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大婚,本宫需要见到一个懂事听话的新妇,高高兴兴成为世子妃。你很聪明,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臣女……知道……”
雅贵妃音线冷漠:“在大婚之前,若本宫发现你与摄政王再私自见面,休怪本宫翻脸无情。”
“你兄长是罪臣,你不过是一个无家族依仗的孤女而已,郡主之上,还有很多位高权重之人,你得罪不起!琛远是世子,其父是镇国侯、表哥是七王、姑母是本宫,论及万家这门亲事,算是你苏南枝高攀!”
“既是高攀,想给自己找靠山,就别兴风作浪、骑驴找马!”
一句句雷霆之话,朝苏南枝又重又狠地压下。
权势之下,没人自由。
苏南枝跪在殿中,头发湿哒哒地滴水,沉默良久,才低沉着嗓音说道:“臣女明白了。”
这门婚事,是在苏家鼎盛时期,陛下唯恐苏家与萧沉韫联姻才赐婚的。
算起来,当初苏家满门荣耀,父子三人状元出身,苏南枝乃实权郡主天下第一美人,高攀的明明是天下第一纨绔万琛远!
可后来苏家落败,时势颠倒,竟然成了她苏南枝高攀……
苏南枝心中冷笑。
雅贵妃训斥过后,心中怒气渐消,这才走来将苏南枝扶起身,眼中冷意略散,不咸不淡道:“这次就算了,本宫不是狭隘之人。但没有下次。”
苏南枝忘记自己是怎么走出雅贵妃宫殿的,她只觉得心里难受极了。
她担心的,终究还是来了。
穆常之不可能平白无故突然蹲守摄政王府,必是受人指使。
萧瑜忙着四处笼络民心,皇后忙着找子珊,萧子炎报复心极强,被废黜之后必定不甘心。
他曾当街威胁过萧沉韫,却被当街揍了一顿。
苏南枝深思之际,刚打算走出皇宫,身穿霁青金狮华袍的萧子炎就从身后跟了过来。
“哟呵,这不是摄政王的姘头,南枝郡主吗?”
萧子炎再无争储机会,索性破罐子破摔,丝毫不顾及名声,更像本性暴露,随心所欲地说下流话:“怎么样才能睡你?是不是像摄政王那样地位显赫就可以?你要不要爬我的床,我把大皇妃之位留给你!哦不,你被萧沉韫睡过了,你是烂鞋,你不配!”
苏南枝还需借雅贵妃的势,之前才没有忤逆。
可萧子炎此等又蠢又暴躁的废物,也要来她头上踩几脚,这就不太行了。
苏南枝眼底满是冰霜,唇畔划开一抹冷笑,低声平和道:“大殿下坐不稳太子之位,这是能力问题,可若大殿下坐不稳大皇子之位,只怕左氏一族都得完蛋。”
“什么叫我坐不稳大皇子之位!老子是大皇子,皇室血脉,岂容你叫嚣?”萧子炎刚要暴怒。
苏南枝以二人才可听到的声音,温声寒笑:“我虽位卑言轻,可也知道一二辛秘。我与摄政王就算有情,最坏不过背着荡妇之名,可殿下不是皇室血脉,却享着大皇子的富贵,更该行事低调哦。”
“什么意思?”萧子炎睚眦欲裂,攥紧铁拳,“你说我不是——”
不是皇室血脉,这六个字,四周尽是宫人,他也不敢大声喊出来。
可观察苏南枝满脸冷笑,又好像确有其事……
这幅确有此事的神色,让萧子炎心底蔓生一种莫名的慌乱,咽了咽喉咙:“你胡说八道!”
“是否胡说八道,殿下怎么不回去问问皇后娘娘?”
