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南枝—— by星辰入怀
星辰入怀  发于:2023年1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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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沉韫俊眉微蹙,用折扇将女子的雪肩推开。
观其动作,女子们便知他不近女色、清高自重,对他的倾慕又多了几分。
苏南枝轻声一笑,叹道:“都说爱慕摄政王的女子如过江之鲫,我今日算见识到了。”
觥筹交错间,萧沉韫克制隐忍地朝苏南枝回看一眼,瞥见她唇角的窃笑,不自主地握紧了杯盏。
素爱花酒的万琛远今日却滴酒不沾,绕开纷扰的人群,来寻苏南枝:“枝枝,此处是末等座,看不到好戏,你随我去万家的位置落座。”
“怕是不妥。”
“没人敢说什么,毕竟你是我万家未过门的新妇。”万琛远说话直白,一双黑亮的桃花眼十分真诚。
萧沉韫攥紧杯盏,直直盯着苏南枝。
苏南枝沉吟了下,未来是要嫁进万家的,万琛远也算她未来的夫君,不管如何,她总要了解这个人是怎样的,斟酌几番站起了身,跟在他身侧去了万家坐席。
万琛远也不知道从哪儿收集的笑话,一个接一个地讲给苏南枝听。
苏南枝原本是不想笑的,但万琛远的笑话实在讲的认真,配合着他轻笑了几声。
二人比肩同行,在月影斑驳的树下落座,一个美一个俊,外形十分般配养眼,看的萧沉韫险些攥碎杯盏,目光逐渐冷沉下去,面上再无笑意。
万家坐席离萧睦、左如月很近。
左如月身侧坐着太子与萧子珊,她忽然轻笑着朝身后侍奉她的宋佳月道:“你与摄政王差不了几岁,都是年轻人应当有共同话题,你啊整日侍奉在本宫身侧,就是太老实了,该多结交几个同龄人。”
言下之意,是让宋佳月搭讪萧沉韫。
宋佳月父亲是为救萧沉韫而死,宋佳月又是皇后侄女,因着这层关系,若能把宋佳月嫁给摄政王,那太子便是多了最强助力。
显然,皇后对宋佳月和萧子炎苟合那档子事儿,还完全不知。
苏南枝看戏似的,优雅矜贵地吃了半块桂花糕。
太子萧子炎在桌下,用手摸着歌姬细嫩雪白的大腿,手指熟练地往里面探,歌姬浑身僵直地给他倒酒。
宋佳月今日穿着淡紫纱裙,蓬松有度,恰好盖住了微凸的小腹,只好端着酒杯走去同萧沉韫寒暄:“皇叔,好久不见……”
萧子炎不悦地瞥了眼宋佳月,用帕子擦干净微湿的手指,闷声喝酒,眼里有极强的侵占欲,很不满她去陪萧沉韫喝酒。
宫宴结束后。
百官家眷渐渐散了。
宋佳月看着萧沉韫的半边侧脸,双眼熠熠生辉:“皇叔,今日天色极晚,能否劳烦你送我回宋府?我走夜路,害怕。”
“不能。”萧沉韫干脆利落地回她二字。
“可是、可是,阿月害怕夜路……”
“你不是有小厮、婢女、车夫同行?”萧沉韫绕开她,直接离去。
“可可可、他们终究不是皇叔,只有皇叔才能让我安心!”宋佳月气的跺脚,拧着手帕红了眼。
她到底是对萧沉韫没有半点吸引力。
这个男人任何时候,都不会为她停留。
宋佳月落寞地自嘲,带着榕花途径一条无人小道,忽然窜出一条黑影从背后蒙住她的嘴,将她不由分说地抵在墙角,咬着她的肩膀生气道:“你是不是还喜欢皇叔?!”
