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素日不爱热闹的温言斐,也欣喜地笑了。
“这不就来金子了吗?姑娘!我们不缺钱了!”春盛捧起金沙朝天上挥舞,高兴地拉着灿夏转圈。
“继续挖!”苏南枝擦去额前豆大的热汗,每一铲都挖的十分卖力。
待忙到晚上时,苏南枝精疲力尽跌坐在地,脸上带笑。
温言斐刚要将她扶起来,却被萧沉韫先行一步。
“谢谢。”苏南枝将手搭在萧沉韫掌心,被他裹住指尖,轻轻带起身。
苏南澈将这一幕看在眼底,面上不动神色擦去热汗,疏远有礼地朝萧沉韫微施一礼。
萧沉韫略微颔首,示意他无需多礼。
萧子珊手中端着的杏仁酪,啪一声落地碎成三半,惊得嘴都合不上:“皇……”
萧沉韫使了个眼神,萧子珊便会意闭上嘴,并未暴露他的身份。
晚膳时。
苏家厨子做了满满当当一大桌菜。
众人默契地将主位让给萧沉韫。
自从萧沉韫来了后,萧子珊规矩乖巧的像个木头人,终于忍不住悄悄道:“皇叔,是母后让你来抓我回去的吗?”
“不是。”萧沉韫好整似暇地理了理衣襟,“和你碰到,纯属偶然。”
“那您来这里做什么?”
萧沉韫夹块糖藕放入她碗中,避而不答道:“吃饭。”
萧子珊咬着糖藕,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神出鬼没的皇叔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要知道,皇叔以前三年都不一定和她碰一次面的。
第二日。
苏南枝调动全县百姓,终于赶在暴雨来前,修筑好了河渠堤坝。
傍晚时,乌云遮天蔽日,连一丝天光都看不见。
苏南枝纤细玉白的素手紧攥着伞柄,身穿雪裙,独自一人站在甲板上,青丝在冷雨寒风中肆意飞扬。
她凝视着暗夜,而暗夜也在凝视着她。
吧嗒、哒哒、吧嗒吧嗒!大雨接天连地倾泻而下!
暴雨,来了——
船帆被凌厉的风雨疯狂撕扯!
红灯笼在夜雨寒雾中快速摇晃,直至哐当两声!烛火灭了,灯笼砸地被掀进大海!
苏南枝紧闭美眸,如泰山般巍峨不动、不退半步,整个人如石雕般稳稳当当。
耳边响起无数救灾声、呼喊声!
攥着伞柄的素手,蜷缩后微微发抖。
有一双温凉的大掌,裹住了她的手,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苏南枝睁眸——
只见暴雨冷夜里,萧沉韫接过伞,替她挡风雨。
他轻轻地安慰:“别怕。有本王在。”
“何况,你做的已经够好了。”
苏南枝看向如脱缰野马的湍急洪流,疯了似的,朝河渠涌去!
洪灾如流动的怪兽,所过之处卷走一切!
千万、千万,不要有死水县百姓伤亡了……
泄洪,一定要成功啊!
她不愿意再看见,尚在襁褓的婴儿被洪水吞没,无反抗之力的老幼妇孺溺死。
这些,都是她封地的子民。
她理应,护住每一个子民平安。
苏南枝像运筹帷幄的操控者,站在甲板上俯瞰洪灾,实则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冷汗涔涔,一刻钟过去、半个时辰、一整夜……
直到天亮时!
她看着泄洪成功的河渠,笑出了泪,用力拽着萧沉韫的袖袍:“王爷,你看!”
“泄洪成功了!”
“开山村没有被淹!死水县没有被淹!”
温言斐拿着几张飞鸽传书走来,微施一礼:“县主,各村长来报,无百姓伤亡。河渠修好后,引流到了下方三个干涸城池,三个城主写了信感谢您。”
“你代我回信即可。”苏南枝双眸熠熠生辉,仿佛摇曳着最明亮的光,拍了拍温言斐的肩膀,“我相信你!”