“你……你从哪里听到的谣言?”萧子炎眉宇紧锁,咬牙问。
“殿下若不收手,若还不停止散播我与摄政王的谣言,我只有和你一样破罐破摔了,何况我手里本就有证据。”苏南枝眉目弯弯,悄声微笑。
“你……你……”萧子炎被她一句句惊天骇浪般的话,吓得心口乱跳,“你到底有什么证据?”
“我的证据是否起作用,取决于殿下是否挑衅生事。”苏南枝意味深长地说完这句话,便冷笑着转身离开。
故意说一半,留一半,让萧子炎摸不着头脑,对未知隐患产生忐忑。
再蠢再头脑简单,他也想到的,苏南枝敢堂而皇之地在皇宫说出这些话,必然是掌握了什么。
其实吧,那日在地室,连萧沉韫都不知道。
苏南枝临走前,从宋晨云画左如月的无数画像中,取下来几张左如月年轻时的裸|画。
什么身份能画出当今皇后的裸画,便不言而喻了。
不到万不得已,苏南枝不会亮出自己的底牌,以免打草惊蛇。
让敌人知道自己有底牌,但又摸不准这是张什么底牌,往往能出奇制胜,让对方措手不及。
恐怕左如月至今都还不清楚,自己已经知道了她与宋晨云的丑事。
现在要做的是,找出废太子生父,将父亲与左如月的嫌疑摘干净,苏家才能在这桩皇室惊天丑闻中脱身。
苏南枝正在布一局大棋……
皇后婚前失贞,废太子并非皇室血脉,必定是诛九族的死罪,左家会倒台,和左氏一族有关系的姻亲,无论嫡庶也脱不了干系,就连左丞相党羽也很难幸免。
这将是一场成千上万人的杀戮。
诛九族包括上四辈下四辈,父母姊妹兄弟孩子孙子、叔伯堂表兄弟等等,囊括远房亲戚。
要从这场屠杀中全身而退实在不易,可她一定会护好苏家。
出了皇宫,坐进马车,苏南枝才后知后觉,跪了四个时辰的膝盖有多么痛。
春盛用剥了壳的热鸡蛋,给她轻轻揉着跪红的膝盖,心疼道:“姑娘这多遭罪啊。”
苏南枝感受着膝盖处密密麻麻的钝痛,莞尔轻笑:“不遭罪,不疼。”
“姑娘尽骗人……”春盛叹口气。
回到芸院,苏南枝刚下马车,就看见了万琛远和万夫人站在院门前。
万夫人一双温润眼睛气的红红的,气出了眼泪花,双手绞着丝绢,掏心掏肺地难过质问:“南枝,你怎么能……你毕竟是我们万家未过门的新媳妇啊……虽然琛远差劲了些,可他也在努力变好啊……”
苏南枝面色一僵,她两世为人,都没有处理过婆媳关系。
看着哭成泪人的万夫人,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劝慰,如何安抚。
虽是陛下赐婚,强拉的姻缘线,不可忤逆、不可抗旨,但在世人眼中,在万夫人心里,苏南枝就是未过门的媳妇。
苏正托付万松达成的三年婚约,也只是不能宣之于口的秘约罢了。
苏南枝神色有些麻木,站在万夫人面前:“是我没有谨言慎行,引起了流言蜚语。万夫人,抱歉,连累你受流言困扰。”
万夫人拧着丝绢擦泪,训斥指责:“你简直不成体统!”
“是。”苏南枝苦笑着听万夫人数落。
“你简直行事荒唐!”
“是。”
“你简直丢尽了万家的脸!”