是太子的声音。
宋佳月当即柔弱地低泣:“姨母吩咐,怎敢不从?她有心将我嫁给摄政王,为你再添助力。太子哥哥又迟迟不肯给我名分,阿月心里苦,阿月只能怀着你的骨肉去逢场作戏,去讨好摄政王……”
“本太子,一定会给你名分的。”
那低低啜泣的娇音,比刚出生的小猫还娇弱几分,听的萧子炎心疼又懊恼,被激起保护欲后,一把扯掉她肩膀的衣衫,便难以抑制地亲下去。
“嗯~周边不会有人闯进来吧?”
“不会!本太子安排人守着了!”太子将她推进草丛中。
宋佳月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增进感情的机会,太子是未来的天子,要把控这样的男人并不容易,除了得到他身子、还需得到他的心,看了眼四下无人的小巷,最终豁出去了,放开自己迎合萧子炎。
地上四散着男女衣衫,还有时不时极荏弱纤细的呻吟。
情到浓时,忽然响起几声猫叫,一声尖叫——
“啊!!!”
“有人偷情!”
“大胆宫婢侍卫!你们是谁?!”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与敌人的敌人同盟
有个身着深紫长袍的一等宫女,气势不凡,疾步跑去抱起一条通体雪白、双色异瞳的长毛猫。
宫中只有一人养着雪色长毛猫,便是七王生母雅贵妃。
这条长毛猫方才被宫女抱在怀里好好的,也不知抽了什么风,忽然窜出去,乱跑到这里,才让她撞见了这番干柴烈火的情事。
她毕竟是雅贵妃宫殿的掌事嬷嬷,到底见过世面,方才一顿乱吼,如今借着月光看清散落在地上的锦衣华服、贵玉金钗,再定睛一看,那竟是当朝太子与宋佳月!
当即装瞎,转身就走,还在念叨着:“奴婢这梦游症是越来越严重了,竟还出现了幻觉。”
“既然出现幻觉,就当死在幻觉里了吧。”
萧子炎已穿好外裳,抽出佩剑,隐有薄怒之势,提刀就砍过去时——
“住手。”一道柔声呵斥。
从小巷尽头急急走来一个女子,穿着白莲曲裾,裙摆刺着云朵,外披淡粉雪狐大氅,双手拢在厚实的袖中抱着暖炉,气质如空谷幽兰,身姿极为纤细仿佛风吹就倒,生气时连说话都是极为温和的。
雅贵妃妆容极淡,黛眉微微一蹙:“是本宫未管教好宫婢,惹了太子生气,今日之事,她什么也没看到,本宫也什么都不知道。”
话罢,她就领着掌事嬷嬷碧蓉离开了。
眼见是贵妃的人,太子也只能收剑入鞘。
已穿戴好服饰的宋佳月,脸色惨白,忽然就怕了,她还没做好与皇后摊牌的准备,若此事抖落出去,该有怎样的后果?她有些无法预料。
倒是萧子炎有些无所谓,他一把勾住宋佳月的腰,将她强行搂进怀里,嗤笑道:“瞧你这胆子!怕什么?你既是本太子的人,本太子睡你又怎么了?只不过睡得场合不大对而已。”
宋佳月心情复杂,手指微微发抖。
“别怕,万事有本太子!”萧子炎在她脸上用力亲了一口:“雅贵妃胆子小,不会抖出此事的,下次咱们换个地方?嗯?其实在这种野外,还挺刺激的……”
宋佳月却如坠冰窖,无心调情,浑身逐渐冰凉。
别人不知,她却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
她无父无母,还有个痴傻弟弟,皇后必会给太子纳母族强盛的权贵之女做太子妃,若知晓她阳奉阴违,当面乖巧懂事,背面勾搭太子苟合且暗结珠胎,她无法想象,姨母会如何处置她?
她本想隐秘生下孩子,再母凭子贵,届时生米煮成熟饭,就算成不了太子妃,也能入住东宫做个侧妃。
可如今,孩子没生下来,就被人撞破……
姨母,会不会去子留母?亦或杀她灭口?
亲情,在尔虞我诈的皇宫,不值一提。
何况,她生母只是左丞相的养女,与左如月相伴长大,后来嫁到宋家生下她,可自母亲离世,这层关系也淡了,名义上是外侄女,却与左如月没有血缘关系。
若非她这些年讨巧卖乖,费尽心思哄左如月开心,左如月根本不可能管她!
