚弱摇头:“别……走……”
苏南枝握住她微微发抖的手指,冷眼看向四个稳婆:“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要拿帕子又打热水,四个人八只手,不知道自个儿去?”
第二百一十九章 没人可以把我拐跑
产婆当即怒斥:“我们要帮皇妃处理生产事宜,生孩子是大事,离了谁都不能离开稳婆!你个什么不懂的贱婢,还不快去?!”
“既然人手不够,方才为何要支开那么多宫婢!”苏南枝目光迸出凌厉。
这句话怼的稳婆们咬牙切齿,狠狠剜了她一眼!
棕衣产婆拧湿帕子,挽起袖袍,手伸进被褥之中,宋佳月猛然感觉到一阵剧痛,疼的满头大汗,发出凄厉地惨叫!
那惨叫尖利的像要刮破人耳朵!
窗外电闪雷鸣,瓢泼大雨!
一道惊雷滚滚,轰隆巨响,将天空劈的四五分裂!
刚出生的孩子,被稳婆抱在怀中安抚,许是有心灵感应,仿佛知道自己母亲在经历什么一般,忽然哇哇大哭!
苏南枝当即拔出腰间沧月剑,横在棕衣产婆脖子上,冷冷道:“我不管你和谁进行了交易,但是现在,你必须保证她平安,否则,你现在就得死。”
其他婆子刚要尖叫时,春盛一把推开门,将余晔的刀,横在她脖子上。
“这可是大皇妃,生下的可是龙孙!你们真以为今夜收钱杀了她,制造出难产而死的假象,那位贵人就不会杀你们灭口?”苏南枝冷笑,低声呵斥,“天真!如此皇室辛秘,你们杀了侧妃,那位贵人也会杀你们灭口!”
“这这这……”四个产婆面面相觑。
苏南枝毫不手软,刀尖划破产婆脖子表皮:“老老实实的救人,否则我这手一抖,你也别活了。”
产婆吓得脸色苍白,袖中细小刀片掉在地上。
那刀片沾了点鲜血珠子!
想必刚才,产婆就在试图拿刀片割伤宋佳月产后未愈的地方,引发撕裂大出血,从而让她‘难产而死’,所以宋佳月才会发出那声惨叫!
所幸被苏南枝及时阻止!
思及此,苏南枝眼眸冷了冷,产婆在刀尖胁迫之下,只能规规矩矩地给宋佳月处治产后事宜。
“春盛,都安排妥当了吧?”
“妥了。”
产婆是左如月从宫外请来的人,给宋佳月接生完自然要出宫去,几个产婆被要挟着,战战兢兢翻窗户出了皇宫,就被温言斐抓住敲晕,合着全家老小运走了。
左如月正在凤鸾殿睡觉,对于宋佳月生孩子,她完全漠然不关心。
在她眼里,宋佳月今夜必死无疑,至于那个孙子,若不是陛下认可,她根本不会认!
宋佳月这个贱人算计她,她怎么可能认贱人生的孩子做孙子?
只有云栀还在宋佳月的寝宫外等着。
苏南枝抱起尚在襁褓中的孩子。
那孩子五官像极了萧子炎,只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随了宋佳月,朦朦胧胧地看着四周,扬起白乎乎的小手挥着,可爱的紧。
苏南枝用指腹轻轻地摸了摸小婴孩,脸蛋白白糯糯,像嫩豆花似的,微掀布条,看了眼,是个女孩。
她将孩子放在宋佳月枕头旁边:“是个女孩,女孩挺好的,不会沦为左如月争名夺利的工具。”
是个女孩啊……
死里逃生的宋佳月眸眼微暗。
不谙世事的小婴儿,小小手掌握住苏南枝的大拇指,如白纸般单纯可爱。
“宋佳月,这是你的孩子。为母则刚,既生下,无论男女,都要好好抚养。你要担起做母亲的责任,别让她像你一样,年少误入歧途。再恨萧子炎左如月,都要善待她、教她读书识字。”苏南枝平和地说完。
半晌,宋佳月才抱住襁褓中的孩子,沉沉点头:“你放心吧,苏南枝,谢谢你啊……我会教养好她的,我们母女二人,此生欠你。”
“多余的话就不用说了,皇后那边,不需要我教你怎么应对吧?”苏南枝在水盆中洗净双手,推开窗户。
“不必,多谢了。”
苏南枝爬窗,带着春盛走了。
二人宫女打扮,手中拿着御膳房外出采买的令牌。
寅时四刻,天还没亮。
苏南枝看向春盛提着的刀,迟疑了下:“我记得我没给你买刀啊,这把宝刀,少说百两银子吧?精钢锻造,刀鞘华美……”
春盛在夜色里红了脸,摸了摸头发道:“先前姑娘练武时,我跟着学了点三脚猫功夫,进皇宫后,遇到余晔将军,他把刀借给我了。”
余晔这才从树冠上跳了下来,拿回宝刀:“春盛你可以啊,看着瘦瘦弱弱的,没想到还会使刀。”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论及耍刀,肯定没有余将军厉害。”春盛俏脸又红又烫。
“那有机会,我教你耍刀练武,这样你遇到歹人,也好逃生。”
空气中好似有恋爱的酸臭气息……
苏南枝笑着道:“要不我走,你们再接着聊几句?”