大水过后必有大疫。
苏南枝又带人事无巨细地清扫街道,忙的里外不可开交。
萧沉韫站在一半阳光一半清风的巷口,微微靠在墙桓上,静静凝视她,许久后才转身:“去青州查白银票案吧。”
“王爷不和县主告别吗?”余晔紧跟其后,“您几夜没怎么合眼,第一时间赶到死水县,县主还这样忙,都不知道关心关心您!”
“没事。随她忙。”
萧沉韫走上军用航海船,站在甲板上,看着那抹忙忙碌碌的窈窕倩影越来越远,远到只剩下一个小点,才轻勾唇角,徐徐开口:“只要看到她好,就可以了。”
他辗转三洲,连夜奔赴死水县而来,也只是想看到,她过得好,就可以了。
至于二人是否有多余的空闲寒暄、闲聊、相处,都并不重要。
大家都有各自的担当职责,有各自的事情要忙。
没有那么多巧合的重逢,她忙,那他就抽空来看她。
万里无云的海面上。
余晔咬着烤红薯,突然发问:“王爷……是喜欢上县主了吧?”
如冰水滴进了油锅,萧沉韫眼底晦涩了几分,把玩着半年前苏南枝送他擦墨的那方铃兰花雪色丝绢,摩挲丝绢上‘枝枝’小字,笑意比海风还温柔:“本王就是,忍不住想见见她。”
“那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余晔很好奇。
第一百二十四章 朋友是摄政王,多威风
萧沉韫坐在船沿上,长腿搭下去,海风吹起他的墨发,他沉吟了下,不说话,摸着那方丝绢笑的很开心。
他走了两个时辰,到吃晚膳时,苏南枝才发现萧沉韫离开了。
春盛将萧沉韫留下的几大箱子蜀州、青州、沧州特产零嘴摆在苏南枝屋子里。
苏南枝挑挑拣拣,吃着口味绝佳的桂花糕,脑海里浮现出男人剑眉星眸的俊脸,樱唇噙笑。
比起他上次在嵩阳码头的不告而别,她一点都不生气也不计较,相反,心底安定如磐石,她拍了拍手上的糕点屑,讲道:“等我忙完,就去看他。”
“看谁?”春盛不解地挠挠脑袋。
“看摄政王啊!”
“姑娘为何要去看王爷啊?”
“朋友之间有来有往呗。他都大老远来看我,我也想去看他一次。”苏南枝樱唇笑意比晚霞灿烂,怜爱地摸摸沧月剑,忽然喟叹道,“其实,王爷,挺不错的一个人。”
春盛眉飞色舞,富有深意追问:“姑娘只是说,和他做朋友,很不错吗?”
“要不然呢?”苏南枝将沧月剑擦的光可鉴人,“我朋友是摄政王,说出去,是不是很威风?”
“威风,威风的很!”春盛无不遗憾地摇头,推她去吃正厅,“姑娘快去吃晚膳吧~”
饭桌上。
苏南澈夹了块梅干菜扣肉,放入苏南枝碗中:“枝枝,大哥的假到期了。我明早去嵩阳城里拜别姨母,就该回京城了。”
旋即,他看了眼萧子珊:“您是……随我一起回京,还是……”
萧子珊目光依依不舍地在苏南枝和苏南澈之间,来回扫荡,艰难抉择:“罢了罢了,澈哥哥先回京吧,我想多陪枝枝几天!”
魏老太太低头吃饭,但笑不语。
她很喜欢苏南枝,借着散心名义,和魏家说过了,要在死水县再待三天才走。
一顿晚膳,大家吃的其乐融融。
第二日。
苏南枝送别了苏南澈。
萧子珊追出去好远,还在不停挥手:“澈哥哥一路顺风啊!平安抵京,记得写信告知我……告知我和枝枝一声哦!”
