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南枝—— by星辰入怀
星辰入怀  发于:2023年12月14日

关灯
护眼

待马车回了芸院,苏南枝第一时间将萧子珊要和亲西戎的事情,写成书信,寄去给边疆的苏南澈。
这也是远在边疆的苏南澈,第一次给萧子珊回了第一封书信,笔迹力透纸背,但字体结构却有些凌乱,许是写信之人落笔时,手有些抖吧。
萧子珊甜的像吃了蜜那样,一大早就偷跑出宫,来芸院找苏南枝!
“枝枝!喜事!大喜事!”
萧子珊兴奋地话音微颤,直接灌了一口甜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弯起来,笑的又甜又可爱,将信纸放在脸上亲昵地蹭了蹭,“呜呜呜,我给澈哥哥写了四十七封信,他终于回信了!”
信中只有一行简短的字:你喜欢那位西戎王子?
苏南枝摩挲着信纸,看着这一行话,嫣然轻笑。
她以为大哥知道子珊要和亲西戎,并不会写信过问此事呢。
萧子珊提笔就开始回信,在纸上写:我不喜欢西戎王子啊,我只喜欢你!
苏南枝拿起她写的信纸,撕掉扔在地上,摇摇头道:“公主不应该这么回信。”
“那要怎么回信?”萧子珊不解。
“大哥问你喜不喜欢西戎王子,你就说喜欢。”苏南枝柳叶眉微挑,狡黠勾唇。
萧子珊听苏南枝的,稀里糊涂地在纸上写了喜欢二字,然后寄去了塞北边疆。
四天后。
冬月的塞北之地,冰天雪地,冻得人浑身发抖。
比大庆境内严寒许多。
所见皆是枯木草黄,地面凝着一层厚厚的冰,河面也被冻住了。
苏南澈裹着厚厚的棕色羊皮长袄,那双原先执笔批案、极为好看的手,长满了冻疮,人比从前瘦了不少,在一群长满胡子、不修边幅的糙大汉中格外显眼。
他胡子刮得很干净,清秀温雅的面庞依旧十分英俊,皮肤很干燥,透着历经风霜后的沉稳内敛,比从前更寡言少语了几分,颀长清瘦的身子和众多将士一起席地而坐,背靠在草垛上,犹豫很久,拆开了萧子珊给他的回信。
上面写着娟秀的两个小字:喜欢。
喜欢,是喜欢。
苏南澈没有看错啊……
所以,在京城时,经常追在他身后的公主殿下,三天给他写一封信的公主殿下,终于喜欢上别人了吗?
公主殿下,不再喜欢他了。

塞北的凛冽寒风,吹得他墨发翻飞,脸疼的就像刀子割。
苏南澈薄唇干涸起皮,目光暗藏沧桑,面如死灰地凝视沙漠丘陵,直到苏南辕扛着一头小羔羊跑来,他才黯然回神。
“大哥你瞅,我方才抓的小野羊。养到开春,就能变成大肥羊了,到时候咱俩可以吃烤全羊!”
苏南辕大掌薅着小羔羊,嘿嘿一笑,小羔羊咩咩咩不停,拿羊角顶他。
“大哥,我的好哥哥啊!你能不能说几句话啊?我快闷死了!算了,大哥不说话,小蠢羊你多咩咩咩几声,好无聊啊!什么时候才能回京城啊?”苏南辕百无聊赖地喂羊吃草。
“回不去了,你准备在塞北娶妻生子吧。”苏南澈将信封揣进胸口。
“为了不让苏家绝后,还是大哥生,咱家香火就靠你了。”苏南辕躺在沙地上,翘起二郎腿,嘴里叼根草:“我娶不起媳妇,没人嫁,你看塞北的姑娘们,一见大哥就脸红。”
苏南澈瞥他一眼,站起身回土楼。
当日,苏南澈整整一个晚上没有合眼,最终给萧子珊回寄了封信。
三天后。
萧子珊高兴地在芸院里转圈圈,如视珍宝地捧着那封书信,心跳加速地拆开,却秀眉微蹙。
信封里什么都没有。
只装着一朵漂亮的绛红蔷薇。
“澈哥哥什么都没说,只寄来一朵花,是什么意思?”萧子珊不满地嘟着嘴,略有失望。
苏南枝接过那朵盛开到极致灿烂的绛红蔷薇,美眸浮现深意:“古籍有云,绛红蔷薇,又叫红色刺玫花,寓意爱慕。盛开在沙漠中的绛红蔷薇,塞北人称其为不死的爱慕。”
“……”听的萧子珊雾里云里的,送朵花还有这么多讲究?
