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南枝—— by星辰入怀
星辰入怀  发于:2023年1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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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言斐抬脚就走。
萧沉韫闪现去拦住他:“你说南枝失踪了?”
温言斐冷眼看他:“半时辰前的事。”
若不是温言斐出动黄泉阁的所有人,都没寻到苏南枝,他真不愿意来找萧沉韫。
可时间逐渐过去,他怕拖得越久,苏南枝就越危险。
眼下太子被废,皇后仇视眈眈,又有那个武功绝佳的杀手潜伏在四周……
温言斐感到后怕。
萧沉韫脑子里像轰然炸开了那般,半时辰前,不就是他来见狄锦姿的时候吗?
他脚险些没站住……
怎么就偏偏在这半个时辰出了差错?
温言斐讥讽他一句:“急也没用,真着急的人是我。王爷嘛,王爷诸多佳人作陪,也不缺我们南枝郡主。”
萧沉韫冷冷剐他一眼,转身就走:“余晔,你集结暗卫,让本王的精兵乔装成百姓、商贩、路人,渗进大街小巷秘密寻人,把京城翻过来,也必须尽快把人找到。”
被扔在身后的狄锦姿,笑容僵的不成样子。
京郊大山深处,寒风骤雨。
一处深不见底的悬崖峭壁上,有人用一根极长的粗绳,牢牢绑住昏迷不醒的绝美女子,将她放下了悬崖。
山风呼啸而过,冷冽如刀刃,将苏南枝硬生生刮醒,脸就像被刀子割了那样疼,美眸猛然一睁!
脚底没有落不到地,她浑身被惊出了一阵鸡皮疙瘩,低头去看——
只见自己被吊在悬崖半空中,脚下是冷雾缭绕的悬崖峭壁,背后是硌人的乱石壁,头顶是数丈高的崖边!!

第一百八十八章 越危险,越冷静
有一个蒙面黑衣人正阴恻恻地放声大笑,将长刀放在绳子上,恐怖如昏鸦嘶叫的话声,古怪响起:“怕么?只要我割断绳子,娇滴滴的你就会……砰地一声砸下去!眼睛鼻子耳朵就会七零八落,摔成一滩血泥!哈哈哈哈!”
又是那个疯子杀手,变态!
苏南枝深吸口冷气,迫使自己冷静。
而那蒙面人旁边,躺着一个昏睡的小男孩。是之前扎她针的八岁孩子。
“我用西疆巫蛊,操纵这小屁孩引你入瓮,没想到你,真上当了啊……”黑衣人放肆大笑,“若你不救他,他就会被当场烧死!但你救了他,你却生死堪忧哈哈哈哈。”
西疆巫蛊鲜少人会用,谁又会轻易对一个八岁小男孩起戒心呢?
此人当真卑鄙无耻。
蒙面人听命于左如月,如今萧子炎太子之位岌岌可危,如果要报复自己,直接杀了便是,却没杀,反而把她放下悬崖,难不成……
苏南枝冷笑一声,试探道:“是要用我,威胁萧沉韫?”
蒙面人身后站着四五十个杀手,杀手围成一个圈,护住最中间的萧子炎。
萧子炎站在峭壁边,寒笑讥讽:“是啊,皇叔不是对你有意思吗?你猜一猜,皇叔会不会来救你?”
“他救我?”苏南枝像听见了一个笑话,“看来太子消息不灵通。萧沉韫嘛,现在正在和其他女人莺莺燕燕,哪里有空管我啊?你以为他真对我有意思啊?”
萧子炎眉宇渐渐拧了起来。
如果萧沉韫今日不来救苏南枝,那他布的局,就白费了。
“摄政王不会来,但太子殿下,或许和我谈一谈啊。”苏南枝手腕被粗绳勒出血痕,眸中划过一丝狡猾。
越是被人捏住命脉,就越要做出一副故弄玄机,丝毫不怕的模样来唬人。
若真露怯,才是真被彻底拿捏了。
“和你有什么好谈的?”萧子炎狰狞一笑,“本太子已经放出线索了,若再过一时辰,摄政王还没找来,你便去死——”
“我知道宋佳月在哪里!”苏南枝直接打断他。
这些日子,左如月和萧子炎一直都在派人寻找宋佳月,却根本不知道她藏在了哪里。
萧子炎眼里闪过一丝紧张:“是你抓了阿月?!”