苏南澈站在甲板上,清瘦的身躯笔直如竹,清潇俊雅,敛袍转过脸去,像是没听到萧子珊的叮嘱。
又或许他听到了,只是单纯不想搭理萧子珊。
萧子珊浑然不觉,乐呵呵挽住苏南枝胳膊,朝修葺好的县衙门走。
洪灾过去,百废待兴。
苏南枝剿匪、修山路、筑河渠,利用死水县连接三州五城的地理优势,又有魏家、苏家、楚家的商队打头阵率先过路,一时间,死水县名声大噪!
无数商队车流如织,陆续路过。
县城三面环山,一面环水,原先人人瞧不上的闭塞环境脏乱差,被苏南枝修好路、筑好河渠后,水运、陆运都有了流通。
商队来往,便形成了贸易。
半死不活的县城街道,焕发出生机。
不少外地人吃饭、打尖住宿,直到人满为患,苏南枝灵机一动,又大兴修建客栈、镖局、日常店铺,县城百姓有了收入,也解决了不少商队的吃穿住行。
上次发现的金矿,苏南枝带着温言斐、春盛核算后,足足有五万两黄金!
她毫不吝啬地将大半黄金投入县城治理。
死水县,被她治理成了活县。
一时间,苏南枝成了死水县所有百姓的信仰。
她走在大街上视察情况时,嬉戏打闹的三俩孩童啃着鸡腿,妇女们在廊下纺织刺绣有说有笑,路边不再有饿殍,人人都吃饱饭,县城充满了秩序。
何老头领着开山村的老幼妇孺,大家手拿花环笑着戴在苏南枝头上。
苏南枝一袭水袖淡蓝长裙,淡施胭脂便美的不可方物,街上的百姓纷纷朝她笑着磕头:“参见县主,县主万福金安!”
“都免礼,起身吧。日后见我不必跪拜。”苏南枝拿出丝绢,替满连是鸡腿油的小孩擦嘴。
“县主!来我这儿吃碗馄饨吧!”自从小湛假死后,何老头便在街边支起了馄饨摊。
白发苍苍的他撸起袖子,拿帕子擦净手,麻利地洗锅下馄饨,黝黑、满是皱纹的脸上漾开慈祥的笑:“灿夏就爱吃我这口馄饨呢!县主您也尝尝!”
“好啊。”
苏南枝坐在长板凳上,给温言斐、春盛、邹虎拿了双筷子。
“水灾后,得预防瘟疫,这方面办妥了吧?”苏南枝接过热气腾腾的馄饨,咬一口,爆汁鲜香的大葱瘦肉入喉,她眼前发亮。
春盛点头:“都办妥了,姑娘放心。”
苏南枝叹道:“何老爷爷,你都快八十了,歇歇吧,开馄饨摊起早贪黑的,太累了。没事就来县衙门吃饭,我们县衙门给你养老送终。”
何老头满头白发,老是老了,但手脚活儿利索,将食客吃过的桌子擦到没有半点油污,笑道:“三个儿子儿媳、四个孙子走了,老婆子也走了,连小湛也去地下探路了。我啊,活到老干到老,闲不下来,总得找点事儿来干才行。”
“要不然啊,一停下来,总会想他们。”
何老头被柴火烟熏的眼圈发红,弯腰用火钳拨弄余火,灰烬随风扑出来,呛的他飙泪。
苏南枝轻声叹息,从袖口拿出两锭银元宝,放在桌上。
小湛是假死,越少人知道越安全,所以,她没告诉何老头真相。
几人吃完馄饨一路回县衙门,已临近傍晚。
苏南枝坐在县衙门的门槛上,单手托脸,看着落日余晖,吹着徐徐晚风。
温言斐一袭天青阑衫,长身玉立,目光清越如明溪:“姐姐,之前在神像内抓的四个黄衣人,还没来得及审讯。”
“明日午时审讯。”绯红晚霞映在她如琥珀般的瞳孔上,苏南枝若有所思,“神教山究竟藏着什么秘密?为什么会有人请京城工匠来修筑空心神像?”