她小心翼翼捧着绛红蔷薇:“澈哥哥给我送这朵花是什么意思?他也不知道写几行字解释解释!”
苏南枝乐了,抿唇笑出声。
她家大哥是文臣,文状元出身,一向含蓄委婉,非要送朵花什么的来暗喻。
而子珊呢,自幼最不爱看书,一看书就打瞌睡,若非苏南枝看到了这朵花,恐怕子珊这辈子都不知道这朵花代表什么含义。
前世子珊一直认为大哥不喜欢她,和亲西戎后抑郁而死。
可苏南枝看见那朵鲜艳的刺玫花,才知道,大哥心中未必没有子珊。
萧子珊挽着苏南枝追问:“那澈哥哥送花到底是什么意思嘛!什么刺梅什么蔷薇的,怎么跟唱戏文似的。”
“意思是,他舍不得你远嫁,舍不得你和亲西戎。”
苏南枝就算看出了大哥心思,有些话也不该她来说,还得大哥亲自告诉子珊。
萧子珊耳垂又红又烫,当即捂住脸颊,几乎是不可置信地惊喜道:“舍、舍不得我?”
“是啊,舍不得你。”苏南枝掐住她粉粉嫩嫩的脸蛋,“我也舍不得你啊!”
“呜呜呜,我要是嫁给南澈哥哥就好了,不仅能和澈哥哥在一起,还能和枝枝成为一家人。”萧子珊笑容明媚,明媚的像阳春三月,整个人鲜活又美丽,“等着我!我这就去告诉母后,我不和亲!”
萧子珊一股烟地钻进马车,脸颊酒窝浅浅,又甜又可爱,朝苏南枝挥手再见。
苏南枝目送萧子珊离去之后,面上的笑容,就渐渐消失了。子珊去求左如月不和亲,但她已经能够料到,会发生什么了。
初冬的寒风袭来,吹落满树金黄的银杏叶,阳光微凉,苏南枝耳边尽是残叶落地之声,她缓缓地闭上眼睛。
她不仅想挽救苏家,也想改变身边人的命运。
大哥二哥不惨死、子珊不远嫁、万家不会亡、萧沉韫不孤独终老……
她忽然觉得,重生是上天在赋予她其他责任。
比如,让好人温暖善终,让坏人罪有应得。
“你在想什么?”
萧沉韫敲门而入,便看见了寒风中衣衫单薄的清瘦女子,正满脸忧愁地闭着眼,她好像有千愁万绪,细长清浅的黛玉眉蹙起来,巴掌大的精致脸蛋未施粉黛,楚楚怜人又好似柔弱无依。
苏南枝回过神时,萧沉韫已经脱下他的大氅,披到了她的身上。
她穿的少,纤指冻成了冷白色,萧沉韫握住那冰凉的手,哈口热气放在掌中搓热:“怎么不说话?”