八月十五的月圆如玉盘,耀白光辉轻薄如纱,给皇宫笼上一层雪色,树冠的茂密枝叶处,阴影之中,苏南枝手拿着树枝挡住脸和身子,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她唇畔勾起笑,萧沉韫无奈一笑:“本王就知道此事,是你搞的鬼。”
“何以见得?”苏南枝抿了抿唇,“王爷可别污蔑我,怎么就成我搞得鬼了?”
萧沉韫拿起她的指尖,轻嗅后道:“你手上有猫食的味道。”
“本王见你宴会落座后,便在不动神色留意四周,与万琛远说话同行后没过多久,就离开了宴席。”
“你尾随宋佳月至此处,撞破太子之事,又折返回去偷猫食洒在沿路上,故意引那猫嗅着猫食跑到此处。宫女不敢丢失贵妃爱猫,急忙跟来,无意撞见此事后,雅贵妃见贴身婢女与爱猫双双不见,也找了过来。”
“你是故意设计,让雅贵妃发现太子与宋佳月偷情之事。”萧沉韫眼底自然而然流露出几丝宠溺,掐了掐苏南枝弹润的脸颊,“你到底欲意何为?”
苏南枝拍开他的手,眸中划过计谋:“一石二鸟。”
“本王倒要看看,你怎么样一石二鸟。”萧沉韫将她打横,拦腰抱下直插云霄的树冠,“初秋夜露寒凉,手指那么冷,也不知道多穿点。”
二人落到地面时,一件尚带温热的官袍披在了苏南枝身上。
萧沉韫为她系上了扣子,牵着她的手,踩过青砖墙瓦离开了皇宫,亲自送她回了芸院。
第二日。
一大早,芸院收到请帖,雅贵妃请万世子以及南枝郡主,赏秋菊。
外人只当雅贵妃是要看看未来的侄儿媳妇。
可苏南枝握着这份鎏金请帖,唇角勾起了略有深意的笑意。
雅贵妃的反应,比她预想的要快,证明此人,也比她预料的还要聪明。
她到景明宫时,万琛远还没来。
昨夜撞破太子丑事的嬷嬷碧蓉,打开宫殿门,在不经意间将苏南枝浑身打量了一遍,笑吟吟地恭敬行礼:“南枝郡主,您来了?贵妃娘娘在里面等您呢。”
苏南枝温雅淡笑:“第一次来景明宫,还请嬷嬷多提点。”
春盛将一荷包银子快准稳地塞进碧蓉袖中。
碧蓉下意识地捏了捏荷包大小,笑意更亲切恭谨了,连忙道:“咱们贵妃娘娘极为宽厚随和,没什么规矩,也从不责罚宫人,郡主这样懂事漂亮,娘娘必定会喜欢。娘娘与镇国侯兄妹情深,膝下就七王一个皇子,所以也将万世子视如己出。”
苏南枝走进大殿中。
入目皆是极其精致华美的装潢,白玉铺地冬暖夏凉,因着入了秋,雅贵妃怕凉,地上还铺了厚实的毛毯,莲花炉里香雾一丝丝缭绕飘散,优雅琴音余音袅袅。
绝美的纤瘦女子一身白裙,左手半抻着头,右手握着一卷书,听见脚步时,略微抬手,乐人便抱着古琴退了出去。
她优雅缓慢地将书卷合上,站起身看了过来:“南枝郡主,百闻不如一见。”
苏南枝目光愣怔了半瞬,昨夜天黑看不清,今日看清了。
她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清美绝城的女子,面容清雅动人,一双桃花眼含着笑温温柔柔地看着你,心都酥了半截,连嗓音也柔的像冬雪。
难怪,她能圣宠不衰。
甚至强压手段狠辣的皇后一头。
美貌,必然是争宠利器。
“本宫脸上,是有花吗?怎么一直盯着本宫看?”雅贵妃温柔地问她,一颦一笑优雅至极,走来握住苏南枝的手,将她牵进殿内坐下。
“娘娘长得真好看啊,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子,恍惚间还以为天仙下凡,美的叫人挪不开眼。”苏南枝自觉失态,先夸了一番再道,“是臣女冲撞了娘娘,还请娘娘责罚——”
“罚你作甚?你的性子本宫很喜欢。”