“是。”
“昨夜风波,皆因本王一人而起,若要怪罪,最该怪罪的是本王。”
长巷尽头,云纹白袍的男人朗声走来,他眉若远山、眸若寒星,口吻霸气又不容置喙:“万夫人骂她,不若骂本王。”
万琛远和万夫人齐齐回头,先是诧异了下,随后跪地行礼。
“臣妇叩见摄政王,摄政王万福金安。”
“臣女叩见摄政王……”苏南枝也跟着跪下。
萧沉韫目光掠过苏南枝,随后落在万夫人头顶:“万夫人免礼。”
自古传出流言蜚语的两人,既有女人,也有男人,但挨骂的大多是女人。
饶是万夫人活了大半生,也没想到萧沉韫会出现在这里。
摄政王稳坐高台,万众敬仰,自带光环,偶尔传出花边消息也能理解,何况此事并无证据,他完全可以置之不理,反正百姓们一直都对这位勤政爱民的摄政王极为宽容。名誉最受损的还是苏南枝。
人们会唾沫苏南枝痴心妄想,企图勾引他们的战神。
可萧沉韫却主动把所有责任揽到了他头上,见天子也无需行礼的他,从不对谁行礼,今日却鲜少地敛袍,朝万夫人微作一揖,礼数周全地缓缓道:
“是本王不成体统,行事荒唐,没有谨言慎行,连累南枝郡主名声受损,令万家陷入争议。”
万夫人脸色惶恐,又惊又惧:“王爷使不得!我一介后宅夫人,如何能受摄政王大礼?这是在折臣妇的寿啊!”
一时之间,先前堵在喉咙处,想骂苏南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摄政王都出面了?她还能说什么?
萧沉韫为人最为公正清明,是大庆万万人心中敬仰的摄政王,有他出面揽责解释,信服力更高,连万松都敬重他,万夫人也只能作罢。
“不管万夫人心中怎么想,本王都以官名担保,南枝郡主清白坦荡,她是个好姑娘。”
官名担保……
这句话太有分量了。
万夫人扯出一抹干笑:“王爷言重,倒是臣妇狭隘了。”
苏南枝低头敛眸,咬唇静默不语,这么多人在,她甚至不敢抬头看萧沉韫,哪怕一眼……
萧沉韫也不敢看她。
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如此特殊时期,哪怕是一眼,也有可能惹人猜忌。
一个可怕恐怖的苗头,疯狂再写萧沉韫心间横跳。
他寒眸冷沉下去,薄唇划开淡笑:“若无旁事,本王先走一步。”
话毕,萧沉韫转身离去,大步流星越走越远,翻身上马,扬鞭回府。
苏南枝这才敢稍微抬头,用余光去瞥他……
很感谢他,如神祇降临般,救她出舆情旋涡。
万夫人叹了口气,一番话在嘴里嚼了又嚼,才对苏南枝说道:“若你再这样胡作非为,我绝不会像以前那样待你好。”
穆常之没有证据、雅贵妃没有证据、万夫人同样没有证据,任何人都没证据证明苏南枝与萧沉韫有私情有逾矩行为。
只是传言罢了。
万夫人不是听风就是雨的人,也不是没良心的婆母,先前发过火气也出了,念及苏南枝从前的好,稍微心软了些。
“我不相信我听到的,我更相信我见到的。我见到的南枝,善良、勇敢、冰雪聪明,清楚什么事不可为。但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是很脆弱的,很容易摧毁的,我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心里清楚一切的万琛远,只字不语。
他想起摄政王府屏风后的绣花鞋,原来不是凑巧,可笑他之前还那么自信天真。
“这几日,我会命人来给你量制凤冠霞帔,做嫁衣。”万夫人心情复杂,转身回府。
“娘,我想留下来,和南枝说几句话。”
“……好。”
万琛远留了下来。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局促。
“春盛、言斐,你们先回避吧。”
“陈阳退下。”
万琛远和苏南枝屏退了旁人,种满各色山茶花的院子里,冷香扑鼻,天边积云厚重,零零散散地落下雪花。
苏南枝烹了一壶雀舌茶,各自斟了一杯。
茶香溢出,杯盏水面缭绕起丝丝热雾,苏南枝低头微抿,一双明润的眸子隐在雾气中,朦胧柔和。
今日未施胭脂的她,面容素雅清纯,美得像皖南雨季的一场大雾,让人不自禁陶醉其中。万琛远看晃了眼。
这几日他忙着课业家事,下巴长着杂乱胡茬,显出沧桑疲态,袖中的手微微攥成拳,他甚至都没有勇气问上一句,你是不是喜欢摄政王?