“没事。”苏南枝蹙着眉,摇摇头。
萧沉韫将那双好不容易焐热的玉手,自然而然放进他温暖的袖中,带着她朝书房走去。
书房里,春盛在梅花桐炉里烧了银丝炭,屋子里很温暖,她给二人倒了热茶,自个儿便懂事地合上门,和余晔聊天去了。
“王爷找我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萧沉韫温声反问,“你向来不会主动寻本王,本王只好主动找你了。”
苏南枝没有讲话,透过窗棂去看乌压压的阴云天。
今日的天气冷且潮湿,乌云又密又厚,像鱼鳞那般整齐排列着,闷的人心里慌,像是要下雪。
果然没多久,天空就飞起了雪沫子。
“十天没见了……”萧沉韫眸光黯淡,看向女子精致的侧脸有些失神。
她在看雪,而萧沉韫在看她:“你不找本王,本王不找你,咱们是不是就会渐渐断了联系?”
苏南枝回头,正好撞进那双深邃莫测的墨眸中,他的目光过于深沉,沉的苏南枝不敢对望,错开目光,她提壶给铃兰花浇水:“无事不登三宝殿,平时若无要紧的事,似乎没必要经常待在一起。”
“若无紧要的事,就没必要见面?”萧沉韫嚼着这句话,心情复杂地重复。
她是有事才找自己,他是无事也想见她。
两个人区别不一样。
“若无要紧的事,常见面的意义是什么?”苏南枝拿起剪子修剪花叶,面色冷静平和。
她冷静,冷静的过分可怕。
这种冷静,比世间绝大部分的男人还要理智。
萧沉韫也冷静,却还是比不过她。
这种冷静,容易让人心碎。
“你无事找我,我无事找你,一日三餐在一起用膳,每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意义是什么?”苏南枝摘下正盛开的铃兰花,一笑置之,“常相见的东西,容易厌烦,我没有这个自信,天天在王爷面前晃,晃来晃去不被讨厌。”
“本王,巴不得你天天在面前晃。”
苏南枝修剪枝叶的手一抖,尖端划破指腹,冒出血珠子。
她也只是默不作声地擦干净血珠,将受伤的手缩进了袖子,看向漫漫飞雪的天空,浅浅地笑着,喃喃道:“王爷……下雪了……”
冬天来了,很快就正月了。
我也要嫁人了。

萧沉韫看着她的侧脸,摇摇头:“你不开心。”
“我开心啊……”苏南枝伸手去接落雪,“下雪天很美的,我很开心……”
“本王又不是没见过你开心的样子。”萧沉韫目光晦涩,替她将被风吹乱的鬓发勾到耳后。
苏南枝回过头时,眼圈已经被风雪吹得通红,鼻尖也冻出了一点红,一双澄澈的美眸泛出了水光,望着萧沉韫浅浅一笑。
这一笑,盛在眼眶的水光就大颗大颗落下来了。
萧沉韫深吸口气,垂下眼帘,覆住眼中无数蠢蠢欲动的情绪,有一根极小的苗在他心底扎根发芽。
有的人端端站起那里不动,也不说话,便能在其他人心底掀起惊涛骇浪了。
这样的苏南枝,他无法面对。
他已经失控了,他像溺水者陷进沼泽里那样沉沦,眼睁睁看着自己不断沉沦,清醒的陷进去,陷进那个女子的温柔乡。
明知道前面有坑,他还是甘愿落进猎人的陷阱。
萧沉韫深吸了几口寒气,压住心里滋生出的密密麻麻情愫,隐忍再隐忍……
直到再也忍不住,他忽然大力地攥住苏南枝手腕,紧紧揽住了她的细腰,将身段柔软的窈窕女子抱在怀中,他下颌线精瘦的侧脸,抵在女子的额头上,俯身一字一句说道:
“我想和你,在一起。”
“生儿育女的那种,在一起。”
“你……答应吗?”