她说着说着便犯了困,揉了揉昏昏沉沉的太阳穴,站起时一阵眩晕。
温言斐连忙扶住她:“连着几个月,县主为治理死水县太累太辛苦了。县主要早点休息。”
苏南枝也觉得自己是累着了,樱唇略勾,疲惫地笑笑:“言斐也早点……休息……”
“血!血——”
在她话说到一半时,殷红的鲜血涓涓流下,樱唇被血染得刺红夺目!
苏南枝虚弱扶住门框,瞳孔有些涣散:“我、我这是怎么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成为她的手中刀
“县、县主!”温言斐慌了神,将不堪一折的人拦腰抱起,脚下一跌,险些吓得没了力。
苏南枝瞳孔涣散,美眸虚弱地觑成一条细缝,望着那一抹残余的余晖,目光一寸寸冷如冰。
如果不出所料,她应是中毒了。
在周遭人慌乱担忧中,昏迷不醒的苏南枝被送进内室。
县衙门的医师急急忙忙来诊治,把脉、看瞳孔、扎针,忽然脸色猛地大变,掩住口鼻大吼:“全、全部都退出去!这这不是中毒,是灾后瘟疫!”
“是疫病!会一传十、十传百的疫病啊!”医师连跌带爬,拽着所有人出屋。
屋内,丝丝缕缕的香薰散开。
雕花填漆床上的清瘦女子,脸色迅速泛青变白,那小巧美丽的唇惨白如纸,染着殷红鲜血。
苏南枝昏迷不清醒,无神智可言。
“怎么办?这可怎么办?”春盛急的满头大汗,几次要冲进去都被灿夏拦住了,“洛神医随王爷去青州了,没个一天半夜赶不回来的。”
春盛哇地一声,哭出声:“大夫,我家姑娘是得了什么疫病?”
“大灾后必有大疫。十日前水灾过境,县主多次奔波其中,极有可能是在还没清扫街道时染上的瘟疫。”医师戴上草药浸泡过的面罩,再三叮嘱,“这瘟疫过分凶猛,你们千万别进去!”
随即进门救治苏南枝。
众多百姓闻讯前来,关心县主,全被邹虎撵走了。
何老头从狗洞里偷溜进来,和灿夏等人站在一起,焦急地等着。
几个医师焦头烂额地配药、调药,忙到半夜。
苏南枝脸颊、脖子、手背长满了红疹水泡,脸色如死人一样灰白,了无生气,嘴角的鲜血逐渐变黑。
直到医师也长了一颗红疹时,他吓到跌倒在地,避开众人急哭了道:“没救了!我也被传染了,你们离我远点!我们几人医学浅薄,县主怕是……”
温言斐俊脸骤然一沉,杀气自清秀的眉眼蔓开:“什么叫怕是?”
“怕是,回天乏术!”
“下午还和我好端端的吃馄饨,晚上便告诉我染疫,人不行了?滚!庸医!”
众人脸色煞白,焦心烧肝地守在门前。
何老头却扶着门框,身子止不住地发抖,脸上难掩震惊,脑海里轰然回忆起前那场瘟疫,哆哆嗦嗦道:“四年前,我三个儿子儿媳和孙子们,便是染了这种瘟疫死的。一模一样的症状。”
屋内,床榻上虚弱到吐息困难的苏南枝,终于沉重睁眼:“你确认,你儿子儿媳孙子,症状和我一样?”
“我亲自照顾他们,守着他们,直到他们死在我眼前。他们就是脸色青白、起红疹水泡、吐黑血,没两天就死了……”何老头轰然跪地,倔强的脊背断裂崩塌,掩面痛哭。
“那就好。”苏南枝却笑了。
众人急的五内俱焚。
“枝枝,你这笑是怎么回事啊?”萧子珊拿丝绢擦泪,“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
“如果是与他们一样的症状,那我便不是瘟疫,而是中了一种与瘟疫症状极其相似的毒。”
苏南枝疲惫阖眸:“初次见面,何老爷爷说那是场小规模的瘟疫急病,十三个人染病死后,瘟疫被太阳晒死后自行消失。但瘟疫怎么可能自行消失?”