听着这声急切的阿月二字,苏南枝心底有些诧异,难不成好色荒唐的萧子炎,对宋佳月还有几丝情意?
如果有这几丝情意,那就好办了。
苏南枝手腕被勒的疼痛不堪,额前渗出冷汗,故作轻松地嗤笑一声:
“宋佳月在我的人手里,还有你未出世的第一个孩子!陛下身子欠佳,至今并无龙孙,若陛下因龙孙降世而高兴,说不定,对太子殿下多几分宽容之心呢?”
天子威严无边,若多几分宽容之心,很多事便仍可转圜。
萧子炎眉宇狠狠皱起来,像能夹死一只苍蝇那般,叉着腰在猎猎山风的崖边踱步,忽然看向那蒙面杀手,有些难办地问:“宋叔,你说该怎么办?”
一声宋叔……
令苏南枝猛然想起,宋佳月提起过的那个,像皇后影子一样的得力心腹,那个帮皇后手不沾血便为她除掉无数仇敌的男人。
她想起宋佳月画出的男人画像,脸带黑金恶龙面具,而上次萧沉韫拽蒙面人的遮脸布时,触到了黑布之下的面具。
且萧子炎狂妄自大,断然不可能随随便便对杀手这般恭敬地称上一声叔,那有没有可能……
这位被称作宋叔的蒙面杀手,就是皇后藏在暗处的那个心腹。
她要找机会,掀开蒙面杀手的遮脸布,看看那层蒙面黑布下,是否戴着黑金恶龙图腾的面具。
这个人,不简单……
蒙面杀手宋叔,一双眸子深沉老辣,布满了狡诈谋算,冷笑两声:“第一个孩子,第一个孙子,可以留着。”
“拉你上来是做梦!”萧子炎有了决断:“赶紧交代出宋佳月的下落!”
苏南枝满手心冷汗,但越危险,就要越冷静。
手腕勒出的鲜血,一滴滴落进悬崖下。
“你先把我拉上去,我不仅告诉你宋佳月的下落,还告诉你萧瑜的秘密!你不是想荣登大宝吗?九王可是你劲敌啊,难道你不想知道他的秘密吗?”苏南枝嗓音徐徐善诱。
“你还知道萧瑜的秘密?”
“我怎么不知道呢?”苏南枝胸有成竹地勾唇笑,“太子殿下竟然不知,我与九王曾经有过一段情缘纠葛?太子殿下啊,你的消息可真是不灵通呢……”
先是抛出了宋佳月的下落,再拿出萧瑜秘密做交易,两件事都勾起了萧子炎极大的注意力。
其实吧,苏南枝死不死,不过是割断绳子,一条命的小事儿,可若能知道萧瑜的秘密,那就不一样了。
萧子炎一下就来了兴致:“你知道他什么秘密?”
“去年我协助摄政王剿灭乱党,查出萧瑜才是乱党背后真正的主谋。你把我拉上去,我就拿出萧瑜是乱党的证据,太子便可一击废掉九王,少一个劲敌。”
见萧子炎和宋叔沉默踌躇。
苏南枝自嘲哂笑:“蝼蚁尚且偷生,我也想多活两天,留我一条命,换来两桩对你们百里无一害的利益。不值吗?太子殿下好好考虑。”
“拉她上来。”宋叔沉冷发话。
萧子炎也点了点头。
就在此时。
山间有三长两短五长的鸟叫声不断响起,这是进入澄院的敲门暗号。
是言斐在找自己。
两个杀手将苏南枝缓缓拉上百丈高的崖边时,她假装在黑夜中,不慎被山壁上的乱石划伤,故意大声惨叫:“啊!!”