他不配问!他太差了!
天下第一纨绔,怎么敢问出口?
心中忐忑不安,万琛远苦笑一声:“你甘心吗?”
“什么?”
“甘心嫁入万家吗?”
“陛下赐婚,没有甘不甘心,只有遵不遵旨。”
这话意还不够明显吗?
万琛远落魄一笑:“我知道了。”
苏南枝将茶水一饮而尽,包括杯中尽数茶叶,也嚼烂了吞入腹中,唇齿间皆是涩苦:
“你放心,若我嫁入万家,会当好万家新妇,也会当好世子妃,会斩断前尘往事,不会再出现今日之事。
“你对我应该没有情意吧?你只是因为一纸赐婚,才规规矩矩地当太子妃。”
苏南枝不想骗他,干干脆脆地说了一个字:“是。”
万琛远呼吸微窒,只觉得耳边尽是心脏瓦碎之音。
他要娶的世子妃,不爱他。可他除了无尽失落之外,却一点都恨不起来。
只恨自己从前太过草包废物,遇见了优秀的心仪女子,也没有底气追求。
他前二十年,到底在过怎样一种浑浑噩噩的人生啊?
最可悲的是,年少不知上进,待婚娶之年,遇到心仪女子也仍旧无能卑微,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爱上别的男人。
在最无能的年岁,遇上了最爱的女子。
蹉跎岁月,悔之晚矣。
万琛远惨白着一张脸:“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但……我也在努力改变。”
“那就很好了,余生还有很多年,世子努力变好,日后也会遇上两情相悦之人,届时世子琴瑟和鸣,我必定让出世子妃之位。”
“你不用让。”万琛远道,“那日我在书房外,听见了你与父亲商议的三年之期。不用三年,成婚一年,若你对我仍然没有心动,我亲自写和离书放你走。”
三年变一年。
“多谢世子……”苏南枝深吸口气。
万琛远眸光灰败:“成婚讲究的是两情相悦,我从前虽草包了些,可并非不开明之人,我不会强人所难。成婚之后,你我分床而居,面上相敬如宾,私底下朋友相处,你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不论你见谁,我都不会干涉。”
“我只有一个请求……”
“万世子请讲。”
“父母年岁已大,经不起折腾,请你配合我演好恩爱夫妻。如今我父亲沉睡病榻,母亲以泪洗面、积郁成疾,我不想让她难过,唯一让她感到慰藉的只有这门婚事了。拜托你陪我,演好这出戏,让她开心一点……”
万琛远站起身,朝苏南枝作揖祈求。
他变了。
不再是从前那个满口老子小爷的暴躁世子。
也不是那个骂镇国侯老东西,令父母痛心疾首的纨绔了。
苏南枝看着庭院光晕中,置身于落雪中的紫衣男子,目光悠远深邃,像是透过他,在预判万家的未来。
这一世,万家应当不会落败凄惨了吧?
苏南枝欣慰地站起身,还了万琛远一礼,同他福身作揖:“万世子待我仁义,我也还世子仁义。若我嫁进万家,万家给我庇佑,我一日住在万家,便一日向着万家,会和世子一起护住万家。”
做好表面夫妻该做的事情。
万琛远给足了苏南枝自由,允许她见任何人,自然也包括萧沉韫。
一年的夫妻虚名罢了。
*****
距离苏南枝的婚期不到两月。
萧沉韫回到王府之后,掐算着时间,忽然浑身一冷,面无表情地将案牍上的文本折子,全部砸到了地上!
响起一阵惊心动魄的噼里啪啦响!