“姑娘!你惯来爱取笑我!”春盛跺了跺脚,“余晔将军,不和你说了,再和你说,我家姑娘要吃醋了。”
“我看再这么下去,我家春盛就要被拐跑了,唉~这让我去哪里找一个称心如意的小跟班啊?”
“姑娘……”春盛满脸羞红,拧着丝绢,拉住苏南枝的手摇晃,“在春盛心里,最重要的永远是姑娘,没谁可以把我拐跑,除非有一天姑娘不要春盛了。但就算姑娘不要春盛,春盛也会屁颠屁颠跟在你后面~”
繁茂的树冠上,还坐着灰袍白色大氅的男人,正静静凝视苏南枝。
夜色太黑,苏南枝并未留意到这道视线。
只不过……
苏南枝和春盛出宫这条路,未免也太顺利了吧?
一路出宫,甚至没看到几个值守的宫人。就好像有人给她提前清了道。
苏南枝出了皇宫之后,左如月也去了宋佳月的寝殿。
天光逐渐大亮,寝殿内已经收拾干净,只剩下分站两列的六个宫婢。
萧子炎也醒了酒,晃晃悠悠跨进寝殿,就看到了刚出生的小婴儿,当即瞪大眼睛:“佳月!你你你昨日生孩子了?我竟然不知道!你也不知道喊我一声!我昨晚就不会喝那么多酒了!”
宋佳月真想翻他一个白眼,心中冷哼。
你个废物,喝得跟死人一样,喊你?喊你就能醒?
她九死一生,竟然是给这样的废物生孩子,想想就可笑!
“昨夜是我不对,不该喝酒误事,错过了你生产。多亏母后给你安排了全京城最好的稳婆,伺候你生产,眼下母子平安,简直可喜可贺!”萧子炎撸起袖子,就要抱孩子。
宋佳月想起苏南枝同她说的‘忍’字,压住满腔怒火,哂笑:“殿下这是哪里话?昨夜我若死了,草席一卷,随便扔出去便是,您怎么会不对呢?您做事对着呢,没有一件错的!”
“你好大的脾气!”左如月摔着凤袍,跨进门外,第一时间抱起孩子看了下,忽然拧紧眉毛,“生个女孩,还敢朝大皇子发脾气,宋佳月,你该当何罪?”
宋佳月浑身虚弱,根本没力气下床跪地,只能扯了扯萧子炎衣服。
萧子炎抱着孩子,嘿嘿道:“女孩多好啊!老子就喜欢女儿!生个小子,满身汗臭脏死了!”
这番话,听在左如月耳中,忽然对萧子炎失望极了。
若是个男孩,带着祥瑞降世,必能让萧睦喜欢疼爱,那将前途无量,左如月尚且能效仿庄孝太后,推皇孙登基,幕帘听政!
可女孩……
左如月算计的所有,将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废物!”左如月抬袖,狠狠甩了宋佳月两巴掌,“两个儿子都生不出来!”
萧子炎连忙道:“母后你抽什么疯?佳月刚刚生完孩子!”
“还有你!”左如月指着萧子炎鼻子,骂道,“本宫会给你迎娶正妃!接着给本宫生!必须生出来一个儿子!”
宋佳月被打的嘴角出血,头发散乱,虚弱地倒在床角,心里丛生出密密麻麻的恨意……
“对了,几个稳婆去哪儿了?”
“在臣妾生产时意图不轨,想要杀臣妾,被臣妾打发出宫了。”
宋佳月刚说完,左如月便眯起了眼睛,凤眸露出些许怒意,冷笑一声,当着萧子炎的面,倒也没说什么,摔袍离开景明阁。
至于亲孙女,她更是连看都没看一眼。
萧子炎看着左如月离开的背影,抱着襁褓女婴,忽然想到那日苏南枝说的话。
苏南枝手中是否真的掌握着证据?