山间回荡着她的惨叫。
萧子炎骂道:“疯婆子你叫个屁啊?”
“拉的太快,我撞到石头上了。”苏南枝大声解释。
听着方才那声惨叫,温言斐心猛地提到嗓子眼,脸霎时就白了。
他当即循着声音找了过去,观察好地形后,让数百名黄泉阁的黑衣杀手,从另外一边,悄无声息潜下漆黑的悬崖。
他们的脚程比山风还轻,动静比摇晃的树叶还小,翻山越岭不在话下。
如今,在温言斐的把控下,黄泉阁比碧落阁声望还大,千金杀恶人,万金保好人。
苏南枝耳尖一动,察觉到有人在靠近自己。
“姐姐,我在。”
“你别怕。”
“我会带你平安回家。”
耳边山风拂过,也传来男子沉稳压低的安定话声。
苏南枝眸子映着清辉月色,深吸口气笑道:“不怕。”
刀光一闪,温言斐迅速割断绳子,苏南枝耳边是无尽的山崖清风,冷气迅速灌进口鼻,身子猛然直线急坠!
温言斐死死地抱住她肩膀,另外一只手拼了命地抓住峭壁乱石!
在一阵慌乱中,二人耳边全是窸窸窣窣碎石掉落声!
几欲窒息,脸疼的像被刀割!
几个黑衣人暗叫糟糕:“人掉下去了!!不好了!殿下!”
萧子炎和宋叔连忙朝下看!
夜晚太黑,看到的只有无尽的深渊!还有黑衣人拽上来的半根断绳……
“废物!一群废物!”
萧子炎眉头皱的如废纸团那般,转身正要和宋叔商议,却看到了脸色冰冷如霜的萧沉韫……
萧沉韫疯了似地冲过去!
余晔急忙拉住他!
萧沉韫站在悬崖边上,脚下松软的泥土不断掉落!
他看着那根断了的绳子,脸色渐渐惨白如纸。
他死死地攥住断绳,俊容蓦然变得阴鸷沉冷,眸中布满了嗜杀戾气……
如炼狱杀神,令人不寒而栗,所有黑衣人忌惮地后退几步。
宋叔歪了歪头,脖子发出咔嚓的骨响,攥紧了长刀,默不作声地将萧子炎拉在身后护住。
“皇叔……人不是我弄下去的!估计是绳子不结实,苏南枝才掉下去的!”先前猖狂的萧子炎,看着步步逼近的萧沉韫,没缘由地吓破胆。
“人,是你绑的!”
萧沉韫将那根绳子,狠狠砸在地上,几乎是瞬间暴怒:“人,是你悬在半空的!”
萧子炎被吼得六神无主,支支吾吾道:“和我……没关系啊……是绳子不结实……”
“本王听到了她的惨叫声!”
“你竟然敢杀她,你怎么敢杀她?!”
“萧子炎,如果她不能活,你也去死!”

第一百八十九章 我想你了
萧子炎一个没站稳,跌坐在地,浑身轻微发颤,喉咙紧张地像堵了石头,不敢再说话。
这么高的悬崖,摔下去,苏南枝必然死定了。
萧沉韫气血疯狂上涌至后脑勺,头眩晕、脸发白,浑身惊出冷汗,忙不择乱地拿起粗绳,一端绑在腰上,一端系在树上。
在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时候——
那袭墨袍,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跳下漆黑无垠的万丈悬崖。
与清风明月背道而驰,一往无前地奔赴深渊,不惧凶险,亦不惧生死。
“王爷!!”
余晔急声咆哮,冲过去想抓住萧沉韫,却迟了!