雅贵妃将手腕上的玉镯取下,戴在她手上,“昨夜碧蓉说,她见你抓了一把猫食不慎漏撒,本宫爱猫是个贪吃的,竟嗅着味儿跑到巷里去了,后来碧蓉与本宫一前一后赶到巷中,却不慎撞破太子那事。”
她说完了,没有质问也没有责怪,反而像在等苏南枝一个解释。

第一百五十九章 言行举止受限于善恶
苏南枝摸着尚带贵妃温热的手镯,行礼致谢,从容缓慢道:“臣女也欲养只小宠,便好奇地抓了点猫食看看,没拿稳才洒了一路,也是误打误撞,才引出那档子事,腌臜了娘娘的眼睛,实属臣女行事不周。”
雅贵妃笑着拍了拍她手背:“碧蓉还说,这是你送给本宫的见面礼呢。”
话引到正题上,已隐有挑明之意,苏南枝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当即跪在地上,双手合叠至额前:“臣女既是万世子未婚妻,便理应为娘娘分忧。”
如今陛下身体抱恙,争储正为激烈,七王、太子水火不容,若此时太子传出什么非议,比如品行不端、奢靡好色、偷情苟合,将重创太子的民心,也会令官员和陛下有些失望。
雅贵妃眸光平和,温柔笑问:“你要如何为本宫分忧?”
“太子与已孕的宋佳月不分场地苟合,此事可大可小,往大了说便是有伤风化、德行两亏、纵情声色,管中窥豹可见一斑,日后只怕是酒池肉林昏聩之君。于大庆于皇室于百姓而言,都将是灾难。”
苏南枝清灵好听的声音,如春风徐徐而止。
雅贵妃面色笑意逐渐消失,紧蹙眉头:“若往小了说呢?”
“此事可作为波澜,推七王更上一层楼,何必往小了说?”苏南枝轻轻回问。
沉默了小刻。
大殿之中安静的落针可闻……
跪地的苏南枝双膝隐有些酸麻,心中浮过雅贵妃接下来会如何动作的数种猜测。
雅贵妃葱白似的玉指一下又一下抚摸白猫:“若无真凭实据,本宫怕会陷入挑事风波,惹陛下不快。”
苏南枝呈上去一个锦盒:“臣女偶然得此玉佩,是太子与宋佳月的定情信物,二人各有一半。”
碧蓉颔首,将那玉佩恭敬地递去。
雅贵妃把玩着半边玉佩,念出了声:“佳月吾爱,子炎书……”
“如此,便不算空口无凭。”苏南枝道。
“这份礼物,本宫收下了。”雅贵妃将垂在脸颊的一缕青丝勾到耳后,举止皆是温柔风情,笑吟吟问,“那郡主,又期待本宫还你什么礼物呢?”
“斗胆恳请娘娘,为我狱中父亲求情——”
“本宫只能帮你延缓死刑期限,却无法做到放他出狱。”雅贵妃脸上为难,“此事非同小可,本宫无法手眼通天,说多了适得其反。”
“这就足够了。只要娘娘能给臣女父亲争取年后问斩,便是对苏家的大恩大德。倘若苏家能洗刷冤屈,大哥二哥与我,皆以七王马首是瞻。”
眼下是八月十五,距离年后,还有四个月十五天。
苏南枝才能有足够时间查清所有事情。
雅贵妃摩挲着半边玉佩,掂量了轻重,笑着点了头,忽然语气变沉了几分:“郡主如此深谋远虑,本宫那侄儿琛远却是个没城府的,还望你好好待他,否则……”
后面的话她故意没说。
但敲打之意,已溢于言表。
苏南枝抿了抿唇,道:“臣女谨遵教诲。”
二人刚说完,大殿外便响起一声大喊。
“姨母!姨母,我想吃你宫里的烤鸭了!快让御膳房做两盘来呗~”
万琛远手拎着大包小包礼盒,疾步跨进大殿,潦草地朝雅贵妃行了一礼,咋咋呼呼道,“这是侄儿给姨母买的荷花糕,在您最爱吃的单芳斋买的。”
雅贵妃极为高兴地放了猫,亲自走下大殿,凤眸中皆是宠溺,指尖捻起丝绢替他擦汗:“你啊,跑的那么快作甚?满额都是汗。”
万琛远眸中皆是细碎的日光,看着苏南枝,对雅贵妃说道:“我这不是赶着来见姨母吗?夜宴上还没和姨母好好说几句呢——”
雅贵妃戳了戳万琛远的额头,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啊你,赶着来见谁,当姨母心中没有数吗?”