他到底是不是皇室血脉?
萧子炎看着母后离去的背影,脸色渐渐冷沉……
此时正好天光大亮,东边泛起鱼肚白。
正值腊月,京城汇集了东南西北五湖四海的游人、商贩。
有挑扁担箩筐卖糖人的,也有推着大酒坛子卖酒的,货物琳琅满目,行人如织,马车在街道缓慢穿行……
苏南枝一宿没睡,正倚靠在车壁上小憩,春盛和温言斐在前头驱车。
春盛小鸡啄米似的打瞌睡,脑袋一歪,温言斐用手扶正了春盛的脑袋,就这恍惚的空档——
“砰”地巨响!
路对面的巷子里拐出一辆华丽马车,与苏南枝他们迎面相撞!
正在休憩的苏南枝,额头磕在车壁上,打了一个激灵,连忙清醒过来,喊道:“怎么了?”
“对面的马车撞上来了。”温言斐勒停缰绳。
春盛也吓醒了瞌睡。
那两匹骏马拉的车,像是经过人操控故意撞上来似的!
苏南枝的车顶被撞出个大口子,当即提裙下车,对面马车的人也走了下来。
一道清脆女声悠悠响起,苏南枝侧目看去。
狄锦姿身穿粉紫长裙,妆容精致,笑眯眯地将鬓发勾到耳后,眼底划过鄙视:“你这马车过于劣质穷酸,一撞就烂,不值钱的玩意儿,本公主赔你便是。”
话罢,她将一荷包银子递过去。
春盛刚要去接——
狄锦姿手一松,啪地一声!荷包掉在地上,滚落出几锭银元宝,旋即脚踩上去,好一番碾踩之后,才讥讽道:“没拿稳,去捡吧。”
春盛俯身弯腰,伸手去捡时——
“呸”地一声,狄锦姿朝银子吐了口唾沫。
苏南枝看着沾上口水的银子,一把拉起春盛,嗤笑反讽:“啧!北狄公主就只有这几个钱?撞坏人马车就赔这三瓜两枣?”
狄锦姿脸色微变,又往地上砸了几锭银子:“你这破车能值几个钱?!”
“我这马车可要八百两白银!”苏南枝微微一笑。
“八百两?你怎么不去抢?你在讹我!”
“八百两算什么啊?这不值钱的玩意,不过就八百两而已!赔我便是啊!这点钱都赔不起?到底谁穷酸呢?”苏南枝挑衅道,“你不会八百两都没有吧?那本郡主可要拉你去见官了哦。”
“你……你!”
狄锦姿气的牙痒痒,方才从巷子拐弯看见苏南枝马车,本就是故意撞她想伺机羞辱,可现在却反被刁难!
苏南枝心情极好地笑道:“若因北狄公主撞坏本郡主马车,赔不起钱而对薄公堂,啧,这丢脸岂不是从北狄丢到大庆了?”
周围皆是旁观百姓,狄锦姿脸色青白交加,顿觉面上无光,赌着一口气道:“不就是八百两吗?!”
她转身回马车,痛心疾首地取了一叠银票,咬牙切齿,朝苏南枝的脸砸了过去:“不用找了!”
却被苏南枝眼疾手快地抓住手腕,毫不手软地夺走她手中银票,嘲弄道:“啧,不用找了,多大的口气!我还得让人点点数呢,看看八百两银票是不是少几张呢!”
“春盛,点数!”
“苏南枝!你欺人太甚!”狄锦姿被羞辱的面色通红,越想使劲反抗,却被苏南枝越用力扣住手腕,动弹不得:“你居然会武功?”
“武功轻功,都是你肖城哥哥、摄政王教的哦。”苏南枝唇角牵起微微一笑,目光从容自信。
接二连三的挑衅让狄锦姿浑身气血上涌,几乎快咬碎了后槽牙般,抬手狠狠扇了苏南枝一巴掌:“你也配让摄政王教你武功?苏南枝,你这个贱人!”
“啪!”地一声,耳光响亮。
苏南枝白皙漂亮的侧脸当即红肿,赫然出现五根手指印!
“你、你为什么不躲?”狄锦姿隐约察觉不对劲。
一道霁青色长袍闪现而来,挡在了苏南枝面前!