只好拔剑出鞘,守在绑绳的树前,招了招手,命令七百名带刀的精锐士兵,一半留在崖边,一半栓绳下了悬崖。
悬崖常年缭绕着冷雾,谁也不知道下面有多深。
萧沉韫单手抓着石壁,不断放绳子,看着乱石上的血迹,眼眸阴沉至极,下到了冷雾中,满脸都是冰寒的水汽,花了两个时辰,才下到崖地。
温言斐带着苏南枝在石壁上攀爬,绕开萧子炎他们后,飞上另外一处崖边,一直踩着轻功朝前飞。
几乎是精疲力尽时,他将苏南枝小心地抛了出去——
苏南枝滚落在柔软的青草地上。
雨水停后,月光从乌云层中钻出,空气中都是清新的野草香。
她立刻坐起身,朝跌倒在地的温言斐跑去。
借着稀薄的月光,苏南枝才看见温言斐右手满是鲜血,胳膊被乱石划出斑驳交错的伤,必定是带她飞上悬崖时,在山壁上割伤的!
苏南枝拿出丝绢,刚要给他包扎时——
温言斐拿过她被勒伤的手腕,反而率先给她小心翼翼包扎。
数百个杀手从四周汇集而来,身穿象征黄泉阁身份的黑色斗篷,齐齐朝着温言斐跪地:“阁主。”
温言斐示意他们清扫痕迹。
苏南枝环顾荒野森铃,叹口气:“再过一两时辰就天亮了,避开萧子炎,我们绕路回芸院。”
温言斐牵过杀手递来的一匹骏马,朝她伸手,“郡主手腕受伤,和我同骑吧。”
二人一同回了芸院。
温言斐亲自拿来几瓶上好的上药,又给苏南枝备了菜肴,多派了接近一倍的杀手潜伏在附近保护她。
“郡主今日一定受累了,好好休息吧,其他的事情交给我处理。”
“言斐,有劳你了,多谢。”苏南枝将药膏涂在手腕打圈,伤口清清凉凉的,朝他微弯腰、低头颔首,真心致谢,“好在你及时赶来——”
温言斐打断道,“你没事就好。”
苏南枝眉眼弯弯,温暖一笑:“有同行者的感觉真是好啊……”
“我亦是如此觉得。”温言斐清朗爽俊一笑,轻轻替她合上了院门,“郡主,明日见。”
“明日见。”她柔声笑言。
苏南枝这才劫后余生般,身子骨软了下来,手乏力地撑在石桌上,目光中的逞强和坚毅轰然崩塌,回想起悬崖之上的险境,至今仍觉得心有余悸。
那时,她以为自己多半会死。
春盛急忙从里屋跑了出来,满眼含泪地扑进她怀中,险些把苏南枝扑倒在地。
“姑娘!姑娘你平安回来了!我好担心啊!”
苏南枝抚摸着春盛黑长直的秀发,柔声安慰:“是啊,我没事,我回来了……”
“姑娘你不知道,我被关在衣柜里,眼睁睁看着你被带走的时候,我有多绝望!我恨不得被带走的人是自己!那一刻,我真是痛恨自己的无能啊!!”
春盛哭着跺脚,紧紧抱住苏南枝,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你要是不在了,春盛也不想独活。”
“胡说什么呢?”苏南枝温柔地笑着,故意嗔她一眼,“你活着是为了你本身而活着,谁不在了,你也得好好活着。”
“姑娘把我救出教坊司那刻,我就把你当做了唯一的亲人和主子!若你今夜遭遇不测,明日我便三尺白绫悬房梁,如王嬷嬷追随楚老夫人那样,陪姑娘一起下碧落黄泉。”
“呸!”
苏南枝掐了掐她湿漉漉的脸蛋,如知心大姐姐那样,轻柔地拍她后背,“谁要死了?我们俩都得好好活着,我还想活着,看小春盛嫁人成家、生儿育女呢。”
“我才不嫁人!”
“你不嫁人,那我就给你招上门女婿。”苏南枝故意调侃道,“不过,余将军那样厉害的人物,我可没办法让他入赘啊!”
“提他做什么?关余晔什么事?”春盛哭过了,被苏南枝调侃的又羞又躁,擦干了脸上的泪,肩膀还在抽抽搭搭的,“姑娘,我下次,一定要保护好你!”