她等着万琛远继续拆礼盒时,万琛远忽然将其他一堆礼物全部送给苏南枝:“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多买总没错,就算一样你不喜,还有其他的礼盒挑。”
雅贵妃唉了声:“所以你拎着大箱小箱,本宫就只有一盒荷花糕?其他的都给郡主?”
万琛远道:“往日总给姨母送,送了那么多,枝枝还没有呢。”
“有了未来媳妇忘了姨母。”
雅贵妃打趣他一句。
倒是苏南枝空手来,有些不好意思,她并未给万琛远带礼盒,万琛远似乎看出她的窘迫,不甚在意地笑笑:“我不需要礼盒,你也别想着给我准备,我给你买就行。”
他是真将苏南枝当成了未过门妻子来对待。
苏南枝本以为万琛远作为第一纨绔,想必吃喝嫖赌样样在行,却没曾想他对家室又是一番态度。
这倒,让她省心不少。
苏南枝抿了抿嘴,眉眼弯弯地笑了笑:“谢谢世子。”
一句清脆的谢谢世子,万世子倒有些不好意思,总觉得自己买的还不够多,红着耳垂道:“这这,这才哪儿到哪儿啊,等着吧,以后你想买什么,本世子就跟你买什么。”
砸锅卖铁也买。
雅贵妃夹了块荷花糕入嘴,甜味丝丝入喉,和蔼笑笑:“好了好了,琛远,用午膳吧。”
苏南枝举止优雅,进退有度,坐在万琛远身侧,给雅贵妃布菜,伺候她用膳,各方面都没得挑,甚至比皇宫养出的公主还周全完美。
用完膳后,雅贵妃带苏南枝与万琛远又逛了逛御花园赏秋菊,才放他二人出宫。
雅贵妃纤纤玉手拢了拢大氅,玉兰甲套轻轻拨弄暗香袭人的秋菊,淡淡道:“碧蓉,你怎么看?”
“奴婢觉得,郡主足智多谋,但生性善良。”碧蓉端着花篓,盛放摘下的秋菊,“太子一事,郡主必是早就知晓,才作了此局。单从她协助平定乱党、治理死水县为富庶之地来说,此人智谋不输于男子。”
“善良?”
雅贵妃将秋菊放于鼻尖深吸,芳香沁入心脾,“善不善良岂是见一面就能看出的?”
“娘娘是担心她会利用世子?对世子并非真心?”