那日穆常之离开,萧沉韫就派了眼线跟踪,知道是萧子炎的手笔。
一个废太子,也敢来惹他?
萧沉韫坐在冰绽纹黑檀椅上,掐着眉心,冰冷无情道:“把人带上来。”
此话一出,屋外人皆是心惊胆战。
饶是余晔也发憷,只能硬着头皮,将萧沉韫要的人带了进去。
余晔将一绝美女子带了进去。
那女子与萧沉韫同龄,约莫二十五,身穿青色长裙,裙摆绣着大片大片白兰,一根带子将腰束的又细又柔,身姿丰腴窈窕,凹凸有致,该丰满的地方丰满极了,该瘦的地方也瘦极了。
端端往那里一站,便是令人欲罢不能的尤物。
她梳着温柔的圆心髻,额前垂落一绺发丝,显得风情万种又妩媚怜人,弱柳扶风般拧着丝绢,那双浸在水里似的桃花眸,勾人魂那样,多情又楚楚动人地看向萧沉韫:“王爷……”
萧沉韫似乎在考虑事情,并未回应。
女子指尖便优雅缓慢地剥落衣裳,露出雪白细腻的天鹅颈、肩膀、锁骨,柔弱无骨般朝萧沉韫靠去,腰身好似水蛇那般缠上他,浑圆的翘臀刚要坐在他大腿上——
“滚!”萧沉韫低声冷斥,拔剑横在了她脖间,眼底全是厌恶和冷漠!
女子吓得连忙跪地,跪着后退几步,诚惶诚恐地磕头:“王爷买下贱婢……难道不是来伺候您的吗?”
萧沉韫嫌恶地擦了擦方才女人碰过的衣服。
他不喜人触碰。
余晔训责:“扶水仙!你怎么回事?若你再这般行事草率,必不轻饶!”
扶水仙是扬州瘦马中最为出挑的,两年前被余晔寻到,秘密训练一年。
她堪堪点头:“贱婢知错,不会有下次!”
若细细观察,会发现,这位扶水仙面容有八分像当年的智贤皇后,若妆容服饰在效仿智贤皇后,恐怕能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
萧沉韫面无表情道:“知道该怎么做吧?”
“余将军都已经转告贱婢了。”
余晔告诉过扶水仙该怎么做,却没告诉她任务目标是谁,以至于她刚进门,便错认萧沉韫是目标。
原来……
摄政王便是她的金主啊……
扶水仙诚惶诚恐,偷偷观察那玉一般的男人,他一抬眼,她就低下头,不敢乱动。
“带走。”萧沉韫倦怠地揉了揉太阳穴。
余晔将扶水仙带了下去。
再给她捏造新身份,摇身一变,成为江南小富商庶女,生的美艳无双,被安排进了今年的选秀中。
因着萧沉韫的秘密转圜,扶水仙一路过关斩将,轻易摘夺桂冠,在十天后的殿选中脱颖而出。
扶水仙画着精致妆容,穿着三十年前智贤皇后初见萧睦时的那身装扮,刚刚走进殿内时,在萧睦左右的左如月、雅贵妃就坐不住了。
左如月面色难掩震惊,险些站起了身。
这个年轻女子,与她姐姐,面容有八九分相似!
雅贵妃素来安静内敛,指甲微微掐进掌心,面上也是一派岁月静好的温柔微笑。
萧睦惊得嘴角微张,牙齿间的青提滚落在地,拍着桌子站起身,几乎是看直了眼睛!
早死那么多年的发妻,难道复活了?
他怀念了二三十年的爱妻,终于来找他重续前缘了!?
“前有天降祥瑞,又有与智贤皇后一般无二的人出现,这难道是朕潜心修道的福报?”