见她满脸信誓旦旦,苏南枝笑着进屋:“好好好,等你来保护我。”
苏南枝泡了个热水澡,已是天亮时,才舒舒服服地躺上床,钻进温暖的被窝,疲惫地沉沉睡去。
第二天。
苏南枝直接睡到了午时。
初冬的一丝暖阳,从错落有致的西窗棂落进来。
阳光下纤尘翻飞,书桌前养的三株铃兰正抽枝拔节,长绿芽、结花苞。
门外响起一阵声响,将苏南枝吵醒了。
萧沉韫推门而入,趔趔趄趄地闯进了芸院。
他一天一夜没合过眼睛了,星眸周边的眼圈乌青,头发有些凌乱,下巴新长出来的胡茬潦草,不修边幅,状态很差很差。
春盛直接迎上去,拦住萧沉韫:“摄政王万福金安,我家姑娘正在午睡,不便见客,还请王爷改日再来。”
她听温言斐说过画中女子的事情,昨日下午,自家姑娘那般凶险失踪,摄政王却在和其他女子谈笑风生,又何必还来撩拨她家姑娘呢?
萧沉韫剑眉紧蹙,嗓音嘶哑暗涩,像沙漠中踽踽独行许久的人,沧桑又饱经风霜,他疲倦地缓缓闭上双眼:
“让本王见见她。”
余晔见机行事,连忙拉走春盛,敲了敲她脑袋瓜:“主子的事儿,不是你能管得,傻啦?”
萧沉韫步伐虚浮,深一脚浅一脚地靠近那扇紧闭的房门,话音满含担忧:“枝枝……”
“枝枝……”
他缱绻温柔地喊了两声。
房门依旧紧闭,传出女子温凉平和的说话声:“有事吗?”
“有事。”萧沉韫心跳如鼓,眸眼晦暗,沉吟道,“一件很大的事。”
“什么事?”
“我想你了。”

第一百九十章 本王媳妇在这,你离远点!
苏南枝柔顺黑亮的三千青丝,披散在腰际,她手中不疾不徐地捻玩着一缕秀发,听着‘我想你了’四字,心中咯噔一声,浑身如被蜜蜂蛰了那般僵,轻咳道:
“咳……然后呢?”
你不是去见那位栀栀了吗?
怎么跑来芸院说想我?
听见女子态度有些淡漠的三个字,萧沉韫心仿佛沉入了深渊,身上泛起一阵冷意。
他深呼吸一口气,眼里的光一寸寸消失,甚至有些不自信,低声地服软道:“我……要见你。”
“见我?”苏南枝拿起螺子黛,对镜淡扫蛾眉,“王爷大可当做我已经死了,不必来见我。”
这句话呛的萧沉韫没法接。
死。多么可怕的字眼。
人死如灯灭,尸凉随土腐。
萧沉韫想起昨夜之事,仍觉得惊心动魄。
他在深渊之下找了整整一天一夜,如发了疯那样,是最后温言斐看不过去了,才告诉他苏南枝已被救回芸院。
“不要动不动就提死……”他剑眉揪心地拧作一团,嗓音嘶哑的不成样子,很是疲惫。
“我还没有恭喜王爷觅回旧爱,得偿如愿呢。”
苏南枝描眉的手不稳,画出的眉又长又细,未染唇脂,脸色显得有些素白虚弱,“不知王爷何时与栀栀姑娘成婚啊?我必定备份大礼恭贺。”
门外之人,没说话了。
字字如刀,扎的萧沉韫不敢说话。
苏南枝语气越平静,就越透出一股讽刺,像极了从前母妃和父皇吵架的样子,无意之间,怼的萧沉韫有些害怕。
他记得,母妃每次这么怼父皇的时候,父皇都是一声不吭。
索性,萧沉韫也一声不吭地站在门前,像尊石佛般规矩。
有的东西,越解释越乱,何况他并不擅长解释。
“王爷不说话是什么意思?是默认了不日要举行大婚吗?”