“我便起疑,委托洛神医开棺验尸,果不其然,十三人是中了奇毒。”
是被黑金面具灭口下的奇毒。
所以……
黑金面具人又在何时给自己下了毒?
除了半月前,他曾暗杀过小湛之外,他又什么时候潜伏在了自己身边?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黑金面具背后的那位皇室主谋,要杀自己灭口了,阻止自己继续调查亡母死因。
心机真恶毒啊。让她中瘟疫之症的毒,所有人都会以为她是灾后染疫的自然死亡!
苏南枝五脏六腑如万虫叮咬般疼,虚弱抬手擦去唇角黑色血丝。
自她说中毒后,春盛和温言斐、萧子珊便率先推门而入,守在了床边。
萧子珊握住苏南枝没有一丝力的手,哽咽道:“枝枝,我这就返程去给你请御医!”
“此去京城少说四天,等你请来御医,只怕我尸体都凉透了。”苏南枝隐忍着剧烈痛苦,仰头凝视屋顶。
“那该怎么办?”
苏南枝疲惫虚弱地摇摇头:“不知道……容我想想……”
门外的何老头也轰然倒地!呈现出中毒症状,身上长了红疹水泡!
众人连忙扶起他!
苏南枝蹙眉:“何老爷爷,你今日做了什么和我有联系的事情?”
何老头嘴角溢出黑血,羞愧难当地涨红脸,艰难咬牙道:“县主的馄饨吃了一半没吃完,我想着可惜,就吃完了您剩在碗里的十个馄饨。”
“馄饨一锅煮的,灿夏春盛言斐吃了没事……”苏南枝眸光微冷,“那毒是下在了馄饨碗上。故而何老爷爷与我同食一碗,才会同样中毒。”
何老头气的睚眦欲裂,捶胸顿足痛哭,恨恨道:“好狠的心呐。究竟是什么人要毒害我全家老小……好狠啊,我好恨!”
苏南枝突然莫名其妙地喊了声:“春盛。”
春盛颔首,将哭嚎的何老头带了出去。
屋内,苏南枝嘴角淌出一丝鲜血:“素素,将你家主子带出去,我病气重,别过到了她身上。”
萧子珊抹着眼泪,被素素拉出了门。
只剩下守在床边的温言斐,和她。
残烛摇曳的屋中,不见一丝月光,仲夏的闷热将人裹得喘不过一丝气。
女子冷静缓慢的声音,比空谷风铃还灵动:“不问我为什么只留你一人在屋里吗?”
“不问。”
“为什么不问?”
“凭着那碗长寿面,县主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苏南枝嘴角划开一抹轻笑,按着缠腰的沧月剑,美|唇在烛火残影下一字一句低声启合:“我要你,帮我杀人。”
“好。”
温言斐墨瞳如漆黑无垠的暗夜,霎时灌满强大杀气,同样也将手放在腰上,躲在了床后。
月光莹澈如水的庭院中,树影随风而动。
风拂过,残叶落地!
数名黑金面具,从天而降!
为首的黑金面具人,约莫四十岁,脖子后有朵曼陀罗刺青!
苏南枝看的异常清楚,他与当年杀亡母幼弟之人,身形重合!
他,来了……
手刃亡母幼弟的凶手,来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温言斐真实身份
黑金面具首领亲自看着气若游丝、口吐黑血的苏南枝,残忍冷笑:“苏南枝中毒了。千烬,放把火将县衙门烧的干干净净,对外宣称,县主染疫后身陷火场,尸首面目全非。”
被唤作千烬的黑衣人,头戴斗笠,阴白若雪的俊脸轻笑:“全听干爹的。”
他点燃火把,步步逼近床榻。
苏南枝认出来了,这个千烬是上次追杀她的年轻太监!