“真心……”雅贵妃摇头轻笑,“一个聪明女子的真心,岂会交付给一个纨绔?人的言行举止会受本性善恶限制,若她本性向善,便不会伤及无辜,若她本性是恶,则会毫无底线。本宫不知苏家与兄长做了什么约定,但兄长选了她做未来儿媳,本宫自然会支持。”
“娘娘信的不是南枝郡主,而是信的老侯爷。”碧蓉了然。
“嗯。”雅贵妃点头,“琛远城府不深,只是顽劣了些,本宫倒是宁愿他娶一个听话乖巧、唯夫君是从的单纯女子。罢了,本宫也乏了,回去歇着吧。”
自雅贵妃离开后,苏南枝借着去寻萧子珊为由,婉拒了万琛远送她回家。
苏南枝刚要离开皇宫时,途径凤鸾殿门前的宫道。
恰逢一列列整齐的宫女太监低头敛眸从拐角处而来,一顶明黄色华贵凤辇由远至近。
苏南枝心中咯噔一声,举止庄正地叩拜行礼:“臣女苏南枝叩拜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秋千千岁——”
珠帘内伸出一截保养得当的玉指,微微一抬。
凤辇停步。
心腹云栀嬷嬷扶着左如月一步步走下来。
一袭百鸟朝凤华丽绯裙的左如月,头戴珠钗凤冠,衬的脸红润美艳,虽年近五十却美的像二十出头的姑娘,肤白如牛奶,凤眸盛满冰冷,唇角勾起一丝笑:“郡主,凤鸾殿中的百花盛开,可要去赏赏?”
名义上是询问苏南枝赏花与否。
可她根本不敢拒绝,当苏南枝还在斟酌沉默时,左如月隐去笑意,不悦地扶了扶发髻:“怎么?还需要本宫一请二请?”
“臣女不敢。”苏南枝低头,看向那金碧辉煌的凤鸾殿,那红漆楠木的门槛,浑身僵硬如铁。
她自知,今日若跨进凤鸾殿的大门,怕不会好过。
但皇后断然不敢直接在殿内杀她灭口,再如何,她也是死水县郡主,是镇国侯未过门儿媳。
要想光明正大杀她,得先掂量掂量能否担得起这个舆情。
若在这里杀了自己,皇后必定会被贵妃、妃嫔、皇子以此为由,被党羽官员弹劾,因小失大的买卖,皇后不会干。
可不能杀她,却不代表不能罚她。
苏南枝手心攥了一把冷汗,扯掉簪上绒花扔在不起眼的殿前花坛中,随后恭敬地跟随左如月进门。
当她前脚跨入门槛时,凤鸾宫的宫门便重重合上。
苏南枝进了大殿之中,殿门也依次被合上,多数宫女太监被隔绝在外。
偌大的奢华殿内,唯剩苏南枝与左如月的心腹。
左如月端坐在贵妃椅上,不咸不淡道:“你过来,替本宫捶捶肩膀。”
“是。”
苏南枝颔首,正要走过去时,忽然!
身侧半步之外的木架上,一个名贵青花瓷轰然倒地!哐当响后,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碎渣乱溅!
左如月当即目光凌厉朝她看去,愠怒道:“这是太后生前赐本宫唯一的青花瓷!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故意摔之!本宫看你是心怀怨怼,存心破坏凤鸾殿之物,摔坏了此宝物,你该当何罪?”

第一百六十章 心惊肉跳对峙
根本没给苏南枝反应时间,紧接着,云栀嬷嬷嘴角冷笑,狠狠甩了她一巴掌!
“啪”地一声,力道之大!
苏南枝发髻珠钗被扇掉在地,青丝半散,樱唇流出一丝鲜血。
“青花瓷是不是我摔碎,娘娘心知肚明。”苏南枝唇角染血,理智淡笑,“若臣女遍体鳞伤走出凤鸾殿,娘娘就不担心闲言碎语吗?”
“本宫打一个郡主,还需担心闲言碎语?”左如月冷笑。
苏南枝哈哈出声,双眼直直对上那双狠辣凤眼:“就算娘娘不怕担上虐打官员家眷之名,也该想想。这偌大皇宫,上万双眼睛,没有密不透风的墙,无数人都在盯着娘娘一举一动。”
“臣女从前与娘娘既无旧怨也无私仇,却莫名挨娘娘重罚,自然会有人好奇娘娘为何打臣女?若有心人再深扒……臣女父亲不日便会问斩,臣女倒是不怕深扒,但娘娘想必是怕的吧?”