苏南枝啪地一声将螺子黛按在梳妆台上。
“……”萧沉韫听着这话很是不对味,危机感极强地立马回答,“本王没说过这种话,你不要污蔑我。”
“我污蔑你?”苏南枝道,“臣女怎么敢污蔑堂堂摄政王?”
“枝枝,你能不能好好说话……”萧沉韫声音越来越低。
一声低哑的枝枝,喊得苏南枝心软了些,就好像她在胡乱发脾气一样,他才是受害者。
苏南枝看着门外那抹颀长人影的轮廓,犹豫再三,踌躇再三,终于打开了门。
萧沉韫连忙抬头,朝她看去。
这一开门。
苏南枝便看到了萧沉韫脸上的颓败与失落。
他好似披了一身冬末的寒雪,面上毫无血色,眸光黯淡无神,孤孤单单地站在那里,有些举足无措,又有些说不出的小心翼翼,再也不似在朝堂上的霸气威严。
他下巴长着小胡茬,像是没休息好,精神也有些差。
苏南枝有些心疼他,嘴上却平静地问:“找到旧爱,不是应该人逢喜事精神爽吗?怎么这般落魄?”
“枝枝,旧人旧事已经过去了。”
“昨日我被萧子炎绑了粗绳,吊在深渊里九死一生时,王爷却在大街上和栀栀姑娘拉拉扯扯,热烈相拥。”
苏南枝目光沉下来,显得有些空洞深幽,看向他越来越惨白的俊脸,勾唇讥笑,“我一直以为,王爷和普通男人不一样,你说你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这般从一而终的男人,确实很令女子心动。”
“但我建议王爷,不要故作深情地游走在两个女人之间,与其伤害两个女子,不如对一个女子从一而终,至少有一个女子能幸福,更不会欠下风流债。”
苏南枝淡笑一声,嗓音难掩失望沮丧,“当然了,我也没资格说你。”
“你看见了?”萧沉韫紧皱剑眉。
“暗卫路过倚天客栈看见了,回来告诉我的。”苏南枝笑了一声,“怎么?这种事,还怕别人知道吗?”
苏南枝有三千护城军,是在京城养了暗卫和内线的。
萧沉韫早就该想到,苏南枝可能会知道,他那会儿就该离狄锦姿十万八千里远。
就不应该让狄锦姿靠近他三步之内。
他真是有苦说不出。
想解释,却无从解释。
百口莫辩的感觉,真是不好受。
苏南枝指了指芸院大门:“慢走,不送。”
“好……”萧沉韫心一悸一悸的,“好。本王走,不在这里碍你眼睛。”
“走吧,以后不要来了。”苏南枝站在秋叶凋零的合欢树下,温声淡笑,“芸院不是摄政王总常来的地方,倚天客栈才该是你常去的地方。”
萧沉韫深吸口冷气,压住心里一阵阵的钝痛,转身离开坐进马车,浑身有些发抖,脑子一阵阵地发热,筋疲力尽地靠在车壁上。
余晔脸色铁青着,终于没忍住,走到苏南枝面前道:“冬夜,这么冷的天,王爷不眠不休地找了郡主一天一夜,不吃不喝,没合过一次眼睛,筋疲力尽到脸色惨白。”
苏南枝神情微微变化。
“听温言斐说郡主回了芸院,王爷又马不停蹄地赶来这里,为的就是看你是否安好。可郡主却阴阳怪气地指责王爷与其他姑娘拉拉扯扯。可真相却是,栀栀姑娘自己要抱王爷,王爷立刻把她推开了!王爷一直在避嫌!”
余晔的话就像一颗石头,砸进了苏南枝心里,砸的她脑袋发懵。
苏南枝掀开车帘,看着那个疲惫至极的男人,咬唇问:“你昨夜,来找我了?”