“肖城哥哥……”狄锦姿脸色苍白地看着来人,连忙摇头解释,“我方才不是故意打她的,是她出言激怒我……”
萧沉韫俊脸有些冷沉,一双寒眸目光凌厉,不悦道:“你越界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别来招惹我
“肖城哥哥你听我解释,是南枝姐姐先讹我——”狄锦姿攥紧袖袍,刚要说话,却被苏南枝打断。
“头好晕啊……”苏南枝捂着火辣辣疼的脸颊,杏眸柔弱可怜地朝车顶看去,捻起丝绢抹眼角,“先前北狄公主从对面纵马猛然撞来,撞塌车顶,撞毁马车,我也被冲撞的头晕眼花……”
“你!你真会装!”狄锦姿被苏南枝突如其来的柔弱,震惊到了,这还是刚才钳住她手腕的苏南枝?
“装?”苏南枝指着车顶,泫然欲泣地抽噎,“这马车也是我能装出来的吗?在场这么多人,可都是亲眼目睹,是你撞烂我马车的。”
狄锦姿咬碎牙齿和血吞,当着萧沉韫,她也不好立刻发作,就算恨不得撕烂苏南枝的嘴,面上也只能深吸口气,压住怒意:“是我不对,请你……谅解……我不知马车中坐的是南枝姐姐,也不该当街纵马过快,撞坏你马车。”
苏南枝满意点头:“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也没往心里去。”
不是大事?赔了你八百两银票,你说不是大事?狄锦姿气的险些面露狰狞!
“王爷,不好了!太傅心疾复发!”余晔从远处急急跑来,连忙道。
“本王先去了,让洛云崖给你看看头晕之症。”萧沉韫看眼苏南枝,立刻离开。
萧沉韫离开之后,狄锦姿没忍住,扬手朝苏南枝狠扇了过去,骂道:“你这个心机贱人!!”
苏南枝左手攥住她手腕,右手快狠准地打了狄锦姿一巴掌。
啪一声!耳光清脆极了!
狄锦姿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满眼愤恨!
“这一巴掌,是还你刚才打我那巴掌!”苏南枝微微一笑,目光无情,“上次公主故意摔倒陷害我,难道你就不心机不装了?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狄锦姿被苏南枝强大的气场完全震住,她未曾想过,大庆一个小小郡主,手段居然如此厉害……
苏南枝猛然将她手甩开,慢条斯理地用丝绢擦手,冷冷道:“不要来招惹我,我没工夫对付你。但若你非要来挑衅我,我不介意陪你玩一玩。”
话罢,苏南枝带着温言斐、春盛直接离开。
徒留险些摔倒在地的狄锦姿,在寒风中凌乱,脸颊传来火辣辣的肿痛,眼底不自觉冒出泪花,她捂着脸颊,眼底丛生密密麻麻的幽怨,一字一句咬牙道:“苏南枝,不好对付,须得从长计议,冷静制敌。”
“本公主看上的男人,没谁能抢走!本公主要杀的人,必须死!”
她身旁头戴长纱的侍女泉香点点头:“那您看……接下来该怎么办?”
狄锦姿冷笑一声:“本公主自有妙计。”
苏南枝离开后,刚回到芸院,便收到雅贵妃命碧蓉嬷嬷传来的一封请帖。
碧蓉朝苏南枝微作一揖:“陛下喜得龙孙,在御花园宴请百官及其家眷参宴。请南枝郡主明日准时前往。”
“辛苦嬷嬷特地跑这一趟。”苏南枝接过请帖。
“不辛苦。”碧蓉笑着坐上马车,“无旁的事,老奴便先行回宫。”
苏南枝微俯身,点头示谢。
送走碧蓉后,苏南枝坐在院中石凳上,摩挲着那张请帖。
宋佳月生的孙女,沾了天降祥瑞的光,让萧睦龙心大悦,这才举办了个宫宴庆祝。
春盛攥着一大把银票,点好数量道:“姑娘,北狄公主赔的钱正好八百两。嘿嘿,咱们那辆马车不过才四百两,赚了一倍呢!”