苏南枝感觉得到,紧紧抱住她的男人浑身在轻微发颤,连带着她也开始呼吸紧张、心跳急速,她的身子有些发软,像是站不住一样,整个人都有些不清醒。
他的这种不清醒,感染了苏南枝,两个人都有些不清醒。
在感情里面,没有几个是清醒的,半推半就亦或顺水推舟、亦或干柴烈火……
她的体香很好闻,带着盛夏的淡淡栀子香,有一种蛊惑人心的魅。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可这个女人就好像会惹火一样,点燃了萧沉韫身上的燥。
“答应吗?”萧沉韫贪恋地深呼吸,嗅着她的芳香。
“答应什么……”苏南枝声线荏弱的仿佛随时会断,羞赧又迷茫。
“在一起。”他认真地重复。
“没有办法。”苏南枝美眸洇开大滴大滴泪花,“陛下赐婚,没有办法抗旨……你和我,没有办法在一起……”
“倘若本王非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呢……”非要和你在一起呢?
苏南枝惊瞪双眼,几乎是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在说什么?萧沉韫,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本王知道。”萧沉韫凝视这双水汪汪的美眸,低头吻掉她一颗颗泪珠,喉结滚动,“神挡杀神,魔挡灭魔,天子不许便颠覆皇权。”
萧睦要让萧沉韫不如意,不让苏南枝嫁给萧沉韫,随时等着萧沉韫抗旨不遵,随时等着萧沉韫染指臣妻,他就要治萧沉韫一个大罪,却忘记了,萧沉韫骨子里从来都是恣意妄为的。
“你疯了?”苏南枝震惊到愣住,迅速捂住了他的嘴。
萧沉韫便顺势轻吻着她挡来的玉手,“没疯,看着你要嫁给别人,快疯了。”
苏南枝雪颊绯红如霞,又滚又烫,眼底划过一丝羞赧,闪电般收回被他吻过的手。
他的不清醒,不理智,也在一寸寸击垮苏南枝的理智。
萧沉韫牵过她的手,与她紧紧十指相扣,用力到苏南枝指骨发疼。
“那日马车上,你不该亲本王。”他有些偏执,而且过分较真:“亲了,就要负责。本王是一个很负责的人。一切罪名本王来抗,本王也要护住你。”
“你想做的事情,本王帮你做,救苏家,救回你大哥二哥,帮你报仇。”萧沉韫嗓音低磁,暗哑,听在耳朵里像羽毛拂过又苏又痒,“这还不行吗?”
苏南枝被他用力地抱着,有些呼吸不畅。
他指腹细细摩挲苏南枝滚烫的耳垂,动作又轻又温柔:
“本王权势滔天,天下第一权臣,当年太傅要推本王登基称帝,是本王不感兴趣。你应该选择本王,你应该和本王在一起,你可以利用本王报仇,你不必费尽心血去结党营私,也不必卑躬屈膝讨好任何人,本王也甘愿被你利用。”
苏南枝那颗冰封而僵硬的心,被他这些滚烫炽烈的话,一遍遍温热,她无比清晰地听到了自己杂乱无章的心脏狂跳声:
砰、砰砰、砰砰砰!
“这还不行吗?”萧沉韫见她没有说话,他嗓音沉到了谷底,像没有讨到糖果的小孩,有些没底气、也有些失落,“那枝枝,还要本王怎么做呢?”
“是该破开胸膛,给你看看这颗心?”
“还是本王去做了,你再看本王表现呢?”

第一百九十八章 吻痕上的牙印
“追求爱慕之人,是一局赌注,没付出就想得到好结果,是有点痴心妄想。”萧沉韫低声自嘲,“本王可以走九十九步,但你也记得朝前一步。”
苏南枝听着他说的九十九步,眼眶红的不像话……
她被他用力抱住,力气之大,像要揉进骨髓,像要将她拆之入腹那般用力。
良久后。
苏南枝眉尖悲伤地蹙起,艰难地一字一句问:“抱够了吗?”
男人没说话,只是更加用力,仿佛在用行动说:不够!
苏南枝困难地将手从他大掌抽出来,放在了系长裙的腰带上,雪白纤细的玉手轻轻一扯,花色腰带便被灌进屋中的寒风卷飞,滑过萧沉韫的手背上,最后飘落在地。
厚重暖和的浅蓝大氅无声落地,丝滑如水的束腰长裙一点点摇曳散开,衣领松松地滑落雪肩,现出玉如意一般精致雪白的锁骨。
她美的般般入画,像冰清玉洁、不可染指的花仙,绝色倾城地站在萧沉韫面前。
“所以,王爷是喜欢我,还是喜欢这一副皮囊呢?”