她喉咙发紧,在火把点燃被褥前,骤然起身,对准首领放出袖箭——
“咻!”地声!
首领躲避不及,捂住受伤的胳膊,震惊后阴恻恻大笑:“有意思有意思,你竟然没中毒?”
苏南枝飞身下床,与温言斐背对背站立:“中毒了。但我服了解药。”
上次洛云崖开棺验尸后,便给了她备用解药。
没曾想,这次黑金面具人给她下毒,恰好派上了用场!
首领戴着面目狰狞的鬼藤面具,歪了歪咔嚓作响的脖子,猖狂寒笑:“四年前杀了你娘和你弟,漏了一个你。”
“咱家今儿就杀了你!送你去地下团聚!”
“苏南枝,该死!”
“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全、都、该、死!”
“哈哈哈……”
首领阴森如厉鬼的低笑,令人头皮发麻。
苏南枝咬紧后槽牙,刷地亮剑,攥紧剑柄直指仇人额心,宣战:“今日,要么你死,要么我们同归于尽!”
“我早就算到你们会卷土重来,杀我灭口。我早就在住处附近部署了重重机关!”
首领笑意略僵。
只见苏南枝轻拉床帏,四周窗户刷地一声合上,屋顶现出空格,无色无味的迷烟霎时弥漫了整个屋子!
苏南枝给温言斐和自己服下解药,趁着数十个黑金面具人头晕目眩的空档,杀了过去!
温言斐剑法高超,挑、刺、劈、反杀、自保都游刃有余。
窗壁上倒映着寒光剑影!
首领以刀刃割破掌心,找回理智后,阴恻恻的眸子如毒蛇般狠辣,眼冒绿光下令:“杀了苏南枝!!!”
数人围住二人!
苏南枝武功始终不敌训练多年的大内高手,绕到床后轻踩木板,接着,屋中隐藏的无数淬毒利箭齐齐朝黑金面具等人射去!
倒了好几个黑金面具人。
首领杀温言斐,千烬杀苏南枝。
苏南枝硬生生接住千烬一击,沧月剑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嘴角溢出丝鲜血!
她单膝跪地,几乎咬碎牙齿那般,按下袖箭——
“县主磕个头,留你一条全尸。”千烬桀骜不驯地嗤笑,居高临下般睥睨着苏南枝,“这般如花似玉的脸,毁了多可惜啊……”
温言斐冲来救她,分神之际,后背被首领砍了一刀!
伤口霍地飙血!
他将苏南枝拽到身后,擦去唇角青血:“枝枝,躲在我身后。”
局势逐渐落于下风。
苏南枝吹了个口哨,闻讯赶来的邹虎破窗而入!三千护城军将黑金面具人团团围住!
她唇角淌血地攥住长剑,后退。
“咱家要杀的人,从来没失过手!”首领目光阴鸷,骤然变脸严阵以待,隐有怒意地冲杀过去。
不出小刻,邹虎浑身是伤地晕了过去。
温言斐一动用内力便会毒发,体内汹涌澎拜的毒素如千千万万只白蚁、蛇虫叮咬!病白修长的脖子现出数条青黑细纹,妖冶、诡秘、昳丽。
苏南枝撑不住,倒在了床边的血泊中。
温言斐急的大喊:“枝枝!”
首领冷笑着踏过鲜血,刀尖在地板上拖出深刻的划痕,嗳了声:“咱家也算做了件好事,送你去见你娘、你弟团聚。”
他举刀砍向浑身是血的苏南枝——
温言斐俯冲过去,将苏南枝紧抱在怀,想要替她挡下一刀。苏南枝蓦然睁眼急忙推开了他,重重击打床桓——
一根十尺长、手腕粗的淬毒利箭,自屋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去!
首领睚眦欲裂,却已经躲闪不及。
他、怎么能,死在一个丫头片子手里!