“民女扶水仙,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扶水仙声音娇柔婉转,一双眼波横,如汪着春水般妩媚风情,像极了吸人精元的狐狸精。
雅贵妃和左如月一眼便断定,此女绝非善茬。
萧睦走下高台,亲自扶起她,扶水仙便柔弱无骨地轻轻一蹭一靠,身段又软又细,晃眼又醒目,走起路来,细腰圆臀摇曳生姿,妩媚无边。
骚货。不要脸的东西。
左如月心中暗骂,面上却雍容大度道:“陛下中意你,日后入宫便住在送春阁吧,暂且封为菀美人。”
宛宛类卿罢了,名副其实的菀美人,从名字上就很讽刺。
这般像智贤皇后的美人,多半是哪位大臣送来讨陛下开心的暗棋。
陛下嘛,这把年纪玩的就是个新鲜乐子,过段时间,必然会把她忘得一干二净!
左如月心中冷笑!
萧睦兴趣缺缺地又选了几个美人,潦草结束这场选秀。
萧睦召菀美人侍寝。
扶水仙自幼便是扬州瘦马,江南一带官商权贵养出来讨好别人的玩意儿,被余晔重金买入,秘密栽培两年,为的就是今日。
瘦马,说难听点就是私人妓子,比青楼的轻松些。
出色的瘦马,要完成任务,就得做撩拨人的活儿。
扶水仙穿着丝滑雪白的纱衣,姣好丰腴的身段若隐若现,火辣身材令人血脉膨胀。
她笔直双腿分开,跪在宽阔的大圆床上,烈焰红唇妖艳魅惑,舌头灵活如蛇轻舔唇角,每说一个字都好像在娇、吟:“陛下~~~”
送春阁内响起男欢女爱之声。
萧睦活了五十多年,头一次那么爽。
被调教过多年的民间瘦马,比官家小姐,那些个克己守礼的大臣之女,什么皇后四妃都要放得开。
尤其是这丰腴凹凸的魔鬼身段,令他爱不释手,浑白高峰、高翘圆臀、温软细腰、笔直长腿……
萧睦连着七天早朝都顶着黑眼圈,恹恹欲睡地打哈欠。
余晔翻墙出了王府,移动王府后门的一处地砖,拿出地砖后,取出内里压着的小纸条,上面写着扭扭歪歪的两个字:事成。
一看就是扶水仙那个不爱练字的写的。
萧沉韫正在书房里批阅公务,听到余晔汇报后,缓缓点了个头。
这只是他的第一步。
身为摄政王,他知道大庆太多事情,甚至有些连萧睦都不知道。
从前,萧睦总怕他反,一直防着他,可现在嘛……
萧沉韫寒眸浮现出肃杀之意。
****
此时夜深,芸院。
苏南枝手中攥着一张染血的信封,是大哥在塞北寄来的。
信中写,二哥冲锋陷阵,生死不明。
第二百一十八章 去母留子
二哥和大哥被贬为从八品罪臣,近来塞北边疆风平浪静,北狄西戎都欲与大庆和亲,就算有小摩擦也不可能发生大规模战乱。
二哥是当年的武状元,凭他武功谋略,又没打仗,怎么可能生死不明呢?
苏南枝捏着信封的手,逐渐用力到关节发白。
二哥……这是被人算计了。
又有谁会算计二哥呢?
正在她神游之际,院外响起敲门声,是许久未见的榕花,宋佳月的贴身婢女。
榕花满手是血,急切又忐忑,几乎快哭出了声:“南枝郡主!求求您去看下我家郡主吧,她、她像是快生了!”
“为什么找我?”苏南枝蹙眉道,“我虽懂医理,却不是产婆。”
“我家郡主说,没你在,她不放心!”榕花急出了哭腔,浑身惊汗,立刻跪下磕头,“求求您了,您就不计前嫌地去看看她吧!这皇宫要吃人啊……若您不去,她今日恐怕会死!”