苏南枝吸了吸泛酸的鼻尖,苦笑,“若是这一副皮囊,我可以给你,若是相守一辈子的承诺,不太可能……”
萧沉韫蹙眉移开眼,替她将松掉的领口,拉上去遮住肩膀。
“刚认识那会儿,王爷不是觉得我利欲熏心、极会伪装吗?”苏南枝冰凉好看的玉指,轻轻抚上他清俊的侧脸,眼里的光芒破碎,“其实我本就是那样的女人,会伪装,没有真心。萧沉韫,其实我根本没有喜欢过你……”
“我从头到尾都是在利用你……”
苏南枝温柔地捧着他俊脸,轻声道,“你不是说,我从来不会主动找你吗?因为不喜欢你,所以也懒得找你。但我没想到,你居然认真了,你居然想动摇我和你在一起……”
“你可以抗旨,你有这个能力,你也不想想,我有没有这个底气?我是苏南枝,我背后是苏家,我走到这一步多不容易啊!我背负血海深仇!你当我和你过家家闹着玩呢?摄政王?说和你在一起就在一起,你还没有那种魅力,值得我冒这个险!”
“你要知道,我苏南枝做事,一向清醒理智,当断则断,从不做损害自己利益的事情。”苏南枝将他的手,轻轻放在自己锁骨上,红唇微勾,风情万种、妩媚晃眼,“你不是喜欢这具皮囊吗?我就站在这里……”
“但,今日一过,就当两清。”苏南枝抚摸着他滚动的喉结,为他宽衣解带,眼底划过缱绻柔情,笑意却在缓缓变冷,“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娶你的王妃,我过我的日子。”
男人的俊脸一点点白了下去,染上灰败之色,失望极了。
她,怎么能如此……
如此践踏他捧出来一颗真心?
“苏南枝……”
萧沉韫有些难受,眼里残存着一丝希冀,痛苦又认真地咬牙问,“你当真,真的这样想?”
“只要你说一句没当真,只要你说一句没有这样想。”萧沉韫话音落入谷底,失落至极,“本王就当你什么都没说过。”
苏南枝牵强地挤出一丝笑,努力将唇角上扬到不能再扬,她心好疼啊,但还是说了两个字:“当、真。”
“好、好狠啊。”萧沉韫脸色惨白如纸,气的发笑,“你好狠的心。”
“是啊,王爷不是第一天认识我吧?”苏南枝不敢去看那双眼尾薄红的眸子,面无表情地凝视窗外漫天大雪,“没什么事的话,就回王府吧,说实在的话,你三天两头来芸院,真的打扰到我了。”
“是本王打扰你了……”
“本王给你道歉,对不起,行吗?”
“好,好好,从此以后,一别生宽,再不相见。”
萧沉韫气的眼眶越发猩红,俊脸染上薄怒,将苏南枝狠狠圈入怀中,压在床上,发狠地亲了她,如一头恶狼般撕咬着她水嫩的唇。
他攥住她柔软雪白的双手,禁锢她的自由,不甘心地吻她、抱住她。
二人衣衫重叠缠绕,他大力地扯下白纱帷帐,遮住床上春景。
只有这样不顾一切地抱着她,他才会心安,像对待信仰的天神那般,极致虔诚、极致认真地吻她。
苏南枝雪白美丽的天鹅颈,开出了一朵朵温热而湿润的小梅花。
吻痕夹杂着细小的牙印。
撕咬,啃食,舔舐。
又欲,又令人燥热。
铜炉里银丝炭烧的太旺,火苗不断往上窜,苏南枝细腻白皙的皮肤沁出一层薄薄热汗,打湿了鬓发。她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角滑落,仍由他发泄情绪一样的胡来,直到二人唇齿之间溢满了鲜血。
鲜血在苏南枝唇角绽放出一朵红艳的花,衬得她妖媚如狐狸。
萧沉韫吻掉她唇角的鲜血,那鲜血分不清是她的还是自己的,他是真心疼啊……
他整个人都有些微微发抖,深深呼吸,再无声长叹,几乎是哀求又沮丧:“别这样对我,苏南枝……”
“不要这样伤我。我以后不会打扰你了。”
“明日本王便启程去边疆,三年不回京城。”
明日、边疆……
三年不回京城……
苏南枝瞳孔微扩,心里震颤!