“她非要装大方,当这个冤大头,我们何乐而不为?”苏南枝抿了口热茶,一双眸子隐在袅袅茶雾中,淡淡道,“重买辆马车,多余的钱分给黄泉阁杀手,就当涨月钱了。”
“是!”春盛往浴桶里倒满热水,撒上花瓣,点燃熏香玉炉,“姑娘您忙了一宿,也泡个澡,补补觉吧。”
苏南枝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任春盛给她褪去外裳里衣。
雪白的足尖踩进去,如玉璧般完美的娇躯渐渐泡入热水中,浑身疲惫都仿佛被这温暖瓦解了,她心满意足地舒了口气。
春盛灵活的手指,给她揉捏肩膀、手臂……
“你出去,我一个人泡会儿。”苏南枝温柔道。
“若水凉了,姑娘记得叫我。”春盛点头,退出门外去忙月钱的事情。
典雅舒适的屋舍,关上窗户,隔绝掉冬日一切寒冷,烧着热地龙,整个房间温暖宜人,银丝炭在铜炉里烧出噼里啪啦细响,安神香飘出丝丝缕缕的细烟。
水面铺满暗香浮动的五色花瓣。
苏南枝眼皮疲倦合上,头轻轻一歪,如瀑的墨发在水中散开,呼吸均匀深长的睡着了。
春盛忙着将买马车之外的钱,分发给隔壁澄院的杀手,忙的满头大汗,忘记了苏南枝还在泡澡。
黄泉阁设在澄院,澄院在芸院隔壁,澄院占地比芸院大出几十倍,春盛也听不见芸院门口的动静。
余晔敲了好久的门,也无人开门,他看了眼萧沉韫。
萧沉韫微微点头,余晔便找根铁丝撬开门闩。
石桌上还有半杯茶,茶沿上沾着淡淡的樱红色唇印,苏南枝惯来爱涂这个颜色的唇脂。
这半杯茶,是苏南枝喝剩下的。
萧沉韫正好有些渴了,便将那半杯茶一饮而尽,茶沿上的唇印也被他吞入腹中。
“叩叩叩。”
萧沉韫叩响苏南枝房门,依旧没人回应。
暗线来报,说苏南枝回了芸院,那芸院怎会没人?
难不成是出事了?
想至此,他霍地推开屋门!冷风也蓦然灌进屋内!
萧沉韫刚走进去,便看到屏风旁肤如凝脂的玉背,当即将刚要跨进屋内的余晔,一脚踹了出去。
“……”余晔哀嚎一声。
苏南枝唇色略白,泡了大半个时辰,昏昏沉沉地睡着了,浴桶内的热水早已冰冷,后背朝水里滑去,头也要没入水中时——
萧沉韫疾步过去,紧闭双眼,直接将苏南枝从水中捞入怀中!
苏南枝突然被惊醒,当即瞪大杏眸——
“啊!!!!”
“本王什么都没看见!”
第二百二十三章 试穿嫁衣
苏南枝惊魂未定,心剧烈高跳,才发现萧沉韫至始至终都是紧闭双眼,她从衣架上扯下长袍裹在身上,头发湿哒哒地垂在萧沉韫的手腕处。
萧沉韫凭借着进门时的短暂记忆,闭着眼睛寻找方向,将苏南枝放在床上,为她盖上被子,将她遮的严严实实,这才睁开眼,摸了摸她发烫的额头:“发烧了,感染风寒严重。”
苏南枝察觉到额上那只温热的大掌,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朝被窝里一缩,脸火辣辣的烧疼,想起刚刚那一幕就心跳如鼓。
萧沉韫拧湿干帕子,叠成方块,敷在苏南枝滚烫的额头上:“待着,别动。”
“你……这就走了?”苏南枝看向走出房门的男人,有些犹疑不定。
然而,远去的萧沉韫并未回她半字。
苏南枝垂下眼睑,遮住眸中沉思。。
春盛察觉不对劲,这才急忙推门进屋,连忙哭丧着脸道:“姑娘,我的好姑娘,你不会是在浴桶里泡睡着了吧?冬日热水容易变凉,泡凉水睡觉极易发烧,何况您这几日劳累奔波,本来就没休息好。”
春盛满怀歉意地给苏南枝穿衣梳发描眉:“都怪我,是我大意。”
“不怪你,是我自个不注意。”苏南枝每说一个字,喉咙便扯得生疼,喝了口热水润喉,叹道,“春盛你也注意点,冬日记得添加保暖,莫要感染风寒了。”
“姑娘还是担心自己吧。”春盛紧皱眉头。
二人说话间,门外传来脚步声,原是披了一身风雪的萧沉韫,刚要踏进门时,忽然脱去大氅,抖落满身雪沫子,以免寒气带进屋内。
余晔跟在后头,将搬来的药炉子支在檐下。
萧沉韫将切碎的草药放进瓷锅中熬煮。
他昂藏七尺,坐在屋檐下,修长的大腿踩在台阶上,剑眉星眸,满脸认真,摇着蒲扇熬药,丝丝缕缕的药气便飘进了屋中。
苏南枝这才发现,下雪了。
纷纷扬扬的雪花,就跟鹅毛似的,大片大片落下来,覆在瓦砾树梢上,染白了屋檐绿树。
寒风夹杂着雪沫子,卷起凋零的枯叶,一阵阵地朝屋檐下吹,萧沉韫俊脸左侧沾了雪沫子,越发衬的他颜如玉、俊朗清潇。
苏南枝刚想让他进屋避寒,萧沉韫便将熬好的药端进屋中,一勺勺地吹凉,放在她嘴边:“喝药。”
“王爷方才一声不吭就走了,原来是顶着风雪去买药了。”苏南枝眼底掠过一丝感动,像是泡在温泉里那般心生温暖,将那苦到反胃的药喝了下去。
她每喝一口药,萧沉韫便喂她吃一块桂花糕。
一口药,一口桂花糕,一口蜜饯,直到药碗见底,萧沉韫才将碗递给春盛拿去洗了。
苏南枝坐在凳子上,给萧沉韫沏了壶热茶,递给他:“冷吗?”