苏南枝捞起衣架上的大氅,刚要翻身上马,忽然道:“这么晚了,我不适合出现在皇宫,春盛去找言斐拿一套宫女常服,再去把洛神医请过来。”
“你先回宫,告诉你家主子,遇事千万不要慌。”苏南枝面容严肃,“最多半个时辰,我一定会到。”
榕花哭的泣不成声,一路跑回马车,临走前还掀开车帘:“南枝郡主,我家郡主,就拜托你了……”
苏南枝点头。
其实不管榕花求不求她,她都会救宋佳月。
宋佳月可是自己,好不容易植在左如月身边的暗棋,一颗神不知鬼不觉的暗棋。
怎么可能看着这颗暗棋毁于一旦?
春盛急忙去隔壁澄院找来宫女常服,给苏南枝解扣子,换装梳发,打扮成宫女模样:“姑娘。宋佳月生产,按理来说,皇后和大皇子都在,您何必冒这个险呢?”
“从危险程度考虑,这件事该不该管,从利益出发,这件事该不该做,从人情出发,这个忙该不该帮。”苏南枝淡淡道。
此时的皇宫景明阁中。
灯火通明。
肚腹高隆的宋佳月躺在床榻上,大汗淋漓,浑身湿的像是刚从水里捞起来。
她被宫女脱下裹裤和外裳,只穿着玫红肚兜,盖着宽大的衾被,十根手指紧紧抓住床单,发出揪心地尖叫。
“疼……好疼……”
“孩子……你乖乖出来……不要让娘遭这么大的罪……呜呜呜……”
大颗大颗泪水和汗水交织,宋佳月痛的脸色惨白,下体几乎是撕裂般的惨痛,像有刀在割裂她的下体,流出一片又一片鲜血,将被褥浸的鲜红醒目!
整个寝殿都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
产婆们将一盆又一盆染红的热水端出屋!
萧子炎每夜必定喝酒,晚膳喝了几坛烈酒,这会儿睡得跟死猪一样。
得知宋佳月生产在即,左如月从地道里连夜走了上来,她穿着厚实的狐裘大氅,将白色毛领竖起来遮住锁骨处的一枚红印,勾起唇角:“云栀,准备好了吧?”
“娘娘放心。”云栀压低声音道,“今夜去母留子,对外宣称难产而死,产婆那边已经安排好了。”
今夜可是去母留子的绝佳机会。
“此事不可让大皇子得知。”左如月吩咐完后,便躺在贵妃椅上吃葡萄,悠悠道,“生出来告诉本宫一声,那地儿太腥臭,本宫现在就不去了。”
景明阁内。
“侧妃再加把劲啊,老奴已经看见孩子的头了!”产婆欣喜大叫。
宋佳月痛的浑身发抖,头发被汗水打湿,抓住了榕花的袖子,满脸皆是痛苦。
榕花立刻俯身凑上耳朵。
“南枝郡主来了没有……”
“她说半时辰会到。”榕花哭着道,“郡主你一定要坚持住啊,你想想小公子,若你不在了,小公子更会被宋家啃得连渣都不剩!呜呜呜。”
“侧妃这可不行啊!”产婆眼底闪过一抹精光,尖酸刻薄道,“都看见头了,也不知道用力,像是憋着劲儿故意不生等着谁似的。难不成你是在等大皇子?大皇子尊贵之躯,怎么可能进这血腥腌臜之地!”
宋佳月怎么可能等萧子炎那个废物?一天喝得烂醉,这会儿指不定睡得正死!
她在等,雨夜里救她于危亡的苏南枝。
寝殿的房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宫女们进进出出。
忽然,有一双温凉的手,握紧了她的十指。
“宋佳月。”耳畔响起好听清冷的话音。
宋佳月惊喜抬头,在看见乔装成宫女的苏南枝那刻,顿时心安了不少,几乎是喜极而泣,点头道:“你……”你来了。
寝卧内有三四个产婆,还有七八个进进出出的嬷嬷,紧急混乱中,没人留意这一幕,只当苏南枝是和榕花一样的贴身宫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