他将俊脸埋进她散满栀子香的长发中,良久后,波涛汹涌的情绪终于恢复平静,变成一潭不再起浪的死水:“如你所愿,一别生宽。”
床上二人衣冠不整,被褥起皱,除了亲吻之外,并未有其他逾矩行为。
萧沉韫起身,寒眸黯淡,沉默地叠好被褥,替她系腰带披上大氅,再将帷帐拉开,没有再说一句话,毫不迟疑地走出屋子,头也不回地离开芸院。
苏南枝连忙伸手去抓,抓到的是一把冷风!她屏住呼吸,像小偷那般藏在门背后,凝视他离去的背影,死死咬住唇,泪流满面。
她像被丢弃的小猫那样可怜,呜咽出声。
下雪天,真的好冷啊,像是冷入了骨髓。
她全身都冻僵了,上次感觉这么冷,还是母亲去世的时候……
萧沉韫,祝你前程似锦,姻缘美满啊……
你值得全天下最好的女子,而我配不上你……
你是干干净净的谪仙,你是清明端正的神祇,而我苏南枝,只是一个被仇恨蒙蔽双眼的卑劣女子,会算计,手上沾血,不真诚,感情里胆小如鼠……
哪怕你走了九十九步,我也不敢迈出那一步。
两个沉沦的人,总要有一个清醒又痛苦。
前世,萧沉韫的人生没有她出现,仕途通顺、平安到老,载入史册,因为他足够的明哲保身,清醒立世,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
重生后,她闯进了萧沉韫的人生,他竟生出了颠覆皇权的想法,不仅为她涉险,还被她影响的如此不理智。
她怕,怕萧沉韫此生命运多舛,怕他吃苦受累,不能平安到老。
她的仇,她来报,她的路,她来走,她不能把前程美好的萧沉韫带入歧途。
颠覆皇权……
皇权如固若金汤的苍穹,蝼蚁草芥,岂能颠覆?
这条路太苦,她想要萧沉韫平平安安的,像上辈子自己从未出现过那样,平安喜乐终老。
两情相悦的人,不一定要在一起。
三年吧。
再等三年,等她嫁进侯府,教好万琛远,老侯爷和万家放她离开。
等报完仇,等大哥二哥父亲重回苏府……
等我,做完这一切。
你去边疆三年,我在侯府三年,三年后,若有缘再见……
苏南枝心痛如刀绞,痛到无法呼吸,前世她也没这么痛苦过,痛的让她一度以为,自己快要死了……
疼的她昏昏沉沉,倒在地上,满脸绝望地凝视屋顶。
最后还是春盛将她扶上床的。
她四肢瘫软,浑身无力地睡了一整天。
第二日天还亮,她醒来就抓住守在床边的春盛:“萧沉韫,去边疆了吗?”
“他走了吗!”
她掀被下床就要朝外面跑。
春盛连忙抱住她的胳膊:“姑娘别急!你听我说!”
“昨日下午您昏睡时,余晔将军来信,说摄政王自请戍守边疆三年,陛下允诺,今日天亮启程。现在天还没亮,您好歹穿上鞋子衣服,再去送摄政王启程啊。”
苏南枝跌坐在地,颓废又失落,摇摇头:“不……”
“不去送他了……”
“舍不得……”
“舍不得他走。”
苏南枝衣袖掩唇,哭出了声。
芸院之外,萧沉韫穿着金色熠熠生辉的铠甲,肩雕黑麒麟,手放在腰间的宝剑上,目光平静冷淡地看向前方。
他也只是看了看而已。

第一百九十九章 藏住女儿家的矜持
良久后,余晔试探着道:“末将前去和春盛打声招呼,让郡主出来和您见一面?”