萧沉韫接过茶盏时,二人手指相碰,苏南枝才发现他手指冰冷如霜,冷得厉害。
也是,冰天雪地的天,在外面走了那么一遭,怎么可能不冷。
苏南枝将怀中发热的暖手炉递给他。
“本王不冷,你自己留着焐手吧。”萧沉韫脸上还残存着雪沫子,眼眸晦暗地深深看她一眼,“来芸院是想告诉你,你二哥追击悍匪落入圈套,已被本王的部下救回营帐了,你无需担心。”
苏南枝撑着桌子,猛地站起身:“我二哥,真没事了吗?”
自从收到大哥的书信,说二哥生死不明,她表面不说,实则暗地里吃不好睡不好,总想策划着去塞北一次。
萧沉韫极有说服力地重复道:“平安无事。”
“那就好,那就好。”苏南枝捂着怦怦直跳的心脏,舒了口气。
见她如此担忧,萧沉韫犹豫了下,缓缓道:“过些日子,本王要去塞北处理军务,若你愿意,可与本王秘密同行,本王送你去与亲人团聚。”
苏南枝眸光暗下来:“我们还是分开走吧。”
“秘密同行,本王不会让任何人发现。”萧沉韫道,“发现者,死,乱嚼舌根者,死。”
上次萧子炎指挥穆常之蹲守摄政王府,牵出铺天盖地的舆情,无数人背地中伤苏南枝,萧沉韫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压下去。
这次,他不会心慈手软。
长舌道人是非者,该死。
苏南枝静默地轻轻点头。
“叩叩叩——”芸院再次响起敲门声。
苏南枝和萧沉韫对视一眼,春盛站在院中问道:“谁啊?”
“镇国侯府万世子,及万夫人。”陈阳高声回答。
“原是侯夫人和世子爷来啦?”春盛故意拔高声音,好让屋内二人听见,“请稍等,我这就来开门。”
“王爷移步屏风后,暂且藏一藏,夫人和世子不会来寝屋,我请他们去正厅议事。”苏南枝从衣柜里找了件粉色大氅,披在身上,走出了门外。
萧沉韫凝视着女子离去的背影,心中激荡起一层层巨浪,犹如巨浪撞礁石,一下又一下,猛烈而骇人。
他越来越不喜欢,这种躲躲藏藏的感觉了。
他从来没这样躲躲藏藏过,像见不得光似的。
春盛尽可能的拖延时间,直到苏南枝走出来,她才敢给外面的人开门:“实在对不住各位,方才我有些松不开手的粗活,让诸位久等了,请进!”
苏南枝连忙抓起墙角的扫帚,将萧沉韫、余晔在雪地里踩出的鞋印扫掉。
“扫雪这等粗活,怎么还需你亲自动手?”万夫人穿着棕紫厚袄、加绒绣鞋,刚跨进芸院,便皱起了眉头。
苏南枝扫雪的动作一僵,这才放下扫帚,朝万夫人福了福身:“寒冬来了,新年将至,春盛忙着收拾芸院的里里外外,言斐出去采买年货。雪天路滑,怕来了客人踩着不舒坦,院中人手不够,我闲着也无事可做,便扫扫雪消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