有些致命的秘密,就算葬于深土,也害怕有人朝那块土看上一眼,更别提深扒了,毕竟心虚。
左如月眸中盛怒,攥紧贵妃椅扶手,气势骇人地死死瞪着她。
只可惜,再凶狠的目光也不能化作刀片杀人,死过一次的苏南枝,已然不怕了。
她笑吟吟地道:“臣女就孑然一身地跪在这里,皇后娘娘大可命人打死我。”
左如月气的七窍生烟,偏还真不能打死她。
苏南枝慢条斯理擦去唇角鲜血:“冤有头债有主,臣女已经杀了黑金面具首领,以报亡母之仇。臣女位卑言轻,自知蚍蜉难撼大树,与娘娘外敌不过是螳臂当车,所以,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那件事臣女绝不会外传。”
“请皇后娘娘放心,臣女必当守口如瓶。”苏南枝双手合叠在额前,磕头诚恳道,“是人都想活下去,臣女才二十一岁,也想多吃几年桂花糕,多看看几年春夏秋冬。但若娘娘非要置我于死地,我父母双亡、孤身一人、无儿无女,又有什么好怕的呢?左右不过破罐子破摔罢了。”
左如月凤眸狭促一眯,心口怒火激荡,细细想着她说的话:“本宫凭什么相信你能守口如瓶?”
“若臣女传出此事,必会让自己置身于危险漩涡中,臣女不想找死。”苏南枝道,“臣女一向明哲保身,杀亡母之人已死,臣女心愿已了,日后只想平淡度日,不想掀起风波。”
“是吗?”左如月阴冷一笑。
“臣女言行合一。”苏南枝垂眸。
左如月面色喜怒无常,气场强大,犹如乌云压顶般,从高台之上一步步走向苏南枝,冰冷的甲套攥紧了她的下颚,随即——
“啪!”一声。
左如月猛然掌掴她一巴掌,威严至极道:“别以为可以在本宫面前耍小聪明!赏你一巴掌是为了让你管住嘴,若管不住嘴,下次就不是一巴掌,而是一条命了。”
挨两巴掌已经比苏南枝预料的,轻巧很多了。
鲜血从她唇边滴落,苏南枝半边脸火辣辣的疼。
左如月不能立刻杀她大卸八块,又不能现在打她个半死,心里无边无际的怒火无处洒,抱起好几个花瓶朝苏南枝砸去:“滚!给本宫滚出去!管好你的嘴!”
一阵噼里啪啦的破碎声,锋利的碎片到处飞溅!划伤苏南枝精致的下巴,一条血珠便冒了出来。
此时!殿门被人轰然推开!
大片天光如瀑布般照射进屋。
所有人纷纷一惊!
全部朝那逆光中阔步而来的男人看去。
男人蒙面黑衣、打扮神秘,自他进殿之后,另外一个蒙面人立刻将大殿严严实实关上。
大殿之内,男人飞身过去护住苏南枝,替她挡住悉数破碎的瓶渣。
左如月砸瓶子的动作一顿,刚要大喊刺客,男人扯下面布,现出一张面色隐有薄怒的俊脸。
萧沉韫一双寒眸冰冷彻骨,目光凛冽如刀,长身玉立于大殿之中,护在苏南枝身前,一字一句阴鸷低沉道;“皇后。”
“本王早就说过,她是本王想护住的人。”
“难道黑金面具从嵩阳回京城时,没向皇后传达本王立场?”
殿中所有人,无一人敢大声喘气,满脸震惊与不可思议。
左如月脚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脚后跟不慎碰到台阶,竟然跌倒在冰凉的地板上。
大片凤袍杂乱铺地,她微瞪凤眸,直直怒视萧沉韫。
萧沉韫拿出丝绢,温柔地替苏南枝擦去下巴血珠,嗓音却冷如冬月冰川:“说起来,还是本王推皇后坐上凤位的。”

第一百六十一章 兵不刃血之地
“本王无意参与皇储之争,但皇后此举,怕是要逼本王站队了。”萧沉韫冷声寒笑,“皇后这个位置,能不能坐的安稳,太子能不能顺利登基,全取决于皇后是否犯糊涂。”
如今朝堂上,大概分为五派,一派站七王、一派站太子、一派站太子,另一派不约而同以摄政王马首是瞻,还有一派谁也不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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