不过瞬息,铁箭就贯穿首领的头顶!自上而下,刺进脑颅、头骨,劈开了头部,刺进脖子、胸膛,将他整个人劈成了两半!
首领尸体轰然倒地!满屋皆是血!
他饶是死,也没想到过苏南枝方才是假意重伤诈死,并在屋中精心布置了多重的机关,留了那么多后手!
千烬惊愣了一息,想着那位下的死命令,猩红的眼死死盯着苏南枝。他猜不准,苏南枝是否还有后手,连干爹都死了。
苏南枝眸如冰剑,不畏不惧地与之对视,无边杀意、威严散开。
血腥味极重的屋中,火药一触即发。
就在千烬要杀过去时,温言斐趔趔趄趄靠在床桓上,从袖中拿出一个陶笛,气息不稳的吹奏着,曲音怪异急促,而周边树影晃动的更厉害了!
他牙间皆是青黑的血,低声咆哮道:“碧落阁的人,全出来!”
“碧落阁……”千烬如临大敌,忌惮地后退半步,“温言斐!你不是退出碧落阁了吗?”
少年苍白嘴角染血,抬袖肆意擦去,如杀人不眨眼的阎罗温声寒笑:“杀了他,本阁主赏三万白银!”
“杀我,你是在与皇室为敌!”
“你以为本阁主,怕吗?”
“你——”千烬低声吼道,“撤!”
数十个黑金面具人跳窗而逃,消失在树影中,而暗夜里现出百个身穿黑袍斗篷的杀手,追杀了上去!
碧落阁主下令,就算追杀到碧落黄泉,也要不惜一切取其性命。
不死不休!
苏南枝强撑着的娇瘦身躯,这才彻底站不住,跌坐在血泊中,疲惫的俏脸、沾满鲜血的白唇,虚弱地笑言:
“我早知道,言斐你不简单。”
第一百二十七章 幕后真凶浮出水面
温言斐欲言又止,终究是避而不答,擦去唇角青血,小心翼翼扶起苏南枝,绕开话题:“姐姐什么时候解毒的?”
“在我醒来,让春盛带走何老爷爷的时候。”
“那为何,医师身上也长了红疹?”
苏南枝病弱轻笑:“此毒与瘟疫过于相似,医师身上本就长了红疹,太过慌忙才会误以为染疫了吧。”
经过方才一战,满屋皆是血腥与狼藉。
二人互相搀扶着走出门。
护城军将被劈成两半的太监尸首,抬在了院中。
萧子珊见危机解除,推开素素就担忧着急地跑来,扑进苏南枝怀中,将她浑身上下都打量个遍:“枝枝!你还好吗?”
“还好。”苏南枝忍着疼,苍白的唇划开一抹疲惫的笑。
萧子珊红着眼眶,抚摸苏南枝染血的半边脸颊,哽咽道:“分明就是不好!你都受伤了!怎么能叫还好?”
苏南枝抬手抹去萧子珊挂在眼睫的泪珠:“我没事,别担心。”
“是他伤的你吧?”萧子珊愤恨转头,朝地上尸体看去时,忽然吓得脸色大变,迅速躲在苏南枝背后!
因其遗容过分惊悚,从头到脖子、胸前、腰都劈成了两半,内脏散落。
但……那张黑金面具,却有些熟悉……
萧子珊盯着黑金面具图腾,兀自喃喃:“我好像见过他。”
苏南枝惊诧侧目,旋即用沧月剑挑开黑金面具,露出一张五十多岁的太监脸来。
萧子珊杏眸圆瞪、不可思议地捂嘴,险些尖叫出声!
苏南枝冷静地察言观色,语气肯定地试探:“公主见过他,认识他。那他是谁?”
“不、我不,我不认识他。”萧子珊矢口否认,转身扶住树枝干呕,“我方才只是,见他死状太惨,被吓到了!我、我真的不认识他!”
萧子珊一点都不适合撒谎。