“找了。”甚至,他一度自责自己无能,没有第一时间救你。
“我以为你没有来找我,我以为你昨夜一直和她待在一起。你怎么不告诉我,你来找过我?”苏南枝坐进马车,紧紧看着他。
“你没问,我便没告诉你。”萧沉韫疲倦地抬了抬眼睛,叹口气,“你方才脾气那么犟,那么生气,我都不敢和你说话。”
“我没问,你就不知道解释吗?”苏南枝心有些疼。
“我怎么解释?你在气头上,你会听我解释吗?”萧沉韫嗓音沙哑,唇边干涸,眼眸闪过一抹痛色,“你生气的样子,是真让本王害怕啊……”
“我方才模样有那么可怖吗?”苏南枝说话有些没底气,“我也没撒泼打滚骂人,怎么就可怕了?”
“你模样自然是美的,是本王怕你生气。本王想着,你正在气头上,我就先回去冷静冷静,等你气消了,再来找你解释。”
苏南枝看着眼前脸色虚白的男人,心里无端升起一阵心疼:“你的脾气是真好啊……”
“本王脾气好?”萧沉韫牵起她的手,只有牵起了她温软的手,他心里才安定了些,他低声轻笑,“你是第一个说本王脾气好的人。本王脾气并不好。”
只是对你脾气好而已。
在朝堂上舌战群儒,两军交阵时把对面骂的狗血淋头,一写奏折弹劾,便有大臣吓得浑身发抖,嘴毒话又难听,脾性又冷又淡漠。怎么可能算脾气好?
萧沉韫刮了刮她鼻尖,虚弱淡笑:“你觉得我脾气好,就成。”
马车徐徐驶向摄政王王府。
刚到王府时,外面就响起了一女子娇俏可爱的说话声:“沉韫哥哥,原来你是大庆那位摄政王啊!”
苏南枝下意识地看向萧沉韫。
萧沉韫掀开车帘,下车,狄锦姿就兴高采烈地扑过去,要挽住他的胳膊:“沉韫哥哥,你终于回府啦?我站在寒风里,等了你好久。”
有了刚才的前车之鉴。
萧沉韫像看见洪水猛兽似的,连忙退了好几步,使了个眼色,余晔就将狄锦姿隔开。
萧沉韫转身,掀开车帘,朝苏南枝体贴地伸手:“下车吧,我扶你。”

第一百九十一章 我祝你找到好郎君
“好。”车内女子温声回答,伸出一只雪白的纤纤玉手,轻轻地搭上萧沉韫掌心,被他轻轻扶下车。
从狄锦姿的角度来说,这个女子的嗓音是真好听啊,简简单单一个好字,就像拨动古筝琴弦那般悦耳舒心,温柔又从容。
只见那姑娘伸出来一截比牛奶还白的手腕,狄锦姿再看看自己健康的小麦色手腕,顿觉有些自卑,那女子踩上马镫,被肖城哥哥温柔翼翼地扶下马车。
狄锦姿,从来没在萧沉韫脸色见过这么温柔的神色,就好像在对待世间最易碎的珍贵之物。
她,羡慕。羡慕死了。
紧接着,狄锦姿看见那个美到让万物失色的女子,优雅地微提裙摆,走下马车,她秀眉是那样精致,仿佛与生俱来就那么美丽,每一根眉毛都长的恰到好处,是旁人怎么都画不出来的好看眉型。
脸小巧精致,肤若凝脂,仙姿玉色,狄锦姿想尽了毕生所学的大庆字词,也描绘不尽这位姑娘的美。
美到,让原本骄傲自信的狄锦姿黯然失色,她木讷地看着苏南枝:“你、你是……”
“我叫苏南枝。夜来清梦好,应是发南枝的南枝。”
苏南枝温柔清雅的笑着自荐,同样也在无声打量狄锦姿。
狄锦姿长得很好看,不同于大庆姑娘的柔美,她是有力量的健康美,一袭红裙,落落大方、自信骄傲,美的很惊艳。苏南枝打心底里欣赏她。
“我是狄锦姿,北狄人。听闻肖城哥哥在费尽千方百计地苦苦找我,我就不远千里来见他了。”狄锦姿满眼发光地看向萧沉韫,咬重了千方百计、苦苦找我八字,像是暗戳戳地挑衅。
苏南枝点头笑了笑,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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