“你想见春盛,就别捎带上本王。”萧沉韫冷冷地看他一眼,“不要说本王来过。”
萧沉韫转身,步入灰蒙蒙的长巷,翻身上马,去了京城西门。
余晔理了理衣襟袖口,正了正发冠,叩响了芸院的门:“春盛姑娘,是我。”
春盛打开了门,心口一跳,有些诧异:“你和王爷来了?我这就去给你们沏茶——”
“不是。”余晔连忙道,“王爷……没来。我是来见你的。”
春盛脸颊微烫,不太好意思地低头,看眼天色便走出芸院,合上门扉,带着余晔去巷子里说话。
“院子里没那么冷,你出来作甚?”余晔看了眼寒风里冻得浑身打颤的碧衣姑娘。
春盛长在寒风卷来的巷口,双手冻的发紫,嘴一张便哈出了几丝热气:“姑娘若发现你来了,王爷却没来,她会藏起来悄悄难过的。”
余晔和萧沉韫常年在一起,很多时候,余晔来了,就代表萧沉韫来了。
姑娘看见余晔,以为王爷也会来了,结果王爷没来,就会失望。
“我去了边疆,也不知道多久回来。”余晔攥紧了腰间佩剑的剑柄,叹口气,“王爷说是三年。”
“那余将军千万要保重。”春盛清水般纯澈的脸,扬起笑意,哈出来的热雾挡住了杏眸里的一丝不舍。
“三年诶,不会我回来的时候,你都……嫁人了吧?”
春盛认真地想了想,先是摇摇头,后来又点头:“说不好,得看有没有合适的,没有就不嫁。”
余晔心情复杂,“什么样的叫合适啊?”
“他喜欢我,我喜欢他,门当户对,婆母宽容,家人和善,这就很合适啊~”春盛杏眸一弯,攒出些许向往,“夫家可以贫苦,但只要他不赌不嫖不懒不花心,我就嫁给他,陪着他一起过日子。贩夫走卒也好,唱戏的读书的,都行!”
“傻不傻?”余晔被她逗乐了,拍了拍她脑袋,“得嫁个有钱的,有权的,不然怎么给你幸福?”
“你不懂。”春盛嘿嘿笑了两声,“人人都想嫁有钱有权,捡现成的,现成的就那么些。重要的是,与中意之人成婚,吃糠咽菜也幸福。”
“吃糠咽菜日子太苦了。”余晔看着天边泛起鱼肚白,朝阳逐渐洒落万丈金光,估摸着时辰该走了,连忙塞给春盛一枚玉佩和一个小巧玲珑的暖炉,慌里慌张地说道:
“玉、玉佩,家传的!我怕死在战场上被奸人抢走了,你先替我好好保管!暖炉给你暖手,姑娘家的手别冻伤了,冻伤就不好看了!”
他拔腿就朝跑,如一阵疾风那样翻身上马:“不说了,我来不及了!天亮点卯,我要迟到了!”
年轻将军意气风发,当街策马,在街巷尽头朝春盛回头笑着大喊:“等得空,我回来见你!”
“边疆离京城那么远!你不必特地赶回来见我!”春盛俏脸被冻的红彤彤的,浑身窜过一阵电流,紧张地攥紧成拳,第一次当着来来往往的路人,藏起女儿家的矜持,朝着离去之人大喊:“保重啊,余将军——”
余晔满脸笑容,攥紧缰绳,快马如离弦之箭,整个人要飞起来似的,心里乐滋滋的,那句保重胜过千言万语。
我会好好保重的,等我回京啊!
余晔赶到京城西门,一溜烟地窜进军队中。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